约定 ————陈郁嘉

对于一个约定，你能做到什么？你可以为那个约定付出什么？
他因为最重要的家，因为一个约定，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了一个陌生人。
他曾经被抛弃，他更害怕再被抛弃。
他害怕在最幸福的时候失去幸福，所以他宁愿自己主动的放弃幸福，也不愿被幸福抛弃。
因为有约定，所以他要遵守约定。
约定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束缚。

01
看着追债的人来了，又走了，林嘉翔走下楼，看到了做在客厅沙发上的父亲，抱着头不停的叹气，看上去又苍老了很多。哥哥林嘉翱本来准备读这边大学的商学院，然后继承公司的，却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去了美国读MBA，大概明年才能回来。
"爸，我能帮你什么吗？"林嘉翔蹲在父亲身边，拉着父亲的手。他知道父亲不适合经商，因为父亲的性格更像一个搞艺术，经商前的工作很适合父亲----画廊的老板。但母亲死了，哥哥出国留学了，家里的公司里里外外都是父亲一个人在打点，想让大儿子好好读书的父亲在母亲死后结束了画廊，开始学习如何经商，他答应他妻子在儿子回来继承前会好好的守着公司，哪知道被合作的人骗了，原本好好的公司现在却面临的倒闭的危险。
"没什么，你只要好好的读书就好了，等明年你大学毕业了再说帮我的事情。还有，你和你哥有联系吗？有的话，千万不要告诉他家公司的事情，不要让他在那边分心。这次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父亲没有答应林嘉翔的要求，他也不希望大儿子知道，他怕大儿子会因为这个休学回家，然后又因为自己这个无能的父亲而无法安心离开，最终不得不因为这样放弃学业。这是林父最不愿意看到的。
林嘉翔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放开父亲的手，他要去厨房熬点粥，父亲很多天没有好好的吃顿饭了，自从公司出事了以后，父亲每天都愁容满面的。
父亲还是什么也没有吃，林嘉翔又把粥拿回了厨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想要帮助父亲，但他不知道怎样帮，自己学的中文专业，毕业了最想做的是老师。他可以放弃梦想，但他知道自己不是经商的料，他帮不上什么忙。公司是母亲一手建立的，如果就这样毁在了父亲手中，父亲肯定回自责一辈子的。看着日渐消瘦的父亲，林嘉翔很自责，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懊恼。
今天下午没有课，林嘉翔去了经济系，他准备去旁听一节关于商业，经济方面的课。看着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公式，计算，数字，林嘉翔觉得自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硬着头皮，林嘉翔强迫自己听完课再离开。
课间，林嘉翔听到了让人感兴趣的话题，他留心听着。
"你们知道那个叫‘安源'的贸易咨询公司，如果找上他们公司如果是出现了经营危机或快要倒闭的公司，现在的经营情况都很好，如果是经营状况很好的话，找上他们绝对是锦上添花，事业更上一层。不过他们的收费听说贵的吓死人，都还是有很多的人抱着银子去找他们。"
"怎么，这毕业了，你想进那家公司？不会吧，要进去听说光笔试面视都好几次，想我们这种刚出大学的，他们不会要的啦！薪水高就意味着压力大。"
..................
没有再去听其它的，林嘉翔记住了那家叫‘安源'的贸易咨询公司。

02

没有再去听其它的，林嘉翔记住了那家叫‘安源'的贸易咨询公司。
周五早晨，林嘉翔准备去找找那家叫‘安源'的贸易咨询公司，说不定，他们真的可以帮到自己父亲和公司。
来到了‘安源'的贸易咨询公司，林嘉翔拿到了一份简单的合作须知，须知上说明要先如实填写公司基本情况，不得有任何的隐瞒，而且不管是否成功，咨询费要先付，而且要付总资产的20%，并且还要答应在公司走上正轨后的前三年继续支付年营业额的15%。林嘉翔领了一张表，上面要求填写填报人的姓名，年龄，与公司的关系，公司的基本情况等等。在表格最后，他看见了‘你愿意支付'后面空了一栏，前台小姐告诉他，这是你愿意附加的条件，比如说，你愿意多付多少钱之类的......
林嘉翔对公司的具体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他能提供的消息也很少，他能付出的东西也很少，所以他在最后一栏里用英文文写下了‘my whole life'。因为那是他唯一可以自己支配的东西了。
"请你选择你公司现在的情况，放进相应的箱子里！我们会根据你所填写的表格来决定是否和你们公司签约。三天内，我们会联系你并告诉你我们的决定。"
在前台小姐的提示下，林嘉翔把表格放进了寻求帮助的箱子里。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林嘉翔祈祷着上天能让父亲和自己遇到贵人。就算要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愿意。
林嘉翔正准备赶回学校上课，没有注意，在出门的时候和刚要进门的人撞到了一起，林嘉翔被撞到了地上，而和他相撞的人纹丝不动的站在门口。
"对不起！" 林嘉翔站起来，欠了欠身，对着面前的人道歉，没有看清楚前面有人。
因为还有课，林嘉翔想尽量快的赶回去上课，他没有去注意那个被自己撞到人，匆忙的绕过了那人走出了大门，小跑到公司对面的车站坐公车了。

03

前台小姐跑了过来："陈总，没什么事情吧？"
被叫做陈总的人摇了摇头。
"那人来干嘛？怎么看怎么像个学生啊。"陈总后面的人说话了。
"张经理......"
前台小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叫我张弛就好了，不要张经理张经理那样叫！听上去怪别扭的。而且我不是经理，我只是过来帮忙，过来玩玩的，你们就不要对我那么的客气。你说呢？陈总......"张弛转过头看了看陈豫扬。
"是这样的，他家的公司好像出了点事情，他是来填表的！"前台小姐跟在那两人后面边走边说。
张弛点了点头，示意前台小姐回自己的岗位上，因为电梯下来了，刚刚张弛看见陈豫扬盯着那小孩若有所思的表情，以为他会想知道点什么，但现在看上去陈豫扬似乎也不太想听。难道是因为自己眼花吗？
"最近没什么事情，我都要无聊死了，再不来点挑战我都快生锈了。对了，看刚刚那小男孩的表情，他家的公司大概出了很大的问题吧，那么漂亮张脸怎么落得那么一个苦瓜表情。"张弛就跟在陈豫扬后面不停的说，直到进了办公室。
"你没事情的话，就把今天的表格汇总一下，不要闹我，我现在想休息一下。" 陈豫扬在走进办公室里的小卧室之前给张弛交代了工作，那家伙太吵了，不给他点工作，陈豫扬预感他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闹一天。
"喂，现在才十一点诶，你觉得你生意会好到每天整理两次表格箱吗？而且居然还是叫我去整理！"张弛的抱怨并没有被陈豫扬收到，因为小卧室的门已经关上，并且隔音很好。
张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叫楼下的前台小姐把今天早晨收到的表格箱按类别和顺序整理好送上来。
"那个烂人开的公司还想找我们帮忙，我不整他算对得起他了，不要！"第一封被否决。
"这个嘛？什么想让我们进他们公司，你愿意给我们终生制的保障？谁稀罕，不帮！！！"第二封被否决。
"恩，帮忙拟订和日本公司合作的文件？敢跟小日本合作，我拒绝。"第三封被否决。
......
在张弛的挑选下，似乎没有一家公司可以受到帮助。
张弛拿起了今天的最后一张表格，"他是怎么写的，公司总资产居然填不知道，公司情况就四个字‘负债累累！'他不是在说废话吗？哪家要破产的公司不是那样，哦，不会吧，还愿意付出一生当代价，他猪头吗？长得漂亮还好点，不漂亮的话，要来干嘛？他愿意给，我还不愿意要呢？诶，这公司叫‘诚嘉'，‘诚嘉'？难到是杨姨的那家公司？不会吧，但如果是真的！啊......豫扬~~~~~~~~~~~~"
张弛拿着表格冲进了陈豫扬的办公室。

已经小睡后的陈豫扬正做在办公桌前看文件了。抬头看了看在自己办公桌前喘着粗气的张弛，有必要这么激动吗？10多米的距离居然会让张弛喘粗气。
"杨姨的公司是叫‘诚嘉'吧？"
陈豫扬点了点头："是啊，当初成立的时候是取得林叔姓名的第二个字和杨姨姓名的第二个字！"
张弛把手中的表格丢到了陈豫扬的桌上，"你看看，他们的公司好象有麻烦！"
接过张弛递过来的表格，陈豫扬确定了这家公司就是杨姨的公司："马上打电话联系填表的人，你再去查查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不能让林叔知道我在帮他们，所以这件事情你去处理，你刚回国没多久，除了你老爹，应该没人知道你在我这鬼混。用任何理由都可以，但不能和我有任何的牵扯，不要忘记当初我们答应了杨姨什么！" 陈豫扬边看着表格边对张弛交待。

04

刚赶回学校，正在学生食堂吃饭的林嘉翔接到了让他去‘安源贸易'面谈的电话。林嘉翔的心情变得很好，因为他从经济系那些学生那里知道一旦被‘安源贸易'接手的快破产的公司是绝对会走出困境的，自己家的公司可恢复了，父亲可以不再像现在一样每天都愁眉不展的了，林嘉翔很高兴。
丢下手中的筷子，林嘉翔赶到了‘安源贸易'。
被秘书助理带到了陈豫扬的办公室，林嘉翔坐在了沙发上，办公室里没人，秘书助理帮林嘉翔到了一杯咖啡后出去了。
林嘉翔很紧张的坐着，他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对话，自己对公司的运营完全不知道，而且就算人家愿意帮忙，自己又哪来的钱。种种的问题在瞬间全部浮现。最后才发现自己太草率了，应该先和父亲商量的啊，但父亲会接受帮助吗？父亲的性格是不会接受任何帮助的，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告诉父亲最好。但......
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这些了，因为陈豫扬和张弛回办公室了。看见了坐在沙发上很紧张林嘉翔。
"林嘉翔？"张弛问了问，这不是上午撞到陈豫扬的苦瓜脸吗？
林嘉翔站了起来，点了点头："我是！"
陈豫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总算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给自己那种熟悉的感觉了，上午林嘉翔撞到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有那种感觉，原来他就是杨姨的儿子。看样子应该是老二。
"你知道你们公司的具体情况吗？"张弛坐到了林嘉翔对面的沙发上。
林嘉翔摇了摇头，表情很惭愧。
"那你知道什么？你给的资料让我们无从帮起！"
"其实我什么都不太清楚，父亲不让我插手公司的事情，我只知道最近公司好象因为一个合约的错签要赔付一大笔钱，那一大笔钱就算公司宣告破产也无法付清，我父亲又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他愿意帮助别人，但他却不会主动去寻求任何人的帮助，但公司是母亲一手创建的，如果毁在父亲手里，父亲会很内疚的，他现在做了很多事情去弥补那个合同带来的伤害，但......。" 林嘉翔不知道用什么来说明现在公司的情况，"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父亲，但最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做。至于钱，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拜托你们了。"
和张弛料想的一样，从林嘉翔那里能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张弛觉得自己可以开始热身活动了。冲着陈豫扬点了点头，张弛出去了。
"你们愿意帮我们公司吗？"看着张弛走了出去，林嘉翔很担心的转身去问办公桌后面的人。
"你能付出什么代价让我们帮你，毕竟我们不是搞慈善事业的！" 陈豫扬问得很直接，虽然他并不希望从林嘉翔那里得到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会和眼前的男生有交集。
"说实话，我没有钱，我们公司的情况很差，哥哥在美国读书也需要钱，父亲不希望哥哥知道这事情，他也不要我帮他。我现在唯一能支配的就只有我的生命了，现在的我读大三，如果你们愿意帮助我家的公司，那个钱我可以用我的一生来支付，10年不够就20年，再不够就30年，直到你们觉得够了的时候！那公司是我母亲的心血，也是父亲的，为了他们，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林嘉翔说得很诚恳，因为他觉得如果可以帮到父亲，就算要他把生命和灵魂献给撒旦他也会心甘情愿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帮助了你父亲，你可以把你的生命给我？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并且永远不会说不吗？你能做到吗？"
没有任何犹豫，林嘉翔很用力的点着头，"如果你真的尽力帮助了我家的公司，那么你就是我未来的主人，我的天，我的神，我的信仰！而我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能让我家人知道这件事情；不要让我做出任何会伤害到我家人的事情。"
"那合约成立！我很期待的看着你能不能实现你说的话。"想着林嘉翔的话陈豫扬觉得很好笑，主人？天？神？信仰？他说的那些是自己吗？原来居然会变得自己如此伟大，真不知道是什么让林嘉翔能说出那样的话。
看着陈豫扬脸上嘲讽的笑容，林嘉翔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从那刻开始，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自己的了。但他不后悔。

05

三个月过去了，公司的情况有了改善，在张弛的帮助下逃脱了这次的债务危机，让公司可以勉强的维持下去，但张弛说会再花点时间让公司走上正轨。而在这期间林嘉翔成了陈豫扬的专职秘书，因为这原来是张弛的位置，他现在在忙着帮忙自己家里公司的事情，所以林嘉翔成了陈豫扬的秘书。因为是学中文的，虽然在有些事情上很辛苦，但林嘉翔至少在处理文件方面还做得很顺手。
林嘉翔在公司和陈豫扬没有太多语言上的交流，大多都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林嘉翔就可以知道陈豫扬需要什么，林嘉翔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善言语自己会知道陈豫扬想要什么，三个月的相处，他大概知道陈豫扬是个不爱说话但不不是很难相处的人，只要能顺利的完成他交代的事情，他多数时候是不会为难下属的，而且如果业绩好的话，所得的奖金绝对会超出你的想象。林嘉翔渐渐的习惯和陈豫扬的那种无声的相处方式。他只是默默的接受并尽全力得完成着陈豫扬的每一个指示。
在陈豫扬的公司里半工半读的待了半年，等张弛回来后，林嘉翔才回学校专心的去自己的学业。家里父亲的笑脸多了，林嘉翔知道公司的运营情况在张弛继续的帮助下，发展的很顺利。不然父亲是不会笑得那么开心得，而且还老爱在自己面前说公司找到了一个好员工。
大学毕业那年，林嘉翔拒绝了老师的推荐到学校任教，他对导师说自己可能会到‘安源贸易'上班，因为那是自己对陈豫扬的承诺，只有在陈豫扬的身边才有可能最先知道他想要什么，自己能帮到他什么。不知道‘安源贸易'是什么样的公司，导师对林嘉翔的推迟很是遗憾，因为林嘉翔从性格到处世方式和他在学校的优异成绩都证明他更很适合当个老师，但他现在居然要求到贸易公司上班，但导师没有问他原因，只是告诉林嘉翔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老师谈，如果想到学校教书了也可以告诉老师，老师一定会帮忙的。
不知道谁听到了林嘉翔和导师的对话，林嘉翔要进‘安源'的事情在学校传开了，林嘉翔也成了很多人嫉妒的对象，一个中文系的家伙居然进了经济系人人想进的公司，而且看上去进得很轻松很容易。流言在学校里迅速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