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姐姐!"
"快!叫醒小虎、映龙。王妈快收拾东西,老马备车,咱们走,快点!"
大雪!
硝烟!
鲜血!勾勒出一副诡异景象。火光笼罩了整个白家庄院。
"小虎!"不管怎样叫,小虎都没知觉。白夫人心一横,匆匆给他裹一件棉斗篷,抱在怀里,冲向马厩。映龙一路跟着,心里有种危险逼近的压迫感。
"上车!"蓝夫人用手巾包了发,裙子也解了,脸上表情决绝。
院子里一片混乱,下人们东躲西藏,哭喊着、喧闹着。
"姐姐!他们进院了!"白夫人惊叫声中已带哭腔。情况紧急,可越急越不顺利,两匹马那里见过这等阵仗,只顾嘶鸣,不能指唤。
蓝夫人咬咬牙,跳下车,用力揽住缰绳。
"妹妹,上马!"容不的多说了,白夫人一把扯下裙子,跨上马。又将映龙拉上马,小虎则绑在胸前,三人共乘一骑。
"你先走,我断后!"
"姐姐!""娘!"
"没工夫了!"蓝夫人不顾妹妹反对用力猛抽一鞭,那匹马便象被刺一样,飞奔起来。
"姐姐--"
"娘--"
火光熊熊,隐约只见蓝夫人嫣然一笑,抽出一根木棍,冲向杀过来的贼人。
接下来,映龙只记得,耳边的呼呼风声、刀剑相拼的脆响、不断射向他们的火箭划破空气的飕飕声,每一样都那么刺耳,那么令人刻骨铭心。
一直奔到天亮,马才体力不支,到在地上,将他们三人重重抛下。
映龙觉的全身骨头都要散了,费力坐起身,才发现到下的姨娘背上,竟插了三支箭。鲜血都在衣服上结了冰,触目惊心!
"娘!娘?"小虎醒了,被压在母亲身下的他,此刻才刚恢复一点意识。映龙颤抖地走过去,小心解下姨娘身上的带子,将小虎抱在怀中。
"娘!""姨娘!"
唤了好久,白夫人方睁开眼,微微看看映龙、小虎,想笑一下,却又吐出一口鲜血。
"娘!娘你怎么了?"小虎吓的全身发抖,映龙紧紧臂膀,给他安慰。
"映龙!""我在这儿,姨娘!"
"小虎就交给你了,你要护好他......"
"我会的,姨娘。"眼泪止不住地流,映龙知道姨娘怕是要走了。
努力抽出手,白夫人从怀中摸出一只龙凤佩,交到映龙手中。
"是亦飞给我的,你收好......"
"恩!"映龙握紧拳,强忍悲伤。
"小虎!""娘!"
看着姨娘哀愁双眼,映龙明白地伸手捂住小虎眼睛。
白夫人最后一笑,很是凄凉。伴着小虎撕心裂肺的哭喊,蓝映龙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悲伤,什么叫仇恨!
(3)
一夕之间,映龙失去了父母、家人、安逸的少爷生活。原来的一切都似迷梦,只一转身就弹指飞灰[自由自在]。
剩下的是浓浓的悲伤,还有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小虎。映龙只能强打精神,拿自己随身带的玉锁换了被褥、饮食,同小虎在旧祠堂里暂时安身。
"咳咳,龙哥哥,我冷。"小虎在映龙怀里动动,声音细细弱弱,惹人怜爱。
映龙坐起来,抱小虎靠近好不容易才升起的碳火盆。
"龙哥哥,爹娘都不要小虎了是不是?"
映龙一呆,不知该怎样回答,低头看看小虎,一张小脸憔悴不少,面色青白,双眼却红肿的厉害,还在不停流泪。
"不是不要,小虎,爹娘比咱们先走一步。"
"我想娘!"又忍不住了,小虎抓起映龙衣襟,将脸贴在上面痛哭失声。
"小虎,不哭,还有哥哥在啊,哥哥一定不离开小虎!"
"我也不离开你,龙哥哥。"
这便够了,映龙强忍眼泪,紧紧抱住小虎,这个他唯一的宝贝。
"大哥,这里好象有人!"
"管那么多,进去便是!"
有人来了,映龙一惊。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让进来的五人围了一圈。
"两个小鬼嘛!"
这五人都穿黑衣,头上围一张兽皮,身上诸多凶器,一见就知非善类。
"这娃儿满细致!"其中一人伸出手去摸小虎脸蛋,被映龙一把推开。
"嘿!还挺倔啊!老子今天非动动他。"
映龙怒火上窜,握紧随身短匕。奋力一击,那机个人显然没料到他有这一招,其中一人被刺个正着。
"滚!"
"好啊,这小子会功夫,咱们就和他切磋切磋。"
映龙功底尚浅,又抱着小虎,哪里是对手。几招下来就被人硬压在地,小虎也被抢了去。
"龙哥哥!"
"你们放开他,他还病着!放开他!"
还想叫,可惜被一人使劲踩住脸,发不出声。
"我偏不放,你弟弟生的俊俏,哥几个见了欢喜,还要好好‘疼爱'他呢!"又是一阵哄笑,映龙心里绞痛,知道他们口里的疼爱绝非好意。
果然,其中一人不顾小虎反抗,将他硬按在地上,竟、竟伸手去解小虎衣衫。
"唔......唔"映龙怒极了,全身战抖,奈何挣脱不了。气极攻心,喉头一甜,竟吐出一口血来。
"放开我!放开我!龙哥哥!哥!"小虎挣扎狂喊声如一支支历箭,刺的映龙痛彻心扉。
"啧啧,这娃儿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真是老天有眼,咱哥几个今天艳福不浅。"
不几下,小虎便被扯的衣衫凌乱,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几个男人见状,都发出淫笑。
"大哥先上,大哥先上!"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被众人推举,大步走过去,伸手摸一把被两个人固定,动坦不得的小虎。"不错,是上等货色!"
可怜小虎,气到顶点,一口气憋的小脸通红,硬是给晕了过去。
映龙发疯地爬起来,又被重重踢倒,那人鞋里暗藏了钢板,一脚就将映龙踢飞,还觉不过瘾,又过去猛踢他胸部,直到映龙喷出几口鲜血,方才住脚。
"小子,留你一命,看看你弟弟被我们怎么调教!"
此时,另几个并未因小虎晕到而住手,更是方便地褪下他全身衣物。"生的这般粉嫩!"一人忍不住俯下身舔舔小虎颈项。
"大哥快些吧!哥几个还等着排队呢!"
"哈哈,好!"
天呐!谁来杀了他们!谁来杀了他们!映龙只觉天塌地陷,恨不得自己能死去,不见小虎被凌辱。
"住手!"这声音如平地起炸雷,震了一屋子人。
只见白影一闪,片刻间那几人便如泥塑,再不能动坦。
"万福,将这几个畜生给我扔出去,丢的越远越好!"说话的是个中年人,气质儒雅,穿一身白色华丽狐裘。
那个叫做万福的,身材微胖,一看就象个忠心仆人。可他只应一声,便轻松地抗起两人,看来功力也不浅。
白衣男子轻叹一声,用被褥包了小虎,才转过身,扶起映龙。
"小虎!"映龙勉强走几步,又吐出鲜血。
"别动!"那人制止他,伸手搭他脉,"你也是练武之人,不能一再犯忌!"语罢,点了映龙四处穴道,强迫他盘腿坐下,开始运功疗伤。
万福片刻间就以办好事,顺从地站在一边。
"去看看那孩子,帮他顺顺气。"命令一下,他立即执行,跑过去查看小虎身体。
映龙见有人照顾小虎,方才静下心来,接受男子治疗。
一股温热气流绵绵不断地从背心输入,映龙心里一暖,吐出几口血。
"好了,淤血已尽,应是无碍了。"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到出一丸药来。
"来,服下!"
映龙安心吞下药丸,感激地笑笑,又看向小虎。
"老爷,这孩子病的不轻。"
白衣男子疾步向前,伸手搭脉,片刻又道:"万福,去车上拿我银针来。"
小虎!太好了,有人救你!映龙心里大喊,嘴上却说不出话。只艰难移步,靠近小虎,将他抱在怀中,轻轻拂开他脸旁的乱发。
几针下去,小虎大概是吃痛,幽幽醒转。
"龙哥哥。"
"莫动,小虎。没事了,那几个坏人都被赶走了,你安心让这位叔叔看病。"
闻言,小虎顺从地放松身体,任白衣男子针刺穴道。
"唉!"约么一个时辰,男子才起身,也不说话,只叹气。
"叔叔,小虎的病怎样?"
"这位小兄弟,你弟弟的病甚重,需要及时医治,还要善加调养。"这句话如晴天霹雳。映龙紧咬嘴唇,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来回反复:小虎病重!需要医治!需要调养!
"我看你们衣着也不粗陋,为何落到此般境地?"
沉吟许久,映龙谨慎开口:"我们被匪帮袭击,整个堡就我和小虎生还。"
"可是五色堡?"
映龙只觉仇恨更重,缓缓点头。
"我也听闻噩耗。唉!这关外几时起已变的如此混乱不堪。国法何在?我朝看来气数已尽!"
"老爷!"万福小心提醒。
"多嘴了,小兄弟,不如这样,我留些银两与你们,你去寻个大夫,再置间屋子,将你兄弟的病养好要紧。"
"万福,拿些银票。""是,老爷"
白衣男子大方地抽出几张银票,递给映龙。
映龙并未接,迟疑片刻,竟放下小虎,起身跪在男子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请您收留我们兄弟两人!"
"使不得,快起,快起。"
"您不答应,我便不起。
白衣人皱皱眉,在祠堂里走了两圈。"不是我不愿,小兄弟,只是此次我来关外有要事相办,带两个孩子,实在不便。"
映龙俯在地上,强忍心酸,咬牙开口:"那就请您带走小虎!"
"龙哥哥!"小虎听了这半天,这句话终于听懂,立即大声反驳。
"你可舍得?"映龙大气凛然不由让白衣人心存敬意。
"我没能力保护小虎,若再遇到今日这样的事,只怕......所以请您暂时带走小虎,他日,我有能力,必定要回!"
"不要!龙哥哥,你不要小虎了?"
小虎爬过去扯住映龙衣襟,眼泪横流,映龙狠心不去看他。
"唉!你这是何苦,我怎能看你们手足分离!"
"求求您!"映龙不顾小虎狠拉自己的小手,又磕下头去。
白衣男子呆立半晌,终于开了口:"好!看你如此有心,我就先收留他!"
"老爷,这回......"
"万福,我自有分寸!"
"我不要走!龙哥哥,你说不与小虎分开,你后悔了?"声声如血,映龙心都裂成碎片,却还是不肯看他。
"哥--"
白衣人看这一幕,眼眶也有些湿,但这次事件实在关系重大,他无法带上两个孩子。
"小虎,你听话!"映龙板起脸,刻意去凶小虎。
"不听!不听!"小虎那里肯依,一双手牢牢抱住他,生怕一松手,龙哥哥就消失不见。
"得罪了!"白衣人伸手点住小虎,从映龙身上解下他递给万福。
"小兄弟,你拜托我的事,我定会做好,不过这些银票,你还是拿着。若你能来京城,只要找到我杜向年,我自会收留你们,让你们兄弟团聚。"
映龙只有收下,又拜。"我一定会去找小虎!"
"那么,后会有期,我们在京城恭候。"
"万福,上路!"
映龙全身发冷,仿佛血液在瞬间被抽干,他恨不能冲上前去抢下小虎,心里理智又尽力避免。
杜向年长叹一声,接过万福怀里的小虎,上了马车。
小虎不能动,只不断哭泣。眼神哀怨无比。
"等等!"映龙冲出祠堂,狂奔到他们面前,手里还拿着一只断开的玉佩。
"小虎,这是姨娘留下的,咱们一人一半,将来以此相认!"将那只玉佩挂在小虎颈上,映龙泪如雨下,也不顾杜向年惊异目光,低下头,吻了小虎一记。
"我定会去找你,小虎,等着哥哥......"
马蹄声渐渐远去,映龙立着,任凭风雪击打,一双眼望着小虎离去的方向,心里凄苦无限。
(4)
十年后--京城--
方季财开了二十年酒楼,早就得此道精髓,一双眼锐利如刀子,任你是如何刻意装扮、细心演绎,他一打眼就能给你剥个干净,三六九等、身份尊卑,划个清楚。然后呢,自然是各投其所好,贵客多巴着点,贱客也给个好脸,生意多了总没坏处[自由自在]。
不过今天,他倒是真遇见个让他无所适从的人。
那人是大清早来的,堂里的伙计刚拆开门板,他就大声嚷着进来。"快烫壶酒,哥哥我赶了一夜路,身上冷的紧。"
方季财揉揉眼,仔细打量:来客身材颀长,颇壮实。数九寒天,他倒只着一件夹袍,破旧的很,偏偏头上带一顶上好的狐皮帽子,火红耀眼。腰间别一把弯刀,足登一双鹿皮靴子,整身打扮不伦不类,怪异无比。
"快点烫酒啊!"他笑着拍拍愣着的伙计。
方季财到底见过世面,知道这类人,越是奇怪越是不好惹,忙上前赔笑:"这位客倌,怕是赶远路来的,小店要是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是远路!"来客略一低头,随即又抬起,一双星目,炯炯有神。"老板,我是来找人的。"
方季财呆一呆,心想:这年轻人生的倒是俊朗,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敢问客倌要打听谁?在下在京城也呆了半辈子,一定知无不尽。"
"那你可知道任向年,任大人府邸何处?"
"任......任大人......这、这在下实在不知,客倌慢用!"
"哎!店家!你--"
"我不知,实在不知,客倌不要问了。"方季财恨不能抱头鼠窜,立即上楼隐身去也。
映龙一连饮了五杯,才放下,重重叹一气。又是这样,为何自己入关来,一路探听,都是如此答复,要么说不知,要么就是欲言又止,一副恐怖模样,这样下去自己要何时才能见到小虎,明明已经到了京城,明明忍了这么多年......
正思虑间,已有人进来。排场盛大,前呼后拥。映龙最恨如此,忍不住怒视来人。
那人年过四旬,身体微福,着一件蓝色稠棉袍,满面红光,看是内力不浅。站在他身旁的是个弱冠少年,身形纤细,披一件白狐斗篷,篷帽遮了面目,只能见半张脸,倒是雪肤樱唇。方季财老远赶来,一路赔笑,好话说尽,看来来客背景也不简单。映龙做了如此判断,便低下头,继续饮酒。
"小虎,你看这间可好,我让人做些你爱吃的,多少食些。"那人的这番话原就是低声讲给身边人听的,若非映龙,旁人决不会听见。
此刻映龙如遭雷击,几乎端不稳酒杯。
小虎!他在叫小虎!是他么!真的是他?
这么想着,目光更是粘在那少年身上,可他并不抬头,只微微颔首,任那名中年人牵起手,上了楼。
映龙忘了呼吸,目送二人背影,直到消失,方才醒神。"老板!店家,给我换个席位到二楼!"
"这位客倌,方才二楼已被包下,您能不能行个方便。"
"他出多少,我出二倍便是!"映龙此刻心情焦急万分,怕老板不信,他伸手入怀摸出一粒金珠交给方季财。
"这......客倌,那位老爷在下实在得罪不起,您还是收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