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无爱天空 ————黑木黎子

"呃......这就是来应聘阿列西亚系列化妆品的推销员的──我的儿子夏天。"
"行，试试吧。"夏天站在吱吱嘎嘎的凳子上掸著最上层货架上的灰尘，那些形
形色色的化妆品所散发出来的气味搀杂在一起搅得他嗅觉全失。

　　他於是想到了他过来面试的时候，经理一脸不情愿的尴尬表情，并没有把他
当回事。的确，矮小瘦弱的他愧对自己是个男人，却还要干这比女人还没保障的
工作，业务员二话没说就把货给他清点一下，就当作员工了，然而那女人却没有
交代薪水的发放问题，偏偏夏天也没想起要问，知道业务员坐著阿列西亚的面包
车走了，才被超市里的营业员们像看可怜虫一样摇著头地同情道："你真傻。"

　　"小心！"随著这喊声，夏天掉进一个男人的怀里，被一双有著严厉眼神的
眼睛注视著他变形的脸孔，他松开自己在男人肩膀上抓得牢紧的西服，刚才从凳
子上摔下来本能地流出的冷汗立刻被蒸发掉了。没有说感谢的话，夏天登上凳子
继续作清洁工作。

　　"王经理！""啊？哦，就来。"男人偏过头看著夏天的侧脸朝柜台走去，
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诶，他──"他指指夏天，问道："叫什麽名字？""不
知道──诶！你叫什麽名字？""别问了，他什麽时候进来的？""大约三天前
吧。""是顾经理同意的？""嗯，有什麽不妥吗？""哦，没有只是......他有
点笨手笨脚的。"夏天站在上面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一眼都没有瞧那两个正在
对话的人，埋头干自己的活。那个被称作王经理的，听店员说是本市28家连锁店
的经理人王誉，比只管著这分店的顾晓更体面一些。此後每天晚上都能看见王誉
到店里清点货物，训斥店员。

　　这天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他铁青著脸对夏天说道："你好大方啊！哼，不过
算了反正也是星典集团的事，和我们超市没多少关系。""我这是在促销！那些
赠品本来就是不要钱的。""你别跟我讲！那是有人买了你的东西之後才可以送
给他的，不是叫你这麽送的。要是像你那样，那还不如站在门口发给人家呢！"
"我正有此意。""你......小家夥，你还嫩著呢，别太天真了。到时候被解雇可
别怪我没提醒你。"

　　事情的起因也就一目了然：夏天每天监守岗位，不越雷池半步。只有当女人
走到他的专柜前，他才笑脸相迎地问她们需要什麽帮助。在她们不知道该不该买
他的商品时，他就会将业务员给他运来的一些赠品作为试用品送给她们。营业员
们不止一次阻止他的愚蠢行为，可他执拗地认为：如果产品真的有效，不怕他们
不来买，况且相比其他公司的化妆品的价位。阿列西亚有它绝对的优势。那麽那
些赠品就起到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倘若没人来买，就说明产品本身有它的不足
才不能吸引消费群，自己口才再好也只能输给事实。

　　然而他拿这些话对超市里文化水平比他低很多的愚昧女营业员们讲道理，根
本就是在对牛弹琴。就连那个平时挺照顾他，一看见他没扣衣袖的扣子就抓过他
的手帮他扣上的感觉像他妈妈的女人也一样。夏天并不喜欢她，他喜欢把手窝在
没扣扣子的衬衫袖子里，而每天她看见他，就非要帮他扣上，他说扣子掉了，她
就每天不厌其烦地抓著他给他把袖子卷起来。她总是边卷边悄悄地告诫他不要出
什麽差子让人抓到什麽把柄，"别看她们都对你笑嘻嘻的，骨子里都是极坏的─
─有什麽坏事儿准会到经理那儿打小报告。还有那个看门的老头你也惹不起。"

　　想到这里就对了，一定是哪个女人向王誉告了密。幸而自己是阿列西亚的员
工，不属於他们超市的直接管辖，王誉无权开除他。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看见王
誉那张黑面神一样的脸就直发毛。倒不是怕被解雇，只是他因为王誉总是盯著他
而感到浑身不自在。王誉盯他盯得很紧，迫於身高的威胁，他就必须战战兢兢的，
丝毫不能马虎，也不敢像前些天一样和女人们开玩笑。现在他就像刚进学校的小
学生害怕他的老师一样。

　　"老板！"收银员惊讶地叫道："电脑出问题了，价目表打不开了。"保安
听後，急忙跑去检查楼上的主机。他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夏天听王誉在和保安
闲聊时问他："你这麽年轻，为什麽不自己出去闯事业呢？""呵，我们乡下人
能有什麽好闯的。"夏天觉得有些惋惜，他没有笑著对老板说，你以为每个人的
运气都像你那麽好吗？而是自嘲著说乡下人没什麽出息。

　　保安从上面下来，一脸焦急地报告说屏幕不动了。"可能是开的时间太多，
没有休息时间所以坏了吧？""谁上去动过？""我只上去玩了一会儿游戏。"
王誉面无表情地倚到柜台上，"我也不会修。要搬到经销商那里去修吗？"夏天
趁上厕所的机会偷偷溜上去，下来问道："有没有系统修补盘？""什麽东西？"
显然他们一个也不知道。夏天真想指著王誉的鼻子嘲笑他是个只知道数钱的家夥。
其实经理最原始的工作本来就是数钱。

　　"我回去拿个盘来给你重装吧，你们以後别把资料存在C 盘里，那重装之後
以前的东西就都还在。这次嘛，只好麻烦你们重新输一遍了。"王誉似懂非懂地
点点头，猛地向跑出店门的夏天大喊："喂！回来打卡！""老板！你也太刻薄
了吧？我就出去一小会儿，你还要给我算缺勤时间。"王誉觉得很没面子，挥挥
手含糊地说道："呃──那算了。"

　　成功地傻瓜装机以後，王誉"砰"地一掌拍到夏天的背部："小子，有两下
子啊！"疼得夏天龇牙咧嘴却不敢"哇"地叫出声。"哪里，这都是傻瓜装机，
任何人都会。你别夸我，还让我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别谦虚了。"
"我没有──不会就是不会，这是事实，没什麽谦虚不谦虚的。要说谦虚啊，我
可是天下最不谦虚的人了。""嘿我说你这人哪，挺有意思的。怎麽说呢？你说
你不谦虚，我说是啊。从第一天我见到你起，你就没正眼瞧过我一眼。你小子有
够高傲的。"夏天心想：我哪有目中无人了啊？我这还不是怕我看你的时候你也
在看我吗？那多尴尬啊！

　　"那可不能怪我，我就这脾气，从来不看人的脸。""什麽人都不例外？"
"是啊，因此常常认错了人。喏，就像我们那个业务员，我只记得她是肥胖的体
型，长什麽样可就没注意了。"王誉听了哈哈大笑，上下挥动著食指吓唬他：
"这话要是传到她耳朵里，你可是直接被她开除哦！""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哦？"

　　正说著，碰巧阿列西亚的业务员也来了，她大约每隔三四天过来看一次，几
次下来都没看到夏天有做出什麽业绩，她叫司机从车上把货卸下来，扇扇风说道
："这样怎麽行？再卖不出去我们会亏本的。"大约因为肥胖的关系，她热得满
脸绯红，站定了很久仍气喘吁吁地用手帕擦拭著脸上的汗珠。她也许长得不错，
因为夏天瞥见了她的金红色电话粥和瓷肌色的皮肤。

　　这时那个喜欢给夏天卷袖子的营业员找她出去，隐约感觉得到营业员在向业
务员推荐另外一个人。夏天有些为她糟糕的耐性而生气，才试用了半个月，就要
换人。其实只要再等几天，送出去的赠品用完了就会有很多桩生意了吧。可是她
却不给他时间，不给他机会。她说她也有自己的难处，卖不出去那些营业额的话，
她的薪水就成问题。"你是不相信我的销售方法吧？你们都说这是肉刨子打狗的
蠢事，可是你有没有学过经济？我做错了吗？""你别急嘛，你这几天只管好好
干，换不换人以後再说。"

　　夏天知道自己没机会再呆下去了，发疯似的拉住过往的妇女狂轰滥炸，创下
有史以来最高的销售记录。"呵，小子，不错嘛！天天这样就好了。""我可不
想天天低三下四地求这些女人来买我的东西。再说，反正也要被解雇了。""怪
你自己傻呗，真可惜啊，难得我对你的看法有点改观了，你就要回去了。""什
麽看法？""原来你不是我想象的那麽一无是处啊。"

　　第二天中午那个营业员介绍的一个女人就过来了，体型微胖，但是可以看出
是男人喜欢的类型，可是夏天看著不顺眼。据说她是那个营业员的一个亲戚。夏
天坦然地脱掉工作服还给业务员笑著说道："现在轮到我了。"正当所有人丈二
摸不著头脑的时候──"夏总，车子准备好了，可以去吃饭了。""什......他叫
你什麽？你不是叫夏天吗？等等......他......不是我们阿列西亚公司董事长田思缪
的司机麽？"司机笑著问道："祁小姐你不认识他麽？他是我们星典集团的总裁
夏钧应啊。今天约了田总吃饭，叫我来接人的。"

　　夏钧应对著他的业务员颇具得意说："忘了告诉你，夏天是我的曾用名。今
天约思缪出来，刚好商量一下阿列西亚的销售问题。至於你，好像只付给我提成，
而没有把底薪给我吧？别对别人这麽没耐性，这样会误了很多事。我也知道你们
这行东奔西跑的不容易，但我就是不明白你们是怎麽找人的？为什麽总是上不去？
找过那麽多推销员，辞的辞退的退，我想你每个月所受的一万元薪水是不是嫌多
了一点？"女人不说话，他只轻轻地说："我们也会顺便商量你的薪水问题。"

　　出於理解，王誉也陪著送他出去，夏钧应朝他诡异地一笑，踮起脚凑到他耳
边说道："你也叫顾晓好好管管这个店里的女人，没一个正经的。"然後又站直
了道别："你以後可以到我家来喝茶，咱们多聊聊。"王誉穿过那车子的尾部看
它开走，在桥上哼起了小曲：女人水性又扬花，相信她们皆傻瓜。

END

无爱天空

　　虚掩的卧室门後面，传出急促的呼吸声，并且，搀杂著男子颤抖的声线：
"且行，且行......"还有吧嗒吧嗒的粘稠液体滋滋作响。

　　小虎骑在上面很卖力地扭动著，还不时用舌尖轻滑过他身下另一赤裸的身体。被压在下面的周且行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任他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长长的睫毛下边，是那双深邃得令小虎永远无法捉摸的眼睛。

　　周且行的手机不安分地响了，他很吃力地伸出左手去拿，在上面的小虎自然更容易拿到，并且一把扔在地上。周且行皱了皱眉，甩开粘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朝他白了白眼，拾起手机，麻利地穿上衣服出去了。小虎一脸怨恨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且行！你刚刚为什麽不接电话！单身男人还不能随叫随到，以後结了婚就更找不著你了！""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下次？你还想有下次！下次就是你的三分出局！快点，这个客户相当重要，给我机灵点！"对於这种训斥早已见怪不怪的周且行毫无选择的照单全收。已经，不稀罕什麽业绩了......

　　"那个客户真够刁钻的，半夜还叫人家出去。"小虎埋怨了一句，把一杯白开水递给周且行，然後又极具挑逗的亲吻著周且行。周且行却不领情，还很是腻烦地推开他："别碰我。"小虎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猛地扑到他身上──水，打翻了。周且行更用力地推开了发情中的少年。小虎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周且行："为什麽！你为什麽这样对我！"周且行吐了一口气，斜视著他："我怎麽对你了？你搞搞清楚！不要再缠著我了！"然後倒头就睡。

　　"缠著你？我怎麽缠著你了啊？你把我当什麽啊？高兴就搭理我几句，不高兴就想甩开我！"周且行张开眼睛跳起来："小王八蛋！你有完没完！我什麽时候对不起你了？！所有都是你一相情愿！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去告你侵犯我人身自由权算便宜你了！""你去告啊！就不怕我把你和我的事全抖出来啊！""你去抖好了！我现在什麽都不怕！我的前途早就让你给毁了！我还求什麽！今天你不走，我走行了吧！"接著气冲冲地提起外套就走。

　　"你给我回来！你，你走了可别後悔！""後悔的恐怕会是你吧！"！的一声，门被周且行用脚重重地踹上了。

　　12年前的一个下午，周且行新手上路，成堆的资料等著他去研习。夏日的午後睡个午觉对於一个年轻人来说具有多麽大的诱惑力。正当他昏昏欲睡之际，一只小手出现在屏幕前面。虽然周且行长著一副很受小孩子欢迎的脸，但他本人并不喜欢小孩子，甚至还有些讨厌，所以没去搭理他。可是小孩却在桌边赖著不走。周且行提高警惕地告诉自己不可以理他。

　　"小虎，你在干嘛？不要打搅大哥哥。"那是老板娘的声音。小孩看了看周且行，跑出去了。周且行强打起精神来继续整理公文。老板娘走了没多久，小孩又闯了进来，并且唧唧喳喳问个不停，周且行为了堵住他的嘴，不耐烦地回答了两句，却更使他变本加厉地打破沙锅问到底。等他看见周且行用电脑时，他用小手在鼠标上乱按，更要命的是周且行的手指不如他灵活，根本无法阻止。周且行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甩开，心里盘算著干脆给他玩游戏，不然全给他搞混了。可小虎的手还是不停地按键，使他无法转到游戏。不想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周且行只好靠移动鼠标来诱导他关机。屏幕唰地黑了，周且行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在他走之前，我还是先打个盹吧！很少和小孩子打交道的周且行不知道如何把他骗出去，只好采取这种手段。可是他似乎低估了小孩子的天真程度──当他趴在桌上时，小孩的脸出现在桌下，使他记起自己孩童时似乎也有人这麽玩。打开电脑，小虎又不安分了，好不容易翻到一个动画给他看，他才乐呵呵地不再侵占鼠标了。周且行对那种幼齿的东西没什麽兴趣，趴在一边睡了。直到感到一些热热的液体，他有些生气地拿毛巾擦脸："不准吐唾沫了！恶心。"小孩大笑起来，向他的脸吹了几口气。看他又趴在桌上，小孩用小手摸摸周且行的脸，好象妈妈看著儿子一般。然後和他挤在一张椅子里，手搭在他耳朵上,不动了.

　　周且行不喜欢跟人挤一张椅子，走到另一张椅子边坐下，小虎也跟著又挤在一块儿。难怪那麽讨厌小孩子，都是些又脏又顽皮的小混蛋。周且行心里暗骂著，站起来，却被小孩一把拉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小虎身上。周且行怕把他压坏了，又站起来，小孩抱著他的腰又把他拖到自己身上。心下觉得奇怪：这小孩力气真大！就这样重复了无数次，周且行有些恼了，"你再这样我就坐著不起来了，压死你。"小虎大叫著说不敢了。结果没等周且行站稳，他又故伎重施，并且带著一脸坏笑地将手一只手定位在周且行被西裤遮蔽的性器上。小孩子应该不懂什麽吧？不过他怎麽抓的那麽准？算了算了，我在想些什麽呀？他是个拉屎撒尿都要有人伺候的小毛孩罢了。推搡之中，小虎一口咬住周且行的手，而且越来越用力。周且行也忍无可忍地用自己修剪的很整齐却仍然锋利的指甲掐了他一道口子。小孩放肆地笑声一刻不停，并且也夹杂著一丝恼怒。这时，有客人从旁边经过，他立刻默不作声了。呵，他还知道收敛啊？莫名其妙吓成这个样子干嘛？你是小孩子，谁会来骂你妨碍公务啊？不过那也好，我就希望一直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