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的迷途————清晏

李琳拿着啤酒靠在舞池栏杆前跟高松聊天，吴斌在舞池中寻找这晚的猎物。
高松靠在栏杆上，俊美的脸、庸懒的姿态引来不少人的邀约，被他一一笑着摇头拒绝。顺了下额前垂下的白发，他对旁边的李琳抱怨着，"这么长时间你也没个电话，我还以为你也跑了呢！"
"呵呵。"李琳把玩着手中的酒瓶，低着头笑而不答。
"你就是没心肝！别拿没时间敷衍我。"说完高松举起瓶子狠灌了一口。
"我在政府部门工作啊，你不是最讨厌公务员吗？"李琳无辜到。
"这么说怨我？！你小子，没心肝，真没心肝！！"高松斜眼皱眉的怨怼表情让李琳有些不好意思。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李琳赶紧转移话题。
"我现在上研究生。没想到吧？"
"你？！！挺合适的。"李琳吃惊的表情明显减弱了后一句话的说服力。
"我想多玩几年。要是能一直上学，多好。"高松对轻松的生活总是充满向往。
"你没想过安定下来？"
"你不也一样。别想拿你妈那套来说我，我肯定反击。只有吴斌才会每次都让你念。"
高松边说边探头看舞池中正在跟一个穿着紧身衣裤身姿妖娆的男人大跳贴身舞的吴斌。
"那个就是他今天晚上的伴，我跟你打赌。"高松收回脖子说。
"恩。"李琳看了一眼那个妖娆的男人，有手指狠狠搓了下酒瓶口。
"你要是连朋友都不找怎么知道什么人能跟你在一起？就算真有丘比特射箭，你也得先见了人家才行。"
"没有。"
"还没有？！那你这算什么？"高松朝一个刚刚失落离去的背影扬了下下巴。"人家招呼，你连理都不理。"
"那样的人不适合我。"
"都几年了，好象没见过适合你的人么？"
高松揶揄着，见李琳睁大了眼睛不吭气，顺着李琳看的方向，高松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一个有些畏缩的漂亮男孩正站在吴斌面前，整齐的短发、干净的气息，全场大部分眼光都投在这个男孩的身上。吴斌脸上是李琳从没见过的兴奋。
高松也发觉了吴斌这次与以往的不同，揽着李琳的肩膀说："你说说，吴斌这次会不会又玩完了甩？"李琳干笑了下没有回答。

 

吴斌跟着音乐节奏摆动着腰身，修长的身体和挑逗的动作在暧昧的灯光下性感诱人。他伸起双手，跟大家一起舞着手臂，慢慢靠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男孩。那个男孩很明显不习惯这种场合，他有些想退后。就在他向后退的脚步即将迈出，吴斌一把把他揽进怀里，双手开始在他的腰侧上下游移，低头伏在他耳边轻声低语着什么。
即使如此在昏暗的灯光下，吴斌闪亮的眼睛和男孩的颤抖李琳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见吴斌吻上那个羞涩痴笑的男孩，李琳再也看看不下去，跟高松招呼声便离开了那个让他心脏紧窒的地方。

 

李琳刚出门便见高松也跟出来。
高松上前伸出一条胳膊揽上李琳肩膀，手用力握了握他的肩头，又赶走了一个想要跟李琳答话的人。
李琳感激地笑笑，小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李琳不想麻烦高松，但他现在也不想拒绝高松的关心。他知道高松对自己的心意，从那次他在高松的柜子里面发现自己的照片开始。
李琳不联系高松就是不想伤害朋友，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让李琳失去了冷静，他需要人陪他说话，谁都行。
没一会儿，两人身后突然响起汽车鸣镝声。回头一看，吴斌笑得眉眼飞舞，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跟他俩打招呼，他身旁是刚才那个漂亮的男孩。
李琳僵硬地笑笑，想起来吴斌跟他说过老板配了辆车跟他，没想到是辆银灰色的小宝马。
高松跟吴斌逗了两句，便让着急的吴斌快滚。李琳也笑对正看着自己的吴斌。吴斌做了鬼脸摆摆手，踩了油门飞驰离去。
李琳对着车离开的方向呆了呆，深吸了口气，对高松说："天晚了，早早回家休息吧。我明天还要应付同事介绍的女朋友呢，要养精蓄锐。呵呵。"
高松没回答，一直把李琳送到他家楼下才离开。
李琳觉得自己即将被心中压抑的痛苦吞噬，在黑暗中无助地盯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五）
经过星期天的过量运动和NBA决赛的抚慰，星期一早晨，李琳已经摆脱了那晚的低落情绪。他刚准备吃早饭便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吴斌回来了。
不想抬头对上停在身边的人，李琳拿筷子扒着碗里的热粥，显得心不在焉地说："回来了，厨房有早饭。"
吴斌伸出双手托起李琳的脸，笑得象一只食了腥的猫，"那个孩子是第一次诶。"
"是吗？你知道还不放过人家。"李琳做回以前不在乎的口吻答到。
"就是这样才有乐趣，你，不懂。"说着还刮了下李琳的鼻子。
"你就这样抛弃那个孩子？"李琳抬起头配合着捧着他脸的吴斌道。
"不是抛弃，是让他有个美好的开端，我不会耽误他以后的人生。"说着吴斌的脸越来越靠近李琳。
"他还是个孩子。"李琳向后仰了仰依旧没避开吴斌的唇。
"叭"一个响吻落在李琳额头，"我们第一次想试的时候不也是孩子？"
李琳这时才闻出吴斌身上的酒气，连忙推开想把亲吻向下转移的吴斌。
"你喝酒了？"
"恩。"吴斌被李琳推得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
"你这样开车回来？！"
"恩。"
李琳推开碗站起来，冷声道："我去上班了。"
说完站起拎起沙发上的公文包，转身甩门离开，留下被门重摔声音震醒的吴斌一个人莫名其妙。

 

中午李琳接到吴斌的道歉电话，说下班来接他去某地方海吃以示歉意。下班后李琳在办公室等吴斌的电话，直到打扫的阿姨开始闭门前清扫他才意识到被吴斌放了鸽子。
颇为失落地回到家，李琳看到防盗门虽然紧琐可里面的门半掩着，心里怪吴斌改变计划在家摆饭也不通知一声，让他干等了那么久。
推门进去刚想大声说什么却听到阵阵甜腻的叫声和粗重的喘息从自己卧室里传出来。
李琳的脸顿时苍白一片，他感到浑身冰凉一阵目眩，靠上墙壁才没倒下去。
缓了缓，他轻声走进客厅，躺在沙发上，用手臂遮了双眼浑身颤抖。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平静下来。李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此时的情绪--翻江倒海后的平静。
掏出烟，点燃，深吸一口，吐出烟雾，再看着烟雾渐渐在空中消散。反反复复，直到那媚人的叫声消失李琳才起身。
走到自己卧室门前，扣了扣根本就没有关的房门，看着床上还在喘息的二人，笑着说："时间不早了，一会儿开饭。"然后轻轻关上房门，歪了歪脑袋，疲惫地转身离开。
跟吴斌在一起的是前天晚上的孩子，李琳从没想到自己的直觉会如此准确。当他在酒吧看到那个羞涩的孩子时，他的心就在因为害怕而狂跳。
他和吴斌终究是朋友，好朋友，李琳苦涩地想。
从冰箱中拿出些预备材料，李琳开始准备晚餐。
吴斌走进厨房，关上门，小心翼翼地陪在李琳身边，他还没来得及扣上衬衫纽扣。
"你去等着，一会儿开饭。"李琳低头择菜，没看吴斌。
"李琳，那个......"吴斌有些慌乱。
"去吧，等会就好。要是饿了，冰箱里有吃的，先垫一下。"李琳继续择菜。
"他让他爸赶出门，没处去。"
"哦。我知道了。"
"......对不起。"吴斌道歉得十分诚恳。
李琳终于扭头看吴斌，笑了笑说："他让赶出来了只能找你么。"
"对不起。"吴斌把手覆在李琳手上又说。
李琳抽出手，眼神游移了阵，才苦笑着说："你，在我的房间，跟人，做爱。"
"我......"
"你看下来是你搬，还是我？"李琳的眼已经湿润，浓密的睫毛拦住了即将涌出的洪水。
"不要这样。"吴斌还在争取李琳的原谅，他以为李琳是在为自己违反了承诺而生气。

 

"算了，你跟他住这儿，我去跟我爸妈住。正好他们催我回家。"李琳抬起右手，用手背蹭了下鼻子说。
"我不是故意在你房间里。薛程喜欢你房间里的海报，结果就......"吴斌解释着不忘看看李琳的脸色。看到李琳听到"薛程"两个字皱了皱眉，赶紧补充说："薛程就是房间里那个。"
李琳用力闭了闭眼，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道："让他住这儿吧。他多大？"
"二十。"看到李琳摇头连忙改说："十九。"
李琳双手撑在水池边沿干笑。
吴斌在额上拍了下，咬牙道："十七。"
"好好照顾他。"说完李琳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要走。"吴斌从后面把李琳裹在怀里。
"他家人把他赶出门，跟你那时一样吧？当时我可以帮你，现在谁帮他？"
李琳想把吴斌紧扣住自己的双手分开，吴斌却更加用力。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琳忍无可忍，摔掉手中的菜吼到。
"我从不收留一夜情对象。"吴斌在李琳脑后轻轻蹭了蹭说。
"你不收我收！你放开，听见没有！"
见李琳真得恼了，吴斌赶紧放开激烈挣扎的人。他想问为什么，但是看李琳忍耐的样子终究没问出口。
李琳心平气和地跟初次相处的薛程吃了顿饭，之后草草收拾了行李回到父母家里，结束了跟吴斌合住仅一个多月的历程。
那天晚上，李琳枕着母亲的腿不停地说话，说这这段时间的所有经历。说了单位里给他介绍女朋友的刘阿姨，说了吴斌、高松、白文婷，说了薛程。李母一直温柔地抚着李琳的头发，她说"李琳，有什么事情就回来吧。"
李琳抱着看起来明显衰老许多的母亲，象小时侯那样，搂着她的脖子，将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轻轻摇晃。李母拍着他的背，笑道："真是，这么大了还撒娇。"

 

伤
离开老房子没几天，李琳把电话拨到一直没联系的吴斌那里。问候了几句，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临挂断前，李琳问吴斌薛程还在吧。吴斌肯定了。李琳说把薛程带到我家来吧，我妈挺想见见他的，她说能让吴斌安定下来的人肯定不简单，呵呵。吴斌沉默了很久才答应。
星期天中午，李琳家的门铃响得清脆悦耳。
李琳汲着拖鞋打开门，看到吴斌和他斜后方的薛程，热情地邀他们进来。李妈妈见到薛程喜欢的紧，那孩子看起来秀秀气气，话不多，总是动不动就脸红。聊天中李妈妈知道他刚参加完高考，不知道怎么报志愿，便说你想上什么大学看看阿姨能不能帮忙。薛程非常感激地看着李母，他的父母都不能容忍他是同性恋赶他出门，他从没想过这样的自己会被人接受。
吴斌见到这种情况，他忽然觉得也许可以了解李琳当时的做法。薛程年纪不大，需要的是支持和帮助而不止是同性恋伙伴。李妈妈从他开始好象一直在帮他们这些迷途的孩子，李琳以前认识的几个朋友好象也被李妈妈帮过。
吴斌看着在客厅不时拿饮料削水果的李琳的侧影，心渐渐被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感受填满，温柔、温暖，想要拥抱一切。

 

日子过得很顺，李琳的生活好象又回到了大学时，经常被吴斌、高松拉去酒吧玩。不过吴斌身边多了个身影，薛程。吴斌压根是本性难改，他根本无视薛程的存在，依旧每天跟不同的人玩一夜情。
李琳和高松经常看到薛程默默盯着吴斌在舞池中的身影发呆，他俩只能摇头叹息。白文婷知道了最初逮着吴斌大骂，见了李琳怒吼，后来见了他们几个人的相处，连连摇头说"诡异，太诡异了。"
很快薛程到了要开学的时候，李母每天到薛程家去说服他父母，开始没什么效果，慢慢有了起色。开学那天李琳跟吴斌带薛程去报道，虽然学校就在本市，要拿的东西还是很多。
一路上不少女生对着吴斌发出惊叹，吴斌得意洋洋，薛程吃吃地笑，李琳在旁边直翻白眼。

 

李琳在宿舍楼下清点发到手的生活用品准备拿给薛程，突然一个身影从身边掠过带翻了手中的所有。
李琳见那人继续跑没意识到自己撞了人，只得自己蹲下收拾一地狼籍。没过多久，一双精致的皮鞋停在李琳面前，迟迟不离开。李琳抬头看到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瘦高男人正看着自己，满脸歉意。
那人蹲下边捡东西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琳笑了笑，"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
（七）
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以前不认识的现在却亲密无比，仿佛你俩的存在就是为了相识相知，你以前从没想过在你成长的同时那个将会跟你一起的暂时是陌生人的他也在成长。
这种情形是说李琳，他在成长的轨迹中书写了太多关于吴斌的文字，从没想过自己能被别人珍爱，能跟另一个人一起生活。
林嘉是撞到李琳的人，27岁，经济学教授，从美国留学回来没多久，在薛程的学校任教。当时两人只是客套一番林嘉便匆匆离开，没想到竟然在1/2再次相遇。
李琳惊得被口中啤酒呛到，咳得脸颊通红，吴斌、高松和薛程都吃惊地看着李琳不知道他看到什么。林嘉大大方方走过来自我介绍，之后拉着李琳要他介绍自己的朋友一副他们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李琳一个个介绍过去，黑着脸的吴斌，笑得灿烂的高松，慌张的薛程。
李琳介绍的时候吴斌故意把手搭在他肩上，显得很亲密。林嘉很聪明，跟他们聊了小会儿便明白了这几人之间的关系，他很自然地伸出手邀李琳一起跳舞。李琳本想拒绝又没什么理由只得同意。
之后两个人互留了电话号码，下来跟普通恋人发展的步骤一样，不久便同进同出。初冬的时候两人正式决定同居。李母非常满意林嘉这个"儿"婿，成熟、有分寸、懂得照顾人。
在李琳和林嘉从相恋到决定同居的三个月吴斌正好被外派学习。偶尔的通话，他只知道一点关于李琳和林嘉的发展，当在机场见到接他的四个人，吴斌差点失控要摔掉手中的行李。
李琳被林嘉亲密地搂在怀里，两人相视而笑时那种不容其他的感觉让吴斌火冒三丈。
吴斌忽略了笑着走到他身边想要接过行李的薛程，直直走到李琳跟前展开双臂，微笑着说："我回来了。"
李琳见了，笑着抱住吴斌道："欢迎回家。"
林嘉和高松在他们两人身边静静地笑着。薛程尴尬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切。
回去的路上吴斌大声跟林嘉聊过去的李琳怎样，说到他们曾经一起看乔丹的最后一战，吴斌兴奋地搂住身旁的李琳，眼里兴奋的光芒让人觉得那就在昨天。
林嘉在驾驶座上通过观后镜看着李琳一直微笑。薛程坐在副驾驶座上若有所思。高松偶尔也附和着兴奋的吴斌。
李琳发现林嘉一直在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的眼波在一个小小的观后镜中交汇。

 

晚上，林嘉的住处。李琳和林嘉笑闹成一团倒在床上。
"你跟吴斌认识很久啊？"
"恩。从高中开始就是好朋友。"
"好朋友？"林嘉说着开始在李琳颈侧落下细碎的轻吻，引来李琳阵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