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心地又去捧了块大点的石头,重重地往下扔。
咦?
眼珠转了转,他微扬嘴角,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搓搓手掌,走过去,双手运气,轻松地搬起巨石,来到悬崖前,扬著恶作剧般的笑容,使劲地往下一扔,巨石很快没入烟雾,消失无踪了。
拍了拍手,他呼口气,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心中渐渐形成一个计划。正要远离悬崖边时,白雾下突然窜上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击中他的额角。
"痛──"星魁干瞪著眼。
乖乖,这是怎麽回事?平白无故,竟然有石头从下面冒上来打他,虽然力道不重,但已够叫他吃惊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吐口气,他蹲下身,以指在脚下的岩石划了划,留下几道痕迹,完毕後,他站起来伸个懒腰。
看看天色,要正午啦,那个要等的人还未到。
拜托,到底是谁约他在这里相见?竟然如此不守时,让他这个少主等了又等。
才念著,空气中一阵波动,他转头一看,远处飞来几条彩带飘飘的人影。
为首的华丽衣著,青丝挽成高高的髻,金钗理簪插满头,火红的低胸轻纱紧裹住那妙曼丰腴的身子,袒露的肌肤白嫩如牛乳,半露的酥胸让人望而心动,妩媚的容貌透彻寒气。
"我道是谁约本少主於此,原来是‘火刹殿'殿主啊!"星魁暗自搔搔头。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这个女人。在"鬼煞宫"里,聪明的人见了"火刹殿"的女人,能避则避,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美女诱惑,更何况是蛇蝎美人。
立定後,杜丽瑰娇媚地动了动她殷红欲滴的嘴唇。"少主,别来无恙。"
"不知杜殿主约本少主在此有何要事?好好的‘鬼煞宫'不呆,反而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吹凉风?"
杜丽瑰娇笑几声,用令人听了就酥麻的声音道:"越是荒凉的地方越好办事,不是麽?‘少主'?"
"是啊,也好杀人。"星魁耸耸肩。"你想杀本少主。为什麽?"他自认安分守己,不曾得罪过她啊。
"有时候,杀人并不需要理由。"杜丽瑰一挥手,七位部下已摆阵,围住星魁。"只能说你太倒霉,成了本殿主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你,我心难安,总是夜不能眠,日不能休。为了让自己安神,我只好让你去死。"
"你杀了我,不怕鬼王找你报仇吗?"星魁气定神怡,不把围住他的七个女人放在眼里。
"怕?谁不怕鬼王?可是......"杜丽瑰抚了抚鬓角,幽幽地道,"比起得不到的煎熬,我宁可与他同归於尽。太久了......一个女人痴心等待得太久了,烦了啊,所以只好寻条道发泄一下,即使是付出生命。"
"原来──是狐燊的风流债!?"星魁头痛地揉揉额角。为什麽他这麽倒霉,还要应付狐燊欠下的风流债?"那麽,当初在莫寒山背叛我们的人,是你?"
杜丽瑰启动朱唇,阴邪地说:"是不是,你到地狱里便知道了。"
一下令,七位部下已一拥而上。
星魁低咒一声,灵活地闪动,对付这些小角色,他还绰绰有余,怕只怕杜丽瑰这老妖妇当第三只手突然袭击。想不到,自己是因被嫉妒,而遭杀身之祸。狐燊的风流账,为何要由他来担?可恶啊!
射出银针,击倒一个,他轻盈地凌空飞跃,反身一踢,一名火刹殿女人便被踢出十米远。
嘶──
稍不注意,左臂竟被划了一刀。好痛!麻辣的感觉通过神经直达大脑。可恶!有毒!
弹出右手袖中的冰蝉剑,他挥剑一刺,击倒一个。
巧妙地运用手中的剑,如蛇般穿梭在剩下的四名侍女中间,他微扬嘴角,边打边往悬崖边移动。
杜丽瑰冷眼看著,慢慢地扬起右掌,数根闪著蓝光的银针夹在手指间,浮起一朵动人却毒辣的笑,手一挥,毒针瞬时冲向星魁的後脑勺。
星魁忽感後有寒彻,他运功排出真气,将身後的毒针给排了开来,杜丽瑰看好时机,趁他分神之时,飞身一掌,实实地击在他的胸口。星魁猛吐口血,身子弹飞了出去,直坠悬崖。望著星魁像个破碎的娃娃坠入悬崖,杜丽瑰发出阴森而得意的笑。
"哈哈哈......"
她笑得狂,笑得邪,笑得泪流满面。狂风吹起她血红的衣袂和飞扬的青丝,她像一个邪恶的魔女,为自己的胜利而狂喜。
"啊哈哈哈......"
她笑,笑自己除了眼中钉,笑自己的胜利,更笑......自己的死亡......
不过,无所谓!
她边笑边舞。
这魔鬼宫,她实在是厌了啊!
20
狐燊在药房中调著药,突感心中一阵刺痛,他手一抖,药瓷瓶全打翻了。
"莫璃。"他看向隐身出现的人。"少主呢?"
莫璃下跪。
狐燊压低了眉。"少主呢?"
"怕是死无全尸了。"莫璃冷漠地回答。
"你说什麽!"狐燊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几乎要将之捏碎。
莫璃冒著冷汗,勉强地笑。"莫璃自八岁起便服侍少主和宫主,不敢欺瞒宫主。今日午时,杜丽瑰约少主於‘寒仙崖'见面。"
"见面?"
"杀之。"莫璃冷冷吐出二字。
狐燊一震,一掌击在她身上,厉声道:"本宫想不到你竟是如此愚蠢!"
片刻不留,飞身离开药房,影子乌虚鹇马上随後跟上。
被留下的莫璃惨白了脸,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惨淡地一笑,她闭上眼。原来......宫主什麽都知道......
飞奔中,狐燊只觉心中越来越痛,那窒闷的感觉几乎令他发狂!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寒仙崖"。
一到崖上,只见杜丽瑰对著悬崖得意而放肆的大笑,他心一紧,恨意直冲脑门。右手一展,无数条如魔丝般的银线像一张大网迅速刺入杜丽瑰的肉身,穿过血肉,纠缠住她。
正在狂笑的杜丽瑰,突感全身刺痛,她大叫一声,跪坐了下来,震惊地望著周身的魔丝,血,像丝线般自无数个细洞内喷出。
狐燊手一拉,将她拉在脚下,巨掌握住她的细脖,阴冷地问:"初火呢?"
杜丽瑰心中有无限的悲凉,终要同归於尽呢!"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他了......呵呵......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一起死,好吗?
说话间,她弹出毒针刺向狐燊。
狐燊挥掉朝脑门射来的毒针,狠狠地甩开脚下的毒恶女人,他赤红了眼。
初火死了!初火死了!
全身的毛孔都因初火的死而直竖发颤!
不!这不可能!
他从小就保护的少年,死了?!
冰寒遍布整个"寒仙崖",野兽般的眼猛射向浑身是血的杜丽瑰,他一步步地迈向她。
残忍的血腥在他眼眸中泛滥开来,赤焰随即升起。巨大的手掌扣住她的脖子,他不带一丝温度的命令身後的人。
"把这女人赠给地牢中数百只疯狗,想必他们禁欲很久了!若她还未死,就将她全身浸在毒水缸里,让她生不如死!"
他像个恶魔,启动嘴唇,残忍地宣布著他的圣旨。
杜丽瑰瞳孔急剧收紧。她知自己会死,却不是这种死法!不!她决不要如此没有尊严的死去!这个男人,永远都将她踩在脚底下!举起手朝天灵盖击下,她要死得有尊严!但狐燊更快,点了她的昏穴她瘫软了下来。
*************
"鬼煞宫"的少主死了?!
当众人收到这个消失,莫不震惊。聪明的人都知道,少主初火像是一道禁制,这道禁制禁住了鬼王狐燊最後一丝人性。如果禁制被打破,那麽──人间地狱也相去不远了。
所以当知道少主被"火刹殿"殿主杜丽瑰打落"寒仙崖"至死时,人人自危,开始警戒。
没有火儿的"鬼煞宫"留著何用?!
狐燊露出魔鬼般的笑容。
杀戮──就此开始。
这一次,"鬼煞宫"将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很多人在鬼王无情的杀戮丧失生命。不到半日,"鬼煞宫"血流成河。
"该死的笨女人!"鹿魃耀边打边保护怀里的少女。可恶,狐燊养的这些影子杀手果然非同一般。
"你是在骂杜丽瑰还是骂莫璃?"狄魅抱著寒星跟著鹿魃耀边打边逃。
"两个都是。"鹿魃耀没好气地看了眼狄魅。"你跑我这里来干什麽?"
狄魅耸耸肩,把浑身发颤,泪流满面的寒星抱得更紧了。"不好意思,我殿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呵呵,只好逃你这里躲躲。"
"什麽?你‘天魔'殿的人都是吃素的吗?竟然死得差不多了?"鹿魃耀提高了声音,然後环视下自己的手下,悲哀的发现,好像人数也越来越少了。
"如果不想‘鬼煞宫'就此被毁,咱们最好联手。"狄魅淡淡地说。
"说的是。"鹿魃耀难得与狄魅意见相合。
几个时辰後,另外几个殿主赶来,联合一气,终於抵制住了鬼王手下的影子杀手。
夜幕降临,血腥味在"鬼煞宫"飘散不去。
这一天太突然,也太恐怖。
如果不合力杀死鬼王,那麽这世上便不存在"鬼煞宫"了!?"鬼煞宫"在江湖横行数十年,多少江湖人士欲铲除它,但往往付出惨重的代价无功而返。然而人们绝想不到,能毁了"鬼煞宫"的人将是此任鬼王──风魔狐燊!?
夜晚,人们终於得到一丝喘气的空间,但没有人放松警戒,因为下一波攻击不知何时会发起。
在这恐怖的夜晚,"寒仙崖"下有一道人影攀在崖壁上,不顾一切地往上爬。
"喂,我说──你伤挺重,身又中毒,最好下去休息休息。"人影身後飘著一个男人,见他如此辛苦,不禁好心地劝说。
"闭嘴。"那攀崖的人影边喘气,边努力往上爬。
他必须上去。否则......那个人一定会做出傻事。尽管他知道那个人很强,可是再强的人,也无法抵挡住众邪魔的围攻。
在等了许久,不见那人跳下山崖後,他知道等待下去定是无果,只有......拼死爬上去。
"可是......再上去,毒雾很多,你身体会受不了。"那男人不厌其烦地劝著,从未见过从上面跳下来的人,还坚持往上爬。
跳崖的人,不都是来寻死的吗?特别是从上面跳下来的,哪个不是为了得到重生?
没有理会那唠叨的人,攀爬中的人提起一口真气,飞身往上窜了数十米。
那男人张了张口,没有跟随,看著那伤痕累累的人,狼狈地往上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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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起白纱,阴阴的。失去了主人的房间,显得苍白无力。仿佛随著人亡,鬼魅全聚集在此。
狐燊步入初火生前的房间。这个房间,曾经是他与他共同的住所。撩开白色的床帐,坐於柔软的床铺上。
床单早已换过好几百回,每当他发病时,这床单便沾满他的血,一滩一滩的,红红的,带点暗色,像朵朵摄人心魂的红玫瑰,看了叫他心惊!那麽小的一个人,怎会有如此多的血?
‘哥哥......哥哥......'
苍白的小人儿伸出一双柔弱无骨的手。
‘火儿不想连累哥哥,没火儿就好了,哥哥便不会变成魔鬼......'
他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团空气......手,慢慢地收了回来,纠住心窝,双眼......茫茫然地......
‘哥哥真是个魔鬼!杀了好多好多人......'那泪眼,那绝望的泪眼,控诉著他,仇视著他!
"别......这样看我!"他低喃。
‘魔鬼!......鬼王,风魔!你从黑暗中来,就带著邪恶!'他还在看,恨恨地看。
"别这样看我!"他吼,扭曲了五官,披头散发的他,坐在白色的床帐中,更显鬼魅!
会......与鬼同化吧?
明明已是鬼了,却独独恋著那唯一一道阳光,细心地呵护著,守著,终被神抽走了!他,没资格拥有阳光?
"想要我......完完全全地成为鬼王吗?"没有知觉,没有情感,当一个麻木不仁的杀人魔──很容易啊......
很容易啊!
他缓缓地起身,来到烛台前,手一展,烛火亮了。小小的火,渐渐地发著光,但再亮,也照不亮偌大一个房间。风从窗户里吹进来,烛光摇曳不定,忽明忽暗。烛光照亮了他俊美却苍白的脸。
茫然地眼盯著火,慢慢地,聚集了许些光点。
火,扑扑地烧著,明著。左摇右晃,任风玩弄,却不肯灭掉,好几次似乎要灭了,几乎没有火星了,却出人意料地又燃烧起来,顽强地燃烧自己!
他,笑了。
无声地,无邪地,单纯地笑了!笑中,似有若无地带些苦涩。
盯著这烛火,直到蜡烛燃尽。火,灭了!风吹起的,只不过是火灭後的一缕轻烟。嫋嫋地上升,淡了,散了,没了。
他抚上双眼,感觉双眼十分刺痛。
"叩叩......"敲门声响起。
久久等到不到回应,门外的人大胆地推门而入。
看到烛台前的白影,他轻唤:"宫主,东西拿来了。"
狐燊渐渐地转过头。
乌虚鹇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长方锦盒。狐燊接过它,细细地摸著锦盒,仿佛在回忆什麽。
"出去。"淡漠地命令。
乌虚鹇张了张口,终是忍不住道:"宫主,其他殿主联合了,而......我们这边的影子所剩无几了,很快他们会......"
"那就让他们来好了!"狐燊不关心地说。
握了握拳头,乌虚鹇终於出去了,留下那孤寂的鬼王。
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借著月光,可见里面放著两株早已干枯的草。
‘火儿想拿"香菱草"。'那孩子垂著眼,有些慌乱。
"香菱草"──当初火儿从"风魔殿"偷得的草药。用了两株,却解不了他身上的毒。剩下的两株,被放进了这个锦盒里。而这,却是他唯一留给他的。
心口有一股气,郁闷得很。他不敢吐出来,怕一吐出来,这身体就真的麻木了!
快点......快点......
灵魂深处的那恶鬼一直在催著,催著让他代替原本仍有一丝人性的灵魂!
快......
他闭上眼,渐渐地合上手中的锦盒。合上了,就像冰封了他的心,从此,他将是个无恶不作、嗜血如狂的魔鬼!
没了心,当个魔鬼也无所谓吧?
纱帘忽然急扬,窗户被风吹得一阵拍打,他猛地睁开眼,无意识地望向纱帘後,手中的锦盒尚有一丝缝。
纱帘後,缓缓地,慢慢地步出一条人影。
狼狈的少年缓缓显现,发髻凌乱,沾了许些杂草,额上有血,唇角也有,他的白衫上,染著暗暗的血渍,下摆破了,又沾著尘,整个人看起来,似乎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
狐燊盯著少年泛青的唇,他的眼神从茫然到幽深......
锦盒──掉在了地上,摊开,掉出了两株"香菱草"。
风,又吹得窗户一阵拍打。
屋外的树林被风刮得"飒飒"响,乌虚鹇站在门口,望明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怀中的小雪躲在他的外衣内,睡得正香。
"啪──"
屋内似有动静?
他犹豫了一会,推门而入。望向烛台,已无人影。他心一惊,四处搜寻,竟看不到主人的影子!
他不死心,又找了两回,结果还是一样!
"不用找了。"女人的声音自窗口传来,他望向窗口。
是莫璃!?
莫璃走进房中,来到烛台前,弯下腰,拾起在地上的锦盒,无言地递给乌虚鹇。他顿了顿,接过锦盒,紧紧地握在手中。
莫璃从抽屉中取出蜡烛,点燃。房间,再次半明半暗。她那张无血色的脸看起来苍白如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