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尤加林？你还活着？干吗呢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什么？有事？狗事猫事？你事怎么就那么多？一个星期不回来？你有病啊？谁不讲理？喂？喂？喂？”
“嘟——嘟——”雷立青干瞪眼。
靠！尤加林，你有种，一辈子都别回来！
折腾了半天，出了一身臭汗，雷立青脸色臭臭的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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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回去？”方顺点了一根烟，尤加林躺在沙发中，看着手机。
“回去干嘛？”已经回不到以前了，回去只能让自己受罪，只能折磨自己。
“你——”方顺吐出一口烟，“真的假的？”
“你说呢？”尤加林把手机放下，一动未动。
“不好说。”方顺摇摇头，“你还不知道我们这种人？比女人还善变，你要是跟我说喜欢上了，我也不会惊讶。”
“谁跟你我们？你是你，别把我算上。”尤加林不屑。
“还不知道是谁之前信誓旦旦的说要单身一辈子！现在可好，被自己吓得连家都不敢住了，跑到我这里来避难。”方顺拿了一罐啤酒，“大热天的，你整天闷在家里，也不怕腐烂了。”
“我实在理顺自己的思路，你懂什么？”接过啤酒，顺便送了两个免费的卫生球给方顺，“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成天操些闲心，也不怕老。”
“是啊，像你这种古董，八辈子也找不出来一个。”方顺说，“我怎么了？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唬谁呢？”尤加林忽然坐起来，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别跟我说昨晚在走廊打电话到半夜还抽鼻子的人不是你，那就是我见鬼了。”
“你你你——”方顺尴尬起来，“你偷听我打电话？”
“谁那么无聊啊？”尤加林说，“不小心碰上的，要是我知道我在这里给你带来这么多不方便，我早就走了。我还不至于那么没眼色。”
“呵呵。”又是尴尬一笑。
“小彬？”本来尤加林不想过问，毕竟是人家的事，自己还搞不定呢，就别去跟着瞎掺合了。但是之前两个人弄那么一出，小彬都说要结婚了，那阵子方顺整天泡吧，差点没酒精中毒。怎么，现在想通了，又要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方顺脸上有些迷茫，“我也是才知道的，小彬那阵子是没有办法，他奶奶快不行了，老人家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孙子结婚成家，这才——”
“你就相信他？”尤加林不信，这种是在圈子里不是一件两件，不是没有找个拉拉应付的经验，小彬怎么会不知道？而且真是这样，当初怎么不跟方顺商量一下？或者提前跟他通个气？
“我——不知道。”显然，尤加林想的，方顺也想到了，但毕竟是自己深爱着的人，一想到这点，那些怀疑就被扔到一边去了。
“我不多说了，省得到时候出什么是你又找我。老大不小的人了，自己有个分寸。”说着，尤加林拿起手机，“打扰你这么长时间，我也好回去了。”
“啊？你要走？”还想跟尤加林商量一下这个事呢。
“嗯，回家看看，家里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唉，我想雇个钟点工。”一想到还不知道怎么辛苦的打扫卫生，尤加林就有些头疼。
“你，准备怎么办？”临了，方顺问了一句。
“怎么办？”尤加林苦笑，这一个星期都没有想出主意，连把雷立青赶出去这种想法都有了，还能怎么办？“凉拌。”尤加林颇有些无奈。
门被打开，然后又重新关上。方顺目送尤加林出门，过了好一会，才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狠狠地灌了一口。
走这条路，怎么就他妈的那么难哪！自己和小彬是这样，加林是这样，还有其他人，我们到底碍着谁了？
12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站在自己家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尤加林只能苦笑，小时候考试考砸了也没有这么紧张过，一想到推开眼前这扇门，见到雷立青，他就不由自主地紧张。
提了提手里的冰淇淋，尤加林知道再不进去，这些冰淇淋就要变成奶昔了。他掏出钥匙，开门。
没人？尤加林蹑手蹑脚的进屋，先去厨房把冰淇淋放进冰箱，然后在客厅转了一圈。
没听见雷立青的动静，果然不在家。不知怎么的，尤加林忽然松了口气。然后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家！怕什么？有什么事也不应该是他走吧？
尤加林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环视四周。本来以为自己一个星期没回来，家里肯定乱得不成样子了，这样看来，还算干净。看来雷立青每天还记得打扫卫生，尤加林的目光落到电视旁边的墙上，那里贴着一张值日表，他忍不住轻轻笑起来，那是跟雷立青作的君子之约，每天轮流值日。没想到，他还真把自己的那份也做了。
果然不是不勤快的问题，而是要有个人督促。不知道以后会是谁督促雷立青？这么一想，尤加林就不是滋味了，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苦辣咸，唯独缺少了甜。
雷立青，以后是要结婚生子的吧？尤加林仰过头，靠在沙发上，累。从心底感觉到的。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忽然，静悄悄的房间里传出这么几句跑调歌声。
？？！！！尤加林一下子坐起来，这是雷立青的声音！雷立青在家？尤加林腾的站起来，雷立青房间的门是掩着的，难道他在？那刚才自己回来开门，他没听见？
白痴啊他！这么明显的开门声音他都听不到，进小偷怎么办？尤加林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往那边走过去。
等他走到门口，声音忽然停住了，尤加林愣了愣，小心的开门，屋里——没人？
“嗯？”尤加林走进去，只见床上的手机一侧的闪光灯在不停的闪阿闪阿，原来是手机。尤加林叹口气，什么时候换这么个白痴铃声了？真受不了了，还自己录音？真是服了！
“啪嗒，啪嗒，”正走神间，尤加林听见身后有动静，他转身，浑身立即僵硬。雷立青站在他身后，浑身还滴着水珠，赤裸着上身，腰间只围了一块浴巾。
这也是为雷立蓝诟病的毛病。雷立青就喜欢在洗完澡之后，不擦利索，也不穿衣服，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自己的解释是这样自然晾干，凉快不少。虽然被雷立蓝喝斥无数次，但雷立青依然我行我素。待搬过来跟尤加林一起住，为了保持形象，另一方面也是跟尤加林没到那么熟，不好意思，就没再这么干过。这还是第一次被尤加林看到这副样子。
“你回来啦？”雷立青跻拉着拖鞋，面无表情的从尤加林身边走过，顺手捞起手机。
又是广告！雷立青和上手机，转眼看见尤加林，“你在那里竖雕塑啊？”
尤加林背对着雷立青，根本不敢回头。跟雷立青住了这么多天，今天才在无意中发现，雷立青原来那么具有诱惑力。小麦色的皮肤，紧致的肌肉……虽然他并不是看上雷立青的身材才对雷立青感兴趣，但是自己动心的人赤裸着身体站在面前，说没有反应是假的吧？
依着他上段跆拳道的功夫，如果冲动起来，还不知道作出什么不被原谅的事情，所以，尤加林只能努力控制自己。
假装没看到雷立青，假装没听到他说话，尤加林抬起右脚，像走军步一样迈出去。
“喂，你是不是有病？”雷立青哪里知道尤加林在那里进行天人交战？他正对尤加林不告而别生气呢，正想问尤加林怎么了，看见尤加林要走，他哪里能让？也不顾着自己的形象了，虽然这个样子被尤加林看见了有些丢脸，但是他想两个人都是男人，看见了就看见了，也没有什么损失。
尤加林没功夫跟他吵，他现在就想去淋个冷水澡。
“我叫你呢！听不见？你聋了？”雷立青一下子就火大了，神经病！有事你说阿，不说怎么知道？板着个脸像人家欠你十万块钱了似的！雷立青最看不惯这种男人了，磨磨唧唧，一点不痛快。他伸出大爪子，在尤加林肩膀上就是那么一下。
“我、叫、你，你、聋、了？”雷立青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嘣”的一声，尤加林清楚地听见了脑子里的那根弦断掉的声音，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上，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握住拳头，心脏一下一下的抽跳着，心口堵得慌。
尤加林缓慢的转过身，看着不明就里的雷立青，后者还一脸愤然。
“你就不为你这些天的失踪做个解释？”雷立青发难。
“什么解释？你想要什么解释？”尤加林从牙缝里逼出这句话。
“你什么意思？”雷立青是真的火了，“我欠你的？你什么态度？什么叫我想要什么解释？你这人真是搞笑，莫名其妙的人家蒸发，屁也不放一个，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也是奔三的人了，怎么就没点自觉？”
“……”
“没话说了？理屈词穷了？”雷立青越说越来劲，平时总是被尤加林教训，这下子可逮到他的把柄了，不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机会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想不到你也有蔫的时候，你不是挺能说的吗？说啊，说出个理由来！”雷立青昂首挺胸，跟只要去战斗的公鸡一样。
“你想听？”已经没有退路了，那就不要退了！反正再退下去，也不过是黑暗一片，五年前知道这件事情开始，到现在，也就这么过来了！既然没有退路可走，那就往前冲吧，毕竟在前方的事，谁都说不准。万一就那么幸运，赢了呢？
“废话！快说！哥哥我在这听着呢！”雷立青瞧见尤加林这副样子，早就开心的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观察尤加林的脸色？
“我——”尤加林作了个深呼吸，把还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拿开，直视着雷立青，“你还记得一个星期前我问你的那些问题吗？”
“什么问题？”雷立青莫名其妙。
“就是，如果你被一个男人喜欢上，会怎么样？”尤加林脸色有些发白。
“啊？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没有转移话题。”尤加林声调平静，“我跟你说真的。我是个同性恋，我只喜欢男人。”
“……啊？！”雷立青半张着嘴，这下是彻底的震惊到了，他愣愣的看着尤加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好像是，天大的秘密？尤加林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你一定很鄙视我吧？”雷立青的反应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你或许还会觉得恐惧吧，跟一个变态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尤加林往前走了一小步，走到离雷立青不到半米远的地方，“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星期吗？我告诉你原因。”
没由来的，雷立青就觉得后背发冷，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尤加林，那是什么眼神？似曾相识——对了！一个星期之前尤加林发神经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认识他也很久了，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面？
短短几分钟，带给雷立青的震动太大了，好多东西搅在一起，让他没办法思考。
“我之所以离开——”
“别说了！别说了！”雷立青猛地向后一跳，连连摆着手，“不要跟我说！我不想知道了，别说了！你爱上哪去就上哪去，不管我的事！反正这是你的房子，我不过是个房客，你随便，你随便。”雷立青语无伦次，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呵呵。”尤加林忽然笑起来，雷立青现在对自己，一定是恶心到家了，连话都不想听了，估计，他今天就会搬出去吧？
“你不想听了？可是我想说。”尤加林往前走一步，雷立青就退一步，直到把他逼近墙角，再也无路可退。雷立青紧紧地贴着墙壁，浑身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问你哪些问题？你当我是白问的？错了。”尤加林忽然出手，将右手撑在雷立青的右脸旁边。
“你、你想干什么？”雷立青就是神经再大条，也察觉到状况的不对了。
“因为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想逼自己死心。可是，你却不肯给我绝对否定的回答，让我一直拖到现在。”尤加林说，“所以我现在说这句话，你不能当没听见。我之所以离开，是想给自己些日子，理顺思路，看看有没有可能。不过我好像做错了，在这一星期，我过的比任何时候都辛苦，我每天失眠，想的都是同一个人。所以我投降了，我回来，就是要跟你说，对你坦白，我，喜欢你。”
“！！！！！”雷立青凝固了一样，傻傻的看着尤加林，“喜、喜欢？你、你、你确定不是在说笑？”
他刚才说了什么？我喜欢你？
“我也在想，如果这是个笑话就好了。”尤加林眼里盛满了悲凉，“如果是个笑话，像你讲的冷笑话一样，听懂了就哈哈两声，听不懂也就算了。可惜偏偏不是，不是笑话，你没听错，我，尤加林，喜欢雷立青。”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一般人在听到这种告白，是什么反应？
别人不知道，但是雷立青，这个大脑结构异于常人的人，竟然在脑海中浮现出两只老虎赛跑的场景，耳边也相应的回荡起那首自己老唱的歌。
一只老虎在前面拼命的跑，另一只在后面追赶。一只没有耳朵，一直没有尾巴，却都在不停的跑啊跑啊……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认为我是个变态，我不想否认。”总算把话说出来了，心里就像空了一样，尤加林的手又开始发抖，那是用力过度的原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嗯，是——”过了好一会，雷立青才吞吞吐吐的问。
“五年前。”尤加林说，“开始我只是怀疑，后来去看了心理医生，证实了。”
“那——你这五年——”印象中，尤加林好像是单身。
“一个人。我一个人，”尤加林如实回答，“我本来是抱定单身的，就这样一个人过下去算了。但是自从遇上你——”顿了一下，“我想了很久，对于我们的相遇，我才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我对你一见钟情。”尤加林看着天花板，“多么恶俗的说法！是不是？你是这么想的吧？我也这么认为。”
“……”一见钟情？雷立青可不是这么认为。硬要为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安上个什么说法，他也只能说那不是个令人愉快的会面。
“该说得我都说完了，”尤加林把手放下来，他垂下眼光，看着雷立青的脚趾头，脑子里一片糨糊。
反正——都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雷立青也不吭声，但是身体早就僵硬。他死死的靠在墙壁上，默默的看着尤加林。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跳起来赶紧逃跑？他也这么想过，但不过是个念头，转瞬即逝。
确切说来，他并不想走。
哪怕尤加林是个同性恋，哪怕他喜欢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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