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伊尔不自然地笑笑,曾普斯看在眼里只当他是自责。
这天的晚饭吃得极为沉闷,莉莉儿一直阴沉着脸。
吃完饭,杰伊尔抱着墨菲斯早早就要告辞。
送他们到门外的只有曾普斯。
"你不用在意,莉莉儿并不是生你的气,她只是担心墨菲斯。"
"没关系,我知道的,而且我也一直很感谢莉莉儿一直帮我照顾墨菲斯............我真是个不尽责的父亲。"杰伊尔叹了一口气。
"............你也别这么说,一个人带着孩子挺不容易的,我刚才只是急疯了。"那是渐近的女音。
莉莉儿从房中走出,手中拿着一个纸袋,走到他们跟前。
"拿着。"
看着伸到眼前的纸袋,杰伊尔有点吃惊。
"你这是什么眼神?"此时莉莉儿话中已带上笑意,杰伊尔心想女人还真是善变的动物。
"只是一点伤花,给墨菲斯外敷的,还有刚才剩下的蛋糕,墨菲斯喜欢吃--是不是啊,我亲爱的。"最后一句话莉莉儿是对着墨菲斯说的。
杰伊尔不好意思地笑着。
"真是麻烦你们了,还有,谢谢你,莉莉儿。"杰伊尔说得诚挚。
"只是一点小东西............"
"不我是说一直以来你帮我照顾墨菲斯,真的很感谢你!"
莉莉儿笑笑。
"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顺便,你们回去休息吧,今天你们也累了。"
"那好,晚安曾普斯,晚安莉莉儿。"
"晚安。"
part 19
这夜,还没回到家,墨菲斯便伏在杰伊尔的肩上着了。
杰伊尔苦笑,把墨菲斯放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
昏暗的灯光下,杰伊尔凝视着孩子的浏海垂散在枕上,露出的小巧额头。此刻那个额头的一边包扎着白色的纱布,里面的伤口渗出的血在上面形成红红的斑点。
杰伊尔伸出手抚摸着孩子光洁的脸,叹了口气,整个人被悔恨内疚所淹没。
他并没有想过要伤害墨菲斯,但是那一瞬间,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他踢开了想亲近他的墨菲斯。
--神啊,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到底想做什么?
杰伊尔内心嘶喊着,他无法原谅这样恶劣的自己。
睡醒的孩子看到父亲的脸露出怯怯的样子。
杰伊尔一愣,伸出手要去抱墨菲斯,却不想给他躲开。
"我亲爱的小猫,你怎么了?"杰伊尔尽量让自己温柔地对着孩子笑,放缓声音问道。
"八八,讨厌!"听到孩子奶声奶气而直接的言辞,杰伊尔的笑容挂不住了。
伸在半空的手僵了僵,还是伸过去,搂住墨菲斯不情不愿小小的身体。
"对不起,墨菲斯,对不起,我只是受不了而已............"
杰伊尔口中兀自说着,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墨菲斯不明白父亲心中汹涌矛盾的心情,只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时间又往后推过八年,墨菲斯在索拉尔过了八个生日。
"亲爱的,杰伊尔又打你了吗?"莉莉儿皱着眉看着在院中和伊凡诺尔玩得满头大汗,脱了外衣的墨菲斯。孩子露在衣服外的肢体上,有着红色的痕迹,那是柔韧藤条抽打在身上的鞭痕。
莉莉儿走过去,抱起墨菲斯,拉起他的衣服细细查看。
"我的天!他可真下得了手!"莉莉儿确认她所看到的的确是新的鞭痕。
"因为昨天洗碗时,把碗打破了,爸爸才打了墨菲斯。"墨菲斯睁着大大的无辜的双眼,带着天真的神气解释着。
莉莉儿听到墨菲斯童稚的话,心中酸涩不已,紧紧地搂住了他。
"我可怜的宝贝............"
"墨菲斯,痛不痛?"看到朋友身上的鞭痕,伊凡诺尔好奇的问着,说着还伸手按上墨菲尔皮肤上的青紫。
只听得墨菲斯疼得"嘶"地叫了一声,莉莉儿赶忙打开伊凡诺尔的手。
"你是不是想试试。"莉莉儿眯着眼威胁着,伊凡诺尔识相地缩回手。
莉莉儿看着怀里的孩子,又深深叹了口气。
是夜,曾普斯约了杰伊尔去村中的小洒馆喝酒。
"我说杰伊尔,你不能老是拿墨菲斯出气啊。"曾普斯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皱着眉打量着嘈杂的酒馆内部。
酒馆里灯光昏暗。索拉尔地处偏僻,又是在沙漠的边缘,村中没有人种植果蔬,但是索拉尔往东有一个大铜矿,村人就是靠着挖采、冶炼青铜生活。每年都有异乡的单身男人到索拉尔采矿。所以尽管索拉尔民风纯朴,但是满是精力无处发泻的单身男人的小酒馆,会乌烟瘴气也就不奇怪了。
"你说什么?"杰伊尔也端起酒保送上的酒,掩饰地喝了一口。
"............你别装糊涂,墨菲斯身的伤我都看见了,一个小孩子,你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咣",杰伊尔失手打翻了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流得到处都是。
杰伊尔抖着手四处想找抹布来擦,却不想被曾普斯一把抓住。
"不用理它。--嘿,伙计,把这里擦干净,重新来一杯。"
酒保沉默地把台面擦干,在杰伊尔面前摆上新的酒杯。期间两人不再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自己............"杰伊尔又手捂着脸,低低的说着,看着别处没注意听的曾普斯转过看着并列坐在吧台上的杰伊尔,问了一句"什么?"
"我说我也不想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杰伊尔说着,端起桌上的酒,一钦而尽。
"我恨他!我恨墨菲斯!"
曾普斯看着如是说着的杰伊尔。他从不知道交往这么多年的朋友,心中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part 20
"你这是说什么呢,杰伊尔?墨菲斯不是你的儿子吗?"
"没错,就是因为他是我儿子我才恨他!"杰伊尔抬手又要了一杯酒,仰脖喝光。
"............别喝了。"看到杰伊尔想叫第三杯,觉得他的喝法很伤身的曾普斯阻止了他。
"你们都不知道我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我恨他,如果不是他,莲娜也不会死,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啊。你叫我怎么平静地面对他!"杰伊尔推开曾普斯的手,沉淀在心中多年的负面情绪借着酒意对着身旁的友人发泄出来。
"我宁愿没有他,我宁愿他没有出生............"说着,大概觉得自己的样子很难看,杰伊尔把脸埋在双手之中,渐渐的,话言中带出颤抖的哭音。
墨菲斯是带着他们的爱意出生的,杰伊尔并不想仇视他,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曾普斯沉默良久,拍拍杰伊尔的肩。f
"本来我觉得你会打墨菲斯是因为脾气不好............墨菲斯什么错都没有,你不觉得你这么想对墨菲斯很不公平吗?"
"..................他是我的儿子,我也想去爱他。"r
"莲娜会死不是任何人的错。索拉尔根本不是适合居住的地方。"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来索拉尔的,这是什么鬼地方,如果不是来这里,我们现在还会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杰伊尔,你听我说。"曾普斯拉开杰伊尔捂住脸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
"不做也已经做了,现在是说什么也没用,为什么不往前看呢,你这样消沉下去只是让莲娜担心而已,还是说你要让她死后也不得安息?"
"............我还能做什么?"杰伊尔看着曾普斯透彻的眼,有点迷惘。他想着,是不是已入土为安的莲那还在为他们担心不已。
普曾斯微微一笑,知道已打动杰伊尔,正想说话,却听到一个粗鲁的声音传来。
"嘿,杰伊尔,我可以坐下吗?"还没有等到回答,来人已一把在杰伊尔身旁坐下,手还轻挑地搭在他的肩上。
"............放手。"杰伊尔打量着来人的脸,认出他是才来到索拉尔数月、和他同一工坊的欧玛。
"为什么,因为我在你们两人气氛正好时打扰了你们吗?"欧玛听到杰伊尔冷冷的声音,不为所动,搭在他肩上的手反而搂得更紧。
"啪"杰伊尔猛地甩开男人的手。e
"杰伊尔,你别给脸不要脸了!在索拉尔,谁不知道你们两人有一腿!"被挥开手的男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嗓门也大起来,引得在酒馆中无所事事,正愁没法打发时间的人们都围了过来。
"嘿,我说欧玛,你这是吃哪门子的醋。"人群中即刻有好事的人出语挑拨。
"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逃过母大虫的监视来这里逍遥一下,你还打扰人家。"
"就是就是,你说你这是不是叫不识相。"e
"哇哈哈哈"马上的,聚在一起的人群爆发出哄笑声,满脸胡碴,体格粗壮的欧玛正一脸坏笑地看向杰伊尔和曾普斯。
"啧。"不是没有听过流言,大概知道这群人是什么意思,曾普斯咋了一下舌,危险地眯起眼。
"你说什么呢?小子。"曾普斯从高脚椅上站起来,走到欧玛面前单手抓起他的衣领。
听到那低沉的,带着威胁感的声调,欧玛脸上的轻松神色褪去,他试着挥开曾普斯的手,但没不成功。
"我、我说曾普斯,你用不用这么认真,只不过是和你们开个玩笑而已。"打量着曾普斯手臂上鼓起的肌肉,又瞥了眼他身旁沉默着的杰伊尔,欧玛咽了咽口水,他可不想和他们在这里打上一架,绝对没有什么便宜可讨。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曾普斯‘哼'了一声,看他并不是想惹事的样子,曾普斯打算只要欧玛道道歉就放过他。
"嘿嘿,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在索拉尔,没有女人搞就搞男人,不过还是你厉害,男人女人都有人给你搞。"
"咯",这是只有曾普斯自己才能听到的,上臼牙在下臼牙磨过的声音。
part 21
欧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就已经躺倒在地上,身下压着和他一起飞出的高脚椅的碎块。
"人渣。"曾普斯走到欧玛面前,不屑地俯视着他。欧玛这才意识到他被曾普斯一拳打飞了。
"你说什么!"火顿时涌了出来,欧玛扶着地站起来瞪着曾普斯。
"嘿嘿,伙计,加油加油~"
"欧玛,你还带不带种,做了他。"
看到两人快打起来,周围的人嘴中怪叫着,哄然叫好。没有人上前劝架,连吧台的酒保也只是漠然的擦拭着酒杯,一付习为常的样子。谁叫在这里打发时间的光棍男人都一身精力没处发泄。
"喂喂喂,你们小心点,别打烂我的东西。"听到骚动从里间出来看的酒馆老板只是皱着眉看着地上高脚椅的残骸,如是说了一句,又转身回到里面去。他不想有人在他的酒馆惹事,但更不想别人把事惹到他身上。
"我说你说什么屁话呢!"曾普斯丝毫不惧,眼神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你活得不耐烦了!"在曾普斯面前气势弱了一大截的欧玛,想不出有什么实质性的言辞,只能心虚的放出恶狠狠的威胁。
"哼,我看倒是你,如果不想到西边躺着的话,嘴巴就给我放干净一点!"
"算了,曾普斯,别惹事,犯不着理这种人渣,我们还是走吧。"被冷落在一旁的杰伊尔看情势不对,围观的人都摩拳擦掌,准备来一场混战,马上拉住曾普斯的手,劝他住手。
"假什么假,谁不知道你杰伊尔女人死了,就和曾普斯搞上,说不定连他家的莉莉儿你都搞上了吧!"但是被打的欧玛并不打算就此结束,看到原来的目标开口了,茅头马上转向他。
"你还说!"曾普斯上前一步,挥拳准备揍上那张还兀自贱笑的嘴脸,却被杰伊斯死死拉住。
"算了,曾普斯,算了算了,反正都是没影的事。"
"什么算了,被说中了吧!"欧玛看准杰伊尔不想惹事,冷笑着继续编排:"你老婆刚到这里就死了,不会就是你为了和曾普斯搞在一起才杀了她吧?你还真是大胆,看不出你是个男人也能这么热情,想必你现在就躺在西边的老婆是死也不能瞑目吧。"
曾普斯感到杰伊尔捉住他的手颤抖着,他轻轻一挣,就从刚才拉他拉得死紧的手中挣脱出来。
"杰伊尔............"曾普斯低声唤着他的朋友,回头看到杰伊尔清秀的脸庞此刻狞狰地扭曲着,神情痛苦。
"不、许、你、污、辱、莲、娜!"杰伊尔声音低哑,一字一字对着欧玛咬出来。
"呃、"欧玛被杰伊尔突变的神色吓到,咽了咽口中的唾沫,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修罗说不出话来。
"我、说、不、许、污、辱、莲、娜!"杰伊尔随手摸到方才不知谁还留在吧台上,不及撤走的酒瓶。
说时迟那时快,欧玛眼前黑影一闪,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酒瓶就在他头上爆裂。
等酒水和着血液缓缓从他头上流下来,欧玛才看到杰伊尔不知何时站在他眼前,手持只剩一截的酒瓶怒视着他。然后眼前一黑,欧玛猛然栽倒在地上。
part 22
"嘶"杰伊尔吸了口气,在酒馆外阴寒的夜风中,吐出一口血痰。
"你怎么样,杰伊尔?"曾普斯看着杰伊尔,担心地问。
他们不远处是灯光明亮的酒馆,他们趁乱溜出来的时候,里面的男人们还犹自打得不可开交。为同伴报仇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们只是为发泄过剩的精力找借口。
所以当他们一路躲避着四飞的酒瓶,胡乱招呼过来的拳头来到门边时,一个被甩到混战外围,正准备挤进去再打一场的男人看到他们,只是惊讶地说句:
"我说老兄,你们可是今晚的主角,不打了吗?"
说完侧开身,还为他们推开酒馆的门。
"你还是担心等会回去怎么跟莉莉儿交代吧。"此刻杰伊尔褐色的,平常只是长长了就剪短,垂散到肩膀处的头发凌乱着,鼻梁不知被谁砸了一拳,流出的鼻血已凝固住,下半个脸都是一块一块的血块,身上的衣服也在乱乱斗中被扯开几个口子,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已。
当然曾普斯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也是一幅重彩画,只是他样貌粗犷,这一身看起来就比杰伊好了那么一丁点点。他们相互看着,笑了出来。
"我说伙计,现在觉得怎么样?"曾普斯和杰伊尔并列走着,手大力地拍打在他的背上。
"托福,可以说是阴郁一扫而光啊。--你这家伙,落井下石吗。"感受到拍打在背上的力道,杰伊尔手肘举起顶在曾普斯腹上。
"哎哟,我们可是被传成一对啊,你怎么这么忍心对你的甜心。"曾普斯格开杰伊尔的手,装模作样地捧住肚子,存心恶心杰伊尔。
"我恶,我要和你甜心宝贝还不如去死!"
"哇哈哈哈,你还真冷淡~亏得那家伙还说你热情。"曾普斯大笑,然后顿了顿,又道:"你别想太多了,我们就是这样的交情,没必要为了那样的谣言就去避忌什么。"
杰伊尔笑笑,没说什么。良久,他才开口。
"欧玛和我一样都在西索斯的工坊做工,他一向看我不顺眼,没想到还会传出这样的流言。"他看向一边脸肿起来,连带着那一侧的眼也只好眯缝着的曾普斯。
"虽然为你们也许会被这样的流言所扰而抱歉,但是我从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避忌的。谢谢你,曾普斯,谢谢你也不在意。"
"说什么煽情的话呢!"曾普斯手大大咧咧拍拍杰伊尔的肩,语调爽朗。
"不过话说回来,杰伊尔,你是不是该对墨菲斯好点--该死,今天就是找你谈这个,怎么会扯到打架了--算了,现在说也一样,刚才你不是对我说过‘忍'吗?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忍忍你自己的无理吗?墨菲斯什么错也没有,你不能拿他出气!"曾普斯认真地说着,已不见方才语气中的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