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这些事儿你可别出去乱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别给自己惹上麻烦。”小林子在一边儿插话。 “滚。”我白了小林子一眼说:“小林子说得对,谨慎点儿没错。”
“嗯,我知道,这个社会夹住尾巴做人最要紧,呵呵。”武阳说。聊了一会儿他说中午叫我一起回家吃饭,我想像自己正病着呢,去了白让老两口担心,就推了他,武阳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唉!”我叹口气。 “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叹气了?”小林子问我。 我躺在沙发上发愣说:“小林子,你说当官儿的都这样,这还有老百姓的好儿吗?”
“你呀,操这个心干吗,那些人早晚有人收拾他们,没好下场。” 小林子递给我根黄瓜,我咬了一口,好像没那么好吃了。
快中午的时候,小林子手机响。“喂…二姐啊…”他说。
哦?小林子的二姐吗?他们家找到他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也没跟我说过,会不会让他回家啊?不知道他答应没有…我尖着耳朵听。
“嗯…哦?真的!!…哎呀,啊哈哈,太好了…”他说。
肯定是家里人让他回家了,他爸不生他的气了,看把他美的,一听可以回家了就激动成这样。我盯着他。看那脸笑的,眼都找不见了。
“…是么…哦,哈哈…一定一定…在…等等哈。”他冲我走过来,把手机递给我。 哦?给我干吗? “三儿,你二姐电话,她生了个男孩儿。”小林子笑得跟狗尾巴花儿似的。
“妈的,我二姐你叫那么亲干嘛?说那么半天干嘛?滚。”我接过来手机。
“三儿,你怎么跟成瑞说话呢?有这么说话的么。”我二姐居然为这小子教育我。妈的,还成瑞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二姐糊弄了。 “你生了?男孩儿吗?”
“嗯,八斤多呢,嘻嘻。”二姐很开心。 …
二姐夫比我二姐大十多岁,人长的也一般,当时在我们镇上投资了家地板厂,自从遇到我二姐后,疯狂的追,不过他外表虽然不怎么样,可人真好,对我二姐好着呢,两人结婚快四年了,一直没有小孩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二姐说,二姐夫高兴坏了,合不拢嘴了。
总算有点儿开心的事儿了,小林子看上去也顺眼多了。
第三天,车神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回来了,说要来看我,我跟车神说了,我欢迎他来,雷洛就算了,我很认真地跟车神说让他告诉雷洛,我暂时不想见他。估计这话儿车神传到了,过去了两个多月,除了车神很固定的一个星期来一趟看看我,雷洛一次都没来过。没事儿的时候我想,他有时候也挺听话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转眼到了十月底。一天,我接了车神的电话。
“喂,云迟吗?”车神的声音。 “呵呵,车神,今天不是应该来看我的日子了吗?”我打趣他,他每次来都不好意思待太长时间,还总想替雷洛说好话。
“云迟,那个…”他有点儿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别跟我说雷洛要来啊。”我不乐意得跟他说。
“不是,不是老板要来,不过,老板让我跟你说,说…”他犹豫着。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我一想,哎呀,不会是雷洛出什么事儿了吧?
“是不是雷洛有什么事儿啊?你倒是说话呀,你想急死谁呀。”我冲他大声说,小林子跑过来。
“不是老板,是,是武阳,他现在在市里的红达医院,老板让我通知你。”他把话说完了,我的心一凉。武阳又怎么了?
我往外跑,小林子拽住我。“三儿,出什么事儿了?”他看我神色不善。 “不清楚,车神说武阳在医院里,我去看看。”我说,往外走。 “我跟你一块儿去。”他也挺着急。
我看看他想了想说:“不用,你等我电话,万一有事儿你好去拿钱或者到武阳家什么的。”我看他脸上还是不情愿,不过这会儿顾不了那么多了。
“哥~~你…”我看着病床上的武阳,浑身上下包扎得和木乃伊似的。武阳身上插着管子,还想冲我笑笑,可嘴一咧,比哭还难看。这是间高级特护病房吧,雷洛站在门口沙发旁边,车神和李风站在病床前。
“哥~~谁、干、的?”我觉得我的口气很冷静,超级冷静。武阳带着氧气罩眨巴眼睛看着我,冲我费力的摇摇头。“妈的,你怕什么!都给打成这样了,别他妈的跟我说你连谁打的都不知道!”我冲武阳喊。他只是摇头。
“我派人干的。”雷洛说话了。
我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妈的,武阳虽然在他手底下工作,可离他八杆子远。碍他什么事儿了?把人打成这样啊!哦,我是惹你了,你也不能拿我身边的人出气啊。雷洛…你…
我往前走,两手抓起床头柜上的一个玻璃花瓶,狠狠地抡出去…“啪!”花瓶里有水带着一束鲜花准心不够,擦着雷洛砸在他头边的墙上,摔得粉碎,玻璃碴子一地。妈的,连眉毛都不动,好,你厉害…我又抓起一个玻璃水杯抡圆了胳膊…
“云迟!”车神和李风冲上来叫我。 “别拦他。”雷洛冷着脸说。车神和李风身形停住。
妈的,这可是你说的。我的手抡出去…“啪!”杯子砸中他的鬓角,眼睁睁得看着他的右额头豁开了一条口子,血出来了。他还是没动,连眼皮也没动,站着看我。好,好,雷洛,你有种…床头柜上都是水果没杀伤力了。我一眼看见那个四条铁腿的圆凳,一把拎起来,这个东西我打架的时候没少用。
“雷洛,你他妈的混蛋!”我抓着一条凳子腿儿冲上来用尽全力朝他头上砸了过去… “砰!”凳子砸在车神身上,我一松手,凳子掉了。车身两手抱着头挡在雷洛身前。
“三…儿…别…”武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氧气罩摘了,声音虚弱的我都快听不见了。
我看着雷洛,血流得很快,流过他的眉毛和眼睛,从脸颊上淌下来,染红了他的衬衣。“我去叫大夫。” 车神看着雷洛说。车神挨我那下不轻吧,我的虎口都震的发麻了。
“不准去。让他打,让他把这口气出了。”雷洛满脸是血冷冷得看着我对车神说。妈的,说给我听呢,一身血还这么横。再打你,我武阳哥也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三儿…不关…他…的事…”武阳说。我看他的样子是真着急了,努力想抬头和我说话,可挣扎了半天只能摇摇头。
“你他妈的有病啊,他把你弄成这样,你还替他说话,啊!”我冲武阳喊,眼前渐渐模糊了。哥,才几天你怎么就弄得这么惨了。“妈的,我要报警。”我往外冲,李风拉我,我一把把他推开,窜了出去,刚跑到电梯口,车神在我身后喊:“云迟,你嫌武阳死的不够快啊。”
我站住了,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车神走上来拖着我的胳膊拉我往前走,我没挣扎。
车神把我拖到四楼的天台上,站住,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点上,吸了一口,递给我,我摇摇头,擦了擦眼泪。 (二十七、)
车神说,我他妈的就是个欠揍的小屁孩儿。如果这句话是别人说的,我肯定就用拳头招呼他了,可说这话的是车神。他平常除了我请教他点儿让他哭笑不得的所谓专业性知识,基本上很少主动和我说话,总是对我呵呵得笑。
平台很宽阔,车神站在平台边上,风吹着他的头发乱乱得。他说完这句话后就一直吸那支烟,慢慢的那支烟快吸到过滤嘴了。
“我以前最喜欢用拳头说话,觉得那样才是爷们儿。洛哥救过我的命,我跟了他十三年,他是个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的人,对人好也是这样。云迟…”他叫我,我第一次听他没用“老板”称呼雷洛。“武阳是洛哥派人打得,如果洛哥不这么做,刚才你看到的就是武阳的尸体了。”他把那支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转过头来看我。
“我哥干什么了?”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他管了不该管的闲事。有人要他死,洛哥派人打了他,然后又花了很多钱保他,到底为什么事儿让武阳说给你听。洛哥其实犯不着这么做,就因为…”他看我,我也盯着他。“洛哥就说了一句话,如果武阳死了,云迟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儿。”
如果武阳哥死了,我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记事儿他就像我家人一样,后来他追我二姐,我铆足了劲支持他。我高兴,我生气,不用说,他一准儿知道,不管我闯什么祸他总在我身边儿,我不能想象他突然在我生命里消失会是什么样儿。
车神看看我笑说:“云迟,我头一次见洛哥对一个人这么上心。有些人对你好不是说在嘴上的。”
我张张嘴,想起刚才武阳挣扎着劝我,神情焦急,原来他知道雷洛是为了救他,可…“既然要救他,为什么把人打成这样。”我还是觉得雷洛太过分了。
“有些事你不明白,洛哥也不让我告诉你,你,唉,你呀,怎么就软硬不吃呢。”他看着我,表情痛心疾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就知道凶我,动不动板着铁饼脸给我看,哼。”我很不服气,当然不服气。 “其实你心里也有他吧。”车神又笑。 “他?我心里有他?有他个鬼。”我嘟囔。
“你别不承认,要不然你接我电话的时候也不会哆哆嗦嗦地问我‘是不是雷洛出什么事儿了’。”他学我说话。
“我,我哪有。”我还算是识好歹,隐隐的感觉刚才有点儿太冲动了,可没办法。“我不管他对我有多好,可动我哥就不行,我和他没完。”我低着头说。
“云迟…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吧,走吧,看看武阳去,别让他着急。”他推我往回走。“妈的,你还真下死手,那凳子抡的。”他拍了我一下。
又回到病房,武阳看见我,示意我过去,可能刚才太紧张了,这会儿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氧气罩一呼一吸得热气,就能眨巴着眼看我了,我握着他的手笑笑说:“哥,没事了,我在这儿陪你”。武阳看看我,又看看坐在门口沙发上的雷洛,冲我轻摇摇头。我明白他的意思。“哥,我知道了,你别说话,刚才是我不对,你休息会儿。”武阳眨眨眼看我,把眼闭上。我拍拍他的手,起身走到雷洛跟前。他坐在沙发上,额头已经处理过了,包着纱布,纱布还是渗出一点儿红来。
“跟我出来。”我对他说。他抬头看我,可能是因为包着纱布的原因看起来没那么横了。我走到房间外面的走廊上,低着头等着。一会儿,眼前出现了雷洛的鞋尖。“对不起。”妈的,很久没说过这三个字了。
“没关系。”他说。靠,回答得也太标准了吧。
“对不起不是因为我打了你才说的,是因为我刚才应该先弄清楚事情再打你。现在我大约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反正你也挨了,挨了就挨了吧。”我看着我的脚尖说。
“呵呵。”他居然笑了,妈的,神经病,蹿血了还笑得这么开心。“这样才是你啊,你要是讲理就不叫云三少了。”
“妈的,你什么意思?”我猛地抬头瞪他,敢嘲笑我,不过一看他脑门上的纱布,我又忍了。 “疼吗?”我问。 ““疼,很疼。”他笑,
“不过,是你打得,没关系。”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把我哥打成这样,如果你不给我个满意的解释,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瞪他说,别以为嘴甜我就忘了这回事儿了。
“还是让武阳和你说吧,他现在情况挺严重的,观察几天再说吧,你要在这儿陪他吗?”雷洛对我说。 “他这个样子我不放心,我得在这儿守着。”
“这儿有三个特护,你,你别累着了。” “嗯,你把他打成这样,请三个特护是应该的,应该晚上三个,白天三个。” “好,听你的。” “哦?我随便一说的,三个够了。”
我给小林子打了个电话,没敢跟他说武阳被雷洛的人打了,就说突然生病住院了,小林子要来看,我没告诉他哪儿家医院,骂了他一顿让他好好看店,说武阳这儿有我呢,我跟小林子说我在这儿待几天再回去。
武阳伤得挺厉害,用了止疼棒晚上还疼得哼唧,他醒着的时候总咬着牙忍着,可到了晚上迷糊的时候,就哼唧出来了。妈的,死雷洛,混蛋,说我手黑,你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我心疼得抹泪,坐在他病床边的陪护床上一夜没睡,第二天眼珠子红得像兔子,眼睛肿得像水蜜桃。把武阳心疼死了,把一大早来看他的雷洛也吓了一跳。
“云迟,你,你哭了一夜?”雷洛一进门就看着我问,车神跟在他后面手里一大堆东西。雷洛走上前,伸手托着我的下巴看。
“妈的,还不是让你弄的,你还好意思问。”我“啪”的打掉他的手。
雷洛把我拖出病房,我挣他的手,他抓得紧紧的,把我拽进怀里,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又把我下巴托起来。“你干什么呢,你是来陪武阳的,还是来给他填堵的?你怎么哭成这样儿,男孩子,丢不丢人?”我下巴一歪,甩开他的手,耷拉着头,由他抱着。“都是我不好,但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出此下策。”他轻声说,声音就在我耳边。“怎么,又哭了?”他看出我肩膀一动动的,问。我点点头。他叹口气,把我抱得更紧,双手揽着我。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眼泪吧嗒吧嗒的从眼角滑落滴在他肩头。
我昨晚迷糊的时候梦见武阳死了,他一身的血跟我说他要走了,我在一边儿狂哭,扑上去拉住他,他力气大得很,慢慢消失,我拉着他坐在地上耍赖,身旁雷洛帮我一起拽他,武阳笑笑对雷洛说,我教给你的削苹果手艺你学会了吗?以后我们三儿的苹果就交给你了哈,慢慢的他的人越来越淡。我放声大哭。
“雷洛,我不要你给我削苹果,谁也没有武阳削的好,呜呜。”我抱紧雷洛,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堵住嘴,哭声大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反正他肩膀全湿了,一个大大的泪旮旯圈儿。
我又在医院里呆了两天,武阳稍稍有点儿力气了就不让我待在医院里,说一到晚上就听见有哭声,跟闹鬼一样吓人。我已经尽力克制了,可晚上看着他呻吟我就忍不住。我就骂雷洛,在心里把他骂的狗血喷头。不想看见武阳跟我急,好说歹说让他答应了我白天陪他,那晚上怎么办?
“晚上你到我那儿吧。离这里也近,十几分钟就到了,有什么事儿你就过来。”雷洛说。我本来不想去,看他说的恳切,又想,武阳还得养一阵子,住旅馆也不合适,就答应了,雷洛晚上过来接我,我待到八点多和他一起回家了。
我想象中他应该是住别墅的那种人。可下了车我发现是一个高层住宅小区,一梯两户的那种。刚想说他还挺低调的。可一开门进去,我才发现,他买了三层楼打通了,里面装修的很有品位。隔着一层的下面是车神和李风住的地方。表面上确实很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