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六点多,路灯都亮起来了,陈尘依旧站着。虽然有这么一帅哥在自己门口做活招牌,但那老板娘终于忍不住出来招呼。
"喂,帅哥,我看你在这里站了都大半天了,你是等人吗?"等人也没有这个等法啊,哪有人从上午站到晚上都不动的。老板娘心里嘀咕得厉害。
陈尘瞥了老板娘一眼,默然走开几步,顿了下脚又回转掏了张一寸黑白照片递到老板娘面前,一脸恳切:"请老板娘帮忙看看,这附近又没有这样一个人?"
老板娘接过拿到店内路灯下看了几眼,出来看到等在外面的陈尘一脸绷紧的神情不由笑了:"他是你什么人呀,看你这一脸急得......是你哥吗,不大像......"
焦急之下也顾不得她啰嗦,"你认识他?"
老板娘慢悠悠地点头:"常看到他,是我店里的常客。好像是附近一家幼儿园的老师。"
"那你知不知道他住哪儿?"陈尘心跳到嗓子眼了,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
老板娘扬起画得细细的眉,抬手朝左边一指:"从这边走过整条街,有一个居民小区,一进去那栋两层的旧房子就是的,你到了那再问。"
陈尘道了声谢掉头便跑,没跑几步又退回来在老板娘戏谑的笑意下接过照片,再次说声谢谢开始狂奔。
跑过一条街,看到那栋旧式两层楼的房子时,心脏在快速而猛烈地搏动。对着几个黑漆漆的楼梯口发呆时,突然有一个楼梯入口处的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陈尘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小星,快谢谢沈老师。"
一个男人拍着自己儿子的头示意。小男孩很有礼貌地朝门口一弯腰:"谢谢老师。"
"小星下次记得,一定要等爸爸来了才能回去哦。"一只纤细的手掌伸到小脑袋上温柔地抚了一下。那手掌,那声音,让陈尘体内的血液顿时沸腾、着火、燃烧了。
"老师,您不用再送了。"
年轻爸爸拉着儿子客气地朝老师道谢后离去。沈彦看着父子走出居民区直道,转身走进楼梯入口。看着呆呆站在自己身后几米远处的人影怔了一怔。这一带路灯很暗,沈彦刚刚送那父子俩出个门只随便架了副以前度数不怎么合的眼镜,只能隐约看到是个年轻男人的身形。
见沈彦只愣了一愣,又转而走上楼梯,陈尘的酸涩如潮水涌来。
"老师。"他在他身后酸楚地叫他。
听到声音沈彦才停住脚,过了足足几秒人开始有些反应,一震之下却又瞬间转为僵硬。
"才过几年你都忘了我吗?都已经认不出我了?"低沉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心痛与寂寞。尽管知道沈彦视力不好且又在夜间,但没被认出这件事实对陈尘初见兴奋的心无疑是一次没有准备的打击。
事实上,他忽略了,是自己变了很多。
陈尘走到他面前,看着这张日夜撕扯着自己内心的脸,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做,只是用手指极轻地在那脸上滑行。同样毫无心理准备的男人呆呆地抬眼看着眼前仿佛如梦境中飘下的人,好半天才发出声音:"陈尘......"
"是我,老师。"
"......"
沈彦已是无法相信:"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尘上前抱住眼前呆住的男人,身体是温暖的,温暖而踏实的感觉。
这次,是真的了。
这个完全不同于女性却同样柔软的身体,思之念之,四年里,一千多天,已像喝茶吃饭一样成了经常习惯。如今实实在在将他合拢在自己双臂之内,瞬间反而让陈尘有种不真实感。真的就这样再见到他了,原来世界上的事大概都冥冥之中有主宰,曾以为这天太大地太阔人太多,人海之中四顾茫茫,任心苦到发涩痛到麻木和他也不可能再见,可一夜一瞬一眨眼间,他就来到他面前,抱他在怀里。
这种乍然相逢的喜,这种离别经年的悲,这种恍如陌世的酸,言语已无法言明。
"老师......老师......"陈尘摩挲着质料粗糙的外套,一遍一遍只是叫着这个能让自己心安的名字。
被抱了许久未动的人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推开了紧搂自己的怀抱,用一种镇定而平静的语调说:"既然来了,到我屋里来坐坐吧,到大街上被人看见始终不好。"
陌生疏离的语调让全身血液滚烫的人吸了口凉气。默默地跟在后面进到屋里。房间简陋到出奇,没有客厅,进门便是卧室,电视也没有,只有一个较大的书桌一张床和一个小小的床头柜,书桌前放着一把也是这屋内唯一的一把椅子,这屋子显然很少有人拜访。卧室往里走是小得可怜的厕所兼浴室,另有一间小小的储物间被拿来当作厨房。简简单单的几个碗碟瓢盆一张旧木桌......
屋中的所有的物品无一不透露着屋子主人清贫拮据的生活。陈尘忽然间就觉得自己心口发闷,仿佛瞬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口子,气息不畅。
明明已经见到了,心却还是被紧紧揪着,放松不了。
沈彦倒了杯茶放书桌上,见陈尘对着徒有四壁的屋子发呆,有些氖然:"房间很简陋......姗姗送到乡下一间护理院,照顾很周到,又很便宜,一个月只要一千多一点。反正我一个人住,没什么关系。"沈彦笑着替陈尘拉过椅子,又把书桌上的茶递到他面前。
"喝杯茶坐一坐,我这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你。"
递到身前的茶,陈尘没接。为什么对我这么客套?为什么对我这么疏远?陈尘感觉心中的狂喊似要冲破胸膛而出。沈彦有些尴尬,把茶放回桌上,再回头看良久没了声息的人,语声曼凝:"时间过得还真快,几年不见你又长高了不少,现在和你说话都要仰着头了,记得以前还不用的......人也变了许多,成熟多了......真成了一个帅哥......"说着沈彦轻轻笑了,"我刚才都差点没认出你......对了,你现在读大学了吧?在哪里......"
一滴透明的水珠拉出轻盈纤细的直线,断开,如流星飞坠,瞬间融入青灰色的水泥地板。
"陈尘......你......"沈彦看清,顿时有些无措,但马上又回复为那种陌生的客套,佯装的冷静,"看你,怎么哭了,都这么大的人了......"
然轻松的调侃说到最后无法为继,也只剩默然无声。
"你怎么可以用这种陌生的态度对我,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冷淡?!"
带着凄然的吼声里,陈尘霍然抬头,眼红着,里面莹然之色还未消失,表情竟是恶狠狠地瞪住沈彦,缓缓地一步步走进。沈彦完全无意识地被他逼着往后退,却被疾伸过来的长臂牢牢扣住手腕。
陈尘咬牙切齿:"你想用这种冷漠疏离的态度赶我走?你以为这样就能赶我走?你真的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让我走吗,老师?"
沈彦被执,眼神有那么一刻是混乱茫然的,只不过属于理智的那一丝清明终是回到他眼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都过去几年了,而且当时你还太小不懂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不是都过得很好?"
"你这样叫过得‘很好'?"
"虽然有些简陋却很安心。"沈彦尽量让自己脸上堆着不在意的笑。
看着眼前这个比从前更加清瘦的男人,本被他淡漠激起的想冷笑的愤怒也被堵了回去,语声顿时软下:"老师......难道这几年里你都没想过我吗?"
沈彦移开对视的目光:"我......只是希望你幸福,四年前我不辞而别是我不对,但若不那么做你一定不会让我走......陈尘,你回去吧,就当没看见过我,依旧过回你自己的生活......"
说到最后沈彦的语气里已只剩下恳求。
"是我妈跟你说什么若要我幸福就离开我不要让我变成同性恋之类的话,才让你离开是不是?"陈尘压抑了几年的怒火激动终于找到宣泄口哦,语气犀利而高亢。
沈彦眼中显出黯然。
"事实上,的确如此,如果我继续留下来,不仅会让你变得不正常,而且连你的学业生活也会被我搅得一团糟,竟然还去赛车......"
陈尘知道当年瞒着他赛车确实让他既担心又失望。"老师,我承认当年偷偷赛车让你很生气,可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沈彦只是摇头:"你不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究竟要承受什么。"
那种疏远让一直压抑的陈尘怒火喷发,冷笑起来。
"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赛场回来看不到你的那一刻,你的残忍无情!"
沈彦面容更添痛色:"是我对你不起,可你妈说得对,我不得不离开你......其实,就算你妈妈不来找我,那时我也打算等你考了学就离开。"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才行?你以为离开了我就会变回正常了?"陈尘脸上的笑更加刺痛沈彦的双眼。"那我就让你看看你离开这四年来我是变得怎样的正常了。"
说话间,手指已在纽扣上飞速挪动。陈尘的表情是平静甚至冷漠的。
"不管是怎样的女人过来搭讪都没兴趣,看着女人裸体也没反应,这一千多天来我都是想着你手淫......"
"别说了!"
"任何一个女人我都不想碰任何一个男人我也不想碰,只要一做春梦,梦里都是压在你身上吻你摸你进入你!就连现在也是,只一看到你,身体就起了反应......"
衣服随着话音一同落下,露出陈尘仅着内裤的修长躯体,健壮厚实的胸膛,修长的双腿都已预示着如今的他已是个成熟的男人。
指着自己已形状毕露的下身,陈尘悲哀又讽刺地对眼前微微发抖的男人说:"这就是你所说的‘正常'吗?当校园里所有人都花前月下一对对甜言蜜语亲亲我我时,我却独自在寝室想着一个男人的脸孔想着男人的喘息疯狂地DIY,这就是你想要我变回的‘正常'吗?"
沈彦扭曲着脸孔用手捂住耳朵,声音却是如此微末无力:"我只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快三十了的老男人,身体也肮脏无比,不值得你这么对我......"
"我不要听这些鬼话!!"忍耐超过了限度,陈尘彻底失控地怒吼,"我想你念你这么久并不是要听你这些鬼话!我管你是什么,我就是要你!"
说着,猛地把沈彦抱住放到了单人床上,什么也不说,只是压着他狠狠地吻,眉毛眼睛嘴唇鼻子哪里都不放过,哪里都想占为己有。顷刻之间沈彦衣衫尽除,如初生婴儿般与陈尘裸露的炽热肌肤相贴。
"老师,"陈尘急促地喘息着,"我改变主意了,我一直以为你已明白我有多爱你......可你不明白,现在我就让你明白......"
说把抬起双腿腰身用力一挺,进入了那炙热的所在,任那紧窒的肉壁将自己融化,陈尘开始律动喘息声渐粗。
"老师,你已经是我的......我现在和你身体相连,永远也摆脱不了同性恋这顶背德的帽子了......嗯,我要你永远都不能再想离开我......"
沈彦已无力再说什么,被猛烈晃动的身体荡起的是深埋体内的一阵强似一阵的欲望, "唔......陈尘......陈尘......"
无法自持的身体颤抖着,双臂顺从地抱住那已成熟的背脊,嘴里不断地呻吟着,也只是一个名字。
或许是由于过度兴奋,陈尘一夜没睡,竟听着枕边人的呼吸清醒了整晚。就像穷得发慌的人忽然间头上被砸了个金元宝下来,又怕人偷了夜里兴奋得抱着宝物不肯放手。
沈彦还在熟睡。清黝的眉顺服地向两边舒展,下面是排刷子似的浓而黑的睫毛,那嘴角......竟然向上翘着,仿佛带着喜悦般,陈尘看着看着,心痒难耐就忍不住在那细致优美的曲线上极轻地印上吻。悄悄揭开被子,里面那具白皙身子上的凄惨痕迹都是自己所留,想着昨晚自己的孟浪强势他的情难自禁,还有那躯体相融的至高快感,陈尘一时只觉心神俱醉,整个身体都酥麻舒服得要命。
下床轻手轻脚地洗了脸做好自身清洁工作,便坐到书桌前,拿了本书偶尔翻看,更多时只是呆呆地看着露出被子外的那张清瘦的睡脸。
书桌中间的抽屉拉开了一截,陈尘正要关上,眼光忽然触到里面的一个墨绿色的小盒子,闲着无事便拿出来把玩,盒子很精致,连扣着盒盖的纽扣都能看出是出自主人的用心制作,拉开盒盖,陈尘眼睛一跳,里面放着一个墨绿色的小袋子,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这袋子还是像当年那样原封未动,只是套在外面的这个精致的小盒却是他的主人亲手所制。若非重要之物,又怎会如此珍惜。
陈尘一时又恨又爱又喜,竟呆了。
"陈尘......"听见轻唤,陈尘转过头来,见那张嘴唇动了动又没了声息。
起身走到床边,弯下腰凑近那光润的额上一下一下地轻啄。
你这个骗子。
"老师,那个大哥哥一直在外面看着你耶。"小男孩指着游乐园门外的高大身形神秘兮兮地对自己老师说。沈彦看了看那一直站在校门外的人,低头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他不是在看着老师,是在看你们玩耍。"沈彦温和地解释。哪知小男孩却不赞同,硬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不是,那个大哥哥真的就是一直在看着老师你嘛,我注意看过,他眼睛一直跟着你转。小星你说是不是?"
小男孩扭过小脸招呼旁边的另一个男孩求证。叫小星的男孩也点了点头。
先前那小男孩便叫了起来:"老师在说谎,老师不是好孩子,老师是骗子~"
两个小家伙一起起了哄。
沈彦尴尬地瞪了门外那人一眼。
虽然是五一假期,但由于孩子太小而难得长假的父母更是抓紧机会外出轻松轻松,所以沈彦就职的幼儿园即使放假期间也有值班教师留守,以便照顾少数因为父母外出而留在园里孩子。
对于外面那个年轻的男人,沈彦觉得很无力也很混乱,这突如其来的重逢让他难以招架,更多的是让他有种虚幻之感。人对于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会心虚地觉得不太真实不太确定。
沈彦送走最后一名学生,走出幼儿园大门,马上就看到了一早就站在这儿做了一天免费门卫的人。
有点气恼他昨晚的强取豪夺,沈彦并不理他,一个人走到前面去了。
"老师。"后面的两条长腿三下两下轻松地拦在他面前两三米远。沈彦仍然不说话,并非当真生气,说穿了是别扭。
陈尘拦在他前面也不急于近前来,却缓缓自袋里掏出个墨绿色的小盒展开在手心,声音如琴键上低音缓缓流出。
"老师,你现在能不能把那三个字给我了?"
看着那盒子,看着盒子内那颗光泽莹然的小石头缓缓从盒中拿出。沈彦呆住看着,就仿佛自己私守的那棵秘密之树被连根拔起,整个暴露人前。他仅剩的别扭与自持也挂不住了。
"其实我骗了你,这对石头并不是用来祝福的,"陈尘望着由于自己私密情感曝光而一脸艳色的男人,柔声道,"它叫‘夫妻石',只要将自己和心爱的人的名字亲手刻在那上面,便能得成心愿。"
说着,陈尘微笑着张开臂膀。
"过来我这里吧,四年前,或许我没有资格没有能力接受你这三个字,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四年过后的我。"
展开的胸膛已变得宽阔成熟,这里已足够为他迎挡所有狂风暴雨。
"......"
"过来我这里吧。这里可以给你所有想要的。"
得到爱情的年轻男人笑得简直有些狂妄。
张着双臂,展开胸膛,就像展开他和他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