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主人不记得你了呢。"宁扬揉捏著那绿油油的叶片喃喃自语。
第四天里,宁扬改了履历表,在这个僻远小城的市中心找了份普通的职员工作。
每天准时上下班,看著对面忙碌的身影,然後安心地躺下。和他住同样的地方,过同样的生活,即便不能接近,他也能感到安心满足。
一日早上起来,正要像往常那样把树搬去楼顶,却惊讶地发现,室内掉了一圈叶子,他有些激动,凑近一处一处地细细找寻,果然在枝与枝的交接荫蔽处找到了一个不易发觉的突起部分。顿时便欣喜若狂地拨通了德国搞生物遗传研制的朋友的电话,询问要如何照顾及一些注意事项。
"希,它开花了,你看它漂亮吗?"阳光下,宁扬望著对面的顶楼的人,微笑著。无论如何,他想让希看到这树的花开。即使希忘了,也没关系。即使他对自己说"请你不要来打扰我"他依旧想和他一起看这花开的一幕。
对面的人深深看了他一会儿,而後说道:"隔远了,我看不清......你把它搬过来吧。"
宁扬呆住,然後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喜悦充斥。
来到四楼,门已开著。站在门口深呼吸一下。
"希。"宁扬轻声唤著。只是能这样真实地叫著他的名字,心内便是如水波一荡,万难平静。
人从卧室而出,浅笑道:"这麽快,我还在整理内务呢。"
宁扬痴痴地望著近前的人,这眉、这眼、这唇,自己有多少个日夜没这般靠近他了?他不想数清。
"怎麽,不认得我了?"司希穿著件松松薄薄的T恤,看著他笑。
"希......你瘦了好多。"只一句话他便如刺在喉。
"嗯,是吗?不过我还是觉得精神很好啊。"
司希淡淡地说了句,走到那株光秃秃的树旁蹲下,对著那两朵怒放的花不发一语。片刻之後叹声忽起:"我原以为它死了的......可那天它居然出现在我眼前,我觉得不可思议。简直就像个奇迹般。"
头转过来。被那清澈的目光一照,宁扬不由自主地靠近。
"你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司希笑著问。
宁扬感觉自己对那笑容著了魔,嘴里不知说了什麽,只知道自己已经像梦里无数次那样,将自己爱到心痛,想到心痛的人搂在了怀中。
可甫一触到那温热的身躯,他神智猛醒,有些慌乱地将自己环紧纤背的手撤开,心中很是懊恼,为什麽自己总要失控做出这些让他不快的事!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著,气氛有些轻微的尴尬。
"宁扬,你要不要喝茶?上次难得买到正宗毛尖,味道很正。"
司希打破这种微妙的气氛。
"好。"
司希进厨房沏了两杯毛尖端来桌上,果然香味四散。宁扬缓缓地品著,杯中的茶变浅、变浅,终至一滴不剩。
该走了......
"希......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明想搂他,想抱他,想把他搂在怀里用尽全力的吻他,想要他,想得全身细胞都在发抖,可嘴里说出的却是这麽一句。
司希低著头不知想什麽,入了神,仿佛没听到他在告辞。
宁扬又看了他几眼,然後无声无息地朝门口走去。
"宁扬。"
正要开门的手微抖了一下。
司希抬起头来,用那种清澈不见一丝杂质的眼神看著他。
宁扬脑中盘踞多时的意志便被这幽深的目光击成了无数截。从门口奔过来,弯腰狠狠地将坐在椅上的人紧箍怀中。
"希,让我留下来,让我留下来......"一遍又一遍地只知这样重复著。
有一双手悄悄围了上来,宁扬霍地睁大眼,感受著那缓缓靠向他肩头的温暖。他不是在做梦,心中一遍遍强调,只因,即使梦中,希也不曾如此对他。
希,回抱了他。
"希......"声音无意识地颤抖,嗓音也变得暗哑,"让我吻吻你好吗?"
清澈的眼神消失在缓闭的眼睑之下,这是一种无言的邀请。
宁扬一把将椅上的人抱起放在膝上,如待珍宝般将那抹诱惑噙在嘴中,轻怜浅爱,舌尖交缠,细细吻了许久。放开来时,两人都已一脸潮红。宁扬把人抱进卧室,轻放在床上,由眉到眼由眼到鼻,贪婪地吮吸著身下人口中的茶香,体会著和他口舌交缠的快乐,身体开始难耐地在那具细腻的身躯上扭动挤压。
心中的爱恋难以舒解,於是轻柔而又急切地将衣物从那纤瘦的躯体上褪去。每多触一分那裸露的肌肤,就让宁扬身体里的火焰高涨一分。
膜拜似地又几近狂热地在那漂亮的身体上摩娑、亲吻,发出令人耳红心跳的喘息。
司希闭著眼,任身上的男人肆意地抚摸吮吻,终是受不了身体的刺激上开始轻轻地呻吟出声。
这种致命的诱惑彻底击跨了宁扬岌岌可危的意志力。轻柔的爱吻顿作狂风暴雨。
司希略皱著眉承受著太过疯狂的激情。明明很痛,可被这个男人这样爱著,心里却又有一缕难以付诸言辞的安全与温暖。
"希......我爱你......我爱你......"宁扬无法控制自己内心压抑太久的情感,更控制不了将身下人狠狠占有的欲望,渐渐地连神智也开始迷乱起来,只是凭本能地在那紧炙的身体里不断地索取......
睁开眼,身边的人依旧睡得很熟。宁扬心疼地吻那紧闭的眼帘,抱住自己爱逾生命的人。
司希疲惫的睡颜让宁扬意识到自己刚才还是失控了,手爱怜地抚上那光洁的额头。
希瘦了,皮肤比起以前也变得微黑,可是却多添了种成熟的气息。手指在脸颊滑动,好似风轻拂过水波面上的细纹,而干爽的吻便是甘愿沈迷在那水波中的一株随波荡漾的水草。
希,我不会让你再一个人吃苦了。
轻手轻脚地下床,宁扬到厨房的旧冰柜里找菜,除了几个面包,就剩一些速食食品,转身时,还看到了垃圾桶里的方便面袋。痛又划过心脏的脆弱部分。成天就吃这些东西,他那脆弱的胃怎麽受得了!
到最近的菜市场买了大篮菜,进门时,熟睡的人仍未醒过。宁扬开始轻手轻脚地在厨房里忙活。发现没有微波炉,便先煮了饭,菜准备好了等希醒了再做。
宁扬闲著无事,又回到卧室,扑在床边双手撑住看著睡得香甜的人。喜悦充斥著他的灵府,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只知道,如今,笑竟已成了表达喜悦最贫乏的方式。
"希,我现在终於能一伸手就触摸到躺在我身旁的你了。"
抱住身边人,宁扬又和衣睡下。再次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宁扬一惊慌忙起身,未及出声便已闻见菜香。来到厨房,正在做菜的司希一眼瞟到他:"醒了我想菜做完,你大概也该醒了。"
"希,我来做。"宁扬去拿他手中炒菜的铲,司希手一让,他手落了空。
再看时,司希似笑非笑:"你自认为厨艺比得上我吗?"一盘香味四溢的清蒸鲫鱼盛到盘里。"端到桌上去。"
吃饭时,宁扬替对面的人夹菜,轻声地抱怨。
"希,你怎能每天吃那张速食食品方便面,不易消化又没营养,明知自己的胃不好......"
司希咽了口饭,轻松地笑道:"有时赶时间,便吃得草率了些,其实平时我都有很好地照顾自己的胃的......对了,你买那麽多菜放冰箱做什麽我一个人可吃不完啊。"
我是买的两个人的菜,只要你愿意,我每天替你做饭熬汤,不让你这样虐待自己。
"希,你看看你自己都瘦了多少!"
"是吗?嗯,好像还黑了点,"司希吃完碗里的饭,放下筷子,语气平常地说著,"男人出来讨生活就是这样,总有些累的。"
宁扬"啪"地把碗筷放下,起身将司希搂住,怒气想将他狠狠地搓揉。
"我知道,你想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想过和以往全无牵绊的新生活,可是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怎样我很清楚,再说,这种粗糙的生活也适合我。"
"完全不适合!"宁扬楼紧椅上的人,压抑地低吼。"希,这样的你让我看到就心痛你知不知道!"
司希微微挣脱宁扬的怀抱,望著他的眼睛:"宁扬,你放心,除了胃,我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很好。我也不是在自虐,现在这种生活对我来说真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体验。"
"就算你不在乎我的感受,也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体......希,辞掉工地那份工......"宁扬用头摩擦著司希的颈,"我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司希沈默了一会儿,才道:"可要退工......也要待到这个月尾才行,因为工地那边最近紧缺人手,一时半会儿也请不到人,我不想让工头为难他帮了我很多。"
"我去。"宁扬说。
司希一呆,复又问道:"你说的......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说工地一时片刻难於找人吗?你辞了我去。"
"不行。"司希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有什麽不行。我没病没痛,身体壮得像头牛,为什麽去不得!"
宁扬紧抿嘴角,薄薄的唇形拉出一条优美的弧线。那种明是赌气却偏又显得冷酷坚硬的表情让司希看得笑了。
宁扬一秒也不肯放松地看著,仿佛渴望许久的珍宝突然出现。
"希,你刚刚对我笑了。"宁扬低语喃喃。
"我一直在笑啊。"司希淡淡的语气里有著不解。
"不同。你第一次对我露出这样的笑,就像射进你心里的阳光又反射回我的眼中,让我清清楚楚地觉得你那一刻是愉快的......和你好接近。"
宁扬缓缓伸出手,让两人紧贴在一起,手轻抚著那背脊的曲线。
"希......讨厌我吗?"
"......"司希将下颌搁在他肩上。
"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吗?"
"......我可请不起你。"司希说话间,那张合的下颌在宁扬的肩头来回挪动,造成一种尖锐又酥麻的摩擦感。
宁扬难耐酥麻地咯咯笑起来。
"那我请你。我请你让我照顾你。"
笑意未淡,目光再显出一种仿佛另全世界也难以置疑的执著与认真。
临近夏日的阳光将宁扬身上的汗滴蒸烤成一层薄薄咸咸的粘稠物体,让身体紧绷又难受。
古时人工晒盐大概与此同理了。宁扬便用毛巾擦著身上的粘稠边想。坚决让希辞了工地这里,把餐馆那边转成了全职,这样晚上希便能好好休息了。而他自己辞了那公司职务,然後来了这里。
工地放工没有固定时间。当天任务完成便可收工。宁扬总是尽量提前做完,早早回家把饭煮好菜洗净,然後等希回来再做。
他早让私人医生把希当日的手术报告和身体状况表作仔细研究,制了份营养结构配置表传了过来。
他欣喜地发现,这些天,希的气色好了很多,而且他抚摩那削瘦的双肩时感觉没那麽硌手了。宁扬愉快地哼著小曲在厨房里转悠忙活。
"六点了,希怎麽还没回来?"宁扬看了眼客厅的时锺。以往这时希该回了。
拨通手机,铃声正常地叫了一遍,没人接。宁扬接著按重拨,刚响两声边被掐断。
宁扬拿上钥匙便奔出门,心在狂跳,希,我的希,千万不要出事。奔出半条街了,宁扬突然想到什麽,脸色煞白。姐,要是你敢伤害希一丝毛发,你不顾姐弟情意,我也无须再顾了。
宁扬压住心中的恐惧,强行冷静自己的神经。这时虽还亮,但由於天色阴沈仿佛暴雨将至,所以路上行人已不多了。挑一些僻静的巷子沿路找寻,那毫无人声的死寂有如强效催化剂般助长了他心中的恐惧疯狂地滋长。
就在冷静快要被惧意侵蚀干净时,宁扬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意大利语他听不懂。仿佛是在争吵什麽。循声来到一条极荫蔽污秽的巷子口,眼光一触到那被压在地上的人,他血液仿佛要顷刻化作岩浆迸射而出。
他的希被两个意大利人按在地上,嘴中塞了块破布,另两个站著,四个人似乎在激烈地争论著什麽,远处还有一人躺在地上。
宁扬旋风般冲至跟前,左臂一勾,右手抓过一人脑袋往墙上猛撞,也不管人是死是活,推了开去,右腿急扫另一人下盘的同时,双手甩开了那压制著司希还未及起身的两个意大利流氓。两具结实的身体倒了开去,又迅速翻起,朝宁扬扑了过来。
宁扬红著眼,宛若一只因被窥觑了唯一宝物而狂怒的狮子,那缠斗的三人眼中渐渐露出怯意,司希人已从地上爬起,脚步有些晃荡地靠墙站著。
宁扬见了,心内著急:"希,你没事吧?唔!"分神间已中了对方一拳。
司希急忙道:"我没事。"
"到巷子外等我一会儿。"话音一落,一声惨叫,宁扬一脚下去,那结实的身躯滚了几米远。余下的两人见情势不对,瞧见同伴的惨样,便想开溜。
宁扬阴恻恻地说道:"想开溜?恐怕你们连打电话回家买棺材的机会都没有。"
那两人被宁扬堵住,两人一发狠,各从腰间扯下把短而亮的小水果刀,嘴中用意大利语谩骂著再度朝宁扬扑过来。
宁扬嗤笑一声。侧身避过刀锋,手灵巧快速地向前一搭,捉住那其中一只捉刀的手腕,用力一错,刀便掉落在了两米开外,而人同时也被摔到墙角晕了过去。
宁扬转身,不禁吸了口凉气。
那个意大利混蛋竟......
"你找死!"一声惨呼夹著司希的惊呼声里,小巷口的这场恶战才算落下帏幕。
司希惨白的脸上有些血迹,不是他的。宁扬左手手臂划了条两三寸来长的口子。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被刀锋划了条口。"他刚才见那混蛋朝希扑去,心中惊惶乱了方寸,一时不慎被刀锋划伤。
"我帮你先用衣服包一下,免得血流得太多。"
"希,你知道那些渣子是什麽人吗?"
"大概是附近的一些混混,前几天在餐馆见了我便时不时来骚扰......今天不小心被他们觑著空子,我乘他们大意,先放倒了一个,後来四个人便一拥而上。"司希双手扯著衣襟宁扬手臂打了个大大的结,声音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抖动。"你来时,他们大概正讨论著要如何处置我,或是争论谁先上......"
"我不许你这样说,不许!"宁扬吼著吻住那还在张合的嘴。
而他怀中的身体在渐渐下滑。
宁扬察觉到异样,霍然放开,惊恐地看著怀中的人脸白若纸。
"希,你怎麽了......脸色怎麽这麽差......是不是刚才伤到哪里了?"
"没......有......先前他们恨我弄伤了他们同伴,便踹了我几脚......胃......胃部......有些痛......"
"希、希......你不要吓我!"
意大利边境小城的无人街头,宁扬抱著骤然而倒的人发足狂奔......
一年後
中国.某城
一临山滂水而建的高级别墅内,响著清脆的风铃声。一身著白色休闲服的帅气英俊男人正拿著一只香烟头逗弄著床上的人。
鼻尖不停地被外物侵扰,缠睡在床上的人下意识地用手拍了拍鼻尖,男人笑著收手,片刻又伸出手来逗弄。床上的人被反复如是的叨扰,不甘愿地睁开眼,露出一双由於睡眠充足而敛著水意的眼睛,酣睡之意仍是不醒。
男人见自己方法终於凑效,低下头一记深吻。
"小懒猫,想睡到什麽时候啊,不记得我们今天要去拜佛去的吗?迟了,菩萨可是会生气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