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拿了床被子给你吗?"
"客厅没空调,又是沙发......"
我不由横瞪了他一眼:"那你昨天睡门口就不冷?"
他哑口无言。
"给我滚下去!"我不管他有没有穿衣,把被子整个一掀,铺起床来。
临出门前,我回头看著後面的人,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昨天有没有做什麽?"
"什麽做什麽?"
"你!"他装疯卖傻,我气结。
"希,你是问昨天我有没有对你做什麽吗?"宁扬嘻嘻笑著,裸著上身走过来搂我。赤裸的身体气息让我胸口一滞,我扭身避开。
"我什麽都没做。"看著我不信任的表情,他又加上一句,"那是不可能的。"
"可那也不能怪我啊,原本我就怕自己控制不住,煞是小心地避开你。可是有人半夜硬是往我怀里钻,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我就是神仙也忍不住了......"
他如此解释,那无辜的模样,让我心头火冒。我竭力压住情绪,免得让脸颊温度继续升高。
"希,你在害羞?"他饶有兴味地看著我正在烧著的脸。
我怒瞪他一眼:"我在後悔,昨天干嘛叫一只中山狼进来。"
"你说错了,亲爱的希,我不是‘中山狼',是色狼。"他眯著眼笑得有如偷到腥的恶猫,"我昨天只是吻了你。"
"......还吻了你的脖子、胸口......"
"住口!你真无耻!"我怒叱。他顿时噤若寒蝉。
在公司一整天,我都在後悔,昨晚一时鬼迷心窍,让那怪物进了门。後悔莫及。
及到下午快下班时,我才考虑到昨天傍晚发生的一幕会给公司的我带来怎样的影响。若公司的人知道後会用怎样的眼光来看我?大概多半也少不了"恶心"鄙夷之类的情绪了。留意找了一下,发现陈恋并没有来上班。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请假了。我和陈恋的交往的事还没公开,公司的人并不知道。
要不要去探病?想起昨天她那麽激烈的反应,我著实犹豫了一阵子。最後还是去了。不管怎样,我和她要做个了结才对。
今天的陈恋显然没了昨天的激动,见了我还算平静。我稍稍松了口气。
她把我让进屋後,还倒了杯茶给我。我颇为诧异。
"小......陈小姐,我......"我意识到关系已不同以往,及时改口。
"你不用说什麽,昨天是我情绪太激动了......但我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自己的男朋友或是丈夫是同性恋。"
"我知道。"
我本想对她说,其实我并不想骗她,只是打算和她有个新的开始而已。话到嘴边又咽下喉咙。这样的结束对她来说,算比较好了,何必再说那些无益的话惹她伤神。
从陈恋家出来,远远见著一个人站著,看著我下来便迎了上来。
"希。"
"这下你满意了吧?"
他笑了笑,却不是很自然,接著又把话题扯开。
"饿了没有,我们去吃饭吧?"
我见他故意避开话题,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要吃你自己去吃,阿晓还等著回来吃饭。"
"阿晓?那我和你去买菜,帮你打下手好了。"
我默不做声地只管自己走著,走过那辆停靠在一边的车子,朝著附近的菜市场走去。身後传来宁扬关上车门然後跑过来的声响。
一直到菜市场,他都没再说话,只默默调整著步伐走在我旁边。
不过,他的静默到了菜市场就不同了。
"希,你喜欢吃芹菜的,多买点回去。"
"......"
"这鱼也很新鲜呀,买条回去。"
"......"
"还有这鱼头......"
"阿晓不喜欢吃鱼头。"我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他嘴角毫无形状地扭了几下:"......可我喜欢。"
"宁先生,你弄清楚点,这是买给我们自己吃的菜,不是为你做的,想吃自己回家去做。"
见我语气变冷,刚刚还在坚持的人态度马上软化下来:"不买不买......那阿晓喜欢吃些什麽?"
买完菜回走时,我听见他低声嘟哝:"为什麽那个阿晓就那麽重要......"
"你刚刚说什麽?"我确认性地问道。
"没什麽。"他否认得倒干脆。
过了会儿,他问:"希......你和阿晓真的......那麽好吗?"
我冷哼了声:"阿晓我就是那他当弟弟看的,"打住话头冷言觑了身旁的人一下又接著说道,"至於你,就像眼中的砂子,看见就不舒服。"
眼前的人表情霎时变得僵硬,看著他那有点伤心的样子,我意识到可能刚才自己的话说重了点。
说话间不由语气变软了些:"走吧。"
走出菜市场时,一直都郁郁的人突然笑了起来。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鬼笑些什麽?"
"希,我们这样一起买菜又一起回去,我觉得......好幸福!"
意料之外的话,我回头看了一眼。
"这样你也会觉得幸福?要说好话也不是这样说的。"
"我是真的觉得幸福。"面对我的不信,他不由加重语气强调。
"一起上班、一起买菜、一起回家的感觉真好。"他刚才还郁郁不欢的眼睛霎时便像擦亮了的上好青铜,泛著幽深幽深的色泽。
(十九)
看著他的笑容,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想击碎它,事後去想,这种心情竟似小孩子恶作剧的意味。
"你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又哪里会去理会别人。"这句冒著冷气的话,成功捣碎了笑意。
"......希,你真的如此讨厌跟我在一起吗?你说实话,别说慌!"
"我说讨厌你就会离开?"
感觉他的脸瞬间僵住,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走了几步,觉得身後有异。我回头一看,才发现一直走在旁边的人还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
见他不跟来了,我也没打半个招呼,乐得自个儿清静地往前走去。
"希......"他隔著十多米的距离,大声叫我。
我无奈回头,本以为他接著跟上来了,却发现他还站著,完全有如被施了定身法般,我大感诧异。
这时节,寒气已深,风吹在脸上颇是刺骨,他独自站在数米远的地方,身旁冰冷的墙壁与他脸上的哀哀之色让我看著,心里一动,竟觉得煞是可怜,态度便不觉软了下来。
"你还杵在那儿做什麽!想被风干吗?"我停下站住脚。不远处的人脚下就像生了根,表情怔仲地望著我。
我叹了口气:"你要麽过来,要麽滚开,别像傻子蠢站在那儿好不好?"
我话音刚落,他大喜过望地跑了过来。若他身後有条尾巴,那一定在拼命摇著。我强忍住迸出嘴角的笑意,觑著他道:"你还真是个怪物。"
"啊?"他满是不解。
我懒得和他多说,转身挪开了步子。
为什麽一定要我叫他来才来?平时他不是想干什麽就干什麽的?想著想著,突然心里又生了些许悔意,为何先前心软叫了他,若不睬,他会怎样,在那儿站下去?
我边走边为自己这种连锁性的思考感到好笑。
"希,我们到车上去吧,这里走路怪冷的。"
"你冷你自己去。"
"我是怕你冷,再说,快六点了,如果不快,恐怕阿晓会等......"
他空出一只手来握我的手,因为动作太自然,我一下子竟没想到要避开。等在漫溢的温度中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握住了。
"两个大男人在街上握手像什麽话!"握甩开他温暖的手掌,低斥。
"只不过握手,被人看见有什麽......"他小声嘀咕著。
"阿晓,这是我以前的同学,宁扬。"阿晓 回来後,两人对著望,我只得站出来介绍。
"以前见过。"阿晓一副不冷不热的语气。
"你好。"宁扬适时地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公子派头,"希跟我说,他把你当弟弟疼呢。"伸出来的手并没得到回应,阿晓寒著俊脸哼了一声便进房去了。
我差点笑出声来。
宁扬也耸著眉毛笑:"这小孩还真不好巴结呀。"
吃饭时,阿晓只沈著脸吃饭,话很少。我当然知道,造成他不快的来源便是我身边这个脸上一直挂著笑容的男人。平常阿晓难得呆在家里休息。吃饭後我决定赶人。
岂料......
"司希哥,我呆会儿出去。"吃完饭後,宁扬自告奋勇地去洗碗,我也由得他。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麽,临时又有事?"
"不是工作,我想出去看电影。"
"看电影?"我直觉自己不该接口。
"《魔戒三》"
"嗯。"
"我买了两张票......"
"......"
"我们一起去看吧?"
"......我......"我倒不是不想去,只是有宁扬这个大麻烦在,会很不方便。
"司希哥,你不想去吗?"
"呃,我也不是不想去......"我不知道该从何跟他解释起。
"因为客厅里的那个人?"
"呃,算是吧。"我忽然发现自己回答得不得要领。
"你怕他生气......就不怕我也会生气吗?"
"阿晓!"
"我一个人去好了!"他头发一甩,大步走出房门。
"阿晓,等我一下。" 我从里面赶了出来,情急之中,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走到门口的人,向屋内瞥了一眼:"算了,我还是一个人去好了。"
门不轻不重地关上了。
应该是生气了吧?我迈著无精打采的步子回走。
"希,怎麽了,他好像不是很高兴?"
我横了他一眼,也没什麽好语气:"你什麽时候走?"
"怎麽,生气了?"
我闭嘴不语,心里也直觉这样拿他出气太幼稚,可想到若不是他在,阿晓宝贵的休息日也不会弄得这样不快。就忍不住。
"饭也吃了,该走了吧?"
"我想多陪陪你。"
"别说‘陪',听起来恶心。"
"现在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
"要不,看会儿电视好了。"见我不答,他打开电视,音量关小,又坐回我旁边。
我走进卧室把门关上,便躺倒了床上。
客厅里的人很意外地没来骚扰,让我清静了一阵。外面静悄悄的,他在干嘛?走了?应该不太可能。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厅里电话在想。两声过後,宁扬在门口叫我:"希,电话。"
我走到客厅时,绵长的电话铃音刚好挂断。我望了宁扬一眼。
"接别人的电话不太礼貌。"他如此解释。
我又好气又好笑:"礼貌?你说这句话不怕闪到自己舌头?"
"希,你的利嘴真是一点也没变。"
我靠在沙发上,他便像一块带著强力黏性的胶布跟著贴了过来。
"别靠过来!"我再次站起身来朝卧室走去。
"希,你别老呆在里面了,和我说说话吧。"
"我累了,想睡了。"
"现在才刚刚八点......"
"我明天要上班,早点睡不行吗?"
"我也要上班啊。"
"那你回家睡去不就行了!"
谈话到这里算是僵住。
他脸上的神色几经变幻,终於说道:"好吧,那我回去了......"
我没应声,不过摆在脸上的表情想是再清楚不过了的。
他默然无语地看了我几秒,便走了。
逢他转身开门那刻,我似乎听到一声轻轻地叹息。
(二十)
门关上的同时,电话响了。我看了看,和先前同一个号码,陌生的。
"喂?哪位?"
"喂,司希吗?"
听到这个不算陌生的嗓音,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有什么事?"
一阵有如银铃般的笑声响过:"啊,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有件喜事要告诉你。"我紧闭着嘴,不让自己凌乱的气息传进话筒。
"下月中旬,是......我和盛乐的婚礼,希望到时你能来参加,喝杯喜酒。"
"......"
"哦,对了,小扬在你那儿吧?他手机一直关着。也麻烦你顺便告诉他一声,到时两人一起来好了。"两声愉悦的笑声之后,结束了通话。
我呆呆地站在电话旁,直到听到话筒里传来迅疾的挂筒音才回过神来。
茫然间,听到门铃在响,脚步疲于挪动,铃声却一直持续着,开门一看,竟是宁扬去而复返。
他为什么突然回来?我头脑迟钝地想着。
"......我的钥匙忘沙发上了,拿了就走......希,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
"你不是拿什么东西......钥匙的吗?拿了就快走吧。"
"你不说,让我怎么放心走?"
我按住了探向我额头的手。
"宁扬......我想喝酒。"
"希?"
"给我买瓶酒回来好不好?"
"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甩开他的手,朝门口直走:"我自己买去"只觉他双手一拉便把我拽进怀里。
"不行,希,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手在背上来回摩娑似在安抚,胸膛更有一股让人安心的温度传来,我闭上眼睛靠了上去。不管是谁,能让我得到暂时的温暖便行。
"宁扬......我很难受。"
"嗯,你说哪里不舒服?"手掌在背上轻拍的同时,嘴唇在我额上亲吻住。
"你姐怀了盛乐的孩子......他们要结婚了......"
只觉额上的温度突然远离,却在下一秒覆在了我的唇上。我扭头让开,又被他捉住。他吻得很深,温柔而专注。那种专注让我感觉此时吻着的人心中一无一物,唯有此吻。
这样的吻,此时的我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
等寻回自己的呼吸时,发现自己已躺倒了熟悉的床上。
"你让我看到你为盛乐伤心如此,又让我情何以堪?希!"他从咫尺间凝目注视我。我气息不接地喘着气。
"不要再想他了......好好接受我的爱......"嘴唇开始在我颈间、锁骨逡巡,而手指解开了我的上衣扣,探了进来。
"好想抱你......想得都快疯了......希,可以吗?"
灵动而火热的手指在我衣内游弋,终于挑拨起我久未开启的情欲。是以,在他脱去我的衣服之际,我并未拒绝。
"希......"他低下头含住了我胸前的敏感处,我一阵战栗,不由得呻吟一声,抓紧了床单。
"抱住我,希。"他把我的手臂环在他颈上,再次俯身吻住了我。
今夕何夕,我已不想再去顾。
就随着自己的心情欲望沈沦一次吧。
早上醒来,床铺凌乱,身无寸缕,还被他紧搂在怀中。
如果说,对于昨夜毫不拒绝地让宁扬抱一事没有后悔,那是骗己骗人。但这点心思我也不会露于言表。既然做了,后悔何益?若要怪,那也只怪自己一时臣服在欲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