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门,面对跪了满满一地的人说:"小王爷鹤去了,他是灯神转世!"底下顿时一片悲声。 浑浑噩噩中,不知来到何处,我靠在一棵树下,怀中一痛。记起刚刚放入怀中的簪子,怕已是刺破了皮肉。细细端着这支不详的鹤嘴簪,不消片刻,又在我身上划了一道。我感到一阵寒冷,抬头望去,将军高高的骑在马上,冰冷的眼睛望着我。呵,他终要来找那另一半的真相了。
叮,一声,沾血的簪子掉在地上断为两段......
(完)
《青园》系列--《缘》蓝篇
我冷冷的看着他,我的青儿,你要瞒我到何时?
叮,一声,簪子掉在地上成为两段,他苦笑的看着我,转而无奈,他低下头思量了片刻,待抬头时已是满脸柔情,他伸出双臂:"将军,带我走!"我转怒为喜,一臂将他捞身上马密密圈在怀中:"青儿,你终于肯认我了!"他反手抱住我,紧贴我的胸前,晃晃脑袋:"佛灯情苦,只为错缘在先,真情在此不再错过!蓝,我们好好过吧!"我大喜过望,仰天长笑:"多谢佛祖--"随即策马飞奔......
初世
我刚出世,爹爹为庆老来得子特请了一位西域奇人给我打造一件饰物,便是那鹤嘴簪。虽然精细至极,爹爹见是件女人家用的饰品,很是不快。那西域奇人告诉爹爹,这是为我日娶娇妻之用,爹爹这才高兴起来。
我在青园第一次见到青儿时便将那支鹤嘴簪赠予他,明知他是男子也阻止不了我对他不尽的爱意。可那鹤嘴簪一到青儿手里,竟会将原本就体弱的他划得遍体鳞伤,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也让我心痛万分,这支破簪子不要也罢。可青儿安抚我:"既然是奇物必有它存在的道理,你看它虽破我皮肉,愈合后却不留任何伤痕,也是难得的宝物。"他妙目一转,续道:"若非是因为我是男儿身,它便与我结怨,怎奈主子喜欢的紧,也只好稍稍加以惩治便罢。若我是女儿家还不知道它在我头上是何等风光呢。"说罢倒在我怀里窃笑,我真是爱煞他的娇憨之态。他将那簪子收在一个锦盒里,转而对我说:"这是你娶妻之用,他日见得嫂子,青儿必当归还。"我哈哈一笑:"哪里有什么嫂子,只怕当真有了嫂子,你定比那簪子厉害多!"将他搂在怀中狠狠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这几日和他见面,总觉他心神不宁:"青儿怎么了?"他不语,轻轻靠在我肩上愁眉半拢。我知道他其实是个很倔强的人,当日若非与我情意相通,让他屈我之下是万万不能的。我解开他的发髻,为他梳理一头的青丝。重新挽上头巾时我在他耳边低语:"青儿,我们成亲吧!"他在我怀里一震,茫然的看着我。"你这么看着我,难不成要我嫁给你?"我伺机取笑他,他忽然落泪。自我与他在一起从未见他掉过泪,我大惊以为说错了什么。"我爹爹已病入膏肓,要一味百年冰山雪莲入药。"他不是任性的人,要不是到了绝路上,决不会开口求我的。"好,等我回来,我娶你!""我等你!"
当我从雪山峭壁上抓到那棵雪莲时,系我的绳子被冻断了,我紧紧抓着那棵雪莲坠下山崖,耳边依稀传来青儿的呼唤:"我等你!"......
我的生魂(生魂指并未死去的人的魂魄)在雪山边徘徊,我出不去,那么我还有活的一天,青儿,等我啊!......那堆火终于将我解救,青儿,青儿--(详情请参照偶的《约定》一文)
......我不甘心,为什么就此要入轮回,喝了那孟婆之汤我便与青儿要永世分离,看青儿受尽阎殿酷刑只为能见我一面,完成当初彼此的约定!我要与他约定永世!"青儿,不要喝迷魂汤,我们去求佛祖,我要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佛勃然大怒,违背投生之理不算,还是逆情孽缘。念在青儿为孤魂引路,让他先去投生,但罚我长跪佛灯。
"等我,青儿,我会来找你!千万别喝那迷魂汤!""恩,我等你!"
伺灯世
佛让我侍奉那盏莲花坐灯,除了每日跪读经书,便是给佛灯添油剔芯,拭搽尘灰。也不知过了多久,佛问:"你可悟?""不悟!""你可悔?""不悔!""冤孽深重!"佛隐去了。我擦着佛灯问:"你可知情为何物?他可以为我上刀山,下油锅,历锯磨,我不过在此念念经文,伺奉你罢了,只要耐得寂寞就能与他相伴永世!呵,笑我真是寂寞了呢,竟与你这等痴物说话!啊!"那佛灯忽然变得滚烫,我被一滴飞溅的灯油烫到,灯火忽明忽暗,"我怎么忘了,凡是佛身边的日久便有灵性。你呀,定是修炼还不够,被我伺奉,象我这等顽劣之人,只会叫你更头痛。"那灯芯忽然直直的,照得佛堂亮亮的,似乎在挑战我的话。呵呵,这古怪的佛灯怎的和青儿的脾气如此相象。于是每每寂寞难耐,我便对着这盏佛灯诉说我与青儿的种种往事,说他的痴,说他的狂,说他的娇,说他的烈,说他的情深......那灯火随着我的诉说隐隐跳动,我不指望它能真明白,但总解了我好多的寂寞。不知又过了多么漫长的时光,佛忽然出现:"罢了罢了,你这劣根不改的惘徒,投生去吧!"我欣喜若狂,跪谢佛祖。正待离去,望向那盏伴我孤寂的佛灯黯然无光。我最后一次搽拭它,替它剔完油渣剪完灯芯。"佛灯佛灯,今日我离去,他日便不能相见了,你在这边好生修炼,愿你早日名列仙班!"那灯火跳了跳,一滴油滴在佛台上。我叹了口气:"我要去找我的青儿了,你自己保重!"转念一想若青儿得知我日日与灯痴言,定要笑上一番。想到青儿,我的青儿不知现在在何处呢,快快投生与他相会吧。青儿,我来了!
三世
我知那慈眉的婆婆便是那孟婆,她将迷魂汤分给众魂好叫他们把前世忘记。我恨恨泼掉,那孟婆冷笑:"你那青儿早就喝了,你不喝也碰不到他了!"我不信,青儿和我约好斯守永世,怎会轻易喝了它!孟婆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道:"你以为你那青儿等了你几世?再牢不可破的情缘也经不起这光阴锐箭!你还是喝下它,去寻另一份倒也罢了。"我摇摇头,往投生路去了。
第一世,惊觉这次的分离竟过了百余年的光阴,茫茫人海无从寻起,况且转世时容貌也变了,但我坚信只要我们彼此见着,终能相认!可过了整整三十载未见青儿,我想转世重来便去了战场......
第二世,我想起青园,我们初会的地方。若是青儿转世了定会去那里,倒不如我守着。我入了青园当了花匠。可正当战乱,不久又被拉去充军......
第三世,我回到青园,那里早已面目全非了,我将它买下重建,青儿,你在哪里啊--
人世的孤独比那侍奉佛灯难耐百倍,青儿为我枯等百年,实在心痛!为排寂寞,我收养了一名乞儿做义子,待他娶妻生子,我也已度过漫漫五十载。我将那儿取名青儿,以慰我相思之苦。又过得十六载,我已暮暮垂老,那日我躺在床上心知已无多日,可青儿依旧不见踪影,此生怕是见不着了。我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的青园。已时腊月,雪花纷飞,义子在亭子里赏梅。我想起一年也是腊月飞雪的日子,在那亭子里抱着青儿诉说绵绵情意。我望着那漫天雪花说:"青儿,每片雪便是我对你的一份情!"他微微一笑轻指那梅:"若蓝是雪,我便是那梅。"我一震,每一朵傲雪而开,融雪而败!那份意比我的情来的深啊。
"爷爷,今日可好些?"青儿是个很乖的孩子,他是我的孙儿。
"你怎么不随你爹爹赏梅?"
"爷爷,我不知怎么着,每每见到雪花心中就象堵住了,最最见不得那雪中之梅,会莫名的流泪,大概是天生犯冲吧。"
我听得洪钟一声,震得我全身发麻!难不成青儿就是青儿!我记得孟婆的那声冷笑:"你那青儿早就喝了!"我万万没料到,找了一辈子,他居然成了我的孙儿!一阵撕心裂肺,不,不,不----
待我悠悠醒来,已在黄泉路上。我的魂飘飘荡荡,不知归向何处。青儿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他把我忘了,他不再是我的青儿了!恍惚中被拉住:"喂,你这个孤魂,去哪里?这里才是通往奈何桥的方向!"原来是引魂使。他忽然细细看着我:"你是蓝?青儿的蓝?"我一惊:"你怎知?""呸!我道是何等人物,让前任使者失魂落魄,原来不过是个蠢材,连投生之路都认不得!"我不顾他如何骂我:"你见过青儿?""他是唯一一任鬼魂使,是受了阎殿三大酷刑才做的引魂使,我怎不知?"他说起青儿时满眼敬佩之色,但转到我这里,便不肖了。我苦笑一声:"他已不认得我了!""啊?!"半晌,"你莫怪他忘记你,我在这里引魂,少说也见了他七八次,每次见他困苦不堪的往生路去,他总要问我:‘蓝可来了?'可恨你终不来,他必是绝望了,喝了那孟婆子的汤!怪不得这几次来时不见他提起,我以为找到了呢!"我听了心痛不已,人世的孤寂我已尝到,可叹青儿转世七八次也未见我,怎不死心?记得我时痛苦,忘了我却快乐了,我真不知还该不该续这段缘。那引魂使见我茫然痴立,便道:"若你们就此断了,那这些苦本来就不要受,当初就该喝了汤各奔东西!""可他不记得我了--"我怔怔的说。"说你蠢材还真是,他不记得你,你可记得他?枉费他受尽折磨,此次也该轮到你了!"说完又含糊低语,"其实那孟婆汤也非真有用,来投生之人本是想忘了前世重新来过,孟婆不过是借名罢了!"我大喜过望低头拜谢。他一让:"你先莫谢我,我是敬佩鬼魂使的气节才给你指了一条明路,你此世若是能让青儿与你相认,也算了却我的一份心意了。你好生去吧!"
今世
此生居然投生在了将军的家里,想必是与我前几世的经历有关。我找到了青园,那里本是私宅,但似乎已成为荒弃的废园,我见了那主人,才得知青园已成了他家的禁忌,他听闻我是将军之子,二话不说便送予我。我又命人翻修了一番,恢复了原貌,得好时机常常在青园驻留。我谨记引魂使说孟婆之汤,并非真能将人记忆全抹杀,否则,喝了迷魂汤的青儿怎还投生青园,怎还望雪而悲,见梅而涕呢?我一直坚信着,此生必能遇到青儿!
是年我二十二岁,正逢春季百花怒放时节,我去了青园赏花......
满眼团花簇锦,各自斗妍,记得两人赏花时的浓情密意,真是满园春色依旧在,不知故人何时归!忽闻断枝清声,打断了我的思忆,我颇为不快:"谁!"我一侧身,便见到了他!
他一脸惊慌之色,却也掩不去那清丽的轮廓,是青儿么?我隐隐有些激动了,难道真的被我等到了?"青儿,青儿--"园外传来呼唤声,他有所动容。"青儿,你叫青儿?"天,真的是我的青儿!我一把抱住他:"终於等到了!你知道吗?我等你整整等了三生!"大概是我的热情吓到他了,他在我怀里使劲挣扎,我怎能就此放手,将他抱得更紧了。孰料他竟张嘴狠咬我的胳膊,我一松就此放了他狂奔,我并不追赶,料想应该是园子的旧主,即便不是也该是熟客的孩子,只在他身后留了一句话:"你跑不掉的,青儿!"
我满心狂喜,找了三世终将他找到了!我只等唤醒他的记忆,与我相认!怎知此次又错过了,父亲派人将我唤回,即日起程去了边关,待见到他,已是五年后了......
刚到边关,就有敌军来犯,父亲命我出关迎敌。有了几世的应敌经验,加上从小熟读兵法,不消几日就将敌军赶出几百里外。皇上大喜加封我为将军,命我久居边关守护国疆,而父亲封为护国大将军。我暗暗叫苦,如此一来要见青儿怕是难了,后悔当初应该强行掠了他去。我只能画了张像,命人好生寻找他的下落,待省亲时再去找他。可恨那南夷并不大肆举兵攻打,却不时侵扰边关,使我脱身不得,只是想到青儿还小,无可能娶妻立业,才稍稍安稳些。青儿啊,我等你三生了,可莫再错过!
转眼过了五年,终于可以回家省亲了。拜得已退居朝野的父亲,原本打算询问旧主,怎知他现已做了尚书,官高二品,将那青园也收了回去,我这在外的三品将军怕是不在他眼里了。一错再错,捶胸蹬足,悔不当初。难道此生又要白白浪费了么?我茫然了。
在朝中,有人推举了自己的儿子做了我的参军,我浑浑噩噩便应了下来,待清醒后,才发觉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那高官之子,必是那纨绔子弟定是极难调教,一气之下送至边关。边关守国非同儿戏,稍有差池就会命丧九泉,到时我如何交代,但放任他顽烈不加调教,又怪我照顾不周,这事极难处置(我将那儿硬定成这般模样,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三日后,我见了青儿(详情请见《青儿篇》)!他竟然记得了我!?他求我带上娘亲同去,我便知他在尚书府并不好。见他急急想回家的样子,我不由生疑,但青儿向来孝顺,也就放过了他。随即传来尚书夫人病亡的消息,可叹青儿的受了如此打击。一路行军我静守在他身边,让他慢慢恢复,我知道青儿性烈最受不得别人同情的眼光。
等到了营地,看着他一脸的悲戚还未消除,我再也忍不住了:"青儿,别再难过了,你今世的娘亲如此善良,下世必定得好报。""好报?"他喃喃,"若真有好报,怎不在今世报了?"我大起疑心:"青儿,你不是记得了么?""我,我--并非......"我以为他说他并非全记得了,当下安慰他:"青儿,我知你为我受尽苦楚,不记得也罢,我每日细细说与你听,久了自然记得了。"
于是我每日揽他在怀,诉说往日俱细风景。他起先有些不自在,可日久了我感到他一直是不安的,非常不安。我以为是娘亲刚过世的阴影还未尽除,记忆还未全恢复,我以为,只是我以为......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安了,当另一个青儿站在我面前唤着:"蓝!"我惊觉他始终都没有这样叫过我。"蓝!蓝!"恍如如隔世的呼唤。我望向身后一脸苦涩但又早有准备的他,又望向深情对视的小王爷,不知如何是好。最初就认定的青儿竟然不是其人!?我迷惑了。
多日来与我相伴的青儿虽说一直犹犹豫豫,可他就如我当日初识的青儿一般不肯轻易放开心怀,我从头至尾都未怀疑过他不是青儿;可眼前的小王爷那眼中透露的情意非同一般,我又非绝世英豪,又非聪慧异常,若不是青儿难圆其词。
然,身后的青儿退却了,我的天平终于倾斜了。我追了上去:"对不起,是我一味的认为你是青儿,自那次在青园见到你,便以为你就是......"
"是我不对,明知道自己不是还依然缠著你,你的青儿会原谅你的吧!"他真不是青儿,我有些失望。失望?真正的青儿已经出现了,我竟然感到失望?
"你,去哪里?" "将军,你忘了,我是你的参将啊,我还有我的参将营可去,将军请回吧!"那份牵强的笑容让我心痛。啊,我心一缩,难道我变心了?不,不,我是爱青儿的,一直爱着的--
青儿是皇上的子侄,是王爷的身份,此次他说动皇上前来视察,其实是打探到我的下落追随而来。只凭这份心意,我已感动。无意中说起前景往事,他常常先我提及,细枝末节分分不差,但正因如此,我才渐渐起疑。他似乎总在极力证明他就是青儿,为什么?我既然已经与他相认,又何必再处处暗示?我知我不该生疑,毕竟这前世的总总,只有我和青儿最清楚,可我禁不住自己的心,我知道我已经开始动摇了。在同施青仅有的几次见面,我都几乎想问他你究竟是谁,为何性情与青儿如此相象,可怎么能问出口?青儿每日对我缠缠绵绵似乎想将几世的情一起倾泻给我,而我却在对如此痴情的他起疑,事情愈来纷乱。正好又有战事发生,我借机将所有精力放在应敌上,也好让自己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