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于是一众人等收拾了行囊,柳大娘把自家的小屋给了邻居一个被儿女赶出来的孤苦老人,萧临和柳树怜她命苦,又偷偷留下了许多铜钱,让她不要一下子露出去,免得招来祸事,后来萧临想想不妥,就从自己落凤城的庄园中遣了一个本性纯良的丫头过来照顾她,几个人这才能安心的上路。
为了和柳树培养感情,萧临便命十八影卫中的九人护送柳大娘先去凤鸣山,自己则和柳树与另九个影卫一路游山玩水,等快要赶到凤鸣山的时候,凤九天大喜的日子已经迫在眉睫了,谁知这日休息时,猛听得远处山中隐约传来几声高喊,萧临的耳朵灵,于是便带着柳树先行奔到林中去探探情况,谁知世事竟是如此凑巧,偏赶上凤九天与关山水危在旦夕,于是萧临便出手救了他们。
如此一来,凤九天重伤,眼瞅着是不能和关山水依照既定的日子成婚了。于是萧临与柳树将他送回山上后,住了几天,听说两人的伤势已经没有了大碍,他们便自己先回红衣派去了。
红衣派因为寒芳的连累,在五派中的声望地位一落千丈,幸亏有萧临力挽狂澜,因此派中上下皆对这唯一的男徒弟赞不绝口,纷纷赞成将掌门之位传于这男弟子,本来么,即便是萧临掌门,这也无可厚非,日后选才也不用墨守成规,一定要选女弟子了。像寒芳不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吗?从此后,一切都只看本领人品,对于所有的弟子来说,也是一件公平之事。
玉莲掌门见自己的侄儿为整个红衣派都争了光,自然骄傲。虽然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侄子也娶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土包子男人,但想一想,其他四派的传人无一例外都娶了这种土包子,可见的确是上天注定的事,非人力可以挽回,因此竟意外的没有反对。及至萧临再把师祖惊鸿雁的事情一说,玉莲掌门就更欣慰,连带的看那引了萧临与棕熊相见的柳树都顺眼多了。
两个人就在红衣派住了下来,因为派中的师伯师叔们也舍不得他们太快下山。不过萧临却是十分的着急,他心里自有一段心思,这样在红衣派待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和柳树成亲啊?不成亲就不能洞房,不能洞房就不能行那男男欢快之事,他已经禁欲几个月了,能不急吗?
偏偏这番话还没办法和师伯师叔们说,萧临想来想去,心想看来只能去磨磨自己的姑姑了。于是这天傍晚,趁着众位师伯师叔都在用饭之际,他让柳树一人留在屋里,自己则悄悄来到了玉莲掌门的屋里,恳请她明日一早撵自己和柳树下山。
玉莲掌门哪肯背这口天怨人怒的黑锅,因此姑侄两个就在房间里开始拉锯,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在他们在这里纠缠不休的时候,柳树的屋里竟然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柳树正在屋丧狼吞虎咽的吃着萧临端给他的饭菜,一边盛赞红衣派大厨的手艺,忽听敲门声响,他不耐烦的抬头道:「敲什么敲?想进来就自己进来,还要俺给你开门啊?又不是没长手。」说完了就继续埋头扒饭。
敲门声停止了,过了好半晌,也没听见萧临的声音,柳树心里疑惑,正好一只鸡也啃干净了,他站起身来正要去屋外看看,冷不防一抬头,便看见一个女子站在面前,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柳树这一吓非同小可,登时就觉得头皮发麻,「嗷」的惨叫了一声:「女鬼啊……」就要抱头向外蹿,却见那女鬼身形轻灵,只轻轻一闪,便又站在他的面前,双目阴恻恻的盯着他,恨恨开口道:「你们这些土包子到底有什么好?沈千里喜欢,江百川喜欢,聂十方喜欢。凤九天也喜欢,现在就连那该死的萧临都喜欢上了,我不甘心,我不服气,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好?」
柳树哆嗦着退后几步,都快哭了出来,喃喃道:「女……女鬼大姐,你……你别冤枉人啊,沈千里江百川,还有那个聂啥的和凤九天,他们喜欢的可不是俺,当然,萧临他……他的确是喜欢俺的,但……但那不怪俺啊,你……你要是他的老相好,恨他始乱终弃,你……你就去找他评评理,要不……要不俺找他也行,让他给你做水陆道场,度你超生……」
他正滔滔不绝的提出各种建议,忽见那「女鬼」猛然就转了表情,一双桃花眼似乎能滴出水来,只见她身姿曼妙的转了一圈,然后行云流水般欺近柳树的面前,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你看我美吗?」
「美……挺……挺美的。就是样子有点吓人。」这是柳树的实话,事实上,他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女鬼的面容一瞬间更加狰狞,但旋即又恢复过来了,然后她一把抱住柳树,咯咯笑道:「我不管了,从来都是我追那些混蛋,结果让他们一个个不把我放在眼里,今儿我要改变策略,尝尝你这土包子的滋味,我倒要看看,你们一个个凭得是什么,就让这些万里挑一的男人神魂颠倒的。」
她一边说一边撕扯着柳树的衣服,只吓得柳树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叫道:「萧临,萧临,你快来救救俺啊,有一个女鬼要来强暴俺,呜呜呜……都是你惹下的风流债,如今却要俺来偿还,呜呜呜……萧临……萧临……」
萧临正往回走,远远地就听见柳树的大呼声,他吓得连忙施展绝世轻功来到柳树门前,因为是在红衣派,也没有哪个宵小之辈敢前来,萧临和柳树又是形影不离,因此萧临离开的时候,就疏忽了,忘记让守卫们过来守着柳树。
他一边奔跑就一边后悔,心想我真糊涂啊,虽然外人不敢上我红衣派来,但我怎么忘了这派里还有一个母夜叉呢?唉,都怪我思虑不周,但……但谁能想到那寒芳和我一向水火不容,此时却连我娶的土包子也会嫉恨上了呢?莫非她是因为被那四个家伙拒绝,所以又把希望放在我身上?结果如今也破灭了,方恼羞成怒吗?
一边想就一边感叹,暗道寒芳师姐有倾国倾城之姿,如果性情儿好一点,怎么会走到今天这嫁不出去的地步,以至于她连自己的主意都打上了呢?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如此想着,脚下却不见慢,径直来到房门口,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一边大喊道:「寒芳,你给我住手。」
寒芳已经扑在柳树身上了,而柳树却一动不动,只有脸上的表情又是焦急又是担心,等到看见萧临,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大喊道:「萧临救俺啊,这女鬼会点穴,她要霸王硬上弓,呜呜呜……」
寒芳看见萧临来,一下子放开了柳树,转身看着萧临,媚眼如丝动作暧昧,轻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担心你家的土包子?啧啧,小临啊,不是师姐说你,这土包子有什么好?浑身硬梆梆的像块木头,连半点儿风情都不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他又有哪里能比得上师姐我?今儿我非要听听这个道理不可。」
萧临几步抢到柳树身边,直到将他搂在了怀里才放下心来,他冷冷的看着寒芳,不耐烦道:「师姐,缘分是天定的,在世人眼中,土包子比起师姐,都是云泥之别,但在我和那四位当家的眼中,慢说师姐,就算是西施明妃再世,也万万比不上我们身边的那一个土包子,这是强求不来的,师姐如今经历了几次磨难,怎的还没有醒悟?」
寒芳的脸一瞬间扭曲起来,大叫道:「不许你提那四个混蛋!听没听见?我不许你提他们,我恨他们,我恨他们。」她歇斯底里的大叫着,一掌将邻近桌上的茶盘茶杯全都劈翻了。然后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重新恢复了正常表情,一步步向萧临走去,并且以无比媚惑的动作脱下了身上的衫子。
她一边脱一边道:「小临,你过来,你抱抱师姐,你抱抱这世间最软玉温香的身子,看看是不是比你那土包子好上千百倍。师姐以前对你凶,是师姐不对,师姐以后都好好对你好不好?俗话说,夫字大于天啊,小临,你过来……」
柳树直勾勾看着已经脱得就剩下个肚兜的寒芳,身上汗毛直竖,现在他也知道这女人不是女鬼,而是萧临的师姐了。抖抖身子,他颤着声音道:「妈呀,这……这女人太可怕了,强暴俺没有得手,转眼就想对你下手,萧临,她……她其实长的还不错,如果能矜持一点儿,别的男人哪会不好好待她,为什么要这般轻贱自己呢?」
还不等萧临说话,寒芳就猛然疯了般的大喊道:「谁说的?谁说我矜持一点儿就能有男人好好待我,我都矜持了这么久,结果怎么样?沈千里被李大喜勾了魂魄,江百川去喜欢了一个张大海,聂十方和那个臭养猪的鬼混在一起,最后就连凤九天,就连凤九天都宁肯逼一个男人和他成亲,也不肯娶我,你说,这矜持有什么好?我要是像你们这些土包子那般淫荡一些,他们怎么可能会都跑掉?」
萧临看着寒芳怒不可遏的样子,心中诧异无比,正要开口,忽听一人焦急喊道:「寒芳,寒芳,你在哪里?你快回答师傅啊。」
萧临心中叹气,高声道:「孙师叔,师姐在我的房里,她……她似乎……」不等说完,一条人影闪电般冲了进来,正是寒芳的师傅,她一看自己的徒弟浑身只剩下一条肚兜和绫罗纱裙,而萧临搂着柳树都已经退到了墙边,不由得悲从中来,忙捡起徒弟的衣服给她披上,那眼中泪水便滚滚而落。
萧临又叹了口气。开口道:「孙师叔,我觉得师姐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太稳定,你看是不是找个大夫……」说到这里,自己也不由得唏嘘,心想孙师叔和师姐平日里为了掌门之位,没少暗中下我的绊儿,谁想到如今却落了这么个下场,真是人生如戏世事如棋,早知今日,她们当初就该收敛一些,何至于走到这个地步呢?就连我也忍不住要唏嘘叹息。
孙师叔抹了抹眼泪,叹口气道:「找过了,说是患了怔仲之症,除了慢慢静养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唉,今天是我不好,一个没看住,她就又跑了出来。」她看向被萧临紧紧护在怀中的柳树,忽然露出一抹笑容,道:「那就是大家口里的小树吧?我因为要照顾寒芳,也没和他见过面,这孩子眉眼清秀,透着憨厚之气,小临你找了他,不错,真不错。」
她一边说着,忽然解下脖子上的一块璎珞,那中间拴着一枚翡翠玉佛,她递给萧临道:「这东西还是当初我们家那死鬼给我的定情之物呢,是在庙里开过光的护身符,虽然小临你不会把这件东西看在眼里,但好歹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就给小树做见面礼吧。」
萧临连忙摇头道:「不,师叔,这是你心爱之物,也是你的丈夫留给你的最后一件东西,睹物思人,你怎能将他给小树。师叔,这礼物我们万万不能收的。」
孙师叔凄然一笑道:「睹物思人,没错,我看见这件东西,就总想起那个死鬼,可是有什么用?他已经死了,他死了二十年,我就煎熬了二十年,如今把这东西给了你们,我也算是有个解脱,这东西虽不算什么稀世奇珍,但或许是开过光的关系,不知多少次都让我化险为夷,小树带着它,也一定能平安健康。」
萧临还待拒绝,却见孙师叔面色一变,忽然凄惨笑道:「莫非小临还怕师叔使出什么诡计害你和小树?唉,你的师姐都成这样了,师叔所有的雄心大计都付诸东流,现在回头想想,这一切都是师叔的错,教会了这孩子争权夺利,钩心斗角,却从没教她怎么做一个好女人,唉,是师叔的错,如今走到这一步,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孙师叔说完这句话,就带着还在那里喃喃自语的寒芳离开了,临走时,她将那个翡翠玉佛给放在了萧临屋内的桌上,那意思很明显:这东西我给你们了,戴不戴随你们的意。
萧临拿起那翡翠玉佛,看了半晌,忽然苦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唉,师叔和师姐为了掌门之位,和我及姑姑争了这许久,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她们却不知我并不在意这个位子的。她们为了选一个五派中实力最强的男人,就不断在沈千里聂十方他们之间周旋,周旋到最后,谁是实力最强的男人还不知道,却是把所有人都丢了,何苦来呢?也不知到今时今日,她们有没有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他说完,就将那件玉佛装进一个锦盒里,然后压在箱子底,毕竟他是萧临,虽然为孙师叔和寒芳的命运叹息,但他绝不会让柳树有一丁点儿的危险,他赌不起,也不想赌。
「那人是你的师姐吗?」柳树终于敢从萧临的身后探出头来,目光望着孙师叔和寒芳消失的方向,他使劲儿的拍了拍胸脯:「好……好可怕,不过……她们好像也很可怜,萧临,什么是怔忡之症啊?你的师姐为什么会得上这种怪病啊?」
萧临便将寒芳的事和柳树说了,然后叹了口气道:「以她素日里的所作所为,有这种结果也是现世报,只是……唉,身为她的师弟,看到她这样,也只能叹一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行了,我们且别管其他人的事儿,姑姑已经答应我们离开了,走,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家,让你去认识认识公公婆婆,还有,要去其他四派走一走。」
「啊,这么说,又可以到处游玩了吗?」柳树大喜,连忙动手收拾起包袱来。
萧临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嘿嘿贼笑着:何止是到处游玩啊,回到我家后,咱们得赶紧把婚礼给举行了,我都憋了这么长时间,可也总该得偿所愿了吧。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很高兴,喜气洋洋的离了红衣派,走下山去,便是一马平川的大道,仿佛预兆着一对有情人以后那一帆风顺的幸福生活。
——全书完——
番外:可不可以说不要
京城中的扫北王爷府,最近因为要办喜事的关系,上下里外都是一团的喜气。
明珠公子回府了,领着他喜欢的人。虽然对方是个男的,但因为为人善良憨厚,说话又风趣可爱,所以博得了两位老祖宗和老爷夫人的喜爱,找人定下了大婚的日子,就在这个月的初九。这个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从萧府飞往京城中的大街小巷,之前被人谈论了半个月之久的凤九天与关山水的故事终于被这新故事的风头所取代,成为人们在茶余饭后所谈论的新话题。
这日大清早,萧临带着柳树到宫里见驾,皇太后听说了,特意召他们去寿宁宫,于是萧临见完皇上后,又带着柳树往后宫走。
「哇,萧临,皇上好年轻啊。」路上,柳树忍不住兴奋之情,乡下人嘛,认为能见到皇上那可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是无上光荣的事情。因此即便爱人的脸色已经可以媲美千年老陈醋了,他仍然没有注意到,还兀自说个不停。
一路上的宫女太监看到这一对,都忍不住掩嘴而笑,有几个人就悄悄道:「这人和之前殿下带来的那个人好像啊,见了皇上,简直乐得要飞上天。」
「对啊对啊,还有还有,你们看没看见明珠公子的脸色,和之前殿下的脸色也有一拼耶。」
「你真笨,难道没看见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吗?当日殿下可不也是领着一个土包子来的,现在这个,只看形容举止,就知道和那个是一路的人了,也难怪明珠公子脸色难看,他们这样的男人,独占欲都是很强盛的嘛。」
萧临听着周围的议论,心里稍微平衡了些,暗道原来凤九天前几日来的时候也是和我一样啊,真是的,真不明白山水表哥和阿树他们是怎么想的,不就是见到了皇上吗?难道皇上不是人?不是长着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只鼻子一只嘴吗?真不知他们兴奋个什么劲儿。
转眼间到了寿宁宫,进去见了太后,太后是一个很慈祥雍容的女人,虽然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但是就连皇上,对她也是很敬服的。此时见了萧临和柳树,老人家十分的高兴,招呼他们在自己面前坐下,又吩咐宫女太监上来茶水点心,便细细问起他们相识相知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