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不想承认是因为担心才假装做出门,偏偏那该死的心虚让自己说了个雨天逛街的烂借口,如今冒着雨硬着头皮往前走已经让自己郁闷至极,然而身边这陪着笑脸的男人却怎麽也踢不走。
“要向小晚解释清楚啊……”
“解释完了,请回。”
“小晚好冷淡……”
有些伤心的撇了撇嘴,语气里是满满的委屈,“小晚现在是要去哪?”
“不关你的事。”
“可是现在在下雨啊,小晚……”
“本王还不傻,不会连下雨都不知道!”
明晚恶狠狠的抛下句话,头上却突然被盖住,将雨水挡在了外面。诧异的转头,竟是亦然将自己外袍脱下举在了两人的头顶。
“男、男人淋点雨怕什麽!”
“我知道。小晚独闯敌营都不管不顾又怎麽会怕淋这点雨,”亦然却突然无奈的耸了耸肩,“可是……我会心疼。”
“……”
明晚的话哽在喉咙里怎麽也说不出来,微微抬头,看了看被打湿的衣袍,又看了看半边身子几乎都被淋湿的亦然,沈默的低下头去,视线直盯着自己的靴子前端。
“……谢谢。”
雨似乎也突然收了方才的怒式,泼洒一般放柔了身体放缓了脚步,轻轻的拂过两人的面颊,只留下点滴的印迹。
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他工作时的模样,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位居人臣之极的男人并不是徒有虚名。
原以为只是靠着家里的荫蒙才得以入庙堂,看他那副纤纤弱弱的模样以为只是个好吃懒做的纨!子弟,却不想连自己都觉得没有丝毫头绪的大祭准备在他的指挥下变得井井有条,从容不迫。
而那些六部从官似乎都不觉得惊讶,似乎早已知道和习惯了这个男人的手段。
造册在书记官的笔下已经写了满满几本,亦然站在一侧布置调度,从采购、布置这样极小的细节到内宫品阶行参规格这样繁复深奥的礼仪都一丝不苟,像是信手拈来却又已成竹在胸,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描绘成了一幅画卷藏在他的心中。
弹指间从官侍卫内监几万人都一一领命而去,明晚几乎看呆得无法动弹,突然觉得自惭形秽,好像在那战场上指挥几万人的军队也没有这般的利落,这般的震撼。
第三十五章
“好,你们就这样回去布置下去,各司其职,内造监和礼部的事情必须在十日之内给本相办妥,明白麽?”
“是!”
拥挤的房间一下变得空旷,方才流动一样的空气也好像在人散之时陡然变得凝固,明晚还沈浸在震撼中,呆呆的望着亦然的侧脸。
“小晚?”
“……呃?有事?”
“没、没事……哈欠!”
话还在半中央却一个喷嚏上来,亦然有些尴尬的急忙捂住嘴鼻,闷闷地道了声抱歉。
“可能是昨日淋雨着凉了,我回去休息会就行。”
“哦……”
一说到淋雨,明晚的脑海里又猛地出现了昨日那被湿透的白色内袍包裹住的身体,若隐若现的透着身体的肤色,帖服在身体上的内袍将修长的身体曲线完整的勾勒,头发也散开了些,一绺一绺
的衬着脸的白皙。
这像噩梦一样折磨了自己一夜的画面搅得明晚彻夜难眠,根本不受控制一样又蹦了出来,脸色顿时变得又黑又红。
“小晚?”
“……你、你是不是烧起来了?”
凑近前去便直接将手放在了亦然的额上,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还好。”
两人贴得极近,脸好像靠在了一起般,呼吸都拂在了彼此的脸上,只是明晚并没有注意,直到亦然猛地凑上前将嘴堵住了他的嘴,才瞪大了眼睛,两手僵在身体两侧连原来的推拒都好像忘记。
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明晚的唇,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了一些,“小晚是在担心我麽?”
“不……是……”
“小晚会讨厌我的吻麽?”
“也……说不上讨厌……”
“那如果我又烧起来了,小晚还会像原来那样抱着我一起睡麽?”
“倒不……是不可以……”
“真的麽?”
亦然亮闪闪的丹凤眼眼角上翘得更高,好像整个人都放出光彩来。在明晚犹豫着点下头时又瞬间将光芒收住,深深的掩埋了下去,身子一软,手指按着太阳穴位,连声音也变得孱弱起来──
“小晚……突然头好痛啊……”
“那你等等,我去叫太医!”
亦然却一个扑身双手环抱住明晚的腰,拼命的摇着头,“小晚……我病了……”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病了!”
“我不喜欢太医,不仅不喜欢,还非常讨厌……”
“什麽?”
“打死也不要看见太医……”
“……你以为你才三岁麽?!”
脑海里猛然惊觉这没有丝毫营养的对话似乎似曾相识,可是双手却已本能的展开,将亦然抱在了怀里。
左丞相生病的消息才刚刚传开,四王府却呈递了四王爷身体微恙的奏折,在众朝臣感慨可怕的大祭劳心劳力的同时,某个皇帝却正看着明晚的病折,继而慢慢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
第三十六章
“小晚,是我对不起你……”
“小晚……呜呜……”
“本王还没死!用不着你这麽哭!”
清静的早晨被一阵接着一阵的哭声打破,堪比哭丧的哭声让明晚几乎想活活掐死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漂亮男人。
“可是从来不生病的小晚居然病了,这一定是因为我……”
“是我传给了小晚,我的病好了小晚却一病不起……小晚,是我对不起你……”
“本王只是略有不适不是什麽一病不起!你睁大眼睛看清楚!”
“可是、可是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小晚!”
亦然突然止了哭声,哽咽着一抽一抽满是哀戚,一把拉住了明晚的手,大眼睛里忽闪闪的全是真诚──
“小晚,为了赎罪,请一定让我照顾你!我一定会每时每刻都跟在小晚的身边,贴身的全方位的照顾小晚直到小晚狠心赶走我的那一天!”
“……”
明晚无奈的抚额大叹,道:“这次又是你的什麽把戏?小时候被你捉弄的次数已经太多了,都这麽大了你还没玩够?”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不如赶紧去宫里看看大祭的准备。”
“大祭那麽一丁点的小事何必浪费本相的宝贵时间?”
亦然昂头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复又低头真诚望向明晚,“小晚……”
肉麻的声音让站在门口的小齐都不禁打了个寒战,躲在门外的人也因为这声音一下撞在了门上,几乎一个踉跄半摔进来。
“皇上?!”
小齐吓得一下蹦得老高,如此大的动静之下明成也只得不情不愿的走了出来,亦然一见是明成本来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变得黯淡下来,拱了拱手,没好气的──
“你怎麽来了?”
“亦然,不得无礼!平日里皇兄不与你计较你怎能连敬语也不用?”
说着间就按着亦然重新躬身行礼,看得明成对着明晚直叹气摇头,“明明你我才是兄弟,为何看起来你们反倒更加亲近?还这样为他找想护着他。”
“皇兄!”
明晚愣了愣,忙板下脸说道:“臣弟是在教训他,臣弟比他年长自是有些方面要……”
“爱之深,责之切。啧啧……哎……”
“皇、兄!”
不顾明晚已经满是红晕的脸色,明成转了头,再是正经不过的朝着小齐问道:“对了,那句话怎麽说来着?什麽……泼出去的水来着?”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天真迟钝的小齐刚一出口,明成便一拍大腿,“对!就是这句!唉唉,朕现在真是深深体会了这种心情啊……”
“够了麽?够了麽?”
亦然一步步将明成朝门外推,“就算您是皇上也没有这样探病的!小晚都快被你……”
“看吧看吧,又心疼了不是?”
明成挣扎扒着门框,“再问最後一个问题!那个……朕的左丞相的感冒是通过什麽途径传给朕的四弟的?”
第三十七章
“皇上最近满面春风,似乎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吧?”
“嘿嘿……”
明成悠哉的躺在躺椅里,笑而不答。
“也是,每天有这麽多好戏可以看,也不枉你的狗鼻子成天到处乱嗅。”
“放肆!管同,朕再怎麽纵容你也不能说朕的鼻子是狗鼻子吧!”
明成没好气的瞥了眼身旁还称不上完全长成的男人,道:“再说,朕看你分明也乐在其中嘛!”
“上次在大街上自排自演的那一出不是据说很轰动麽!亦然告状都告到朕这里来了呢!”
“谁让他们那麽迟钝,看得我心急!就算是看戏也不能这样吊人胃口。”
“唉,这也没有办法啊……”
躺椅摇得吱吱作响,明成无奈的摊了摊手,道:“亦然他死鸭子嘴硬,明明喜欢得要死要活却还是一副捉弄别人寻开心的样子。朕那个四弟就更别谈了,娶个好女人过日子的想法根深蒂固,害得我们在这穷着急。”
“对,亦然那家夥看起来风流其实根本就是个爱情笨蛋!据我的观察,到现在还只是亲了几下,真不知道平日里他那些调情的手段都死到哪里去了,还是说他哑了手断了?直接扑过去吃了不就得了!”
“成天一副一见到朕的四弟就纯情得脸红手足无措的样子……呃……太可怕了……”
明成抱着胸口抖了抖,“不行,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撮合他们,不然光看亦然那张纯情的脸就会把朕恶心死。”
“嗯嗯!”
“那你呢?”
明成突然将话题转向管同,“什麽时候学成回来,朕的天师?小心再不回来,你的小当当可就要入别人肚子了噢!”
“呼……终於……”
“终於快要结束了,对麽?”
身後冷不丁的传来声音,而且好像窥透了自己心思一样将话一字不差的接了下去,让难得得了个空偷了下懒的明晚顿时有些羞恼。
“怎麽是你?”
“难得得空正想休息会儿就碰巧看到小晚,果然心有灵犀。”
说着紧紧攒着明晚的手,“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亦然说的好地方不是他处,正是皇宫最高宫殿的顶檐之上,按着明晚并排躺靠在上面,放眼望去便是灯火通明热闹喧天的朝臣大宴,更远处甚至可以依稀看见宫城外点点灯火。
“看下面,大家多开心。”
“是啊……尤其是孩子。”
明晚也渐渐放松了身体,嘴角边也漾开了微笑,“小的时候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大祭,每逢大祭父皇就会赏赐一些银子,再加上平时攒下来的例银就可以出宫去买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只可惜……”
“只可惜好不容易买的桂花糕都会被我骗走,每次。”
“是啊……”
儿时的情景好像突然在眼前展开,两人都转过头来,相视一笑。
第三十八章
“这个地方你常来?”
“嗯,等高而望远,虽不愿附庸风雅,但这般景致实在让人不得不再三来访。”
不知是不是气氛的改变,亦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般,沈静了许多,那张漂亮的脸上仿佛在这个时候才看到了成熟蜕变。
“……这实在不像你说出来的话。”
“什麽啊!小晚又在心里取笑我是不是?明明是我唯一带到这宝地来的人。”
孩子气的撇撇嘴,仿佛方才的沈静都只是瞬间的错觉,明晚无奈的揉了揉亦然的头,道:“不用说好话哄我开心,这样明显的谎话。”
“什麽谎……”
亦然猛地停住,一脸懊恼,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让自己清醒,小心的瞥了眼明晚,仔细看过并无异状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怎麽,说不出话来了吧?分明刚刚上着顶檐的时候一脸惨白的抱着我不放,你啊,还真是个孩子呢。”
“好好,我承认每次都是吴当背我上来,但是小晚真的是第一个我真心诚意邀请的人啊!”
亦然有些发窘,被当面说还是个“孩子”还真让他不知道该哭该笑。
“如果这种时候是吴当的话,定会吵着要酒喝吧。”
“顶檐高处喝酒的的确确是乐事,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小晚,可要试试?”
“现在?这里?”
明晚有些惊讶的看了看亦然,亦然竟不慌不忙的从身後拿出两个小酒瓶来,细白的瓷面上是勾画大气的牡丹盘花,仅是闻着气味便足矣芬芳醉人。这两瓶正是皇宫里御宴的百年好酒。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亦然也不否认,一把将酒瓶塞到明晚的手上,拔了木塞,举到面前,“来,喝!”
“好!”
明晚并不嗜酒,但是又有哪个男人能抵抗如此美酒的诱惑,爽快的伸手接过,深深的一嗅,不禁甘入喉间。
瓷瓶轻轻的一碰,发出脆响,清远悠长。
“好酒!”
“自然。好不容易弄到的,你我可是第一人。”
“那吴当知道了可不要气死?”
“吴当喝酒那叫牛饮,这样的美酒给他喝只能是被糟蹋!”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