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情富少（出书版） BY 书妶

　　「爸！你醒醒！你别吓我，爸！」

　　只见一名男子跪在地上，不停替另一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做心肺复苏术，而男子身边是散落一地的空酒瓶。

　　「爸！你醒醒！你不能有事，爸！」身形瘦削的男子叫喊的声音带着颤抖与不安。

　　事出突然，佟季桓看到这种情形，第一个反应就是拿出手机叫救护车，随后来到雷峻霆的跟前，蹲下身面对着脸色异常苍白，显然不知自己存在的大男孩时，不由得皱起好看的眉。

　　双手下意识的就这么捧住雷峻霆冰冷的脸颊，冷沉喊道：「雷峻霆，冷静点，告诉我你父亲怎么了？」

　　乍听到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压在父亲胸口的手顿时停住，雷峻霆那双茫然无措的双眸惊诧的瞪着眼前表情严肃的男子。

　　见雷峻霆傻愣愣地瞪着自己看，在得不到答案的情况下，佟季桓只好靠自己的双眼来判断发生什么事。

　　依雷峻霆对自己的父亲做心肺复苏术和身边的酒瓶来看，这种天气喝酒最容易造成心肌梗塞。

　　佟季桓两指轻按压对方的颈动脉，脉搏很微弱，看来等救护车赶到铁定来不及。

　　「喂！别发呆！你父亲必须赶快送到医院才行，帮忙一下！」佟季桓背过身，双手往后，喊道：「让你父亲趴到我背上来，快！」

　　佟季桓的叫喊声，霎时让雷峻霆清醒过来。

　　「不！我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说着，雷峻霆奋力的想将父亲抱起却力不从心。

　　就算自己长得高，却因为长时间有一餐没一餐的饮食，雷峻霆瘦得像是风一吹就会倒。

　　佟季桓见状，气得冲上前，抓着雷峻霆的衣襟破口大骂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毫无意义又可笑的举动只会害死你父亲，想要他长命百岁，就听我的。」

　　雷峻霆霎时被佟季桓怒吼声给吓到，佟季桓旋即放开手，蹲下身冷然道：「发什么呆，还不快点来帮忙！」

　　惶惑不安的待在急诊手术室门外，雷峻霆身子微微抖颤的坐在外头的椅子上，如黑曜石般的瞳眸失去了光彩，却染上了一层浓烈的惊恐与不安。

　　四年前他已经失去了一个至亲，现在，他无法再承受失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即便这个亲人成了他沉重的负担，但他依然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二个小时前，雷峻霆上完大夜班，清晨时分冷凝的空气几乎将人冻结。

　　为了背负家计和庞大的债务，待在家里的时间绝不超过五个小时，再加上夜班的薪资高，使他几乎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所以，夜晚不在家的雷峻霆清晨时分回到家时，就看到父亲倒卧在冰冷的地板上。

　　当时雷峻霆只当父亲是喝醉酒，这已是每天上演的戏码，早已见怪不怪，便蹲下身想将父亲扶回房间。

　　「爸，你这样睡会着凉的，起来，我扶你回……」发现父亲的身子异常的冰冷且沉重，心头瞬间涌起不好的预感。

　　「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爸！」雷峻霆紧张失措的拍打着父亲苍白无血色的脸颊。

　　见父亲完全没反应，雷峻霆吓得将抖颤个不停的手指探向父亲的鼻间，完全没有一丝温暖的气息，雷峻霆骇然地跌坐在地板上，摇头低喃道：「不！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要！爸，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爸！」

　　想到父亲有可能就这么离开自己，雷峻霆倏地跪在父亲身边，拼命的替没了气息的父亲做人工呼吸，直到佟季桓出现。

　　「喝点热的，让自己的身子暖一些。」

　　一杯冒着烟的厚纸杯出现在雷峻霆的面前，雷峻霆只是茫然不解的看着绝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的俊逸男子。

　　「快点拿，你知不知道它很烫。」佟季桓口气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为什么？我对你、对你做出了那……」

　　「住口，我不许你再提，只要你再说出一个字，信不信我把它往你身上泼。」佟季桓恶狠狠的低声警告，忿恨的表情看出不是在开玩笑，但不知怎么地，就算是被人恶言警告，雷峻霆也顿时觉得不断发冷的身体霎时暖了起来。

　　「谢谢。」伸手接过有些烫手的纸杯，即使被骂，雷峻霆仍心怀感激的由衷道谢。

　　闻言，佟季桓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尤其是对上雷峻霆那双带着真诚且柔和的美丽瞳眸，佟季桓的心猛然一颤，不可否认的，那是他看过最澄澈无邪的双眸，像是被深深勾惑住般让人再也无法移开，佟季桓顿时忘了拥有这双眼的主人，是个曾对他做出坏事的人。

　　「你父亲一定会没事的。」佟季桓下意识的安慰起对方。

　　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父亲被送进急救室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不敢抱着太大的希望，虽然在佟季桓的帮忙下，当他们走出巷子来到大马路上时，救护车及时赶到，但在送到医院的途中，父亲曾一度没了呼吸和心跳。

　　那时，他曾想过如果父亲真的就这么走了，他也不想独留在这世上，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紧握着自己冰冷的手时，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声。

　　思及此，雷峻霆忍不住红了脸，母亲去世时，为了不让父亲担心，他不敢哭，这是他第二次在同一个人面前掉眼泪，而且还是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雷峻霆腼腆的再次跟佟季桓道谢。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要不是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谢谢！」说到这，雷峻霆这会儿才有心思想到为何佟季桓会到他的住屋处，原以为他们彼此之间再也不会有所交集，没想到佟季桓竟主动找上门来。

　　「那个……佟先生，请问你今天到我家有什么事吗？难道是项链有什么问题？」除了那条项链，他实在想不出佟季桓找上自己会有什么事。

　　「呃？没，没有，它没问题。」

　　被雷峻霆这么一问，他倒是想起这项链是他的情人宋致廷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再加上当时因为被人设计，且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与人发生关系，心情坏透之下，无心留意到这条他最宝贝的项链曾离开自己身边一个月。

　　闻言，雷峻霆松了一口气，他相信洗衣店的老板是个有道德良心的老好人。

　　「那就好，真的很抱歉，这么晚才将它送还给你，其实……」

　　佟季桓开口阻止了雷峻霆解释道：「这事用不着跟我解释，倒是有件事，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跟你提起或许很不恰当，所以我想等你父亲确定没事后……」

　　「季桓，你没事吧？听你说你人在医院，简直是吓坏我了。」这时一道男音打断了佟季桓的话，佟季桓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方晟宇一脸慌张走向自己。

　　「晟宇，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我没事？」

　　「我担心你……」当方晟宇看到站在佟季桓身边的雷峻霆时，忍不住插入他俩之间，眼神带点心虚，却又虚张声势的对雷峻霆呛声：「臭小子，我警告你，你最好离季桓远一点，别以为我会再让你有机会碰他一根寒毛。」

　　早上从秘书口中得知佟季桓去找雷峻霆时，生怕对方会在佟季桓面前胡言乱语，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急忙拨了手机给他，才知道佟季桓人在医院。

　　「晟宇，我知道你想替我抱不平，也气这小子打了你，如果可以的话，可否把这件事暂且放到一边，他父亲还在急救。」他知道方晟宇是在担心自己，但不知怎么地，就是忍不住想替雷峻霆说话。

　　「可是这臭小子他……」方晟宇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急救室的开门声给打断。

　　「请问谁是雷政海的家属？」从急救室出来的医生问道。

　　「我就是，我是他的儿子，请问我父亲现在人怎么样了？」雷峻霆走上前，一脸担忧的问。

　　佟季桓趁着医生在跟雷峻霆说明病情时，拉着搞不清楚状况的方晟宇离开。

　　父亲的命是救回来了，却因为一度呼吸心跳停止，造成脑部缺氧而陷入重度昏迷，会不会醒来还需要观察，这对雷峻霆来说不但是一大打击，也让他陷入懊恼悔恨之中。

　　「我不该在晚上工作的，更不该留你一人在家里，爸，我对不起你，求你原谅我，原谅我……」雷峻霆跪在加护病房门外不断的喃喃自语。

　　睇着雷峻霆那消极自责的模样，将方晟宇劝回公司的佟季桓忍不住又是一肚子的火。

　　「你跪在那里自怨自哀能解决什么事？起来！」佟季桓冷着一脸，丝毫不留情的拉起抬首愕然望着自己的雷峻霆，冷然道：「你现在应该要担心的是要怎么处理现状，而不是跪在这祈求老天爷能帮你什么。」

　　佟季桓的当头棒喝点醒了沉浸哀伤的雷峻霆，却也将他推进另一个痛苦深渊里。

　　庞大的医药费和只剩他这么一个亲人照顾的情况下，种种的开销和债务快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想到这，雷峻霆突地觉得无所适从。

　　「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由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办。拿去，先解决民生问题，再来想其他的。」佟季桓拉着雷峻霆往一旁的椅子坐下，并将从医院附近买来的便当交到雷峻霆的手中。

　　「这……」先是看了手中的便当，再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佟季桓，歉然苦笑，「谢谢，但是我真的吃不下。」父亲正在与死神搏斗，他根本没心情吃东西。

　　「如果你是真心的想要照顾你父亲，就给我吃，全部吃完，别在我面前装成要死不活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讨厌，是男人的话，就要有勇气承担一切。」佟季桓伸手轻拍着雷峻霆骨瘦如柴的臂膀劝道：「再说天无绝人之路，世上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等你吃饱了，我有事要跟你谈。」

　　想到之前到魅影之夜跟经理要雷峻霆的住所地址时，当时经理吓得不断替雷峻霆说好话，还说他是个认真上进的好孩子，要不是家里背负着上千万的债务，也不会到这里上班，但当时雷峻霆承认自己冒犯了店里重要的客人，只好不得不辞退他。

　　眼看着佟季桓不容他反对的瞪视着他，雷峻霆只好识时务的将手中的便当啃完。

　　见雷峻霆收拾着垃圾，佟季桓淡淡地说：「你父亲变成这样，我很遗憾，也希望他能早点脱离险境，恢复健康，但有件事，我还是觉得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征求你的意思。还记得一个礼拜前，你拿项链给我时，我身边有个男的，他叫吴恺年，是个专门替各厂商拍摄广告的名导演吗？」

　　闻言，雷峻霆的手一顿，一脸错愕的看向坐在一旁表情淡漠的男子。

　　「啊？那……」意思是说他有眼不识泰山，竟认不出对方是谁，但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他从未涉猎到这块领域，所以不知者无罪吧。「对不起，我是真的不晓得他竟然是……」

　　「无所谓，认不认识他，对他来说无关痛痒，重点是……他希望你当他下一部广告的男主角。」

　　佟季桓的惊人之语，顿时让雷峻霆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可否认的，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钱，一笔为数可观的钱。

　　虽然父亲脱离了险境，却仍待在加护病房，昏迷指数由四直升到八，虽然不见父亲清醒过来，但最起码现在的病情有逐渐好转的趋势。

　　只是庞大的医药费却源源不绝的像雪球般越滚越大，以他目前身上的积蓄也不够支付，更何况父亲现在人躺在医院，每天必须有人照顾，兼了三份工作的他，在无法上班工作的情况下，不意外的，全都被老板给解聘。

　　现在想要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对雷峻霆来说，已是不可能的任务，看着医护人员正在替仍陷入昏迷的父亲做例行性的检查，退出病房门外的雷峻霆不知该何去何从。

　　握紧手中三天前佟季桓离开前给他的名片，看来他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有些机会或许在犹豫不决的当下悄悄溜走，到时后悔也来不及。

　　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照著名片上的电话拨出……

　　另一方面，对讲求永远走在时尚流行尖端，身为广告公司的广告艺术总监佟季桓来说，办公的地方当然极能展现主人的特色与品味。

　　仿佛进到了充满艺术的殿堂，低调奢华的办公室设计简洁且富有美感，没了多余厚重的书柜，倒是多了些新奇的摆饰，然而这间会让人感到心情愉悦却不失庄重的总监室，此刻却弥漫着诡谲的氛围。

　　「小桓，你知道吗？这可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你是个『人』的时候呢，这种感觉真是微妙啊。」将身体整个埋进造型颇为奇特，真皮手工制作的蛋椅，吴恺年修长的双腿交叠，支手弓腮的笑睇着不耐烦的佟季桓。

　　佟季桓先是狠瞪了对方一眼，语气不善的说：「跟你这个非人类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我才庆幸自己是个正常人。还有，就算你每天来这里报到，我还是只有这句话，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要他，你自己去跟他谈。」

　　三天过去了，该说的，他一个字也没少，至于雷峻霆接不接受，决定权不在他，更何况他底下还有很多优秀的人选可供眼前这个怪咖去挑、去选，不懂吴恺年为何非得雷峻霆不可。

　　「有些事一再否认，反而更加引人怀疑，我说……」

　　「别再说了，我听到耳朵都长茧了。」眼看着吴恺年又要阐扬他那可笑的谬论而赶忙制止。

　　「不想听，那就赶快给我……」

　　这时手机的来电音乐适时的打断了吴恺年的话，佟季桓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萤幕上出现了一组陌生的电话号码。

　　这支电话号码佟季桓只给熟人知道，只有三天前不得已给了雷峻霆，现在出现的陌生号码，很明显知道是谁打来的。

　　「这回又是谁打来的？小桓，别说我事先没警告你，我……」见佟季桓出现诡异的表情，生怕他又找借口落跑。

　　「如果你再不闭上你的嘴，相不相信我会让你永远没机会再见到你想要的人？」

　　佟季桓没想到雷峻霆真的打电话来了。

　　第四章

　　「吴恺年，你少给我得寸进尺，你给我听清楚，我是采艺的广告艺术总监，不是任何人的经纪人，更不是你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员工。你要找人去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行，人已经送到你手上，你要派谁去，悉听尊便，但绝不会是我，二个月后，我要看到成品。」忍耐已被某人逼到了极限，佟季桓再也不管对方是多有名的导演，气得撂下狠话。

　　「亲爱的小桓，好歹这里还有别人，火气别这么大。」翘着二郎腿的吴恺年云淡风清的说道：「你可别忘了，我只负责选角和拍广告，而你们广告公司当然得替我将演员训练到最佳的状态。」

　　吴恺年向坐在一旁脸色疲惫的雷峻霆瞄了一眼，续道：「听你家总裁说你相当重视这次的案子，你不就是因为相信我的能力，才邀请我执导这部广告吗？」

　　「但我现在后悔了，是，我是相当重视这次的案子，但不代表你就可以爬到我的头顶上来，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见佟季桓真的发火了，吴恺年却一副无关紧要的拼命加油添醋。

　　「喔，是吗？这样啊，那就请您另谋人选。那个……你叫雷峻霆是吧？我可以喊你阿霆吗？」

　　就算心情郁闷到了极点，面对佟季桓的不谅解，雷峻霆多少心里有数，但他不想因此造成佟季桓的困扰。

　　「可以，吴先生，我很感谢您对我的赏识，毕竟我和佟先生彼此之间并不认识，你刚才提出的要求不管是对我这是佟先生，都有所困难，我想……」

　　「等一下，先让我把话说完，之后你们想怎么否认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你们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