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林不予理会,仍然一个劲地道:「学长你还好吗,听说你升成警司啦!」
「嗯,都还好。」
「那头大熊没找你的麻烦吧,早知道如此,我上次救你们的时候,就应该一枪将他击毙在大海里,只带学长你一个人回来就好了,就当他已经被疯子威廉炸死在游艇上了,又或者被那个疯刑警林龙一枪崩了脑壳不是很合理吗?」
许安林愤愤不甘地道:「可曾雨森非胡说八道,他说没关系,就算是一头母狗看见你,偶尔也会春心荡漾的。」
旁边的人哎哟了一声,似乎很无辜地被踹了一脚。
许安林又气愤地道:「这个人就是爱嫉妒,安德鲁是熊又不是狗,而且他是公的。」
「替我谢谢雨森的夸奖。」叶宇真苦涩地笑了一下。
「太谢谢你给我们的钻石,我们卖了一大笔钱,盖了栋很漂亮的校舍!」
「卖……卖了?」叶宇真错愣地道,那麽辛苦才到手的蓝色之心啊。
旁边有人不停地咳嗽示意,但是许安林完全没有领会。
「学长,你会来南非吗?」他满怀期待地道。
旁边立刻有人不满地道:「太过分了,你当不当我还活在世上啊!」
「你真烦诶,滚!」许安林在电话里冲那人很乾脆地吼道。
听起来他们生活的很幸福,叶宇真笑了一下,道:「有空……我会去的。」
挂了电话,觉得机窗下面璀璨的灯光变得有一点模糊,叶宇真闭上了眼睛。
飞机才不过掠过伦敦的上空,安德鲁还坐在叶宇真的屋子里喝咖啡,身後的巧手工人正在积极的配制这间房屋的钥匙,又努力不破坏它的结构。
黑衣人走了进来,小声道:「老板,查到了,甘必诺家族的代表是林龙。」
安德鲁喃喃地道:「林龙要去撒哈拉,宇真……威廉……」他的脸色一变,道:「达尔贝达!他们的目标是达尔贝达!」
「那林龙会不会碰上叶少……」黑衣人小心地揭露了安德鲁脸变色的原因。
林龙与安德鲁,就像两只猛禽都看上了一头丰美狡诈的猎物,野熊对饿虎,谁也不比谁高明,谁也不比谁更能得猎物的欢心,他们的差别就在於谁比谁先动手,谁比谁的手段更强硬。
安德鲁拿起了一根雪茄点著,吐了个烟圈,冷酷的脸在那烟雾缭绕中显得冷得有点不够清晰,道:「这事要通知一下宇真,林龙对他不怀好意。」他顿了顿,又道:「跟紧了林龙,摸清他的底细!」
夜晚的沙漠寒冷而又风大,那种乾燥至极的冷像是加速了水分的凝固,让简弈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停止了流动。
简弈虽然在这片沙漠里待过一段日子,但那都限於白天。
用Humvee抵达塔尔法亚也似乎很近,然而用脚走在沙地上,那就显然是两回事情。
更何况还要躲避沙漠上来来回回的军用吉普车。
沙漠中的寒风像平原上的骑兵向著他们直冲过来,简弈想起了法国飞行员圣.埃克苏佩描述的沙漠。
确实,沙漠就像一块大理石那麽光滑,在白天它不会为烈日下的你提供一点阴凉,在晚上它不会为寒风中的你提供一点遮蔽。
曼苏里蜷缩在简弈的身边,他略显宽大的军服像是无法为他抵挡沙漠夜晚的寒冷。
两人不停地躲避威廉雇佣军的追击,以至於看上去离得塔尔法亚越来越远,相反地他们正朝著沙漠深处走去。
简弈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包裹在曼苏里的身上,光裸结实的身上只穿了一件防弹衣。
「你不会冷吗?」曼苏里眼神中的细微在沙漠的夜里无法分辨。
「这样就不冷了。」简弈蹲下身来,将看上去疲惫不堪的曼苏里背了起来。
曼苏里低垂著眼帘,看著眼皮底下,简弈露出的黑色发线,他咬著指尖,喃喃地道:「这是你第二次背对著我了。」
「什麽?」寒风太大了,以至於曼苏里那些话还没到简弈的耳边就被吹散了。
曼苏里没有再对简弈回话,他趴在简弈宽厚的背上,感受著他温暖的体温。
而简弈呢,曼苏里呼出来的热气喷在颈脖後面,他的发丝弄得他後面的肌肤很痒。
确切地说简弈当时的心中就是这麽一种感觉,有一些暖意,一丝心痒。
他们一直从寒风中走到酷热里。
随著太阳的降临,沙面上的热度重新快速聚拢。
「我知道哪里可以暂时躲避追军!」曼苏里突然开口道。
「哪里?」
曼苏里像是怕简弈听不清似的,他贴著他的耳垂,轻柔地道:「达尔贝达!」
简弈微微惊了一下,但是达尔贝达这个名字给他的惊骇,实在让他无暇去反应曼苏里突如其来的旖旎动作。
撒哈拉大沙漠里有一个流动的小镇,那是达尔贝达。
世界上有超过百分之六十的犯罪发明,都在这里被找到买主。
因此达尔贝达被誉为是犯罪创意之乡,它因为设立的地方太过险恶,又加上过於神秘,一直是多年以来国际刑警想找却没有找到的地方,就更不用说破坏了。
「你知道这个地方?」简弈眼皮跳动了一下,尽管他被喻为最为遵守本分的国际刑警,但职业的本能依然是无法掩藏。
他略显兴趣的发问,让曼苏里的眼帘微微下垂,眼神里露出了像野猫一般的凶悍,他又开始咬著手指尖道:「我知道,因为威廉本来要去那里拍卖一样东西。所以我见过达尔贝达送来的邀请函,上面有精确的经度与纬度。」
曼苏里看著自己修长的手指道:「它应该就在附近吧!但是你没有经纬度仪,也没有办法去。」
「不用担心!」简弈笑道,他从曼苏里还披著的黄色迷彩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枝银色的原子笔。
他的指尖轻触曼苏里胸膛的时候,似乎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下,但最终若无其事地将笔抽了出来。
曼苏里嘴角翘起,那分似笑非笑更明显了。
简弈没有看到曼苏里的那分笑容,事实上他尽可能地避免与曼苏里的双眼接触。
他害怕双眼与曼苏里一接触,就会令曼苏里发现他眼里的矛盾,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违反上司的命令,但却是最严重的一次,尤其是命令来自叶宇真。
他两手一抽,银色的原子笔便被拉长成了一支似带有刻度的银色小棍。
简弈将它插在阳光底下,用手指迅速地上划了几道痕迹。
抽出银棒,对印痕做了测量,然後就在沙地上做起了数学题。
「如果你的经纬度正确,我们要接著朝沙漠中心走,也就是……向东走!」简弈对著太阳指了一下前方。
他一回头,曼苏里俊美的脸已经贴得他很近,纵然他是一个资深的特务也被他吓了一跳。
「听你的!」曼苏里无比高兴地道。
简弈不是没怀疑过此次莫名其妙完全没有具体资料的行动究竟意欲何为。Crazy威廉找不出一条理由需要为难曼苏里,甚至看上去迫不及待地要置曼苏里於死地。
尽管曼苏里顶著一个正牌王子的名分,但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王子名分,哪里及得上一个非州最大的,也许是世界上最大的钻石走私之王的权势地位呢?
简弈半点也不认为曼苏里这顶王子的虚衔有这份面子能劳动国际刑警大动干戈,派人强行进入火烧岛将人带走,更何况它紧接著一份暗杀的命令。
是什麽让国际刑警组织如此兴师动众,又不惜冒国际纠纷的险,要将一位王子置於死地?
这份命令是如此的不合理。
但这并不仅仅是国际刑警的命令,它更是直接来自叶宇真的命令。
很多人都认为叶宇真||是一位不会出差错的人,即便他没有给出半分理由。
第四章
简弈不是这很多人当中的一位,他从不认为叶宇真不会犯错。
但是他们从校园里打桥牌,到做国际刑警的拍档一直合作默契。
简弈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信任彼此,尤其是当对方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你执行命令的时候。
可是,这一次他背叛了这种信任,他说服自己要有一个理由。
至少要有一个理由,让他动手去杀人。
这听上去很可笑,可笑到就像是一个借口,有很多时候,像他这样的国际刑警不过是一个有著正式牌照的杀手。
他看著坐在沙丘上休息的曼苏里的背影,他竟然为了一个只见过一眼的少年背叛了他曾经多年的生死搭挡,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应该矛盾。
「这是一个荒芜的世界,你说对吗,特工先生。」曼苏里头也不回地道。
「这只是撒哈拉,殿下。」
曼苏里回转过了头,他斜眼望著简弈,道:「对很多人来说,沙漠就是他们的世界。」
简弈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注视著眼前这个少年。
他看起来似乎不屑一顾,看破红尘,毫无理由地憎恨他人。
「你怎麽看一个视沙漠为世界的人。」曼苏里笑著追问。
「那也很好……」简弈微笑道:「至少冷得时候很冷,热得时候很热,爱恨分明。」
「但那会很疯狂。」曼苏里看著简弈那张实在平凡的脸。
「但足够坦诚。」简弈抓起了一把沙子,看著它们从自己的指缝中溜走。
曼苏里转过了身体,良久才微笑道:「你知不知道,刚才你要答错了一句,你就已经死了……」他笑著补充了一句,道:「在我的心里。」
简弈拍了拍手上的沙子,道:「所以殿下,你的心里长东西,这里不是你的世界,这里只是撒哈拉。」
曼苏里微垂下了眼帘,他站起身道:「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烈日下高温的沙漠已经变得令人极度难以忍受。
达尔贝达也不是想像当中那麽容易很快就找到,毕竟你不可能每一步都计算经纬度。
没有水,没吃的东西,简弈领著曼苏里狼狈地在沙漠里行走著。
水几乎都被喝光了,曼苏里原本润泽的嘴唇变得干裂开来,他白皙的肌肤也因为烈日,灰尘而失去了光泽。
简弈皱著眉看著茫茫的沙滩,如果他们再被威廉这样追赶著往沙漠深处跑,不用过多久就算不被追兵逮住,也要活活渴死在沙漠里。
他的身後突然传来扑通的一声,简弈转头看去,发现曼苏里已经倒在了沙地上。
简弈连忙奔到他的身边,将曼苏里扶了起来,他摸了一下挂在曼苏里腰间的水壶,里面已经空了。
曼苏里看上去是如此的脆弱,似乎转眼间他的生命就会消失一般。
简弈抽出腰间的匕首,在自己的掌心当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顺著他的指尖一滴滴滴进曼苏里的口中,那份滋润与甘甜令曼苏里恢复了知觉。
他像一朵快枯萎的花朵一般,瞬息间因为得到灌溉而缓了过来。
曼苏里有一点贪婪地用舌尖了一下嘴边的血,他睁开了眼睛刚好与简弈的双目对视。
简弈看著他微露的眸子,那双迷蒙的双眼就如同他们最初第一眼对视时候一样。
看上去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满目迷茫,会随时哭泣,但事实上他又不会哭泣,相反他会微笑,因为能伤害别人或者自己,而残忍的微笑,有一点洋洋得意。
这样的曼苏里会让简弈想要拥抱,仿佛他穿透了那层外壳,一下子看到了曼苏里蜷缩在外壳里的真我。
他们有一刻就这样静静的对视著,很久,然後两人才沈默上路。
达尔贝达终於在千辛万苦之後被找到。
一片沙漠上,突然间多了无数个白色帐篷,远远看去颇为壮观。
骆驼,各式适合在沙漠中行径的越野车停得到处都是。
犯罪拍卖场竟然是如此的热闹,让简弈颇觉得有一点不可思议。
简弈在路上伏击了两个欧州白人之後,从他们的身上弄到了邀请函与一辆沙漠用的越野车,这样他们才算能在渴死之前抵达达尔贝达。
拥有达尔贝达发送邀请函的人,自然不是什麽良善之辈,因此简弈表达歉然却没歉意。
整个过程,曼苏里都表现得很兴奋。
达尔贝达的原住民都是一些身负武器的地道阿拉伯人,绝大部分的人使用阿拉伯语,也有人会说法语,或者是西班牙语。
曼苏里与简弈一进镇,便急急忙忙找到了路边贩水处,简直是迫不及待地立刻要了一桶水,一直饮到两人都打起了饱嗝。
沙漠里的水是最珍贵的,达尔贝达镇上的水尤其昂贵,甚至要贵过那些名酒。
所幸的是镇上流通的依然是摩洛哥的迪拉姆币,简弈身上带的钱倒还足够他们开销。
然後他们凭著达尔贝达的邀请函在流动小镇上找到了一家旅馆住下。
尽管来达尔贝达拍卖场的都是一些国际罪犯,非富即贵,会在达尔贝达拥有自己的私人帐篷。
但事情总有例外,他们当中也有一些穷困的人,尤其是提供犯罪商品的人,他们的到来,最原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出售手中的商品来牟取暴利。
因此两人找到暂居地倒也不算太困难。
两天不眠不休,饥渴地疲於奔命。
即便是简弈,也觉得四肢快要松瘫了。
他们进了帐篷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刻倒地而睡,曼苏里很快就睡著了,他轻微的呼吸声却让简弈睡不著。
简弈的目光一直看著帐篷的顶部,他从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子,掏出了一块巧克力。
尽管那块巧克力已经完全融化在了纸上,简弈还是很细致地舔著。
「你好像很喜欢吃巧克力。」
刚才还在熟睡的曼苏里似乎突然醒了,他撑著自己的头,看向自己脚边半靠在帐篷上的简弈,道:「为什麽?」
简弈笑了一笑,道:「我以前看过一部影片,上面有一句台词,说:生活就像一盒品种繁多的巧克力,滋味永远出人意料!我很喜欢。」
「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 !」曼苏里淡淡地问道:「是这句吗?」
简弈含著巧克力,看了一眼帐篷,喃喃地道:「很奇怪,殿下你也是一个电影爱好者?」
「很意外?」
「说不上来,也许觉得你不应该是一个喜欢看电影的人吧!」
「为什麽你要这麽讲?」曼苏里的眼睛很亮。
简弈微笑了一下,道:「睡吧!」
「为什麽不说呢?」曼苏里依然追问道。
「王子的生活不应该是比电影更精彩吗……」简弈微笑道:「明天再聊吧!」
曼苏里没说话,他看见简弈的双目闭上了,而且似乎他很快就睡熟了。
他歪头细细打量著这张脸,实在平淡,但细看倒也眉目英挺,很有男子气概。
曼苏里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种模糊的东西正在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被一种冰冷覆盖了。
整整睡了一天,简弈与曼苏里都似恢复了元气。
早上喝过小店供应的摩洛哥茶之後,简弈将曼苏里留在了旅店,自己则换了一件由旅店处购买的阿拉伯袍在帐篷之间蹓躂了起来。
镇上人聊得最多得自然是会出现的拍卖品,而聊得最多的就是Crazy威廉的拍卖品。
他要拍卖一种新型毒品的技术,这种新型的毒品不需要像像海洛因与可卡因那样需要通过植物提炼,不用像冰毒或者摇头丸那样需要一些罕见的违禁化学药剂,它完完全全使用的是最普通的几种药品,通过试管进行剂量融合就能成为一种新刑的精神类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