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从商铺收上来的帐册拿到书房,却破天荒的看到青之昂居然已经坐在了书桌前,紫星纯忍不住抬头望了望窗外。
“你在看什么?”青之昂也好奇的往窗外张望。
“太阳。”
“今天日头很好,你要洗床单?”
“少爷,请不要用这么完美的脸做这么猥琐的表情。”送茶进来的青蓝不满的抗议。
紫星纯显然没听懂主人的带色玩笑,没有语气起伏地回答,“看看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少爷会起那么早,唯一的可能就是昨天被哪位姑娘从床上赶下来啦。”
“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昨天本公子可是一直乖乖待在花园里观花赏月,为阿纯守门的。不信你问阿纯。”
“为阿纯守门?阿纯你晚上去哪里啦?”青蓝狐疑地转头看向板着脸的少年,“难道阿纯真的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偷偷去约会?”
“心上人啊……”青之昂也看着紫星纯饶有兴趣的喃喃。
“只是有点私事。”被男人一瞬不瞬的延伸盯的浑身不自在,紫星纯语气冷淡的解释。
“少爷,阿纯去了一趟楚州后就更加神神秘秘了,你说,他是不是在那边遇到了心上人了?”
青蓝自然没那么好打发,知道从少年嘴里问不出话,就将矛头指向了看来比较好说话的少爷。
“我也跟你一样好奇呢。”青之昂无奈地摊摊手,“紫纯,你可别偷偷摸摸地喜欢上别人哦。”
“对呀,柳家的四小姐,张家的大小姐,还有李员外家的,都给我们三姐妹送过礼物哦,阿纯你要是有了心上人,姐姐们都会很遗憾哪。”
意思是阿纯的心上人也该来讨好讨好他们三姐妹吗?
“原来我们家的小紫纯这么招人喜欢啊。”
“少爷您还真的不知道哦,您没发现我们的香料铺每逢初九就生意特别好吗?因为初九那天阿纯会在那帮忙啊。”
“青蓝你不早说,早知道该让阿纯去我们的珠宝铺做掌柜。”
看男人一本正经的深思的样子,紫星纯不禁开始小小的不安。在香料铺,他只是负责清点每月初九的进货商品是否跟清单相符,那些来光顾的女孩子们直勾勾的眼神只会让他头皮发麻。每次他都安慰自己,也就一个时辰,忍忍就过去了,要是让他去做掌柜……真是不敢想象!
“少爷,逛珠宝铺的都是些夫人小姐,有了阿纯镇店,相信我们青记的生意会越来越红火的。”
“你们三姐妹的礼物也会越来越多哦?”看少年比先前更冷了几分的脸色,青之昂想也不想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道,“哈哈,逗你玩呢,阿纯要是做掌柜看店去了,那我怎么办?以后香料铺的事我吩咐别人去吧,我可舍不得我们家的阿纯被那些坏姐姐占便宜。”
尽管知道男人只是开玩笑,紫星纯发现自己还是小小的心悸了一下。
“我先出去了。”
“等等我阿纯,姐姐带你去看个好东西。”看阿纯要离开,青蓝也赶紧跟上,一边伸手拉住少年的,“走这边。”
看两人手拉手的消失在门外,青之昂不自觉的微微皱起了眉头,注意到了自己的行为,又不觉好笑的揉了揉眉心。
自三年前被青之昂“捡”回青家并过起普通人的生活开始,紫星纯就再也没有兴起过嗜血的念头,但眼前这个名为金斗进的男人显然是个例外。
北方人特有的高大威猛的身材裹在内俯特制的华丽丝袍里,再加上细长的双眼中没有丝毫掩饰的傲慢神色,这是一个任谁都不会怀疑他有皇室高贵血统的男人,即使再不长眼睛的人估计也会对其敬而远之。
原本只是一个生意对象而已,无论他所代表的是西北巨富还是别的什么都是自家主人的事,紫星纯只是一贯地冷淡又不失体统的相待。但是现在那双目空一切的暗灰色眼睛却以写满了势在必得的猥亵欲望的赤裸裸神情看着自己就不由得不让人觉得恼怒了。
“想不到江南这边魔教也这么猖獗,真不知武林盟的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如果实在没那个能力,就不要老是对朝廷的插手唧唧歪歪嘛!”
典型的居上位者不了解民间疾苦的口气。
“这几年魔教的势力似乎是增长的很快。”青之昂不予置评的敷衍。
“几个月前我的一车黄金途经凉州的时候就是被魔教的人洗劫一空的,那个号称中原第一镖局的‘威武镖局’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哦,居然有这种事?我也听说那边山贼草寇之流似乎比江南多了许多。”
虽然是同情的口气但是紫星纯明显的在主人眼中看到了“活该”两字。
“不,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山贼!镖局的人说那些劫匪身上有六大魔教之首‘狱冥教’的天蝎标志!是魔教干的!”
第一大魔教怎么可能会去干这种勾当?青之昂虽然觉得并不可信但显然没有和气呼呼的被劫者争论的必要,说不定栽在第一大魔教的手上他反而还会舒坦点吧。
“虽然经常听他们说要剿灭魔教但好象都是没什么效果啊。”
“谁知道那些家伙虽然满嘴侠义但内里还不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虽然在他们眼里,那些所谓的江湖侠士是差不多就这个意思但是从无关的人嘴里听来还是让人觉得不快啊。
这样想着,紫星纯的手无意识地轻抚着昨天晚上因多事而吃到的恶果。
那个山寨里的男人难道就是白家大公子一直在找的人?
面对金斗进让人不快的言谈,紫星纯的思绪不自觉的开始游离。
昨天是如白宇启所言最后上一次河伯寨,但不知那个向来懒洋洋的白家大公子是不是觉得每次都那么无声无息地走掉太没成就感了,居然在临走之前要出去跟人家打个招呼。而对方自然是不客气地以剑锋招待了。老实说白宇启口中的“江”虽然功力属上乘但也不是紫星纯无法对付的对手,关键是中间夹了一个根本无心对战的白宇启。在无可避免的手臂被划了一刀之后,连紫星纯都觉得自己舍身救人真是一个蠢到了家的无聊行为。
白宇启叫那个黑衣人“江”,但是对方只是立刻出击而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在明知道他不是哑巴的情况下这样的态度也未免可疑,但直觉就是即使问白宇启对方也不会给他什么满意的答案。
也许,应该联络一下焰了。
正这么想着,肩膀上却突然多出了一条手臂,奇怪着他们的谈话难道已经结束了,就听主人客套地道:
“如果金兄想要,在下可以帮你留意一下,不过紫纯是我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实在不方便将他转让。”
什么时候话题已经到了他的身上?
“一千两怎么样?”
一般一个仆役的市价是十两到五十两银子不等,金斗进开的这个可谓天价了。
“金兄真是爱说笑了。”青之昂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时候不早了,在下今天还要赶回扬州,关于河运的事就下次再说吧。”
“我朝与突厥等边疆地区的贸易以及黄河中上游地区的交易量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目,难道青公子宁愿一个家仆舍弃半壁江山?”
金斗进也站起身来,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压迫感。
“金兄言重了。”
青之昂仍是八风吹不动的笑脸相向,所幸虽然是江南人却有着不输北方人的高佻身材,在气势上居然可以与一脸凶恶的男人不相上下。
“青某只是对成为什么首富霸主之类的没什么兴趣罢了。
失礼了!”
被顾自搭着肩膀走出摆宴的水榭,因为感觉到了男人与以往的不同而抬头,却意外的发现,男人的嘴边虽挂着和煦的笑容但眼中的神色竟是从没见过的冷淡,甚至有一丝丝不明的火焰在隐隐燃烧。
就他所知,这个金斗进凭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在黄河中上游一带以及边疆的贸易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和他取得合作,其意义自是不言自明的,但看主人这样子似乎并不打算与他合作,为什么?
似乎,无论是青之昂还是白宇启,都有着自己无法了解的一面啊,这就是所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吗?只是白宇启也就算了,但是他想了解那个男人,想知道他无法实现的愿望是什么,想知道为什么他的眼中会偶尔露出那放弃一切般的冷漠。
“这样好吗?”
离开了显然是第一次遭拒绝的皇亲大人,紫星纯可没法忘记对方那恼羞成怒的阴狠脸色,而且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在意着金斗进最后说的那句话,他可不想无缘无故成为代罪羔羊。
“什么好不好的,如果为了成为江南首富而忙的晕头转向,那扬州城得有多少姑娘独守空闺,寂寞的哭泣啊,青某自认不是个如此薄情寡义的人。”
“……”
呃,当他什么都没问好了。
第 16 章
“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没大碍。”边忙着手中的文件,紫星纯头也不回地道。
“这里有一些益州拿来的药粉对刀伤很有效,你拿它涂在伤口上会好的快一些。
“我有金创药。”
“这个比金创药还有效啦。”白宇启不容拒绝地将一个小瓶子放在他眼前,然后紧接着又从怀里掏出另一个瓷瓶,“这瓶子里的是甘州拿来的雪丹子,补血,每天吃一颗就行了。”
“……”
“还有这一瓶——”
如果说青之昂只是笑兮兮地一副人畜无害的亲善模样的话,那么白家老大则是一个典型的无赖。紫星纯可以对青之昂视而不见冷面以对,但是一碰到白家老大,总会被他挑起无名的烦躁,平日戴惯的冷淡面具也会不自觉的剥落。
“大叔你很烦呢。”紫星纯怕他再没完没了下去,书桌就要成地摊了。当初果然不该多事的。
“我只是不知道这些药哪些效果比较好啦。”白宇启一点也不以为意,“年纪轻轻不要那么急噪嘛 。”
“拿回去,我都用不着。”这些文件虽然青之昂本人的话不用一个时辰就可以处理完毕,但是又被他早早逃掉了,若不抓紧时间今晚自己就别想睡觉了。
这么说起来,紫星纯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青家长老为什么执意要青之昂继承家业,只是对一个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和女人约会就宁愿放弃大好江山的男人,实在不应该对其怀抱过甚的期待吧。
“唉唉,真是顽固的小鬼,连谢恩的机会都不给啊。”
白宇启搔搔自己杂草一样的头发,头疼地叹气。
“就如你所料,我一直在海上过着海盗的生活,十年前我在海上遇见了江,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就离开了那艘船。我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但自那之后我一直在找他,可惜他就消失了一般不见了踪影。几个月前听海上的朋友说他有在江淮这一带出现所以我就回来了。”
似乎觉得有解释的必要,白宇启以讲别人家的事情般做着简短说明。
“……”虽然好奇他执著寻找的理由,但紫星纯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在官河上遇劫的时候,我发现何盛身上配的那块血玉是江的,想也许可以从中找到什么线索也不一定,所以就趁机在山寨上寻找,那天晚上那个声音是他没错,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和我相认。”
平静到了冷淡的口气,是相信自己一定会达成目标的自信吧。
青之昂也好,白家大公子也好,虽然总是一副温温和和凡是好商量的样子,但其实内里却谁也不会真正为别人而妥协。总是那么不愠不火不急不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如果自己也成为那样的强者,就一定不会拘泥于那个“黑洞”了吧。
“对了,你说除了像我们这些好奇心切的无聊人氏,以及爱管闲事的江湖侠客和那些赏金猎人。还会有什么人会想偷偷去看船上的情况?”
“想拿陈念海手上某样东西的人。”
“也是陈念海被人杀死的原因吗?但会是什么东西要动用到请‘银刃’来杀人的地步?而且为什么不杀死人的时候就拿走而要等到都已经被官兵重重包围了才冒险去找?”
“那个‘江’至少知道的比我们多。”
无论是为了陈念海身上的某样东西,还是为了抓住犯人,从“江”那似乎在等什么人的样子看来,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如此大费周章想夺取的东西,在紫星纯看来,总不外乎金银财宝武功秘笈之类,而且从楚州那边一早就在传的流言看,宝藏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么一大早启兄不会是想来挖我家墙角吧?”闲闲的,原本该沉醉在女人的温柔乡中的青之昂居然不是时候地晃荡了进来。
“没错。”白宇启若无其事地回答。
为什么这个男人最近也老是神出鬼没呢,看着桌上来不及收拾的瓶瓶罐罐,知道已经无法隐瞒,紫星纯干脆开始思考无关紧要的事来。
“人人都说女大不中留,看来男孩子也一样啊。”青之昂踱到紫星纯背后,手肘漫不经心地撑在了少年肩头,下巴搁在对方头顶,“启兄打算拿这些瓶子来做聘礼?”
“哦,这些只是定情信物而已。”
“没有五花马,千金裘,我家‘女儿’可看不上眼。”
青之昂好象在生气?被压住动弹不得的“女儿”不禁狐疑的看向白宇启。
“啧啧,我可是听说了,某人因为一个小小的家仆而得罪了当朝的国舅爷,致使几百万唾手可得的利润旁落他人。你这‘女儿’的身价还真是不可估量啊。”
所以又变成了由他来背黑锅。
“前几天我陪白公子去‘河伯寨’受了伤,所以他拿这些药过来。”
不想两人当着自己的面拿自己做斗嘴工具,紫星纯不得不主动解释。
“只是这样而已吗?”青之昂带笑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
“我是还想这样那样一下啦,不过这些也急不来的不是嘛。”白宇启笑睨着青之昂,那了解一切的眼神竟看的青之昂转开了视线,“表面上看起来漫不经心,其实你这个家伙很多疑啊。”
“不要一副很了解别人的样子啦。”青之昂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这样看来算是默认的成分多一些,“既然背着我利用我的家仆,那么好象让红黄蓝给你吃吃闭门羹也不为过了,是吧?”
好象越来越生气的样子啊。难道是在意着自己的隐瞒吗?可是,是他自己对他从来都没有多余的过问的啊!
“你的意思是即使我把阿纯带走也没关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