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问吧!”
我假装随意地微笑,心里却慢慢紧张起头。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之前,我似乎没有听迁儿提起过……他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欧阳修意话里的那个‘要好’两字,像纤纤玉指撩拨过琴弦,瞬间,激起我所有兴奋的源泉。
“我们是在福利院认识的,就是不久之前了,呵呵……,你还没有去开画展之前,他吹的笛子我很喜欢听,他吹的时候,我怕打扰他,总是站在离他吹笛的杨树旁,就这么的……熟悉了!”
我极力编织着含糊的语言,我不太想让欧阳修意详细知道我和乔迁几次尴尬的遭遇,又不想骗他,只能在说话时,表现出有点羞涩又有点快乐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和语气,应该可以更好地排解他充满着疑惑地大脑吧!
“噢,这样的啊,迁儿的笛子吹得是很好,他的画也画得不错,哎……”只可惜这孩子的性情太令人担忧了……
欧阳修意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响彻整间别墅的凄厉叫声,毫无预警地穿透空气。
“迁儿――”
“乔迁!”
我和欧阳修意几乎是异口同声滴叫了出来。
我的动作自然要比老人家的快,我飞快地跑出了屋子,冲上来二楼。
那个在楼梯拐角处,正清理着报纸书籍的管家,也紧跟着我跑了上去。
“少爷在中间的屋子!”
管家在我身后气喘吁吁地喊着。
我着急地转动门上的把手,门是锁着的,我也顾不及随后而及的管家是否有钥匙,以自己身体之力,重重地撞向那道大门。
从小练武的原因,我的身体素质很好,撞开这道门完全不费力气。几下之后,门轰然倒塌,我也由于惯性的原因,差一点随着们跌倒。
我连忙稳住身体的重心,向屋内望去。
番外 见抑思迁 欢颜篇4
黄昏时分,滂沱的大雨犹如忽然从天空中一股脑地倒了下来似的,毫无预兆地将一条条又粗又冰的水线狠狠地扔向灰色的马路,溅起一朵朵飞扬跋扈的浑浊水花。
原本在路上匆匆忙忙来往的人群如同沉下了地面般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嗖’地一声穿过雨帘,继而便又烟消云散了。
我站在被雨水模糊了的玻璃窗前,静静地凝望着对面的那盏灯火。
那个窗口的灯光,几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亮着的。
白天,乳白色的窗帘拉开时,窗台上会有一束插在月白玻璃瓶内的洁白的雏菊,寂寞地迎着窗口处的阳光,展颜歌唱。
夜晚,窗帘垂下,灯光里,会有一个消瘦的暗影,偶尔在窗口闪过。
每当暗影闪过时,我的心都会剧烈地跳动,距上一次他在医院里的不辞而别,到现在,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那天,我推开房门所看见的情景,让我在那一刻里,有一种冲动想要挖去自己的双眼,直到此时,也几乎成了我每晚必梦的内容。
他单薄瘦弱的身体,倒在花瓶的碎片中,鲜血染红了,地上,零落散乱的雏菊花瓣。
我跨步走到他的身边,他紧闭的眼角挂着一串还未滴下的相水,阳光反射下,晶莹剔透,有着异样的光。
我突然很想伸过双手,把他不堪的身体搂进怀里,如果可能,也把他疲惫的灵魂同时掬进心里。
但……我没有伸手。
欧阳修意和管家一前一后的赶到,让我不能伸这个手。有些事情,时机尚未成熟,就过早暴露目的,会功亏一篑的,我还需要时间和忍耐。
最终,还是欧阳修意抱起了那瘦弱的小儿,管家叫来了司机,眼看着他们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我却没有理由跟去,心内竟然有片刻的窒息感。
什么时候,我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边,不以一个朋友,甚至好朋友的身份,而是堂堂正正的拥有对他保护和照顾的资格呢!
第二天清晨,我带着刚剪下的雏菊花,骑了几十里的单车,去了镇上的医院。
小镇上的医院病人很少,打听乔迁所住的病房是件很轻松的事,我按捺着将要见到他的那种狂喜的心情,一口气跑上了三楼。
乔迁的病房就在三楼的最尽头,直到了那间病房的门前,我才收住狂乱的步伐,我透过门上小小的玻璃窗,向里望去。
病房里,只有一张床,乔迁安静地躺着,他没有睡,眼睛睁得分外的大,只是空洞无神,欧阳修意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用分外慈爱也是分外忧虑的目光看着乔迁。
我猛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内纷杂复乱的心跳,抬起手指轻轻地敲门。
“请进!”
从欧阳修意带着惊讶神情的目光里,我能猜到他对我的到来定是感到极其意外的。
“欧阳先生好,我来看看乔迁,他还好吗?”
我知道与人说话时,却不看对方,这是很不礼貌的,但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
它自我的脚踏进病房后,就无法从病床上移开了。
“噢,谢谢你能来,他……不是很好!”
欧阳修意并没有在意我的失礼,站起来接过我手里的花,说:“你陪迁儿坐一会儿,我去向医生要个花瓶!”
欧阳修意和我擦身而过时,拍了拍我的肩,那目光里的惆怅,让人看了心酸。
作为长者,有这样一个易碎的晚辈,是对他的一种无情的煎熬吧!
“乔迁,我是张抑!”
欧阳修意走后,我停了几秒,才向病床前迈了一步。
我走到他大概能看得到我的地方,其实这病房没有多大,躺在病床上的人视线可以落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只要有人进屋,乔迁就能看到,可是……我很难从他模糊散乱的目光里,看到有我存在的影子。
我很想坐到他的床边,拉着他的手,陪他说上几句,但我知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床上单薄的小人,未必会愿意的。
从我这个角度看躺在病床上的他,会让我有一种虚幻的感觉,总会以为在我眼前的那个美得像水晶似的少年,是艺术家的雕刻品,一碰就会碎,而不是有生命的人类。
“乔迁,病房里没有别人,有句话,我想对你说,很正重地说,乔迁,我喜欢你,我们做个伴儿吧!”
我是个从不轻易下承诺的人,虽然在别人眼里,我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少年,但生活里许多的东西,我都已经经历过。
我完全可以对我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也只有我以为我能负得起责任的时候,我才会说出想要说的话的。只是我还不清楚那个躺着的少年,能不能懂我此时话里的意思。
等了很久,他还是一动不动,急得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我真担心他的回话还没有说出口时,欧阳修意就回来了。
暂时,这是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我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对于他来说,只是青涩的少年之事,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一辈子的想法。
我不得不承认,从我在杨树下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缺乏趣味的生命,便彻底地被他点燃,他在我的心里,像一颗明珠,可以温暖可以去燥。
那么……我在他的心里,是什么呢?
他总要给我一个回答才好,我……迫切地想要知道。
“张抑……雏菊很好,你……也很好!”
就在我快要失去等待的耐心时,他终于开口了,还是那么一句可以让我血脖喷张的话。
“真的?你真的以为我很好?”
我的惊喜里带着不确定,我的自信在乔迁的面前,表现得瑟瑟与不足,这就是心动的结果吧!
“嗯!”
他微不可及的应声,听在我耳里,却像洪钟被敲响过的回音一样,击动着我整个心灵。
“那好,我当你答立了,乔迁,你不能反悔的,做我的伴儿,一辈子不能反悔的!”
我追加着筹码的重量,甚至想现在就把他抱起来,拥在怀里。可惜,欧阳修意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跟着进来的,还有医生。
“对不起,张抑,你需要回避一下,医生要给迁儿做个检查!”
我很感谢欧阳修意对我的尊重,哪怕我只是一个少年,他对我说话时,仍是彬彬有礼。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我明天再来!”
最后那句“明天再来”,我是说给躺在病床上的乔迁听的,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我在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地回头,让我意外的是我的目光正好撞在了默默目送我离开的乔迁的目光上。
他……他在看我,如果我没有回头,是不是永远也发现不了他曾在我背后默默注视的目光呢!
原来,并不是我的自作多情,从一开始时,他便是在乎我的。只是我一直忽略了躲在我身后的那双眼睛!
番外 见抑思迁 初相识篇5
在那个忧伤而明媚的七月,你从我单薄破碎的青春里打马而过,穿过迎风微笑的雏菊,穿过阳光下斑驳的杨树叶,穿过我时隐时现的悲喜和无常,以璀灿的笑容,就这样穿过。
而我,无法克制的心中喜悦,被你轻轻撩起,可是,张抑,你知道吗?这种喜悦对我也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就像那天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这种意识冲上大脑时,我惊恐的惨叫,砸碎了装着雏菊的花瓶,看着那零落一地的花瓣,我以为我也会随着零落,我跌倒在地上,想用灵魂拥抱花瓣,想用生命拥抱黑暗。
医院里,看着你再次出现,我把所有的澎湃压抑在空洞的容颜之后,不敢真正地面对你的脸。
你的雏菊很好,你也很好,张抑,你知道我后面想说的是什么吗?
我想说的是……是我不够好,我不想成为谁生命里的负担,更不可能成为谁生命里无法托起的重量,那么,就让我们在没有开始的时候,彼此遗忘,好吗?
我明知道做你的伴儿会很幸福,就像听着你说话,看着你笑,一样幸福,但这种幸福,我脆弱的灵魂无法享受了。
注视着你的背影默默地离开,如同在窗帘后,注视着你每次来去一样,只是……你为什么要回头?
你可知道,也许今天的见面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因为下午,我将随着外公离开这里。
张抑,等有一天你真正明白什么是深度忧郁症和恐惧症时,你还会记得你送我的那些雏菊和卡片吗?你还会邀请我做你生命的伴儿吗?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轻风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让你的笑容摇晃摇晃,成为我生命中最美的点缀,看窗外的蓝天,看洁白的雏菊,看季节更替里,你埋下的深深暗影,就可以了,不想要的太多,因为不敢。
记得有人曾说过纽约的秋天很美,我并不觉得,大城市的秋天再美,也不过是水泥墙上即将剥落的颜色,哪及得上乡间小路旁那片秋叶的凋零,来得真实来得凄美。
这家疗养院我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三年前,刚出事的我被外公带回纽约时,就是住在这里接受治疗的。
本来若是没有七月那个闯进我生命的少年,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外部环境对我的影响止步于我所处的那十坪米的小卧室。
外公或许觉出我的细微变化,每天都会让人在我的房间里添上一束白色雏菊,其实外公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的,一样的东西若不是相同的人送来的,它的意义也就随之消失了。
治疗的仪器和药物总是让我有恶心想吐的感觉,甚至医生的那张脸,都会让我生出莫明的烦躁和恐惧,我不想让任何人靠近我,也不想听任何人说话。
我只想抱着那个我从乡间别墅带回来的蓝色玻璃罐,一个人静静地呆着,看着那罐子里去亲自叠成的许愿星和已经干枯的雏菊花,我会觉得安心。
那天中午,我听到医生和外公在商量我的治疗方案时,好像有了强制两个字。
医生觉得我的病情加重了,而我又十分的不配合,每一次不是惊恐地喊叫,就是一语不发地瞪视,让他觉得有必要对我进行一些强制的治疗措施。
那是什么样的治疗呢?会很可怕吧?还会很痛吧?我猜不到,但我不想治疗,我并不觉得我的病情加重了,难道思念也是一种病吗?
下午,外公向我转达了他和医生的意思,既然他已经同意了,又何苦告诉我呢?这一次是不是真的要把我当成个疯子,锁到某个封闭的病房里……,强制治疗呢!
夜里,突然下起的大雨令我更加的心神不安,雨点重重捶击玻璃窗的声音,让我觉得惊恐,我抱着那个玻璃罐子逃一样地从床上跳下,奔向了墙角。
我是身体不停地哆嗦,几乎要抽搐到一起了,但我仍是不愿意去按镶在床头上方的红色按钮,我不想让任何人进入我的屋子,越是雨夜里,越是不想。
我明知道外公和守夜的护士就在外间的病房,却觉得那更是让我惊恐不安的来源,我害怕,害怕到不相信任何人。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让我在那个雨夜里死去,又怎么会有以后这诸般于自己于他人都无法忍受的痛苦呢!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泪水已经流了满脸,就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像梦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乔迁,我是张抑!”
他的手慢慢地伸过来,却在我抬头时,停在了离我很近的地方,只是他的笑容,哪怕是在夜里,也还是那么的真切。
“救命……救救我……,不……不要……不要碰我……”
我颤抖着声音,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身体缩得越来越紧,三年前雨夜里的一幕,再一次真切地出现在眼前。
残破的废弃楼房,一张狰狞面容却看不清五官的脸,撕心裂肺的痛楚……
“乔迁,你怎么了……,乔迁,我是张抑啊!”
他的声音,怎么还会有他的声音,我混乱的思维不听使唤,根本想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在,在那个雨夜里,头好疼,身体更疼……
“张抑——,救救我,张抑…………”
他……他是来救我的,是的,他一定是来救我的,我求教的声音他一定听到了,所以,他才会突然出现……
“好的,我救你,不要害怕了,没有事了,都过去了,你看……只有我在,只有我啊!”
好暖,好温暖的怀抱啊,什么时候他已经坐在我的身边,什么时候他已经搂住我哆嗦成团的身体,而我自己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呢!
我睁大着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拼命地看着贴近我的脸,只有确定那张脸真的是他时,我才能忘记害怕吧!
我把头缩在他的怀里,身体还是不住地抖动,他的身上湿湿的,应该是被雨淋了吧,果然,他果然是从雨里面来,来救我的……,他听到了我的呼救,只有他听到了,这真好,有他在我就不用怕了!
突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也是很可怕的事,我挣扎出他的怀抱,抓紧他的双手,结结巴巴地表达着令我恐惧的事情,“……他……他们……把我……关起来……,会很痛的……,我怕……,怕……”
“不会的,有我在,谁也不可能把你关起来的,别怕啊!”
他轻柔地安慰着我,笑容很温暖地抚过我紧绷的神经,让我很想依靠,我又一次偎进他的怀里,很小心很小心地请求着,“张抑,你带我离开好吗?你会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