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老天有眼替我除去了他,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摆脱那个老家伙的骚扰呢!
我连那个老家伙是怎么死的都没有过问,更不要提去他的葬礼表达哀伤之情了。
我也可以安安稳稳地在上邪,李青亲手建立起来的上邪,过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了。
慢慢的我发现,那表面风光的日子,背后竟是如此的空虚寂寞。
我每晚缠在李青的身边,对他威逼利诱,尝尽各种方法,想让他对我就范,结果却换来他一次又一次清冷淡漠的反抗。
我被他的态度气急了,伸手想要真的给他一点教训时,他却晕倒在我的面前。
那时,我才想起,他的身体……,是那样的不堪,没想到这几年里,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上天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让我面对着深爱入骨的人无能为力!
我自认我没有亏待过他,就像当初他杀死我父亲,把我送去日本后,也没有亏待过我一样。
可他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逃离我的身边,我就那么不值得他看上一眼吗?他就那么想离我远远的,他已经做到了。
世界上离我最远的距离,是从我的心到他的心,这份距离远到无法衡量更无法跨越。
我以为我的一生都会荒废在上邪,直到再也没有力量和他玩这份爱与不爱的游戏,然后,在游戏结束之前,拿出和他一起同归于尽的勇气,为我们的生命划上终结的句号。
只是有些事情,根本不像我们想的那般,命运会在你心生希望时,泼你一盆冷水,同时,他也会在你心生绝望时,给你扔下一颗发芽的种子。
我人生的那盆冷水,是由李青亲手泼下的,我人生的那粒种子,却是萧瑟无意中带来的。
他不同与我以往认识的任何人,他少年的身体包裹着一颗敏感细致的心。
他是我活过的二十几年里,第一个站在我立场为我考虑问题的人。
他也是我在处于危险境地中,第一个为了我肯向别人跪下来替我求情的人。
他更是我在生活中,第一个愿意毫无理由想留在我身边,只是想要照顾我的人……
他告诉我要自私到底,这样才不会受到伤害。
他告诉我不要先爱,哪怕再爱也要放在心里,即使忍不住地去表白,也不要因为得不到而伤害自己,——永远记住失去天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自己。
那时,我终于恍然大悟。
缘份让每个人之间的相识都不一样,但并不是美好的相识就会有美好的结果,比如我和李青。
我们相识在桃林深处,他淡然飘逸,如仙亿姿,我简单纯真,涩然渴盼,可我们的结局……却注定无果。
而我和萧瑟的相识,明明是不堪回首,谁曾想却在以后的日子里,彼此为伴。
谁的心里都难免会有一段无法割舍的东西,它像是花开彼岸的茶靡,孤傲的存在,前面的灿烂与它无关,以后的凋零也与它无关,它的归宿是被遗忘在永恒中。
——一切事情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就该让它结束,我和李青早应如此!
番外 彼岸茶靡之李青篇1
我的人生,乏善可陈,除去悲伤,一片苍白,就如我这个人的表情一样,平淡冷漠、凉薄少情,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天生的冷血吧!
为了鄢尘而把他远远推开,是不是我自己所做过的最幸福的决定?而鄢尘,他又是否会永远记住桃花深处那个为他作画的男子?
——卷首语
我生于江南水乡,姓欧阳名钥。
钥,钥匙之意。
我父亲欧阳鸣睿取这个字做我的名字,寓意很简单,他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作为一把打开他和我祖父之间心结的钥匙。
可惜他这个愿望直到临终也没有实现,他始终是没有能活着带着我和我的母亲重返欧阳家的大门。
我的母亲佐藤理治出生于日本一户比较老牌的社团组织,她和小她六岁的弟弟佐藤烨一郎是她们父亲众多儿女中最不起眼最不受重视的一对。
因为他们的母亲不是日本人,而是他们的父亲在英国醉酒乱性后,随意带回来的混血女人。
我母亲从小就比别人坚强许多,她深知在那个人吃人的社团里,要想让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过得更好,就只有牺牲她自己的幸福和快乐。
她凭着自己出色的身手和冷静的头脑,在十二岁时,就已经是同类里的佼佼者,成就了青龙帮第一杀手之名。
随后她不辞幸苦辗转世界,谋得更多的立功机会,为的只是保护好年幼的弟弟,给弟弟创造出充裕的时间和环境,用来丰满羽翼。
我母亲曾说这个世界永远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你退后了,也就意味着离死亡不远了。
若不是上天安排她遇到了父亲,而父亲又肯为了她不管不顾地抛弃家门名誉,她冷了二十几年的心,是绝不会容许进入意思情感的。
我在这方面,许是应了前人的话,真正地坐到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母亲还曾有过一丝不忍,爱上了我的父亲,而我,至始至终,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爱。
我出生时,是个桃花灿烂的季节,那般多情的生灵也没有感染到我,反而使我在年幼时,就已经从一季又一季的花开花落中明白:不管多么灿烂的东西,它总有颓败的一天,世间万物,无一能避免。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时间的情情爱爱又如过往云烟。爱即使不爱,不爱纪是爱。
我的爱在寂寞深处,不需要任何人读懂,也不需要任何人回应,有也好无也好,更不需要用言语去解释。
——体会到了,就是爱,体会不到,就谈不上爱了!
我三岁起,随父亲学画,也是三岁起,随母亲学武。
学画是因为我是欧阳家唯一的孙子,学武则是我的身体需要。
我母亲在随我父亲私奔时,怀了我,除了那一路的颠簸,还要小心躲开青龙帮派来的纠缠,使孕期的母亲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当然,我也不可避免地受了连累。
那时,父亲和母亲谁也没有想过要来江南水乡的,促使他们最终逃到这里,是母亲那个唯一的弟弟佐藤烨一郎。
母亲怀我四个月左右,正是她和我父亲从欧洲辗转于亚洲的时候,他们那时想过的终点是港口的。
可是他们途径马来西亚时,偶然一个机会,从一个派来阻杀我们的青龙帮杀手嘴里得知,刚成年的佐藤烨一郎,被他父亲逼迫到金三角地区走读的事。
我母亲对这件事甚为不放心,想要亲自去一趟,却又怕我父亲担心,也会跟随,便想处了一记,借口说港口离日本太近,让我父亲先去内陆寻一处好的避祸之地,然后,再回来接她。
我母亲很清楚,这种简单的小伎俩,她也只能骗骗我父亲。
谁让那个比他小四岁的男子,是天生得品性单纯啊,而让她至死不渝深爱着的也是我父亲的这种璞玉般的性情。
在这一点上,我和我母亲的观点是一致的,以为这世界上再也难寻一个像我父亲那般性情品貌内涵皆优的男子,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我的表弟乔迁。
我只看乔迁一眼便讶然了,我作为我父亲唯一的儿子,从出生那天,就不像他,而他从未见过面的外甥却如同他的翻版一样,这算不算阴差阳错啊!
我父亲以为他已经他我母亲安顿的妥当了,才匆匆离开,按母亲的吩咐悄悄潜去了内陆。
他一定想不到,他前脚踏上去内陆的船,我母亲后脚就奔了缅甸。
那晚幸好我母亲及时赶到,才把受了重伤的佐藤烨一郎带出了险地,而她却因此动了胎气。
虽然后来经全力抢救才保住了我,却也让我从出生的那天,便先天不足,并伴有哮喘症状了。
等我父亲从内陆回来时,我母亲已经出院,她除了脸色苍白,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父亲发现不对的地方了。
这些事,我父亲直到闭眼的那一刻,我母亲也没有告诉他,他不想让自己最亲爱的人为她担心伤神,何况,一切已经过去了。
所以,我父亲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母亲在他离开的十几天里,经历了最最凶险的一场搏杀;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母亲在自己身体严重不适的情况下,仍把她的弟弟通过以前做杀手时保留的关系,送去了欧洲。
他更不会知道,我母亲用怎么样的坚强,才勉强保住了我,他们艰难爱情里唯一的结晶。
因为我身体不好,练不了过于强烈的搏击之术,而且母亲也没打算让我有怎么样高超的身手,她只希望我可以在练武的同时,把残破的身体修补修补,所以我母亲教我练得武功,都是日本传统的忍术。
母亲教我的忍术和父亲教我的画艺,是有许多贴近的地方的,最最相近之处,莫过于修心养性。
这让我从小就体味到一切悲喜皆由心生,控心方能控制人生的道理了。
等我长到十二岁时,无论多么或惊或喜的事,都很难引起我的动容了。
若不是那晚突发的血劫,我以为我的一生就会在这出风轻云淡的桃花林里渡过了。
番外 彼岸茶靡之李青篇2
鲜艳的桃花于刀光血海里,凄然惨笑,那被血水染红的溪流,也在默默哀悼一夜间惨遭涂炭的生灵。
那晚,袭击小村子的匪徒一共有十六个,我母亲以一人之力,杀死了九个,还重伤了他们的头目。
我也是在那场生死搏斗里第一次运用了忍术,可惜却没有母亲那样厉害的杀伤力,只是重伤了两人而已。
如果他们没有枪械子弹,我和母亲一定可以把他们统统消灭掉,即使他们又可以致人死地的武器,我和母亲也能带着父亲杀开血路,做到自保的。
可那是,我忘了、甚至连母亲也忘了她当初爱上父亲的原因,--父亲有一刻纯净善良的心。
在我和母亲竭尽全力地拼杀时,他却为了救张婶那个年仅二岁的婴孩儿,倒在了血泊里。
他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就那么笑着离去,却仍是没有保住怀里那个婴孩儿的命。
当母亲抱着父亲没有呼吸的身体,她少见的笑容竟然浮在冷艳的面孔之上,可在我看来,她的笑远比她的哭更可怕。
母亲自小双手沾满鲜血,早已经看惯了生死,无论多么凄惨的镜头在她眼里,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今晚,她却第一次因为生死而展现出极度的悲凉与绝望。
“钥儿,你要记住这里每一张凶手的脸孔,今晚,母亲杀不了的,你以后一定替母亲做到,还有,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出身于青龙帮,记得……完成任务后,就去美国找你祖父!”
她快速地说完她想说的话后,一脚把我踹进桃花潭水中的那堆尸体里,而她自己却飞蛾扑火般,冲向了持枪堵在村口必经之处的几个凶手。
被母亲踢落进潭水里的我,眼看着母亲死于乱枪之下,却毫无办法,我知道我阻止不了她,我只能默默地流泪。
母亲用她自己选择的惨烈方式,报复着命运的不公,殉情在父亲死去的那片土地。
那一晚,桃花潭里冰冷的水渗透我的肌骨,即使我运用忍术逃避过了最后剩下三个凶手的搜索,却也被这份冰冷把原本就不好的身体折腾得更加残破不堪。
第二天天将明时,我才勉强从水潭里爬起,带着一声血腥的气味,离开了生活十二年的桃花林。
随后的一个月里,我流浪于距离水乡最近的一处小镇,打探着那几条漏网之鱼的落脚之地。
很快,我从报纸上刊登的新闻里,得知了其中两个凶手在警察的抓捕过程中,因拘捕被当场枪决的消息,只有最后一个,也就是那个被我母亲刺伤的头目,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没了消息。
当然,那所谓的没有消息,是对于没有经历过这场劫难而言的人,值得并不是我。
那人冲进村子里时,爆燥出口的杀喊声,带着浓浓的异乡口音,我恰好记住了其中几句的说法,也刚好听到他在受伤时,旁边跟随他的人叫他“豹哥”。
凭着那个口音我打听出了那个人的家乡,并一路以乞讨要饭的方式,在吃尽流浪之苦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那是,距离桃花村的血案,已经过了将近一年。
要找一个身材高大,面貌凶恶,被人称为“豹哥”的男子,在那样一个北方小镇上,是很好做到的。
我在守了月余的街边小道后,在一个下午,看到了那个仅余的凶手。
他嚣张的大笑着,旁若无人地向他身边的几个人吹嘘着,前一段时间做的那批生意,如何如何盈利。
他将要咸鱼翻身做富人了。
是吗?咸鱼翻生,那得看我给不给他那个机会。
当晚已经准备动手的我,却在抬手之际,犹豫了。
这样完成母命是不是显得我太过仁慈了,他害得我家破人亡,也还得桃花村一夜之间血流成河,而我只取他一人的命,是不是……太不够了!
那一刻,我竟动了玩弄之心。
我知道我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结婚生子过完一辈子,他就像风中飘摇的红火,随时可断,好在,近十年之内,我还可以控制。
那么,就在我还可以控制的时候,做一次把人命玩弄于股掌之上,随我翻云覆雨带动尘世雷声轰鸣的游戏。
我决定让他多存活几年,等他真正成了什么富有的人,我在动手也不迟,我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如何一样又一样失去名利富贵亲情家人的。
只是那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决定,让我一生之中唯一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以为一切都可以预料到的我,算出了开始,却没有掌握住过程,好在结局……,我挽回的还算可以。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想要从社会上生存,且还要谋得可以报仇的机会,是件很难的事,何况我的身体还不好,这就更难了。
我是绝不会再像来时那样奔波乞讨的,那种生活环境,我根本无法完成我的游戏。
在权衡很久后,我主动走进了一所福利院的大门,并该换了名字,从此这世界上有的只是李青,再也没有了欧阳钥。
我在福利院安排的学校学习的同时,也在想着怎么为自己积蓄力量,等待机会来临,可以全力地反扑,这期间我也从来没有中断过忍术的练习。
虽然我外貌偏向我父亲,但我的性情绝对和我母亲如出一辙。
我母亲从小就是杀手,她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仅仅因形式窘迫便学会了如何自保生存并在适时反击,那种犯忌往往是全力一击,足致生死。
我是她的儿子,更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没有发生这场血案之前,我在同龄孩子里,也可以被称为老谋深算的一位了。
那时,我不动不斗。不代表着我看不到身边人的想法。
我只是以为为了那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实在不值得,而且,我觉得看了别人为了那个你早已经可以看破的局而争斗,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现在,与以往不同了,我母亲交代我的事我一定要做到。
人们常说不爱的人很少又恨,这个说法是正确的。
即使经历了那么血海滔天的一幕,我心里的恨意仍然没有母亲的一句吩咐来得重要。
所谓城府,就是在你想“出其不备、攻其不意”之前,绝不先展露出来,任何一个人的提前看破,都会让你所有的谋划满盘皆输。
注意身边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在他们欲望萌动的时候,看破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考虑着给或是不给,是施以恩惠、乘人之美,还是落井下石,趁人之危,这所有的举动都取决于哪一个做法带来的长远利益更大,却于七情六欲无任何关系。
我就是以这种心态,在短短五年不到的时间里,收集出一对属于我自己的人马的。
这些人里有和我一样住在同一福利院的孤儿,也有混迹于街边的单亲孩子,更有和我同一学校的三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