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玘收回头,继续手里的工作,在他看来,这个家里每天似乎都会发生诸如此类的突发状况,不过这些都不是他需要了解的,换句话说,就算他了解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一紧,似乎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微微转移视线,果然,不远处的普林斯利正望着自己,表情高深莫测,只是不住地点头。
他一面对周围的人说着什么,一面朝自己走来,那些女人把目光望向自己,竟然也开始跟着点起了头。
很快,在韩元玘尚处在迷糊中的时候,普林斯利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问道:“元玘,你现在有时间吗?”
“我需要修整庭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元玘答道,他已经隐约猜到普林斯利找到自己肯定会有事,不过自己应该帮不上什么忙才对。
“庭院的事先不要管了,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元玘你一定要帮忙。”普林斯利二话不说,上前拉着韩元玘的手,把他从木头梯架拉下来,飞快地往大宅的方向走去。
“阿,等一等……”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元玘被普林斯利一路拉着进了房子的大厅里,然后,普林斯利飞快地跑上了楼,又飞快地跑了下来,手里多了一个长方形的黑色皮包。
“这真的是非常紧急的事情,如果不是事出突然,真的不好叫你帮忙,因为你并不懂法语。”普林斯利歉意地走到元玘面前,对他说着:“这个东西,要麻烦你送到少爷那里去。”
“啊!”韩元玘惊讶道:“是送去纪先生那里吗?”
“没有错,你一定要帮忙,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了。”普林斯利飞快地说着:“今天少爷要与卡伦威特集团派来的人会晤,这份保存在家里的数据文献表是要在会议上公开的重要资料,以前为了安全所以保存在家里,昨天原本林助理给我打过电话叫我一定要按时送过去,可是一忙起来我实在是抽不开身了,所以元玘,你能帮我送过去吗。”
元玘看着那个黑色的皮包,犹豫了片刻,说:“我想,这份工作别人应该比我更合适吧,我不懂法语,在外面的话会很吃力,而且,如果这份文件真的很重要的话,让纪小姐送过去不是更合适吗?”
“原本是准备让小姐送去的,可是……”普林斯利一皱眉:“因为今天夫人要回来,小姐一大早就开着车出去接机了。”
普林斯利痛苦的表情让元玘不忍,他又想了想,终于一点头:“好吧,我帮你。”
“太棒了!”普林斯利兴奋地一挥手,把包递给了元玘,“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不过如果在会议开始之前少爷拿不到这些文件的话,还不知道卡伦威特那帮家伙会怎么说呢,太感谢你了,元玘!”
韩元玘浅浅地微笑着,“不客气。”
“好了。”普林斯利长吐一口气,说:“元玘,你要记好了,现在我要说的是相当重要的东西。”
看着一连严肃的普林斯利,元玘点头。
“等会我会派车来送你过去,司机会直接把车停在纪氏的大门口,下了车,你推门进去,不要看任何人,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话,就连别人和你打招呼,搭讪,你也不能有任何的回应。这份文件决不容许出现任何的差错,你要像个透明人一样,懂了吗?”
“嗯。”
“还有就是,你可以不用去前台,直接用这张卡,乘坐大厅最里面的贵宾专用电梯,上到顶层。”普林斯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色的磁卡,上面还串着一把钥匙。
“到顶楼之后,你直接用钥匙打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把所有的文件交给少爷就行了,哦,还有,少爷在办公的时候最讨厌有人吵闹,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惊动他,悄悄把文件放在桌上就好。”他把连着磁卡的要是也放进韩元玘的手里,“就是这些,麻烦你了。”
“没有问题的,我一定安全送到。”
普林斯利安心地笑了,带着元玘出了门,院子里已经有一辆漆黑的林肯停在了那里,他把元玘送上车,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声:“祝你好运。”接着对司机一点头,司机会意地发动了车子,烟尘中,林肯驶出了大门。
仔细算来,在来到纪家好几个月的时间里,韩元玘这是第一次离开这座位于高处的庭院。轿车顺着蜿蜒的公路一路驶下,沿途竟然再无其余的住家,他曾听普林斯利说过,这一整块土地都是纪家的财产,在寸土寸金的巴黎,能够拥有这样庞大的地产,不得不佩服纪家经济实力的雄厚。
作为在欧洲的华人企业,这足够有骄傲的资本了。韩元玘这样想着。
下了山丘,车子立刻进入市区,路边的行人也开始多起来,元玘突然回忆起刚到法国的时候,在林朝阳的车上,自己也是这般欣赏沿途的风景,只是那天天气阴沉,有浓厚的雾气阻碍了视线,不如今天这样的阳光明媚,而且,后来偏偏又发生那样的事情,使他对这美丽的城市再无欣赏的兴趣,反而有种深藏不露的恐惧。
那段灰暗的过去,他实在不想再去回忆,只是时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把一些你不愿意面对的东西放在你面前,赤裸裸,纠得心口生疼。
他有时会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毅然决然地从窗口跳下,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会不会,就不会遇见,纪翔了。
又想起那个人,真的很感激他,很感激很感激,救了自己,收留自己,给予自己一段全新的生活。
韩元玘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一定要。
巴黎的街道其实并不如想像中宽阔,大多是些比较狭窄的道路,路的两旁布满了小商铺与居民楼,楼房的外面是成群的米黄色浮雕,成排的木头窗沿整齐地点缀在外围,偶尔会打开一两扇,留着棕色长发的妇人探出头来,摆弄着窗台外的鲜花。
韩元玘觉得法国人相当地有情调,几乎每扇窗户的窗台上都会种着鲜花,各种季节的都有,常开不败,看来管巴黎被世人称作浪漫之都,果然是名不虚传。
又往前行驶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
狭窄的街道瞬间变得宽阔,街道两旁种植着参天的梧桐,各种充满时尚韵味和古典风格的都市建筑林立,行人的穿着打扮都极为考究,不远处,一座宏伟的建筑耸立在那里,巨人一般审视着过往的车辆。
“香榭丽舍大街!”元玘失声喊了出来。
从来都只是在电视或者照片上看见过的地方,现在就这般出现在了眼前。
不太长的街道两旁布满了法国和世界各地的大公司、大银行、航空公司、电影院、奢侈品商店和高档饭店。那些19世纪建筑,仿古式街灯,充满新艺术感的书报亭都为这条大道平添一种巴黎特有的浪漫气息。元玘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这么一瞬间,他竟然迷醉了。
“觉得怎么样?”司机回过头,看着元玘惊讶地表情,用生硬地英语问道。
“太完美了。”韩元玘怔怔地回答。“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城市竟然可以这么美。”
司机笑着说:“当然了,整个法国的精髓就在这条香榭丽舍上了,你真的可以来这里好好地逛逛,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穿过凯旋门,又走了一段,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高耸的建筑门前,韩元玘走下车,抬头仰望,巍峨的高楼外侧布满晶亮的玻璃,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如此灿烂夺目。
握紧了手里的包,他向这栋楼金壁辉煌的大门口走去。
Chapter 8(1)
“关于这次的土地开发企划,我们一共备份了不下三十种的方案,并且要求深刻地考虑了现有土地利用与市场间的平衡点,争取可以在最小成本下做出最大效率的项目。”
宽阔的会议室里,红木制成的长条形会议桌旁围着一圈身着华贵西装的人,正安静地听着站在大厅正前方的林歌作报告。
林歌一边在手边的笔记本上操作着,一边指着大屏幕上的各项数据说:“在充分的市场调查中,纪氏已经明确了解了如今市场上紧缺的资源,只有进行相应的开发,才可以缓解因为土地紧张而带来的市场压力。”
他一推眼镜,“大致情况便是如此,因此,不光是从市场份额还是经济实力来看,我们纪氏都是最为适合的开发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向总裁纪翔先生提问。”他一挥手,把众人的视线引向了端坐在主座上的纪翔。
纪翔站起来,高挑的身子微微行了一礼,又坐了下去。
他其实不愿出席这类会议,只因平日里公司里的事情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只是现在不同,在坐的不光有其余各大财团的首脑,还有数位政界高官,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对这块土地的开发权蠢蠢欲动。
寸土寸金的巴黎,如果能接下如此庞大的工程,对于接下来带来的经济增长连锁效应,将是不可估量的。
不过,其他的公司纪翔尚且不会放在眼里,即便他们有心,也不会有如此巨大的财力支撑到整个工程的结束,说白了,就算是他纪氏财大气粗,接下这样大手笔的工程,也倍感吃力。
唯一需要担心的……他眯起眼,目光从周围所有人的身上扫过,最终停在坐在自己对面的一名少女身上。
少女一身雪白的长裙,长发典雅地盘在后脑,多了一份妩媚,少了一丝清纯。她眉目含笑,绝美的眸子也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纪翔,右手随意地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的食指显出她现在相当悠闲。
当然,纪翔绝对不会白痴地认为她真的很悠闲。
按道理在出席这样的严肃场合时,是只能够身着正装的。只是,对于少女来说,她完全不会在意这些,当然别人也不可能说什么,因为她不是一般人,她是在法国那些繁若星辰的大财团中,为数不多的能够与纪氏叫板的卡伦威特集团现任掌权人,一代商界女王麦恬。
她的崛起近乎神话,在她十五岁时全盘操手卡伦威特收购科洛卡公司的那笔案子曾经在整个商界引起轰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经典话题。
自小受尽赞誉,被麦正威奉为掌上明珠的麦恬,她有足够的本钱骄傲。
而纪翔也同样不是一般人,如果说麦恬是初露锋芒的盛莲,那纪翔就是扎根沉稳的巨树,从父亲手里一步一步接收集团运作以来,他的胆识与睿智,同样是被董事会的高层们所赏识并且惊叹的。
“看来这一次贵公司真是有备而来阿……”麦恬终于幽幽看了口,说话却毫不客气:“我真的很想问问纪先生,贵公司到底有什么样的立场,来说明你们最适合拥有开发权呢,以财力情况来看,很多的大财团也有这个实力吧。”
她话音一落,立即招来了不少人的附和。
纪翔冷冷地看着她,答道:“这个问题完全不用做过多的解释,纪氏在土地开发方面累计下来的经验与专业技术,绝对不是任何一家有相当财力的财团可以媲美的,你卡伦威特也不行。”
一席话完全不带任何情面,直直地把话头拍给了麦恬。
麦恬的表情却完全没有变化,仿佛对纪翔的批判完全不在意,而是笑着说:“那么,我要请问纪先生了,你们累积下来的专业技术,尚在哪里,又有什么所谓的成就呢?”
听见这样的问题,纪翔却没有马上回答,林歌的心里“咯噔”一下,他们原本准备了详尽的资料,甚至还收集到了闲散与社会各界知名人士的评价与推荐,对于在坐的那些苛刻的官员们,这无疑是一份必胜的杀手锏。
但是,问题在于,那些重要的资料现在都还没有送到。
虽然预先提醒过普林斯利,可是天知道在这期间会有什么变故发生,如果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珍贵资料被遗失了,那么这场属于集团之间的大战,结果根本就无从预料了。
他的额头不禁微微透出冷汗,普林斯利那个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那么,有没有呢,纪先生,如果你不能充分地说明在坐的各位总裁与议员们,我们不会同意纪氏独得开发权的。”麦恬看见无从答复的纪翔,乘胜追击抛出言语,笑容越发灿烂。
“纪先生,麦小姐说得不错,犹豫这开发权的归属备受关注,虽然是你们纪氏最先提出的申请,但是如果你不能让市政厅信服你能够做到玩美地开发,那么我们将要公开招标。”一个白头发的老人也插语道,并且这个老人似乎在官员中的地位不低,他一开口,好几位议员竟然也跟着点头。
“我们当然有充分的理由让众位信服。”
纪翔忽然站起身,大步地走向会议室的门口,一下拉开门。
果然没错。
所有的人都一下把视线移到会议室的门口,均露出错愕不已的神情。
林歌表情古怪,又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还是露出了安心地笑容。
纪翔一动不动地盯着弯腰在自己面前喘着粗气的男孩,他身上还穿着滑稽的园艺专用背带牛仔裤,白细的勃颈上布满汗珠,上身的白体恤布满土黄色的污痕,微乱的头发上甚至还吊着一两根没注意到的小草。
韩元玘喘了半天的气,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直起身子,差点撞到了纪翔的下巴。他看清眼前的人之后,立刻把紧紧抱在怀里的黑色皮包举到了纪翔面前。
“真的很对不起!”他歉意地大声说着:“我本来可以早些送过来的,可是,那些警卫怎么说也不让我过来……”
听着韩元玘断断续续地言语,纪翔向他的身后望去,有四五个身着警服的高大男子已经从走廊另一头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警棍,当他们看到站在会议室门口的纪翔时,才狐疑地停下脚步,可还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元玘。
见到这一幕的林歌立刻出了会议室,迎向了那几个警察。
“我有试着解释,可是他们根本就听不懂英语!”一边平复着急促地呼吸,元玘很焦急地说:“我去了你的办公室,发现你不在,秘书处的人告诉我会议已经开始了,我知道这份文件是很重要的东西,就问清了会议室的地方想赶快给你送过来,可是却在走廊被那几个警察拦住了,我有试着解释,可是他们只是对我说法语,我听不懂……”
“然后,你就干脆傻乎乎地用蛮力冲破了他们的包围,直接跑到了这里?”纪翔接过话。
元玘神色紧张地点点头,有把手上的包往前举了举,说:“真的很对不起,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晚了,可是我已经尽力了,请你不要怪普林斯利,如果我要是懂法语的话,也不会这么麻烦……”
“笨死了。”纪翔抓过元玘手里的皮包,甩给了刚把警察打发走的林歌,“林歌,接下来的事情你看着办了!”说完,一下拉起元玘的手,在所有人惊骇地目光中大步向外走去,不知所措的元玘也只有踉踉跄跄地跟上。
“唉,难得看到大冰块这么热心。”摇摇脑袋,林歌打开皮包拿出一叠文件,进了会议室。
纪翔一路急走,似乎完全忽略掉了自己还拽着一个人,元玘有苦说不出,只能小跑着跟在那两条长腿的后面,看着他拉着自己穿过走廊,进了电梯,又出了电梯,直接把他带到了总裁办公室里,摔到办公室正中间宽大的牛皮沙发上。
韩元玘倒在沙发上,右手火辣辣地疼,刚被纪翔抓着的地方已经红了一大片。
他狼狈地坐起身子,发现纪翔已经走到了办公桌后面,按了一个按钮,用相当平淡语气说:“马上给我送药箱进来,要快。”接着,他转过身,用相当严厉地语气对倒在沙发上的元玘说:“把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