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出书版） by 无痕

我就愣怔在那里。因为我今天是穿了件长袖的T恤，而且颜色还就是深绿色的，还是连着帽子的，这件T恤我已经穿了很多年了，因为一直都很喜欢。下身也是穿丁条牛仔裤，直筒的，卷着裤脚边，一双浅棕色的便鞋，可我这么穿也没碍着谁呀！

"我的T恤可是连帽的，你看清楚了，这颜色也不是什么深绿色了，都洗得有点褪色了！而且，你找的那个人我不认识！我也不姓王，更不会叫什么王狗剩！明白了？""对不起，我还以为是你呢。"他轻声地说，说完一脸的郁闷，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他站在我的边上，目光向着酒吧内四处搜寻，似乎想从中找出点线索来，可是，那天酒吧里的人并不多，一眼就差不多都看全了，象他形容的那些特征好象真的都对不上号。

他有点懊丧地挨着我的边，也在吧台旁坐了下来，突然好象想起什么来，有点歉意地对我说："不好意思。""没什么啊。"我一笑。

他看着我手边的空酒瓶问："我是不是可以请你喝一杯？""好的。"于是，他照着我喝的啤酒，要了两瓶。

我们就坐在吧台边，喝着酒闲聊着。
原来，在来酒吧之前，他在聊天室里约了个家伙，说好了到这里来见面的，那个家伙还告诉他了自己的着装，然后和他一起下线的，所以，他一进门，见到我就以为，刚才在网上和他约好的人是我。

我忽然想到，于是忍不住就问他，那个家伙在网上叫什么？可我实在没有想到，他还真的就叫瓜农王狗剩！天哪！哈哈，这名字够绝！我是真的挺喜欢的。

你倒说说看，听到这样的名字，你能不笑吗？于是，我就在那里一个劲地笑起来。
我和他淡淡地聊着，虽然也是从一些很客套的话题开始的，不过，可能因为有了之前的这个小插曲，我们很快就越过了最初的尴尬，热络起来，而他，也好象完全忘了最初来这个酒吧的真正目的了。

他是个北方人，被派驻到这个城市没多久。
他长着一张很北方的脸，端正而平常，一头整齐的短发，穿得也简单，不过，看起来蛮舒服的。
一直到我打算离开，他的网友还没有出现。而他好象也压根就忘了还有见网友这么回事！
看他的那个架势我就知道，我惨了，他其实已经认准了，认准了我就是那个和他约会的网友了！
天知道！！！
和他一起走出酒吧的时候，他提议："我送送你，或者请你喝一杯？""还没喝够？！"我忘了有谁告诉过我，在北方人面前，千万不能说自己会喝酒，能喝酒，恨不得告诉人家，自己一听到"酒"这个字都有点醉！否则会很惨的，哈哈。

看着他有那么点憨憨的样子，我真的想笑，"要不，我们走走，找个地方宵夜吧？""好啊！"他很高兴的样子。

那天，我们也没有再去宵夜，因为才离开酒吧，肚子里还满满地存着一大堆的啤酒，我们就沿着街道慢慢地往前走。

"结婚了吗？"他问。
"还没有，你呢？""也没有，不过，快了。"他说。
"快了？""是啊，等我离开这里，回去就会去结婚了。""哦。"本来还想继续问下去的，不过，我怕让人觉得自己很三八，这些是人家的事情，与我何干？所以，赶紧打住。

"你是我在这个城市里的，唯一的朋友。""是吗？""你有朋友了吗？"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还持续着，不过，也差不多了。"这是事实啊，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在准备着，准备着怎样跟小安分手。

和小安，也曾经很幸福过。
最初的时候，也可能是因为相互之间的那点新鲜感觉吧，或者，还有不少爱的成分，可是后来，感情和人都不再新鲜了，也感觉不到相互之间还有多少的爱了？

个性，于是在相互的摩擦里，慢慢突显出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吵架的，反正吵架来得很顺理成章。而这一吵，就吵了很久。
终于吵到大家都疲倦了，虽然还没有真正地分手，不过，大家好象都很明白，其实只是迟早罢了。
在没有分手之前的现在，唯一的方式就是各自退一步。
我退的这一步就是，我遇到了这个认定了我是他要见的网友的PETER。
后来，分手的时候，小安很自以为是地对我说："那个人实在很平常，我也想清楚了，还是我来作个态度给你比较好，也省得你为难，不过，今后我们还是朋友，我不计较你，你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小安一直都认定我们的分手，是因为PETER的介入，我的移情，他甚至觉得他和我分手，是为了成全我，是因为深爱我才这么做的。

可是，据我所知，我和PETER连手都没有牵过的时候，他已经上了人家的床了，不过，这也与我无关了。

我只是觉得有点搞笑！不过，我向来很懒，懒得去理论什么。
人，这个东西，怕就怕认定。
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东西，就怎么都不会改了。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认定的东西，怎么认定都是对的。就好象PETER也一样，他始终都认定了，我就是那个网友。

小安也认定了分手是因为我出轨。
无论怎么说，PETER都是一个很不错的伴侣，只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有点残缺了。
他，任期一满，就会离开杭州，回到他的北方，而且是回去结婚。我，在和小安长久的争吵里，探出头来，其实不过透了一口气罢了。

他，最终的归宿是结婚，我最后的结束是分手。然后，各自相背向而行。
我们只是在某一个时候里相互需求，彼此依赖。
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只是，他需要一个陪他打发异乡寂寞的男人，而我，要的是一个可以替代小安的男子。
所以，和PETER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始终都避免去做什么计划，去构筑任何与未来相关的事情。
为了避免在分手的时刻受到伤害，我们都无力全身心去相爱，可是，感情，象个黑洞，会把周边的一切都吸附进去的，包括人。

从来都没有去幻想，他有一天会为了我而放弃那个北方的女子，为了我在这个城市里留下来，从来都没有。幻想，本来就不是我这样的年纪应该做的事情了。

其实，之所以去幻想，也无非是因为得不到，而偏偏又想要。
人，说到底，其实是非常依赖感情的。
就算是养条猫养条狗都可以养出感情来，更何况是和一个很不错的男人相处？我知道，最终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可是，我依然把感情投入进去，因为忍不住。

和PETER在一起的时候，我一边把感情一点一点地投入进去，一边却又不断地退出，不断地为自己的感情寻找着新的出路和退路。

我也知道，感情，是永远不会有奇迹的。
PETER的离开，应该是在我意料之中的，可，真正意外的是我自己的状况。
我竟然会因为他，开始夜夜失眠。这在我是绝对不可以想象的。
我一向，睡眠质量都很好，虽然说睡得不多，但是质量好。
可是，他走了之后，我的睡眠一点不剩地就全部被毁了。
开始的时候，还想借助安眠药的作用，再后来我就放弃了，安眠药对我几乎没有效果。我吃与不吃，大致上都是同一个结果。

而且可怕的是，我其实也并不是不想睡，而是我越是想睡越是劳累的时候，心里就越是抵抗着睡眠。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我自己的心理素质还真是不错。
纵使我夜夜都在自我对抗中煎熬着，可即使是常常和我粘在一起的，我最铁的死党--小K，也竟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也竟然就看不出我眼里的那么点郁闷。

有时候我会伤心，有时候我会偷偷地哭泣，但是，我永远都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不要人家知道我曾经是那么地爱过他，这也是我留给自己的最后的尊严了。

也就是在那个之前，我忽然就感冒了。
PETER给我买了好多的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买那么多？我还问过他，他也没说什么，现在想想，可能他一早就预谋好了。

于是，即使是他离开了，我也一直不停地在吃那些药。
那场感冒拖了很久，我一直都咬牙切齿地吃着那些药。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发觉手里的药只剩下四颗，而这四颗药已经是我和PETER之间唯一的关联了，于是，我再也舍不得吃了。

它们，是我一辈子的药了。
姚耀的名片一直就放在电话边上，好几次都忍住了要拨号的冲动，因为，我始终都没有一个可以给自己的拨号的理由。

可是，我可以忍住拨号的冲动，却忍不住等待电话的心情。
其实，和他在车站分手的时候，他那力道适中的一握，给了我很多的感觉。
而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感觉向来很准。
PETER走了之后，我的感情生活一直都空白着，好象始终都没有，要再去介入的心情。
小K倒是象只花蝴蝶，在人群里穿进穿出，虽然说也常常会拉着我出去亮相，可是，我真是懒得再给感情去弄个什么台阶了，就让它在心里悬着吧。

反正心里的空间，一直都空空的。
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急得小K几乎天天拉着我灌输他的感情理论：闲着也是闲着，除了虾米，不放过任何一条可疑的大小鱼。

还逼着我把这条理论背下来，他还要随时准备抽查的。
等待中的电话始终都没有来，可是，我收到了一封MAIL。
"还记得那个撞落你书的冒失鬼吗？"我当然记得！
"还记得你答应了要给我打电话的吗？"我肯定没有忘记，只是我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打电话给他的理由。
"分手之后，我前后给你打过三个电话了，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你。你是不是跟我在玩失踪？不得已了，才想去用MAIL联络你。你要是打算失踪，怎么着也告诉我一声吧？"这家伙还会来这么一手--恶人先告状？！这几天，我天天都在家，怎么会接不到电话？除非他根本没有打！反正，这也是死无对证的事，跟他，也计较不出个结果来的。

"在网络里，看到你的文章了。我把它们全部打印出来，每到临睡的时候，就坐在床头上慢慢地看。很早以前，其实已经看过你的咖啡经了，只是再看的感觉真好，我喜欢。"我在网络里的文章？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文章在哪里？有点不通！

网络那么大，他怎么会找到我的文章呢？他也应该是不知道我的网名的，就算有我的信箱，就凭这么个信箱他就可以找到我？

算了，算了，没事的。
我跟自己说。
其实就是这样。
在"阳光"里是有一个自己的专栏，要看我的文章，到那里就可以看到的。
不过，"阳光"就好象是一个大的港湾，各个分支细节都是其中的一个个大小码头，汊道。
我的专栏在一个很僻静的汊道里，深处。除了同类，一般人是没什么可能会深人至此的。
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了一点淡淡的高兴。
因为这说明了他和我是同类！我一下子就想去了他很无邪的笑来。
"这封MAIL，其实也算是给你的最后通牒了，你要是再没有反应，我可就只能去找报社，去登寻人启事了。""速速回信！速速回信！"哈哈，这个家伙还真的不是一般地逗！

于是，回复。
"你好！
之所以回信给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诚意，或者是那些个你自己确认，而我始终没有查收的电话，而是因为你的恐吓！

通常的经验告诉我，寻人启事在报章上的停留，最好的位置也不过是紧挨着失物招领，遗失公告的边上，若是略略地不济一点，那么就很可能会沦落到和尸体认领混为一排的地步，小生怕怕！你这招算是用对了，虽然我一直都标榜自己是被吓大的。

我记得在给你的名片上，应该是有我的手机号码的，我长那么大了还没有遇到过不会打手机的人，希望你不会给我这样的惊喜！"MAIL回复之后，我的夜晚重又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失眠之中，不过，这次的失眠怎么说都带了点玫瑰的色调，有点甜蜜的味道。

爱情，说爱情好象有点过于悬乎了。
感情的到来是那么地不由自身控制，其实，从那个雨夜分手开始我就已经警觉到了。
因为，人还没回到家，坐在的士里，一路上心里就满满当当地全是他了，是他那个很无邪的笑脸。
感情总是那样地折磨人，那样凶猛悸动，却又让人有点徘徊抗拒。而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的MAIL出现了，我感到感情的浪潮忽然就被掀起来。

我觉得自己被拯救了，这是PETER走后，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被拯救了。
有一，就会有二，有三。MAIL就会一直地延续下去。
有一天，他的MAIL忽然没有来，而且，一连几天都没有MAIL。
其实，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天都可以收到他的MAIL，然后我回复过去，他再来，我再回过去。好象已经很习惯这样的一种程式了。

人，其实都是有很深的惰性的，通常都不喜欢去打破一种原来就有的模式。
可是，他忽然就打破了，于是，我也得跟上。
我终于有了可以给他打电话的理由了。
"我一直都以为，只有我才会玩什么失踪，现在才知道，这居然不是我的专利。""我忙死了！还以为你是来慰问的，原来不是！""哦，不好意思，还在想，怎么一下子就没消息了呢。""平时，也不见你打个电话来，没了MAIL才想起我？""是啊，不然我怎么敢找你？就因为没有MAIL才找到了给你打电话的借口嘛。""给我打电话，你需要借口吗？"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其实很没有办法说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

"最近好吗？"还好，他先开口，把话题扯开了。
"还好吧，最近不是很忙。""是吗？那周末有什么安排吗？""没有啊。"我忽然想逗逗他，"你呢？要不，我请你吃饭？哈哈""你真的请我？太好了！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他笑着对我说，在电话那一头的另一个城市里。

人秋以后，天气一直都很晴好，气温也变得非常地舒适，于是整个城市好象一下子有了点醇厚而透彻的意味，可能是因为空气里弥满了桂花的香甜。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秋天，虽然这个我钟爱的城市的秋天是那么地美丽。
可能是为了显得与别人不一样吧，我喜欢的是冬天。
也因为喜欢冬天，所以，每每人了秋，我就开始有点乱了，是心乱。
每到秋天的时候，就希望可以有一段感情在手，那样到了冬天的时候，我就不会发愁了。
至少在冬天的时候我就不会寂寞，会有个人陪着我，陪我抵挡冬天的寒冷和漫长。
他要来杭州了，他终于要来看我了，在秋天很舒服的时候。
我不清楚人家的等待是怎么用的？反正我的等待，简直就象是一种折磨。
他说周末要来，于是，一早我就开始等待着周末的到来。一天一天的，我终手等光了日子，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我会开始等时间。

周末那天，我一早就开始等待了。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一分钟一分钟的，可是一直等到了天黑他还是没有来，也不见他打个电话来，有点着急，可是又不想让他觉得我比他还急，于是，也就忍住了不给他打电话。

想想，白天他还要上班的，他就算要过来，也要在下班之后才可以。而从宁波到杭州，虽然坐车不超过两个小时的，可怎么算，到杭州也是天该黑了。

我一直等待着......
那天见到他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一见到他，先前的那些焦虑立刻就全部都不见了，看着他满是歉意的表情，在他还没有开口之前，我已经替他想好了所有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