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总之,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你一定要跟我说,相泽君。任何方面的都可以。」不管了,相信相泽同学是个懂分寸的人,应该不会有事的。
「……哦────我会记得的,谢谢老师。」泷也道谢的时候,俊美的容颜上那张笑颜,看在黑崎曜的眼里,竟是那麽的……高深莫测。
「呃……不用客气……」总、总觉得自己刚刚开出了一张巨额支票……
黑崎曜才这麽想,泷也又是甜甜一笑,本来弥漫在空气中的诡异气氛登时消失无踪,彷佛从来不曾存在。
「老师,时间也不早了,不嫌弃的话,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闻言,曜低头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多,还真的不早了。「你们都这麽晚吃啊?」
虽然他也还没吃,可是不像现在晚睡晚起晚吃的小孩子,他纯粹是因为忙到忘了时间。
「嗯,都是那个禽兽不让我睡,就跟他说了不要还硬来……害我一直玩到早上……」这麽一看,泷也脸上还真的露出两分慵媚的疲态,末了还打了个小呵欠。
「啥?!」被泷也爆炸性发言震惊之馀,黑崎曜俊颜一晒,还来不及驱赶脑中堪称下流的画面,一道令他寒毛直竖的声音破空而入。
「泷也小亲亲─────我洗好澡啦,快快快,帮我拿冰啤酒────噗!」
「你这个白痴!竟敢只围一条毛巾就出来丢人现眼!要是我在外面听到什麽我跟白痴同居的流言传出,我马上就作掉你!!」泷也美丽却略嫌冰冷的脸蛋难得出现了凶狠的表情,他眼明手快地将准备好的衣物一股脑地用力砸在正朝冰箱裸奔的少年脸上,额上的青筋跳啊跳地,彷佛下一刻就会爆开,令人一点也无法怀疑他方才犯罪宣言实现的可能性。
哼,如果换作平常也就算了,但今天有客人来,瞧瞧他现在这有碍观瞻的丢脸模样!蠢材的脸丢光不要紧,他相泽泷也的面子还要啊!
「……丢人现眼?」几乎全裸的少年毫不在意地拿下脸上的衣物,甚至已经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痛快地畅饮了一大口,才注意到沙发上全身僵硬,脸色红白交错的黑崎曜。
「……老师?」
「啊啊……你、你怎麽……!?」黑崎曜完全不知该把视线放在哪里,却又不由自主地瞪著眼前那副年轻完美的胴体,突地感到眼前一阵发昏。
褐色的发丝犹挂著几滴水珠,沿著发梢滴落,划过潋水柔嫩的脸颊,再顺著肌理的线条,经过锁骨、胸膛、腹侧,一路往下……
黑崎曜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沬,感觉到双颊烧烫,呼吸的节奏也紊乱了起来。
他一脸窘迫兼慌张无措的模样,分毫不差地落入了潋水和泷也的眼中。
「……吓我一跳,原来搬来隔壁的新邻居是老师你啊?」微讶的神色从潋水的脸上褪尽,取而代之的是轻松自在,一点也没有在他人面前坦裸的窘态,他依然举起罐装啤酒猛灌,突起的喉结在黑崎曜的眼前随之移动著。
「怎麽?看老师你眼睛都发直了,该不会也想喝吧?」明知男人的视线因何驻足,但潋水还是把剩不到半罐的啤酒递给黑崎曜,而曜也愣愣地接过,全然忘了纠正未成年不能喝酒什麽的,就这麽当头喝下。
「潋水你真的是个坏人。」无视两人之间有些暧昧的交流,泷也把味噌汤上桌,不轻不重地说著,彷佛只是在谈论天气好坏。
「你该不会又想把人家灌醉再把人骗上床吧?告诉你,这次我可不要再当搬运工,反正就在隔壁而已,看你要把人扛回去还是要自己回来,再不然要过夜我也没意见。」
「噗!咳咳咳咳……!」黑崎曜明显是被酒呛著了,咳得惨惨凄凄,但在同时,那晚的记忆又闪过他的脑海。
……没错,他想起来了……
──────泷也就是那天晚上来把潋水接走的人!
++++++++++
被知道了、被发现了!!
他们两个都是他的学生,这下他如何是好!?
脑袋一片混乱,黑崎曜连「谢谢招待」、「我想我该走了」一类的客套话都没想到要说,火烧屁股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却还记得把手上的空啤酒罐塞回潋水手里,然後,拔腿就跑。
「啊,逃走了。」看著急速往门口飞逃的背影,泷也啧啧称奇。好矫捷的身手,凭这个速度,可能连尽得父亲武术真传的自己也不一定追得上吧?
偏偏,就是有人……不,有东西追上了。
铿!一个压扁的啤酒罐狠狠砸中了黑崎曜脸颊旁一公分的门板上,曜吓了一跳,只是那麽一瞬间的呆滞,才打开了一线生机的大门就这麽被关上了。
怔怔地瞪著踩在大门上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裸足,当黑崎曜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被一股温暖的肥皂香给包围了。
「别急著走嘛~老师。好不容易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让我们敦亲睦邻一下怎麽说得过去呢?」
赤裸的肌肤隔著几层薄软的衣料熨贴著黑崎曜的背,带点撒娇意味的低喃伴著温热的吐息刮搔著曜敏感的颈侧,曜下意识的想退,才发现那双纤细却有力的臂膀早已缠上了自己的腰际。再加上横在身侧的那条长腿,这……
这简直就像被囚禁在名为潋水的牢笼────……
「哪~留下来陪我吃饭嘛~好不好?」
「唔……」潋水低醇甜美的嗓音像魔咒般催动了黑崎曜脑袋里早该打包扔掉的激情回忆……唉,怎麽忘得掉?那可是他的初夜啊……就算脑袋不想记得,身体也……
他依稀记得,身後那蠢蠢欲动,年轻俊美的肉体,就像蛰伏的野兽……那夜的潋水是如何的拥抱著自己、如何亲吻著自己、如何────哇啊啊!他现在是在想什麽啊?!
黑崎曜惊骇不已,他竟然、对一名少年……还是自己的学生、有……有这样淫秽的思想!!太丢脸、太可耻了!简直人神共愤、简直天理不容、简直……简直是个混蛋!
黑崎曜一边用自己所能想到所有骂人的话全在心里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一边却又无法阻止自己逐渐升高的体温和发烫的脸颊……甚至,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挣离潋水过份亲腻的怀抱。
糟了……身体……好像又开始变奇怪了……
好热……好难过……
「……曜?」潋水盯著曜潮红的耳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喔!曜的耳朵好可爱,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
情不自禁地,潋水轻声呼唤了曜的名字,就在那看来秀色可餐的耳廓旁。
「呜……!」敏感的耳畔哪经得起那柔柔的低唤,水雾立即蒙上了黑崎曜不知所措的双眼,皱著眉,在曜本人没有自觉的情况下,那半是嗔怨半是难耐的赤红俊颜就这麽撞进潋水的视野。
「不要……这样……」曜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才抖著嫣红湿润的唇瓣开口。破碎低哑的语调带著微微的泣音,像极了那个夜晚他难忍情欲时脱口而出的嘤咛。
这下换潋水怔住了,他连自己是何时松开了对黑崎曜的箝制都没印象。「呃……曜……?」
「────没关系的,你们不必在意我。」被遗忘许久,也沉默许久的泷也开口了,在完全自发性的情况下。
他放下吃到一半的饭碗,再捧起汤碗,以最优雅的姿态喝了一口味噌汤。「我已经很习惯吃饭配活春宫了,你们可以继续。」反正在家里老爸跟沌也常常这麽做,他真的真的很习惯这些肉麻当有趣的家伙了。
(都是那个禽兽不让我睡,就跟他说了不要还硬来……害我一直玩到早上……)
方才泷也和黑崎曜说过的话重回他的脑海,曜脸上原先的红潮刹时褪去。
潋水和相泽同学,是那种关系……?
那……为什麽相泽同学那晚可以面不改色地来把潋水带走?为什麽他可以全无所谓地看著潋水和别人调情?
────是了,他们是「玩伴」。就像潋水对自己一样,不带感情,只是身体的交欢。
但是────还是不一样吧?在潋水的心目中,相泽同学一定比其他玩伴更特别吧?
因为,他让相泽君进驻他家、为他料理三餐……甚至,他们之间的默契好到就像一对忘年夫妻,而晚上,他们……彻夜玩乐。这些,应该都不是潋水其他的「玩伴」做得到的吧?包括自己────
黑崎曜觉得自己被浇了桶冷水,狠狠的清醒了。
是啊,潋水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没有什麽缺点,就是爱玩、爱拈花惹草……可是,如果不是最爱、最特别的,他是不会有任何留恋,更不会放在身边的……也是,像泷也这样聪明伶俐、手艺绝顶、个性温柔的美人,不要说潋水,任谁都会想和他同居的。
至於自己……一切都只是玩玩。哈……对潋水来说,师生恋这样禁忌的游戏,一定很新鲜剌激吧?
糟了,眼睛周围好酸……不准哭,曜!有什麽好难过的!说起来,一切还不都是你自取其辱、还不都是你自己把持不住……连个小鬼随便的诱惑都禁不住……枉费你还是个成人,是你笨啊!
「曜?」查觉黑崎曜的异状,潋水伸手想探,却被一把挥开。
「别碰我!」
尽管曜是如此努力地咬唇忍耐、尽管他很快地低下头不让潋水看到他没用的模样,但那泫然欲泣的表情还是有那麽瞬间烙进了潋水的碧瞳……不知何故,潋水的心窝登时一阵揪痛,然後,陷入慌乱。「曜?你怎麽了?!」
「别管我。你……你应该要好好珍惜你身旁的人……不然总有一天会伤害到所有的人……包括,你自己。」黑崎曜生硬的语气,听在潋水的耳里,很冷凝、很颤抖、很生疏。
潋水一时还反应不过来,黑崎曜已经消失在门的另一端。过了好一阵子,潋水才像脱力一般地跪倒在地,屈著上身,抚著心口垂头丧气地喊:
「啊~~好痛!我现在就已经受伤了啦……浑蛋泷也!是不是你跟人家乱说话啦!?」
「我哪有,是你自己昨晚拉著我在卡拉ok唱到天亮啊,我有说错吗?」泷也冷冷地回道,又替自己盛了碗饭,心底却暗暗吐舌。
糟,本来只想来个小小的恶作剧,结果却不小心把篓子捅大了……这下好了,纵横情场无敌手的好友第一次动了真情就被他害得惨遭三振……虽然也不全然是因为自己。
「哼哼……你还真敢说啊……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明明是因为和你那可爱的舅舅在冷战,所以嫉妒我跟人家有得亲热!」
「别拿我们和你们相提并论,我对他可是认真的,哪像你只想玩弄人家。」泷也夹起一块炸天妇罗。「虽然我的确是在嫉妒,不过那又如何,反正被他跑掉你也只是损失一次上床的机会。」
在说这话的时候,泷也一双美眸紧紧地盯著好友,没放过他表现出来的蛛丝马迹。
「……」这次潋水没再回话,只是默默地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一件件穿上。
「……不高兴了?」
对於泷也的问话,潋水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答道。「我不知道……我的确是很想抱他,可是我不想只是和他做爱;我刚刚真的很高兴,我才想他,就发现他搬来隔壁了……可是……」
潋水抚向心口,刚刚令他头皮发麻的疼痛已经淡去,却还是鲜明的令他不得不在意……不,他在意的,并不是那异样的痛楚,而是─────
「……是啊,可真巧。又是你的超能力?」
「呵,那只是巧合而已啦,如果我真有这麽方便的能力,直接叫他搬来我床上不就得了?」不知怎地,这样类似自嘲的话语不但没有纾缓心头的不适,反而让自己更不愉快,潋水胸口的闷痛又明显起来。
泷也摇头。「你明明就知道这麽说最难过的就是你自己。」真是的,为什麽要这麽说?不管是不是因为潋水心想事成的超能力,他都该珍惜这份近水楼台的幸运……像他,光是为了要稍稍拉近和洸己的距离,就努力了好久好久……
见潋水著衣完毕,泷也顺手为他盛了一碗饭,然後撑起颊,欣赏好友难得一见的表情。「你看你……」
「─────脸都红成这样子了,我这辈子可还没看你害羞过呢。」
「可恶……」潋水趴伏在餐桌上,勉强遮住一张羞窘的面容,但烫红的耳根还是清楚明白的显示主人的心情,久久不能降温。
「糟糕了啦,泷也!曜他真的好可爱、超性感的!我没把握能征服他……不对,我连该怎麽对待他都搞不清楚了啦……!」挥之不去!他没办法忘记曜的一颦一笑……从一开始他因失恋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蠢样、在床上被欲望摆弄时教人欲罢不能的色相,到方才努力忍耐著调情的可爱模样、还有……他离去前那受伤的神情……他没有一个能把它们从脑袋里抹去,甚至就像市面上迂腐的言情小说一样,为他的喜而喜、为他的悲而悲、为他的动情而心猿意马。
「那就放弃他啊。」泷也事不关己地耸耸肩。「他可爱又如何?反正他根本不是你能碰的型,他在等他的真命天子,不是你这种过客─────」
碰!!
「去他的真命天子!去他的过客!我绝不可能放弃他,要是那个浑蛋俊什麽树的敢碰他一下,我就──────」想到曜有可能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反而转向其他男人的怀抱,甚至……在别的男人身下露出那只能被他独占的表情……心头的闷痛刹时变成带苦的狂痛,痛得他龇牙咧嘴,妒意横生。
愤怒地把桌上的杯碗瓢盘拍得钪铿作响,潋水激动的叫骂声在泷也的注视下戛然而止。
「……」
「……」
「啊~~!好啦好啦!我承认总行了吧!我是真心的,我迷恋他、我喜欢他!潋水J基诺圣斐斯喜欢黑崎曜!我还顺便承认我嫉妒那个不知是圆是扁的劳什子俊树、那个随随便便就得到曜的爱却不知珍惜的浑蛋!」潋水自暴自弃地把自己的心情全喊了出来,结果越喊越痛快、越说越高兴,最後居然连自己也没发觉的心事都说溜了嘴。
……原来那阵又闷又苦的狂痛、那种难过到只想杀人的不悦感就是嫉妒?原来他嫉妒俊树?原来……他真的喜欢黑崎曜。
「……我喜欢他啊……」有些不自在地瞥开视线,潋水用下巴撑在桌上,耳根又红了起来。
脸有点热,但感觉并不坏……或者该说,那种拨云见日的轻松感真是该死的好!噢,曜记忆中的笑颜好像又更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