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了人形,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人形。以前的那些凋谢的花朵其实都是修成了正果,而我却是一直开着小花,不败不盛。无欲无求。
也不知道多久了……
我抱住了怀里的少年,终于感觉到了那银色在脸上拂过的感觉,他的头发果然很软……
“神……”银发少年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看着抱住自己的人,不自觉的伸出了手。
是啊,外界都在传说,神住在他的后花园里。
那为什么我这个一出生就在这里的小花并没有看到神的存在?……神真的存在吗?那个记忆中早已消失在空气的人。
那个仿佛一直不存在的人……那个一颗泪水就可以造出一朵小花的……神。真的还存在吗?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怎么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人形是怎么样的。我唯一看到的,就是怀里的银发少年最后的笑容。
那是一种孩子睡前得到心爱的礼物时的满足。和结束。
神……他以为我是神……于是我拯救了一切。
那是多么卑微可笑的事情,我从头到尾只是一朵小花。
少年的神魂破碎,想他死去的父亲一样开始变成细小的碎末,然后变成了虚无。
他的父亲,也是死在神的后花园。
还有父亲的父亲,父亲的父亲的……
谁也不知道,神的后花园。天帝的坟墓。
模糊的记忆里不停变换的银发男子,总是记不住那些脸。但是,这个少年却总是在脑海里浮现,那种真实的眼角弯弯的笑容。
我是一朵小花,我是神的眼泪。
于是,我有了怜悯。
我杀死了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看见他死前那副来不及惊讶的样子,和最后说出的那个字……“神……”
他们用同样的感情去说这个字,同样的……解脱。
神,亦是解脱。
我最后的意识是在白茫茫的寂静空间里,看见那个男人拿着一杆红枪,踏着飞云而来……还有少年那散落在半空中的七魂六魄。
小花啊小花,你什么时候长大?
……
当我醒来,发现周围是我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铺,陌生的家具。还有那些陌生的人脸上陌生的表情。那是一种害怕里夹杂着敬畏。
我清清嗓子,发现自己还是人形,看着自己的双脚无法动弹。
第一次站起,是倒在那个男人怀里。他的背上,是那把没有拿下的红枪。
他的笑容很温暖,不像后花园里万年不变的气候。是那种从心里发出的温暖。
他是龙帝。
一个站在天帝之下的人,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
一个带有温柔笑容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去感受一个人陪伴在身边的感觉,与那个少年的感觉不同,这是一种极其真实的感觉,一种……伸手就可以拥抱的感觉。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叫他“尤”。名字,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那种从嘴里发出的音节,就像是把那个人含在了嘴里。
他为我取名为“熙”,我不管那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每当这个字从他的嘴里念出来,我都会很高兴很高兴。
是的,高兴。我学会了很多的东西,包括各种的情绪和表情,各种的名词和音节。
他总说我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缠着他,我缓缓的说,父亲。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惶恐,他抓紧我的肩膀,低声但是充满威慑的说,
熙,永远不要叫我父亲。
我点头,同时在他的嘴角上留下了晚安吻,就乖乖的去就寝,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用手指抵住唇瓣的样子,和那眼神里的波涛汹涌。
我喜欢龙宫,喜欢那些看似在海水里的彩色的鱼。其实他们都是在结界的外面,就像是在半空中游荡一样。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那个时候我正趴在结界的透明上逗着外面那两条彩色波澜的小鱼,然后就看见远处渐渐扩大的黑影,正已极快的速度朝我游来。
我们隔着一块透明的巨大墙壁,互相对望。
我以为那时候你是一条鲨鱼。
很久以后我躺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的长发,傻傻的笑道。他却很正经的回答我。
那时候,我以为我遇见了神祗。
……
他是龙帝的弟弟,龙皇。一个常年在外游荡的人,他的眼神很可怕,就像是我当时想的,他会是一条鲨鱼吗?
我看见他冲破透明,那红色的液体就这么直直的洒在我的脸颊上,他的大腿正留着鲜血,那种我从未见过的物体,正缓缓的从绽开的肌肉中流出,渐渐的染红了一片的草地。和我脸颊上那还没有失去温度的感觉。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发生什么事情。我只能傻傻的站着。
那个男人好似不满意我的表现,他恶狠狠大声骂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去拿丹药?!”
……为什么你那时候对我那么大声?
……因为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
莫名的,那个男人住进了我住的地方,占有了我的房间和我那张很大的床。
他用法术加上我给的丹药慢慢的使伤口愈合,那红色的东西也消失在眼前。我好奇的戳戳那块已经变回原来肤色的大腿,结果却是被猛猛的打开了手,手背上一片的暗红。
我看见那男人眼中闪过的光芒,却不明白那是什么。是愧疚?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的。
因为龙帝不在,他去忙天帝重选的事情了。整个院子也是冷冷清清,那个男人躲在这里显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发现,自己很平静的生活,因为这个男人,变了。
他说他叫“宿”,当我告诉他我叫“熙”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的鄂咵,随即就是带有点嗜血的颜色。当时的我还是忍不住的害怕了一下。
他一点也不像尤,即使后来我知道他们是两兄弟,但是他们还是有共同的脾性。
那种强烈的占有和霸气。
尤抱着我不停的冲撞,我的意识早已神神谔谔,我看见那些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同样的染红了我的大腿……夹杂着尤白色的液体……凝结在大腿内侧的皮肤上,然后就是那还是不停的往身体里猛烈撞击的柱形,发紫的颜色。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不会让给任何人!任何人!绝不!!
……尤的声音很飘渺,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他的眼神很疯狂,狠狠的啃噬我脆弱的锁骨,双腿架在他的肩膀上,我无处躲藏……手腕上被绑着绳子,早已被勒出了红色的痕迹。
尤关了我好久好久,他不停的对我说话,我都是安静的听着。
他喜欢抚摸我的脸,然后很轻的去点我的嘴唇,就像以前我点他的嘴唇一样。
我是喜欢尤的,他说,当你想要拥有一个人的时候,那就代表着喜欢。
其实,我早在很早以前就是喜欢尤的。那时候,我第一次站立,就是倒在了他的怀里。我不会表达我对他的情感。
我更不会说,每次他在梦中叫我“神”的时候,心里那种久久的苦涩。
每个人都想要靠近神,但是他们总是分不清前后。神在无限中。
而我,只是一朵小花。
是你的熙。
我并不是神。
谁也不明白,谁也不懂。我在你的心里,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形状。
熙,你有什么愿望?
我希望可以出去。
……你要自由?
恩,大概是吧。
熙,能不能不要自由,呆在我身边就好。
……我没有说话,因为那时候你像往常一样狠狠的压倒我。如果我可以说话,我会小声的告诉你。
我愿意。
当宿浑身是血的走到我身前时,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恐惧。
我在他的怀里发起抖来,嘴唇也开始煞白。
熙……我来接你了。你会属于我。
我想要大喊,想要尖叫,想要伸手捂住你不停冒出的鲜血……胸口破掉的那个大洞……和最后那黝黑的眼眸。
神……
不对!不对!我不是神!!!我是熙……我是熙!
你的熙啊!!!
……
为什么后来你坠入妖道也不愿意原谅我?
因为我爱着你的哥哥。
……
那为什么现在又会爱我?
因为我终于知道,你哥哥爱的不是我。而你……始终眼里只是“熙”。不是任何人的,只是我自己。
熙……
放手!别给我动手动脚!
啊……痛,为什么你的脾气变坏了?
(挑眉)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嗯?
……没有啊……你不如妖道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说什么?(再次挑眉,冷光十足)
没什么没什么!!
……
熙,为什么要救这么一个古怪的蛋?为什么要帮助那对夫妻?
……因为这会是一只狐兔,世上仅有,而且……他的前世,是一个会对一朵小花微笑的人。
熙,不要露出这种笑容。我会……
你敢?!
……熙!就一次!我们再生一个吧!!
宿!!
番外六
“这个给你。”小男孩伸出手去,手里是一个粉红色的糕点,上面点缀着漂亮的一朵小花。在他的眼前的是一个打扫大厅的小宫女,头上扎着两个包包头,脸颊红红的。
小宫女抓紧了手中的扫把,头轻轻的摇动,身体有些发抖……不住的往后移动。
小男孩不死心,他再往前进了一步,小宫女又往后退了一步。男孩的眼中不再是微笑,他有些发狠的抓住了宫女的手臂,硬是塞给她糕点。小宫女失声尖叫,丢下手中的扫把,甚至是那个被丢在地上砸扁的甜糕。
看着她离开,她可爱的群摆一点点的消失在眼角。还记得她第一天来的时候,脸颊上那红红的红晕,像两个大大的苹果,可爱的想让人啃一口……
当小男孩再次醒来的时候,看着满屋的狼藉,眼睛里是大把的空洞。
果然还是这样吗……
长老冷冷的看着坐在床上不说话的男孩,故意不露出自己的手腕,上面是刚包扎完的伤口。表情严肃僵硬。
“我说过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的控制自己!你知道……”
……看着眼前这个老头口中不知道念着什么,念着什么……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话,不听也罢。
呵呵,自己还是病发了。
敏感的感觉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知道自己伤了人,男孩慢慢的缩起膝盖,将头埋了进去。那是他每次病发完的表现,这样,谁也不知道他的表情。
这次,还是被关了。
冰华看着黑暗的房间,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这里总是那么寒冷。慢慢的爬到窗沿,发现窗户已然被锁,冰华没有笑容,没有表情的再次回到床上。
不知道那个女孩怎么样了,自己有没有伤到她……
冰华伸出手指,呆呆的看着自己。然后在黑夜里,手掌突然窜起一团的火焰,照亮了短范围的光芒。冰华的手根本就不会受伤,他只是淡淡的拿起自己的一丝头发,发尾已经有了短半截的白色。
冰华没有在意,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带着深宫深处的少年,在黑夜中,在那看似温暖的火光下,眼角还是湿润的泪痕。
时间在天空下巨大的寂寞中度过。
冰华,下一任的祭师。生来就拥有了史上最强大的法术,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强大的力量。
从小封闭式的训练,从小就没有离开过皇宫……大家最羡慕的身份,没有人知道。他们只是皇权下最大的工具。
他们没有爱,没有自由,没有任何的权利。
这都来自很早之前的一个诅咒。那时候,祭师用强大的法术想要夺取政权,结果失败后诅咒祭师世代会报复皇家。导致了后来祭师的灭绝和被屠杀,再后来被完全的利用和囚禁。
外人眼中的祭师,不过就是一个空壳。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为这个国家的君王挡下一切的灾难和伤害,即使是用上自己的性命。
冰华的强大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恐惧。
祭师不能死,他们是百姓眼中神的使者,每年都要出现再祭天大典上。他是百姓心里可悲的精神依靠。
冰华出身以来,除了三年一次的祭天大典外,就再也没有出过这么一个小院子。
那是一个君王忌惮,大家恐惧的孩子。
同时是一个谁也不明白的寂寞孩子。
他的童年,没有童年。
……冰华有病,那是一种被长老认为是魔鬼的病症。一旦冰华情绪不稳,或者使用了大量的法术,就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不,那不是人,更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雪白头发的冰华眼中没有任何的人,意识里只有侵略!侵略!破坏!!
我是一个怪物。
渐渐的,冰华开始不说话,自我的意识中默认自己是一个怪物。不再和人说话,不再做人的行为。
他很久没有病发过了,但是他也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没有人认为这么做不妥,他们是宫里的人,没有更多的心思去管一个孩子的成长。
直到……何望第一次看到冰华的时候,他正像一只小兽一样蹲在地上用手抓着碗里的饭……
他可气的往他的脑袋上一敲,看着他满嘴饭粒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的笑了。但是冰华并没有管他,他慢慢的爬回自己在床下的小窝。那是他自己做的。
很久没有人来看过他了……床下的空间也变小了。
何望很吃惊,他看冰华的样子以为是一个心智为满的孩子,结果从身体上看却发现他大概已经有14,15岁的样子了。
何望正式成为了冰华的师傅,因为和老皇帝的关系,那时候太子也跟冰华差不多的年纪。
因为何望的关系,冰华第一次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一个满头白发的人。
通过一面镜子,冰华再很多年后再次像个孩子般哭了。
你哭的好难看。
镜子里的少年有着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但是说出的话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眼神里是那种嚣张的挑衅。
冰华算是有些自闭和羞涩的孩子,所以他都不怎么说话,但是看过炎海之后,他开始慢慢的变了。
何望告诉他,你要自己学会控制能量,就可以不通过镜子找到另一个自己。
冰华开始了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的训练,有时候既是是很累,还是有了表情,不管是微笑还是坚持,冰华开始又变回了一个正常的人。这是何望敲着自己徒弟脑袋时候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