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无情却有情————樊落

作者:樊落  录入:11-19

应旭看著母亲,默默摇了摇头。
他被宇文俊劫持到这里,开始还以为是被绑架,谁知却听到了这个令他万分震惊的事实。
难怪他跟常笑会一见如故,常笑的一言一笑跟弟弟不正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他还记得那个小小弱弱却活泼好动的身影,总是缠住他,甜甜的唤他大哥,他为弟弟的死难过了很久,却没想到弟弟原来根本没死,而是被母亲踢了出去!
“是你不明白我的想法!父亲对我严厉,是希望我出人头地,而弟弟体弱多病,父亲对他疼爱一些也很正常,母亲,常笑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兄弟,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只有跟他一起的时间最开心,你知道他的死给我的打击有多大?你以为我每年捐出大笔金钱给儿童医院,只是心血来潮吗?你怎麽可以对一个孩子做那样的事?对你来说,钱真得那麽重要……”
何秀丽惊慌万分,她想上前抱住儿子,却被应旭闪身避开。
“母亲,你让我很失望,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阿旭,不要怪我好吗?我是为你好啊,阿旭……”
何秀丽惊慌到了极点,老公从来都不是自己的,所以她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可现在儿子却如避瘟疫一样避著她,也许她的做法在外人眼里是冷酷无情,但作为母亲,她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处心积虑地布置,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孩子啊,为什麽孩子就不明白做母亲的苦心?
看著眼前这一幕,宇文俊脸上的冷笑更加明显,他仰头喝完杯里的红茶,转身走了出去。
这样的惩罚对一个疼爱儿子的女人来说,应该足够了。

秦采跟著追了出去。
他怕这个男人,却又很想知道常笑的事,谁知刚一出门,就被宇文俊的掌风狠力掼在墙上,然後跌倒在地。
“别跟著我,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随时改变主意杀了你!”
“我只是想知道阿笑怎麽样了?”
虽然他经常为了钱出卖情报,但常笑毕竟是跟他交往了十几年的朋友,他担心的感情并没作假。
宇文俊俊眉一挑,有些搞不清秦采的心思。
“阿笑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希望他有事……”
听了秦采的话,宇文俊忍不住上前给了他一脚,冷冷道:“我没有朋友,不过我想你对朋友的定义似乎并不明白,你认为一个一直靠出卖别人情报以换取金钱的人,有资格自称是他的朋友吗?”
秦采被踢得胸腹剧痛,他喘息道:“不错,我是出卖阿笑,可我不过是想多挣点儿钱供自己上学,我只是个没身世背景的孤儿,我想出人头地,就要花比别人多出不知多少倍的努力,你以为出卖阿笑我心里会好过吗?如果我知道孙钱想杀阿笑,不管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帮他!”
宇文俊闻言冷笑。
“你没错,何秀丽也没错,为了自己伤害别人是人的通病,只可惜你们选错了对象,因为阿笑,他是我的人!”
他将脚踩在秦采肩上,继续道:“我不会将你出卖阿笑的事告诉他,不过从今以後,不许你再在他面前出现!”
秦采想开口辩解,却在宇文俊冰冷的目光下闭上了嘴,他知道这个男人言出必行,他不敢想象如果常笑知道了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事後,会对他做何种反应。

dream酒吧的气氛跟平时一样寂静,宇文俊在吧台前坐下,奎叔依旧头也不抬地擦拭酒杯,嘴里却淡淡道:“天魁帮一夜间给人挑了老窝,不知是谁这麽大的手笔。”
“我!”
要查出是谁派杀手来对付他并不难,想到小宠物差点儿因此没命,宇文俊哪会手下留情,他将帮里几个当家打得全身骨折,估计那几人这辈子只能在轮椅上过下半生了。
奎叔递给了他一杯啤酒。
“那些人不长眼,居然跟无常作对,这一手干得漂亮,看来你的佣金又要涨了。”
宇文俊将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推开,淡淡道:“我来是要跟你说一声,这行我不做了。”
奎叔一愣。
“你失手了?”
除了任务失败,他想不出还有什麽原因能让杀手退出。
“是,我失败了,所以这世上不再有无常这个人!”
宇文俊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戴在脸上的面具被他撕下,扔在了道边。
这是他做杀手时带的面具,不过今後不需要了,因为他答应了那个小傻瓜,不再杀人。

宇文俊随值班护士来到常笑的病房,小家夥睡得很沈,偌大的床铺使他显得更加瘦小,宇文俊问:“他一直没醒吗?”
“没有,不过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只是失血过多,苏醒需要花些时间。”
护士离开後,宇文俊来到床前,看到常笑苍白的脸盘,他怒气又开始飞升,要不是答应了这个固执的小笨蛋,他早将天魁帮一个不剩全部灭掉了,而他更生自己的气,为什麽做主人的要听小宠物的话?

听到常笑若有若无的低喘,宇文俊忙握住他的手,将真气度入他体内,又揉揉他蓬乱的秀发,他很希望小家夥能睁开眼睛,像平时那样冲他罗嗦,可是常笑除了皱了皱眉头外,就没有别的反应了。
宇文俊在床边坐下,掏出那枚玉环,玉环在月下莹光流动,触手生温,像小家夥一样给人一种温润之感。
数月没摸这枚玉环,此刻看著它,宇文俊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惶惑。
这块有灵气的石头将自己带到这里,究竟是为了让他寻回原来的情人?还是让他在这个不知名的国度里遇到常笑?
他对青丝已经没有开始那种欲望了,反而是这个小笨蛋一次又一次打乱他的心湖,如果他提议,不知小东西会不会跟他回凌霄宫?
这想法让宇文俊自嘲了一下,他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婆妈了,管常笑怎麽想,到时只要带他走就好了。
淡玉在月下凝起一缕蓝色的光芒,突然间光芒骤亮,将宇文俊整个人笼进其中,想起自己被玉环带来的情景,难道他又会被带回去?
宇文俊立刻握住常笑的手,但那尚沈浸在睡梦里的苍白容颜让他心里一痛,手不由自主又松开了。
阿笑的伤势还很重,如果硬要将他带回自己那个世界,小东西说不定会死的……
便是一刹那的犹豫,宇文俊便身不由己的被亮光带离了地面,他的身影在灼亮的蓝光下愈来愈淡,最终消失贻尽,待蓝光渐弱,病房里已然空无一人。


34
“阿笑,今晚你有吃药吗?”
常笑正站在酒店的阳台上用心折他的幸运星,听到说话声,他连忙将尚未折好的星星塞进口袋,回过头,见应旭走了过来。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忘了吃,身子才刚好,就不知道注意了。”
应旭走到常笑面前,伸手揉了揉他茸茸的秀发,怨道。
心神一恍,以前也曾有个人喜欢对他做这个动作,可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他。
常笑是在手术後第三天醒来的,睁开眼便看到在病房里的宇文珣和青丝。
心里一阵悸动,但他随即就知道那不是宇文俊,虽然这两人长得像双生子,但他可以清楚得分辨出他们。
宇文俊冷酷沈静,周身都散出野兽般的冲劲,任何事只要稍背他意,他会毫不犹豫将对方置於死地。而宇文珣虽然精明干练,却比宇文俊雍雅得多,如果说宇文珣是傲然不群的雄狮,宇文俊则是原野中桀骜霸气的野豹。

从青丝的述说中常笑得知了自己被救的经过,宇文俊说要杀他,但最终却救了他。
心里有一丝丝的窃喜,他知道宇文俊是疼惜他的,为了他,放弃了原本接下的任务,也为了他,向情敌求助,他知道傲然如宇文俊,若非情不得已,决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而後应旭的来访让常笑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跟应旭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看到应旭满脸懊悔地恳求自己原谅,常笑立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大哥!”
突然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有亲人,开心还来不及,哪会去怪应旭,他甚至没把何秀丽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放在心上,如果他一直都待在应家的话,可能会过得衣食无忧,但就不会遇见宇文俊了。
宇文俊自他醒来後就再没出现过,他每天都在固执地等待,直到出院,他才确信宇文俊是回去了,再不会在自己生命中出现。
青丝把宇文俊的金卡还给了常笑,常笑却把它夹在书里当书签,以方便自己可以随时看到,它提醒自己,曾经有一个人在他的生命中停留过,不在乎沾上他的霉运,有些暴力,霸道,却又关心他的人。
对常笑,应旭除了宠爱外,更多的是怜惜和内疚,出院後,他让弟弟住在离自己较近的一栋别墅里,还不顾他的极力反对,当著母亲的面请律师将名下大半股份都转到了他名下,那些原本就是属於弟弟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应旭不觉有什麽不妥。
自从曝光之後,何秀丽一直都活在战战兢兢中,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敢说什麽反对之辞,甚至还特意讨好常笑,以期能得到儿子的谅解。
也许是习惯,常笑还跟以前一样喜欢折幸运星,尽管他现在已梦想成真,可是心里似乎总觉得少了些什麽,也许少的就是跟宇文俊在一起时的那种快乐吧?
他从青丝那里知道了许多有关宇文俊的事,知道了他在那个世界里,不仅行事乖张霸道,还拥有宠妾无数,想到那样一个傲气跋扈的人每每在自己面前吃憋,常笑就总忍不住大笑,他好想知道,在那个国度,宇文俊是否偶尔也会想起自己?
还有个让常笑一直放不下的人──秦采,他出事後,就再没见过秦采,後来跟同学打听,才知道秦采去了外市一家公司实习,短期内不会回来,他打秦采的手机,对方只说了声对不起就挂断了,常笑没有再打,他想有些事情,在时间的流逝下,会渐渐平淡吧。
他虽然笨一些,但不是傻瓜,尽管没人跟他提,但他还是猜出了秦采躲避他的缘由,他想等过段时间,他会亲自去找秦采好好谈谈,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怪过他,而朋友之间,不需要说抱歉这两个字。
现在常笑每天除了上课外,就是象征性的去公司坐坐,他很快就要毕业了,应旭说等他毕业後,就让他正式接管公司。
才不要!
他是很想有钱,可是如果人生整天都要在处理公事中度过的话,那要再多的钱有什麽用?所以他已做好了打算,找个借口继续读书好了,反正现在有大哥养他嘛。
应旭却不这麽想,他经常带常笑参加一些社交酒会,把他介绍给社交圈里的人,希望他能尽快适应这种生活,常笑每次都趁机溜走,与其跟一些完全不认识的人聊天交际,他宁可跑到没人地方折幸运星打发时间。
可惜应旭很快就摸到了他的习惯,所以他来阳台没多久,应旭就跟了过来。
听到吃药,常笑立刻苦了脸。
出院都两个多月了,他的伤也已痊愈,那些补充营养的药根本就不需要服。
所以他立刻转换话题。
“大哥,你做了一天事,也累了,还是早点儿回去休息比较好。”
“休息?等我跟客人谈完事再说吧。”
应旭将胳膊搭在他肩上。
“公司那边不帮忙就算了,外面的酒会你去帮我撑一下,我可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这麽可爱的弟弟。”
“啊……”
从常笑的嗓眼里传出一个单音节来。
若是工作上的事,他决不会推,但这种社交酒会他真得不喜欢,一些女孩子见到他,就缠个没完没了,光是香水气就熏得他头发晕。
看到常笑表里如一的反应,应旭扑哧一笑。
“逗你玩的,别担心啦,不过刚才有人打听过你,说是你同学。”
“大哥,我有点累了,想回去,那些人你帮我推了吧。”
一听常笑说累,应旭就没再勉强,他聊了几句便回酒会了,常笑出了阳台,正准备离开,忽听身後有人叫他。


35
“宁学长?”
常笑回过头,见宁非快步向自己走来,好久不见,现在他看宁非,虽然有些亲切,但已没了以往那种崇拜的感觉。
宁非是偶然听说了有关常笑的事,正巧刚才听说他也在,所以就特意来找他。
同学相逢,两人找了个角落边喝边聊,常笑很快就有了醉意,宁非便让司机开车送他回家。
常笑坐上车,恍惚间看到侧镜里白影一闪,忙回头去看,只见车外夜色沈沈,没有人迹,宁非奇道:“你在看什麽?”
“没什麽。”
常笑掩不住心里的失望。
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宇文俊在那个世界拥红抱绿,怎麽还会回来?
宁非把常笑送回家,正要离开,常笑忙道:“等一下。”
他飞快地跑去卧室,将很久以前给宁非准备的生日礼物找出来,然後交给了他。
宁非很讶异地接过去。
“是什麽?”
“你的生日礼物,我一直都没时间给你,希望你喜欢。”
把礼物送给宁非,也算是把曾经的那段感情送还给他。
等宁非离开,常笑回到卧室,刚换上睡衣,忽听楼下有响声,他忙走到楼梯口问:“大哥,是你吗?”
应旭对他有些过保护,今天他又喝了酒,可能是应旭不放心来看他。
走到楼梯口,只见一人立在大厅正中,一身软缎华衣,稍稍齐肩的黑发,眉间还隐透了股怒气,却不是宇文俊是谁?
常笑立刻反射性地揉了揉眼睛,他不会是醉酒後产生的幻觉吧?要不就是青丝跟宇文珣在和他开玩笑?
不过这份霸道嚣张的气势却不是宇文珣能扮出来的,常笑先是犹豫地叫了一声,然後就欢喜地大叫起来。
“宇文俊,真的是你!”
幸运星真的没白折,宇文俊果然如愿来看他了,虽然这张脸看上去好像有些怒气,不过宇文俊这人通常都是生气多过开心,所以常笑自动忽略。
他叫了一声,便飞快奔下楼梯,谁知刚刚迈下两三蹬台阶,就听宇文俊厉喝道:“站住!”
厉风闪过,摆在楼梯扶手处的花瓶被击得粉碎,被宇文俊凌厉俾张的气势吓得呆立在原地,常笑迟疑道:“宇文俊……”
看到小家夥一脸无辜惊疑的神情,宇文俊就越发气恼,他借玉环的灵力,重新来找常笑,谁知却看到他在酒会上跟宁非聊得不亦乐乎,几个月不见,小家夥的脸色比以前红润了许多,似乎还胖了一点点,看到他这副模样,宇文俊就不明白自己这段时间的思念是为了什麽。
话说宇文俊突然回到凌霄宫,虽然他装束发式古怪,宫中却无人敢斗胆多问,宇文俊喜欢游历,逍遥不定,所以尽管这几个月他不在,宫中人仍如往常一般各司其职,将大小事务处理得秩序有条。
见宫主回宫,侍从宠妾立刻热情应对取悦,百般柔情不一而足,宇文俊宠幸众人,最初对常笑的想念也淡了下来。
逍遥放纵的时光过了数日,宇文俊便渐渐厌倦起来,总觉得心里似乎少了些什麽,开始还没觉得怎样,後来就闷闷得堵得慌,连对床第之欢都没兴趣了。
一日他去峰顶练功,途中看到道边一个小小的土窝,突然明白自己心里少了什麽。
那土窝里埋的是具小松鼠的骨骸,那是宇文俊幼年时,从雪地里救下的被冻得半僵的小松鼠,也是他亲手结束了它的生命,因为师父说玩物丧志,一个成大事的人便不可以有妇人之仁。
宇文俊的童稚善良随著小松鼠的死亡而告结束,自那以後,他的心思都放在练功及谋事上,排除异己,接手凌霄宫,之後凌霄宫在他的执掌下,一跃成了武林北斗,那段童年记忆便埋葬在这小小的一垄黄土中。
看著那个土窝,宇文俊终於明白为何他对常笑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了,那一头栗红色毛茸茸的秀发,再配上一对聪灵润湿的眼睛,活脱脱是那只小松鼠的翻版,在记忆中,只有小松鼠从来不怕他,总是亲近他,依恋他,可是他却用一柄匕首,毫不犹豫的断送了它的性命,而不久前,他又做了同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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