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已有人捧着一叠纸呈上殿堂跪在太后身旁,来人正是监察御史李高:“禀太后,皇上,这些是在梁王书房里搜集到的。”
太后蹙起柳眉看着李高手里托着的纸张,伸手接过来一张张翻看着,顿时花容失色,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梁王,僵硬地将手上的纸交到皇上身旁的太监手里。
硕岚从太监手里抢过来一看,都是与突厥联络的信息。殿堂中一刹那沉静下来,太后叹了口气:“梁王,为什么要通敌?”
果然如此吗?大臣齐刷刷地看向梁王,而梁王挺着背脊看着太后,嘴角的笑容越发深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叔,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是朕的皇叔,是这个国家的大臣啊!”硕岚悲愤之余用力地将右手砸在靠手上,看着梁王的眼神充满哀怨。
见梁王沉默地冷笑看着周遭,太后见状缓缓开口:“梁王,哀家且问你,前日戌时你身在何处?”
“梁王府便是本王的府邸,本王在自己家里饮酒,逃得了说辞吗?”大臣显然被眼前的变故缩震惊,梁王通敌叛国?这可让人怎生相信……
“宗正寺卿……”太后的声音萎靡下来,缓缓看向梁王:“梁王,哀家这样信任你,千方百计为你脱罪,可是你……唉……罢了,你还有何话欲说?”
“皇上,梁王不可能勾结外藩谋害我朝,老臣……”
“那请太师解释一下现下的人证物证,若有冤情的话说通了也好为梁王洗冤。”太后看着太师顾全中,眼里写满了遗憾。
“这……”顾全中看着太后欲言又止,低头想了一会复又开口,“皇上,太后……设想一下,这种危及生命的证据,王爷不毁尸灭迹,而是把它们放在府里,不觉得可疑吗?”
“有句古话……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陆子涛板着脸沉声说着自己的观点冷视着梁王。
顾全中沉默了一会儿看看陆子涛又看看梁王:“梁王一心为朝,怎有叛逆一说。皇上,请将此事从长计议……”说罢缓慢地跪下身朝小皇帝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请皇上从长计议……”朝中突然近乎半数的大臣集体跪下身为梁王求情。见状太后不免稍愣了一会,但很快回过神看向陆子涛,陆子涛收到太后的眼神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人证物证俱在,皇上,突厥欲攻打我国一事怕此就是原因,梁王从中作梗,欲对我朝不利……”
硕岚还在不断翻阅着手上的纸张,看着梁王含笑的双眸不语。母后说的果然没错,他果然想要害死自己吗?瞬时双眼一瞪:“来人,把梁王押……”
“皇上……不知有何证据证明这个奸细就是突厥人?”言墨卿从众臣中跨出一步将不善的眼神放在陆子涛身上,“穿了身我朝士兵衣服的外域人就肯定他是突厥人吗?”
言墨卿转过头看了一眼梁王,四目交汇了片刻后又马上就撇开眼飞快地移开眸子。
大臣们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奸细身上,暗暗低语……
陆子涛偷偷瞄了瞄周遭,大步走到奸细身旁蹲下身掳过他的袖子双手一分就猛力撕开覆着的布,“嘶啦”一声,破裂的口子从袖口直接延伸到肩膀,露出来粗壮的手臂上赫然出现狼头刺青……
“阿史那泥鲁的直属部下的标记?”
大臣中不知是谁指着奸细身上的刺青,惊讶地脱口而出,声音已是颤抖不止……
“正是,只有阿史那泥鲁的直隶下属才会有这个标志……证据确凿,请皇上治罪……”陆子涛激昂地陈述着自己的言语,语气中难免透露着一丝不知名的兴奋,如同是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请皇上明察……”跪着的大臣再次朝地上磕着响头,太后轻笑着走去硕岚身边:“皇儿,看来梁王的面子比你的大……”
硕岚捏皱了手上紧攥的“证据”,朝中大臣的举动无疑让他对梁王的憎恶感雪上加霜,硕岚用力在龙椅上抬手一砸:“你们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顿时,朝中站着的大臣双腿一曲全数跪下身,整个大堂突然之间鸦雀无声……
“来人,将梁王扣……”
“皇上,臣有事禀告……”再次被打断的声音使得硕岚逐渐烦躁,瞪了一眼言墨卿,慢慢坐回龙椅看着朝着自己下跪的臣子,吸了口气放缓呼吸冷静了一下:“都平身,爱卿有何事?”
听到皇上的命令,大臣们都缓缓起身站着,言墨卿也不例外地站起由本来的位置上又向前面跨上一步,抬头笑着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皇帝:“启禀皇上、太后,臣可以证明……梁王方才在说谎……”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言墨卿,眼里不断溢出得意的神色看着梁王,抬着下巴垂下眼睑轻瞟着他。
“爱卿此话怎讲?”硕岚看着言墨卿,皱了皱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回皇上,前日晚戌时梁王并没有在府中独自饮酒……”说到这里,为梁王求情的大臣瞟看着言墨卿的眼神尽是不满,言墨卿缓缓对上梁王投来的眼神轻笑了一下就挪开看着龙椅上的小皇帝:“前晚戌时……臣在梁王床榻上,至于在做什么,想必不用臣说出来,大家心里就已经清楚了……”
第二十三章
听到脱离预想轨道的言语,梁王转过眼看着言墨卿,平日里神秘的眼神此时却换成了另一种意味,危险的眸子闪烁着直盯着他……
反应过来后,猛然的抽气声和唏嘘声使得殿堂中的众人将眼球都集中在言墨卿身上,有些还时不时地看着梁王……朝中官员的私事从不会在朝上公然与众人探讨谈论,像如此明目张胆的话有些大臣似是第一次见识。
“嗳?这种眼光是不相信吗?”言墨卿笑着慢慢解开自己朝服胸前的衣襟,印在露出来的白皙脖颈上和胸膛上欢爱的痕迹跳进众人眼中。
“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皇上可以请太医前来让言墨卿脱了下裤检查……”言墨卿看着变了脸的大臣们,一时笑容蔓延地更深。
“放肆!朝廷之上岂容你胡闹败坏名声!”太后伸出玉手颤抖地指着言墨卿眼神嫌恶地看着他。
“太后要的不是证据吗?下官这难道不是证据吗?”无辜地眨着眼睛,言墨卿毫不躲避太后的眼神直视着她。
“这只能证明,梁王当时和你在……咳……在一起,并不可以洗脱梁王的罪名。”
言墨卿向前走了几步,慢慢整理好胸前的衣襟,将笑脸呈现在太后面前:“太后可看出……臣长的像谁人?”
太后从上俯视着言墨卿俊俏的脸庞,微笑着:“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
轻轻摇了摇头,言墨卿转开脸看着地面:“先皇说过,下官长得颇似毓妃……小时候爹爹也说,儿时的我和姐姐慕紫英年幼时实有半分相似……”
太后听到“慕紫英”三个字猛地煞白了脸后退了几步慌张地伸手指着言墨卿,只见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地变本加厉地继续说着。
“哦,忘了告诉你们,我叫慕世廷……”又是一阵惊呼声在背后想起,言墨卿转过身看着大臣:“没错,二十二年前被斩杀的慕延坤正是我爹……不过祖簿上不会有我的名,因为我是我爹和丫环所生的……”
梁王眯起眼睛看着言墨卿,射出的视线满是令人看不懂的意味。
“呵呵……太后可知,慕家上上下下四十一口人命是被冤枉的?”转过身看了梁王,言墨卿笑道:“梁王只是我想合作的对象而已,我以身子为代价,本想诱惑梁王助我联合突厥攻打过来,为了就是替我慕家报仇雪恨……可惜呐~谁知梁王爱国心切,一心只为朝廷着想。我没有机会与之谈拢,故只能嫁祸给他……”
告别一阵的沉默,大殿中的惊呼声顿时此起彼伏,太后更是颤着手指着言墨卿。小皇帝应该是不知道二十二年前的旧案,但从言墨卿口中见他自己承认的勾结外藩之事,可是着实让他心里一惊。
“贼人……贼人……可恼啊!”
“皇上,快治他罪……梁王可是被他陷害的……”
“造孽啊,真是造孽……朝廷竟然养了如此一只白眼狼……”
“身为朝廷大臣,行事竟如此不要脸……”
心一下子掉到了山崖底,言墨卿淡淡笑着低头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原来自己到了如此田地,竟无一人会为自己求情,以为什么都看穿了,时至今日,却也不免心寒。
“皇上,言墨卿不会做这种事的……求皇上开恩,他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反应过来的余彦修当即跪下身重重叩首,又抬起脸来冲言墨卿大叫着:“言墨卿,你说啊……不是你做的,你不会这样做的……你说啊……你快说啊,要杀头的!会死的!言墨卿你说话啊!!”
言墨卿转过头看着余彦修笑得灿烂:“余彦修,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就是一界纨绔子弟,你除了花钱还会坐什么?告诉你……什么都是我做的!遇到你这种败类,我真是误交损友了!”
“孽子!你在胡说什么?!”刘成宇终于忍不住上前狠狠刮了言墨卿一个耳光,老者的脸上一派怒容,“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言墨卿摸了摸被打红的脸颊,毫不在意地伸出手指擦去嘴角的血液,将带血的手指凑近眼前欣赏着又放入口中吮吸,一时笑得鬼魅:“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这个老不死的,我对你不满很久了,一本正经的装什么神仙?你以为身为尚书就了不起了吗?你以为……”
“刘大人,刘大人!”刘成宇当下就被言墨卿的言语气的捂住心口踉跄着步伐摇摇欲坠,若不是身旁的大臣扶住他,怕是身子已经受不住力跌倒了。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父亲勾结外藩,先下换成儿子通敌叛国,你慕家果然都不是好东西!”顾全中冷眼看着言墨卿愤恨道,想到当年慕延坤与大将军联合背叛朝廷的事情,作为太师的顾全中当然内心波澜起伏。
“屁话,我爹没有叛国,是那个狗皇帝诬陷!欲加之罪,诬陷!”
“大胆贼人!竟敢在朝上公然怒骂先帝,你放肆!”
“皇上,太后,臣请示将他压入死牢!”
“皇上……”
“够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冲进众人耳膜,顿时所有聒噪声都打住,大臣们都将眼神朝向声源处:“言墨卿,你可知你当下在说什么?这里是朝廷,不是茶馆!”梁王眯着眼睛看着言墨卿投来吃惊的眼神,片刻后瞳孔中的人影却暧昧地朝自己笑了出来。
“哈哈~我说王爷,您难道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您这样为一个乱臣贼子求情,可是抱了下官一夜也心生爱慕了?哈哈哈哈……真是好生可笑,哈哈哈……笑死我了……”
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疯狂地笑过……梁王眯起眼睛看着言墨卿,为何从那笑颜中看到的是几十年的憋屈,以及……如此彻骨的绝望……
“朝廷之上,岂荣你胡闹!陆子涛,不动手把人扣下还在等什么?”小皇帝凛冽着脸终究忍不下去,呵斥着一旁的大将军快点动手。
陆子涛听到皇上的命令迫不及待地上前扣住言墨卿的双臂反剪到身后,却被他挣扎着甩开又重跑回到龙座前看着小皇帝笑着:“皇上,你可知道你父皇可真是一代明君?他听信谗言将我慕家满门抄斩,这就是一代明君?!你可知我这刑部侍郎的身份是怎么来的?是你父皇在床上强迫我后赏赐给我的,这就是一代明君?!哈哈哈哈……可他殊不知,我慕世廷要的就是他死!我恨不得他死!哈哈哈哈……”
疯了……肯定是疯了……
整个大殿除了听到近乎癫狂的大笑声,大臣们控制着急促的呼吸不敢发出声响。余彦修跪在地上爬向小皇帝面前不断地磕头:“皇上,皇上开恩……求太后开恩……”
“勾结外藩已是成罪,却还栽赃嫁祸给梁王,甚至还辱骂父皇!来人!把他关进死牢,明日午时处死!”小皇帝怒极了脸,甩袖坐回龙椅,看了眼梁王又将视线直盯在言墨卿身上。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言墨卿挣开陆子涛,抬眼看着小皇帝:“皇上,我真希望您是一位明君……”说罢转开眼对上梁王的眸子,深深凝视了一阵后,冲着他轻笑着转过身任被两名侍卫押走。
萧俍……一切……都结束了……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
“滚!都给朕滚!陆子涛,给朕把奸细一起拖下去!”硕岚毫不理睬大臣,看了眼太后又转身坐进龙椅中。
“是!臣领旨!”
今日的早朝似乎一切都脱离了现实的发展,变故如此之迅速,如同一场华丽的梦魇般醒来已不觉回忆……
听到小皇帝的怒吼,大臣们无奈地摇着头叹着气纷纷离去,余彦修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只是早朝的时间,却与至交的好友即将面临生死离别,这就是所谓的天有不测风云吗?
慢慢地撑起上身,余彦修用衣袖抹去脸上肮脏的泪渍,看了一眼高处的小皇帝和太后,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说一不二的天子,不可忤逆的天子……
余彦修收回眼神僵硬着四肢转身向着殿外走去,抬眼正恰巧看到走在前面梁王的背影,不知为何腿上的知觉带动他猛地扑上前冲去梁王的身上,也不管突然之间的一道黑影挡在他面前,不顾面前的人是谁抡起拳头就用力砸下去:“萧俍,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非影挡在梁王面前护着自己的主子,余彦修一拳一拳有力地打在他的胸膛上,他却一动不动地就这样任他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