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单手搂紧着他的腰肢,马不停蹄地想方设法打紧奔去军队中。随着空间的不断靠近,只觉怀里的身子禁不住细微颤抖着,浑身紧绷着肌肉一声不吭。
隐隐发现不对,伸手扣住言墨卿下巴掰过来,煞白的脸色映进眼中,见他贝齿紧咬着下唇隐忍着什么,微一眯眼,双眉不悦地皱起,顿时想到那晚的情景,凑近温柔地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覆上他耳畔轻声细语道:“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听罢,言墨卿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让他放心,握紧他的手圈回自己腰上,十指紧扣。
终于熬到阵地,叶仑早已望见狂奔而来的身影,只是黑夜之中看不清是敌是友,整了整戎装,前线人员提高着警惕盯着马匹上的两个人影。
似乎也听到了奔驰而来的马蹄声,远远看见那一边狂奔过来的影子,也不知为何,黑暗中竟可以感觉到马上的那两人其中一个是言墨卿,身后一个不说也可以猜到是谁。也全然不顾将军叶仑在后阻止的唤声,扔掉手上的干粮就冲了过去,边跑边喊:“王爷!是王爷!”
拉紧缰绳停下马,当即赶过来的叶仑等人就跪在马旁高呼着“王爷千岁”,梁王随口道了一声“起来吧”就翻身下马,眯眼看了一眼聒噪的余彦修,打横抱起言墨卿向帐篷过去。
月光下,入眼之处只能看到言墨卿虚弱地任人抱进怀里,凌乱的发丝紧紧黏在满是冷汗的脸颊和脖子上,双手自然地抱紧着梁王的脖子,余彦修猛一皱眉,跟上脚步。
“出去!”完全没有商量余地地开口,梁王看也没看对方一眼,抱着言墨卿将他平放在毯子上,掏出帕子擦拭着他脸上的细汗。
余彦修非但没离开,更是上前一步不开口却用着责问的眼神盯着梁王,眼神些许愤怒地向他说道:不是让你将他完好地带回吗?
“方才没有听从主将的命令私自跑过来,看在你是担心墨卿的份上免了你二十军棍。怎么?现在想要本王赏你四十军棍?”
“墨卿,你告诉我,哪里受伤了?”似乎打着不打破沙锅问到底就不罢休的神情瞪着梁王,余彦修跑到言墨卿身侧紧紧盯着他,从他眼里看到那抹无比圣母的光芒似乎在跟他说:告诉我,告诉我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
言墨卿浑身一哆嗦,偷偷看了眼梁王的脸色,见苗头不对,连忙笑着打圆场:“我没事啊,真的没事……身子有点疼,上点药就好。”
“伤在哪了?我来帮你上药。”斩钉截铁地说出口,忽略了言墨卿差点喷血的表情和梁王更加猜不透的眸子,余彦修无头苍蝇一样在帐篷里寻找着伤药。
“来人!把他拖出去!”
余彦修一脸无辜哀怨地看着梁王:“好兄弟受伤我帮忙上个药的权利都没有了?”
只是……那个地方是好兄弟随便能帮忙上药的吗……
“还不快拖走?!”耳畔传来梁王冷冽的呵斥声,余彦修开口正欲向言墨卿求救,无奈却望见他双颊泛红地侧过脸不再看他,心下突然了然……
于是……整个人再一次被毫无形象地拖出去扔向大自然的怀抱……
为言墨卿亲自上好了药,望着他在怀里安心熟睡的神情,梁王不禁伸手抚摸着他瘦削的脸颊,轻轻在他额头印上一吻,缓缓起身走出营帐。
“叶将军……”严肃地盯着守候在帐外的叶仑,对方似乎看出梁王眼中的警惕,点了点头,将人带进另一处帐篷,两人走到桌前,叶仑看着对方双眼在面前的地图上搜罗着什么,屏息凝神,随时等待着命令。
“将军,这里回去最快需要几天?”
闻声,叶仑稍愣,随即测算了一下望向对方:“回王爷,即是快马加鞭,少不了十天半月。”
微微眯眼,稍稍直起后背,梁王紧盯着地图上某一处聚精会神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叶将军,现在开始,每时每刻派人留意周围的情况,突厥不久就会攻过来,晚上安排人埋伏,最重要的是……”边说边冲着对方招手示意他近身,谨慎地在他耳畔吩咐着什么,只见叶仑剑眉猛地皱起,抬眼看向梁王,用眼神确认的确要如此做?
严峻地点了点头,梁王的眼神再次看向地图,望着图上一条小道,伸手指上去:“这条道有出路吗?”
凑上前认真盘看着眼前的图纸,叶仑摸了摸胡子摇晃着头:“这是条死路,一进去就……”
“报……”
正当两人商量间,急促的传报声响亮地冲进耳中,彼此对视一眼,似乎都察觉到空气中开始紧张起来的气味,快步走出营外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士兵。
“说。”叶仑皱眉盯着他单刀直入地询问着现下什么情况。
“回将军、回王爷,前方众多马匹靠近营地,多则五十骑,少则三十骑。”
“敌军?”叶仑侧过头不确定地用眼神询问着他身旁的人,见梁王不发一语地站着若有所思,意识到眼前的形势,转回脸吩咐着跪着的士兵:“让副将领命,带领两小队人马上前两路包抄,再让一队人……”
“慢着……”沉默不语的人终于发话,半眯着双眸似笑非笑继续道,“传令下去,撤兵,带上军粮和值钱的东西撤退藏起来,只需留点好处给他们,记住,装出落荒而逃的样子明白么?”
瞬间似乎就明白对方的用意,毕竟是带兵打过几十年仗的大将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立刻传令下去,所有人,撤!”
“什么情况?要打仗了?要打仗啦?!”聒噪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旮旯突然冒出来,又惊恐又兴奋的声音传入而只能够似乎格外地刺耳。叶仑鄙夷地看了一眼凑热闹的家伙,满心不悦。
“替本王照料墨卿,跟在左右不安……”
“萧俍……”突然出现的人影打断了梁王正欲说出的话,言墨卿蹒跚着步子坚定地走到他身旁,认真地抬眼盯着他,“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了……你去哪,我跟去哪……”
凝视着眼前人无比严肃的神情,梁王眯起双眼,想要把这个瘦弱的身子拥进怀里狠狠抱紧,看到四周开始行动的军队,伸手用力握紧他的手指嘴角肆意一笑:“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娜塔面无表情地拦在泥鲁身前伸出双臂挡着他的去路,记忆里自己的父王用箭尖指着自己的情景历历在目,永远无法抹去那一瞬间心冻结的感觉,即使曾经眼前的男人对自己多么宠爱有加,现在想想,或许真的不过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儿女如何,亲情亦如何?如今想起,哀鸿遍野,也埋藏不了逝去的美好。
嘲笑自己下不去手,心底却终究怨恨。既然如此,你不仁,又怎能怪我不义?
“我警告你,不许你伤害他!”
“目无长辈,你以为你是谁?朕是你父王!”泥鲁一把推开娜塔,径直向前走,身后跟着狄藏,垂着头,似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充耳不闻。
听到他这话怒火中烧更是恼火,娜塔跺了跺脚,也不顾礼节不礼节伸手指着泥鲁的鼻子:“父王?你还有脸说?你想让我死时你想着你是我父王吗?你有想过我是你最爱的女人的骨……”
“住口!”猛地喝斥出声,泥鲁狠狠盯着娜塔,剧烈起伏的胸膛示意着他内心汹涌的怒气,“朕是你父亲,也是突厥汗国的主,你是朕女儿,亦是这国家的臣民,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牺牲小我成全整个国家,难道不值么?来人,把她关起来!”
“放开我!放手!你别伤害他,我不许你伤害到他!”
“娜塔,为了一个男人,你想与整个国家做对吗?抛弃你的人是他,亏你还为他说话吗?这种人,难道不该惩罚吗?!”泥鲁顺势将手上的空酒碗摔到地上,伴随着四分五裂的声音,周遭突然寂静地可怕。
“难道不是你一手操控的吗?大翔的摄政王会无缘无故来这里娶我?设局的是你,沉沦的是我,是……我喜欢他,难道这一切不是你有错在先吗?”
娜塔双手被两名守卫反扣在身后,泪流满面地控诉着自己的心伤,可是不远处所谓的突厥的王者毫不动容地挥了挥手,命令手下将她带下去,转身离开。
“父王!”求你……不要杀他……不要……
第二十三章
一双双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的眸子似乎是瞄着猎物的野兽一般,紧盯着眼前四处散开的逃兵,猖狂的大笑声瞬间此起彼伏笼罩在草原上,空阔的回声弥漫在耳际,异常刺耳。
彪悍的突厥士兵边冷视着大翔的军队如此仓皇逃跑的场景,边横掠他们踏过的草地,趁乱抢夺着跑动时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物品,或者直接骑着快马掠取逃兵们慌忙想带走的东西。
马鸣声、嘶叫声一阵高过一阵,其中一个似是领头的士兵眼神蔑视地看着眼前混乱地景象,嘴角一歪得意地笑着,用突厥语喃喃自语着,不能听懂,却能猜到大致的意思:想来你堂堂大翔的军队也不过如此尔尔。
抢够了东西,离去的时候也不忘破坏几处帐篷,望着远去的马蹄声,回首间只觉眼前一片扫荡后的狼藉。
“王爷,您看……”心有不安地回看着那些蛮人,叶仑走到梁王面前询问着下一步,“现在正是天黑时,趁着他们毫无防备地离开,不如我们集合军力追击过去。”
抬眼看着面前的景象,梁王勾起唇角浅笑着,似乎方才并没有遭受到一场劫难,那抹胜利者的笑容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安心。
见他微微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叶仑急了。
武将身体里似乎都流淌着野生动物的血液,没有争斗的日子仿佛激不起他们内心的男儿本性。
梁王侧过脸看了看叶仑笑了笑:“叶将军莫急,只要是对方先挑起的话,这仗终究会打下去。多给他们点甜头吃吃,欲擒故纵,况且他们想要的还没抢到。”
皱了皱眉,叶仑歪着脖子看着说话的人,靠武力吃饭的人不喜欢打字谜。
一旁的言墨卿抬起脸时正巧对上梁王的眸子,对他说的话心中已有几分数目,转过头看着身旁忙碌的士兵们,微微一笑:“民以食为天。”
投过去一个赞许的目光,梁王负过手点了点头,叶仑一脸心领神会的表情:“如此说来,过不了几日他们还会再来,所以我们要提前设局。”
“不错。”梁王朝前两步靠近叶仑沉声继续道,“叶将军,派你随身亲兵快马加鞭回大翔告知顾太师,让傅将军牢牢把守住城门,并派遣千余轻骑包抄捷径赶过来留守距我们五十里处。”
“王爷的意思是……阿史那泥鲁会派军队突袭我大翔国境?这个法子未免太愚笨。”不屑他们愚钝的行为,叶仑笑着摇头嗤之以鼻。
梁王听罢微微眯眼,伸手拍了拍叶仑的肩膀:“不要小看阿史那,愚笨不愚笨并不是表面就看得出来的。”并没有未方才的话多做解释,自己如此做当然也有自己的道理,“叶将军,那就交与你了。”
“领命!”一接到有任务,眼前的人明显活气了不少,果然,只要一有战场上的活干,浑身血液就会燃烧起来,这种男人跑得比谁都快。
观望着渐渐离去的背影,言墨卿望着远处无边际的黑暗慢慢蹙起眉,还有人没有到齐,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到这里,微蹙的眉毛瞬间更是锁紧。
“在担心非影他们么?”梁王伸手扣住他下巴俯视着那抹担忧的眼神,“有赫连在,不会有事的。”
抬起脸凝视着他半晌后,言墨卿一阵失笑:“不管我想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那是自然。”扣着他下巴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言墨卿的下唇,“你什么时候逃出过我的手心?”
“啊……不逃啊~”摇着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言墨卿笑逐颜开,“不会再逃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梁王扯起嘴角看着言墨卿似笑非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言墨卿听令。”
“是,王爷吩咐。”
“即日起,寸步不离本王身侧,可知?”
微微一愣,言墨卿抬着脸紧盯着眼前的双眸,确认再三不是在做梦,又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真的不是梦……
“言墨卿……遵命!”
“你说什么?”
泥鲁懒散地半躺在王座上,右手闲适地托着酒碗,左手随意地搭在靠手上挑眉看着堂下禀告的人。
“回可汗,大翔的军队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见到我们就落荒而逃,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的。”
狄藏站在泥鲁的身侧,听着底下人的话语缓缓收回眼神,似乎在考虑着他说话的真实性,慢慢蹙眉深思。
“恩,先下去吧。”不耐烦地挥手示意着,泥鲁待人退出后放下手上的酒碗站起身走下阶梯背过手仰起下巴,“狄藏,你说呢?”
兀自思量着,片刻后狄藏走到泥鲁身边微微躬身垂下头:“如果说是仓促之间没有准备的话,或许是有这个可能,只是……狄藏不敢妄言,按照萧俍的个性,怕这只是他的计谋。”
泥鲁闭着眼睛听着狄藏的分析,赞同点头:“朕也觉得是他用的计。”
“可汗,下一步准备如何?”
“下一步……”微微沉吟了半会,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想演戏就让他继续,朕倒想看看他能演到什么时候!吩咐下去,明天一早突袭他们军队烧掉或是抢掉他们所有的粮草,断了他们退路。”
“可是可汗,萧俍机关算尽,怕是已经准备好应付我……”
“不要每次都是顾虑重重的。”泥鲁不耐烦地打断了狄藏的未说完的话,每次都是如此,考虑这思虑那的,身边所要的是谋士而不是整日推翻自己的设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人,“照朕的旨意去办就好,下去吧。”
“……是……”狄藏还想说什么,片刻后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躬身行礼,低着头深深叹出口气,闭上眸子,再不言语。
这样下去终究会出事的,萧俍不是一般的对手,同样是站在高处的人,可汗与他比起来总是少了分淡定,多了分冲动。
如此一意孤行,真的好吗……
似乎察觉到了即将到来战火的味道,狄藏无奈地攥紧双拳,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此般下去,那大翔的五王爷究竟会怎样“回报”过来,有些期盼,亦有些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