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狂沙————微透明

作者:微透明  录入:11-15

袁朗突然扣住那只摸到锦被下的手,二公子不解的抬起了头看着他。
“你有几分把握?”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二公子贴过去狎促的用舌尖弹着袁朗的耳垂,“就等你这个大国师祭坛施法……”
“大公子那边安排得如何?”
“哼,等老头子一死,军队都控制在我的手里,他还能有什么戏唱。”
  袁朗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放开了握着二公子手腕的手,掀开身上的被子。
“看看你,出了一身的汗。”二公子拉着被子给他盖回到身上,自己甩掉鞋也钻进被窝,手脚都不老实的缠了上去,“再着了凉,让人心疼。”
“小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粘人。”袁朗被他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那会儿,骄傲的像个孔雀,眼睛里哪有我。”被中传出闷闷的不平声。

袁朗眼前浮现出一个瘦弱苍白的小孩子的模样,玩打仗的游戏时两方都不愿意要他,既因为他年纪小长得瘦,又因为他只是个庶出,丢他一人站在墙角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玩得热闹。当初唯唯懦懦的小孩如今长大成人,眼中埋藏的不甘和野心,却丝毫没有改变……

半月后,三王爷议政之时忽然晕倒,操劳过度又染上重疾,拖了几日便撒手人寰。就在三王爷病倒之日起,嫡长子遭到了软禁,次子荣岚迅速接管了军权,司水国师袁朗开始协助理政,后在袁朗的果断决策下举城迁移至旱河谷,国师筑建高坛祭天地,消失了十五年的越河水重现荒原,背井离乡的乌越人纷纷重返家园,袁朗乃神子的传说更是日嚣尘上。

“小表哥,你看老头子都藏了什么宝贝东西。”与袁朗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荣岚总是一副没正经的模样,他已经把翻出来的绣金皇袍随便套在了身上,举起金冠就要往头上戴。袁朗的脸色一变,挥袖将金冠打落在地,滚了好几个滚。

“切,我可没有称帝的打算,你用不着如此紧张吧。”荣岚翻了个白眼。
袁朗阴沉着脸,掏出绢帕来,拉过荣岚的双手为他擦拭,“三天内都要用酒洗手,不能吃油腻荤腥,禁欲一个月。”

“你!”荣岚张大了嘴巴,又慢慢的合上,点头道,“我明白。”
两人对此事心照不宣,以后再也不曾提起,这顶金冠上面被涂抹了慢性的毒药,接触者会在两个月之后毒发身亡。

日子是忙碌而充实的,新生的滔滔河水滋润了干涸的土地,带给人们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新的房舍打出了地基,新的田地垄起了阡陌,从未见过故乡的孩童玩着古老的追逐游戏,走向衰老的人们寻找着当年生活过的痕迹。

骑着矫健的白马,袁朗巡视着这片恢复了生机和活力的土地,现在的他受到了人们近似顶礼膜拜的敬仰,实权在握名声显赫。从小便坚定不移要完成的志愿已经实现,只差一件:袁童仍无半点音讯。事到如今袁朗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袁童真的遭遇不测,就必须在王族后裔中选出一个担任君主。

身后马踢声响起,一骑扬尘飞驰而来,袁朗勒紧了缰绳。
“禀告国师,派出寻宝的队伍他们都回来啦!”来者气未喘匀,便涨红着脸激动不已的大声向袁朗报告。
“哦?”袁朗有些意外,“在哪里?”
“城外十里,运回来满满数百车的东西!小王爷正准备出城去迎接他们。”
“领路,咱们也去迎接。”一行人摧马转奔城外,得知好消息,袁朗并未像众随从那样的兴奋。

晴朗无云的天空下,前方的军队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穿着乌越的军装,甲胄兵器映射着阳光,金光闪闪,寂静无声。
“吁——”荣岚拉住马头,看向并排走在身旁的袁朗,“国师,不对劲。”
“护送王爷回城,紧闭城门不得出击。”袁朗紧闭双唇,对面这种军容阵仗他曾经见到过一次,就再也不可能忘记。
“小表哥……”将要面对的是何种境况,荣岚心中也有数,大难在即了。
“走!”袁朗纵马向前,贴身侍卫队紧跟在后。
荣岚拨转马头飞奔回城,风扑在脸上,几乎落下泪来。

呜——呜—— 牛角吹起,雄浑嘹亮,队列中突然立起数十杆高高的黑色大旗,长条旗带迎风瑟瑟飘扬,上面火红醒目的绣着狰狞的烈焰金龙——大汉西征军队的标志。

短短的路途袁朗走得十分的漫长,当年汉军兵临城下仿佛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与眼前的情景一般无二,只是这一回乌越人稀兵弱,百废待兴,连拼搏的资本都没有。

“少爷——”
熟悉的喊声重锤一样撞击在袁朗的胸口,他彻底震惊了。
“少爷——是我——我是袁童啊——”那队伍前方的正中央,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白色蟒蛇袍,头戴翅冠的朝庭大官是袁童?细看眉目,真的是他,只是又长高了。
“袁童。”袁朗喃喃道,“你穿得是谁的官服。”
“袁朗,袁童本是乌越的太子,你肯定是知道,还不快点过来拜见你的主人!他现在已经被策封为西敬郡王,原来的乌越都归属为郡王的封地,我们前来协助郡王管理领地。”说话之人正是西征军的统帅。
“少爷——他们说我是被袁家藏起来的太子!还让我当上了王爷!我也让他们给你封一个大官当——”袁童见到了袁朗喜形于色,想要驱马出迎,被身旁的人阻拦住了,拦他的人便是扮成女装的骆雪鸿。

“……”
袁朗从未感到过如此的痛苦和绝望,过去无论经历过多少苦难,心中都有个信念支撑着他,如今乌越国的太子竟然当上了傀儡!死去的母亲,背负千古骂名的父亲,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园,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从侍卫身上摘下一副弓箭,箭扣弦上,瞄准袁童心脏的位置,拉成了满圆。十二岁开始杀人,袁朗不曾心软皱过眉头。看着袁童快乐的笑容,第一次,他的手有些发抖。


“嗷”
伴着袁朗无比凄凉的一声长啸,弓弦绷鸣,白羽离弦而去。袁朗双眼模糊了,手臂变得沉重,无力的垂下手,放任强弓跌落尘埃。对面队列中起了小小的骚动,很快又平息了,袁朗的箭偏了方向,射落了袁童身后的一面黑色大旗。
西征军统领挥了一下手,前排三百名弓箭手齐刷刷单腿跪地,拉弓预备,袁朗的小队人马显得不堪一击。袁童对发生的事情毫无准备,被弄得惊慌失措:“不许杀少爷,我命令你们不许杀他。”与其说是下命令,更像是在央求。
统领礼貌而不失威严的向袁童点头表示遵命:“郡王有令,‘不许杀他’,放箭!”

大军保持着整整齐齐的队形,迈着统一的步伐,像座碾平一切障碍物的移动的大山,向古老破败的城池行进,躺倒在血泊中被射成了刺谓的几匹马几个人,只是丢进浪涛中的一枚石头子,转瞬便被淹没。
“呜呜呜……救命啊……你们他妈的混蛋……呜哇……”袁童搂着袁朗血流不止毫无声息的身体哭得天昏地暗,骂声连连。
“郡王,他没有被射重要害部位,无碍的。”一旁的军医苦苦相劝。
“放手,你想勒死他。”骆雪鸿用力掰着袁童的手臂,袁童只顾着哭,根本不去理会他。
骆雪鸿扬起手来干净利落的扇了袁童一巴掌,打得袁童的哭声嘎然而止,惊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平日里细声软语温柔贤惠的郡王妃,也有这么泼辣的时候。
“咳,扶郡王起来,救人要紧。”郡王妃抬手拂了拂纹丝不乱的鬓角,敛容又恢复了仪态万方。

冬季下过第一场雪,银装素裹,放眼望去都成了洁净纯粹的世界。由于在屋里关得时间太久,袁朗的肤色变得苍白无血,衬托着乌目剑眉随意披散的长发,琼花玉宇掩映中,有种触目惊心的俊美。

国师的脾气乖张怪异,已经是郡王府人人皆知的事情,这不,天冷得伸不出手的时候,他偏偏要搬把躺椅出来,坐在雪地里晒淡白无光的太阳。仆人忙跑去取来雪狐皮毛大衣,为他裹在身上,冻坏了国师可不是闹着玩的。

半躺半靠的歪在躺椅中,袁朗洒些小麦在雪地上,静静的看着色彩绚烂的长尾神鸟飞过来啄食。他只想安静的待着,十天也难得说上一句话。可惜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喜欢来烦他,即即歪歪说个没完没了,归根到底用三个字就能概况他们想表述的意思,他们就想对袁朗说:“别怪我。”

跑得最勤的人是荣岚,他很有空,有时候在袁朗身边一待就是一整天,军队都交付西征统领管辖了,他得了个高级闲职。“小表哥,议和是明智之举,毕竟郡王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双方实力对比悬殊,真要打起来,也落得生灵涂炭玉石惧焚的下场,唉,你也不想见到这种局面吧。”他也有正经说话的时候。

郡王每天参政过后都会跑过来看望,还喜欢抢仆人的饭碗,亲自为袁朗端茶倒水,换药擦汗,袁朗也不客气的接受着郡王的伺候。“少爷”在骆雪鸿的管教下,袁童不会在人前称呼袁朗少爷了,所以他先把仆人都撵出去以后才对袁朗说话,“等你伤养好了,来帮我理政吧,朝庭对咱们不错,减免了十年的赋税,送来了谷物牛羊,还冊封了骆妃让我们能够在一起,对他是男人的事睁一眼闭一眼。其实就是国号改了,和当初的乌越没多大的变化,你也别太难过……”

袁朗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他的心已经痛得没有任何感觉了。

“怎么那么吵?”袁朗淡淡的问,他不喜喧哗,仆人们动作都轻手轻脚,大气不敢出。
“回禀国师,后花园养神鸟的疯子吵闹着要进来寻鸟儿,和护院打起来了。”
“放他进来。”
“是。”

“小蝉,小蝉”胡飞沙旁若无人的大摇大摆的晃了进来,冰蓝色的双眼变得浑浊失去了焦聚,“又到处乱跑!也不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边责怪边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抱起雪地里吃食的一只神鸟,爱怜的抚摸着它的羽毛:“冷不冷?”亲溺一番,解开棉服把它捂进怀里,又高昂着头迈开大步晃着肩膀走了。

袁朗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目送他离开,脸上的表情和内心的感觉都是麻木的,既没有了往日的仇恨,又没有报复后的畅快。是袁朗把胡飞沙交给荣岚,让荣岚用尽手段折磨他,最终把他弄疯了。“疯了好。”袁朗突然有些羡慕起胡飞沙来,自己没有死,也不会疯,只能这么清醒的活着。

风送暗香,环佩轻响,地上人影移近,看来今天又不得安静了。
“坐。”袁朗没忘了客气,只少对方的公开身份是王妃,看上去是女人。
“谢谢,我还是站着好了。”坐下来容易被冻僵。
“贵干。”看了眼骆雪鸿手里端着的一壶酒,他们的交情没好到举杯共饮的地步。
“统领送来的酒壶,我亲自倒进的酒。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有?”骆雪鸿说的很坦白。
“有”袁朗想了想,“你们是怎么知道袁童是太子的。”
骆雪鸿鄢然一笑:“我见过郡王背后的梅花胎记,又看到你在生死关头只顾及一个小仆的安危,柯摩桑吉也是安插进驼队中的朝庭秘探,偷听过你和罗洪山的对话,多种线索联系在一起,自然明了。”
“你们……找到宝藏的时候可有人阻拦。”
“我们和看守宝藏的那名少年做了笔交易。”
“什么!”袁朗呼的坐了起来,“是他把宝藏交到你们手里的?!”
“呵呵~~他愿意用宝藏来买山谷中的生灵免被大火烧山而死。”
袁朗不知道应该笑还是应该哭,用乌越的宝藏交换花草鸟兽,只有那个人能做得出来。
“把酒给我,袁童以后就交给你了。”
“请放心的去吧。”

袁童跑来时,只见到了躺在雪地上的空酒壶,和双目紧闭的袁朗。他的嘴唇抖了抖,骆雪鸿走过来轻轻搂住了他,在他耳边低语:“你给我哭得大声点。”
寂寞狂沙 尾声

袁朗失去了自由,确切的说他被人可耻的贩卖掉了,价格是一百辆马车的金银珠宝。等他发觉时已经躺在了小木屋中硬得要命的木板床上。

“老婆。”门推开,外面的阳光和欢快的少年一起灌了进来。
“滚!”枕头夹带着风声飞过去。
“好险,你的力气恢复得很快,脾气见长。”石盐笑盈盈的闪身躲过暗器。“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过去你对我好,可是我总觉得你戴了副面具,看不透你。”
袁朗的目光凌厉得可以杀死一头大象:“你这个叛徒。你师傅是怎么教你看守宝藏的!”
“你自己要宝藏做什么。”石盐反问道。
“不是我要,它们是复国的资本。”
“交给袁童用效果不是一样。”
“袁童是个傀儡。”
“可惜他不是你的傀儡。”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习惯操纵别人,一但失控了,就恼羞成怒。”
“你还有没有是非对错标准!”
“你什么时候真正为自己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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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儿探入小脑袋瞧了瞧里面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对那个外来人的印象更加糟糕,嗖——
又一只木碗飞出了门外,吓得悠儿跳出了老远。屋里叮叮咣咣战争升级,由唇枪舌剑变成的肉搏。“啊——”一声惨叫被堵了回去,粗重的喘息声又响起。

悠儿翻了个白眼,每天如此,烦不烦,迈开轻灵的步伐,不屑一顾的离去。


推书 20234-11-16 :望遍春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