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情幽 第二部+番外————水情吟

他的动作响起，他知道滟晴阁中虽没有侍卫防守，但也有轮夜的侍女才是．

果不其然，在他敲下门不久，阁内即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便被推开，探出头的是

一向服侍舞的两位侍女之一，也就是他以匕首割伤的那位侍女，而那位侍女在看到他时，脸

色也瞬间变得惨白．「梓少爷......」

被杀的恐惧还未退去，在看到令自己恐惧的人时，侍女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好像在瞬间结了冰

，根本无暇去想为何梓会在深夜里来到滟晴阁．

「我要见小姐，我想你不会拦我吧！」梓笑得有些阴沉，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恶魔......

不知为何，在看到梓那美豔绝伦却也残酷无比的笑靥时，这麽一个名词突然闪过侍女的脑海

．

为什麽她以前会以为梓很好说话呢？

而知道侍女根本不会也不敢阻挡自己，梓根本连一眼也懒得看向畏惧的侍女，大步走入了滟

晴阁，完全不管还在楼阁外的侍女．

走进熟悉的长廊，梓很快即到了安置舞的卧房，也看到了早已熟睡的舞．

「舞，醒醒......」轻轻拍著舞的脸颊，梓轻声地唤著舞的名．「舞，哥哥来看你罗......

」

「嗯？！」睡得正好的舞，突然被强迫叫醒，神智还不是很清醒，无神的大眼眨了几下後才

勉强听出是梓的声音，却又不太确定似的．「梓？！」

「嗯......醒一醒，舞，是我没错......」看著有些分不清事实与梦境的舞，梓只能继续催

著舞．

「梓！！」好不容易终於确定是梓，舞开心地扑进梓的怀中撒娇，压根没有去想到为何梓会

深夜里还来找自己．「舞好开心......」

宠溺地轻抚著舞的长发，看著舞开心的模样，梓也笑了．

对他们的母亲而言，自己的儿女永远比不上德川家自她心中的份量，即使自己的女儿被当成

娃娃般地抚养，即使自己的儿子被人所利用，她还是执意要自己的孩子服从德川家，但这样

忠心的娘亲又得到了什麽？

三年前，为了琣，他违背了娘亲的遗愿离开了德川一族．如今的舞已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

牵挂，为了舞也为了自己，他终将必须再违背一次．

他知道自己这麽做对不起娘亲，更对不起生前仍放不下琣的宁宁，但活著的人的悲哀，死去

的人是永远无法了解的，自己的人生始终必须要自己走，无奈并不是个好藉口．

但舞的人生呢？！心底的一个声音问自己．

自己的人生必须自己走，那舞的人生也应该由舞自己走才是，自己又有什麽资格为舞下决定

？

看著舞似孩子般单纯的脸庞，下好的决心又动摇了......

「对不起了，舞，哥哥知道我很自私，我无权为你的人生下决定，如果你对哥哥很要恨要怨

，哥哥也无话可说．」舞的脸浮上了疑惑，却更加深了梓的自责．「但......这已是哥哥唯

一能为你做的了．」　　　　　　　　　　　　

轻轻地放下怀中的舞，梓走到了角落的几上拿起了茶壶与杯，并为舞斟了杯茶再走回舞的身

旁．「舞......乖，喝下它．」他轻哄著舞，要舞喝下自己为她倒的茶．

「梓，舞不渴」

「乖，把它喝下．」见舞不肯喝下，梓只能软声劝著舞，他知道舞一向最听自己的话．

而不善於拒绝梓的舞闻言，也只好乖乖地捧起茶杯喝下，没想到就在喝下第二口时，腹中突

然传来一阵灼热痛楚感，痛得她不禁冒冷汗，随後口中咽出了大量的鲜血，手中的杯子因此

而掉落在地四分五裂．「梓......好痛......」

而看著舞痛苦的梓，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流下．

「对不起，舞......」梓紧紧地抱著因痛苦而不断挣扎地舞，只希望能够减轻舞的痛楚．

为了不让自己後悔，他特地选著这种毒性十分剧烈的毒药，只要浅尝一口就足以要人命，相

对的痛楚也更为剧烈．

「痛......救我......梓......」

紧紧地拥住舞，梓只能不断道著舞无法听见的歉意，他知道舞的痛苦并不会持续太久．

果然，渐渐地舞的声音开始转弱，挣扎也越显无力，渐渐地......终归平静......

但梓的泪水，却仍是不停地滑下．

而因梓不见的琣，赶来滟晴阁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已断气的舞面无血色地被梓抱在怀中，而梓则是无言地流著泪水，亲眼地看著舞咽下最後一

口气．

「梓......？」琣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梓......他竟杀了舞！！

时间算得真刚好，梓暗想著．

他早知道琣必会发现自己擅自离开禁宫，也知道琣定会来滟晴阁找自己．也好，就在此把所

有的帐一块清了吧！！

看著惊得说不出话来的琣，梓竟然笑了，精致的脸庞染上了舞的血，这样的梓看来竟妖媚异

常．

「我曾说过，舞是我在人世间唯一的牵绊，为了她，我可以不昔用尽一切办法，但如果

说......」梓虽然还是笑著，但他的眼神却在瞬间变得比冰还冷．「我用尽心机为舞换来的

，只不过是让她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的话......我情愿亲手杀了她......」

这是自己给舞最後的自由......

所以，哪怕自己因此而孤独，甚至背负上弑亲的罪名他也不後悔．

「......」看著染血後更显妖魅的梓，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早在自己的母亲死在梓的手上时，自己就已十分清楚梓的残忍和对生死的不在乎，但没想到

就连在梓心中最重视的舞，梓也下得了手．

而梓仍是笑著．

突然，梓放下了怀中早已断气的舞，起身走近了琣，就在琣还未能因自己的动作反应时，他

已快速地将自己手中拿的鐕子没入了琣的胸口．

瞬间，大量的血又再次地染上了梓．

「你......」胸口传来的剧痛瞬间夺去了琣所有的心神，再一次地，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

染上自己血的梓．

梓伤了自己......这念头瞬间占据了琣所有的心神．

不支地倒下，大量鲜血的流失让他开始晕眩，梓似乎并没有刺中要害，所以除了痛和晕眩外

，他的神智仍是清醒的．

「你放心吧！我是不会杀你的，之所以伤你，只是要不希望你阻止我离开．」梓冷冷地道．

琣真以为能用舞来牵制自己吗？

有这种想法，是琣太天真了．

这真是梓吗？看著眼前染血後更显耀人的梓，彷佛来自地狱一般，美豔且诱惑，却似燃烧著

雄雄的火焰一般，彷佛只要轻轻一触就会被燃烧殆尽，化为无数灰尘，这真是梓吗？

像为了确认心底的怀疑，琣艰难地开口．「你......是谁？」

他是谁？呵......这问题他都快不知道了．梓自嘲地想．

其实，连梓都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可以看著自己爱的人在面前倒下仍面不改色，甚至还能这般

笑著．

不知从何时开始，笑容已成了他最佳的保护色．

看来......自己的残忍远超过自己的想像......

「我是梓，但我不会再任人摆布了！！」梓坚决地说．

看著曾经亲密的爱人，如今看来却是如此地陌生，琣不禁痛心地控诉．「你......好残

忍......」

早该知道的，没想到亲眼见到之时却仍是无法抑止的痛心．

就在自己以为在这明争暗斗的宫廷中，至少还有梓愿意同自己真心相待之时，梓却说要离开

自己．

梓想要自由，却将自己丢弃在这华丽的牢笼中．

终究，自己还是被梓给抛下了......

「对不起，你就当作是我欠你的吧！」反正他欠的已太多太多，也不差这一笔了．

看著自己深爱的人因失血而晕眩却仍是愤恨地看著自己，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地落下．「忘

了我吧！！帮我好好葬了舞，算是我最後的请求......」

交待了舞的後事，梓再次不舍地看了琣一眼，随即坚决地转身离去，不带丝毫的留恋．

这次......他将走上自己的人生......

就这麽一次，不为任何人而妥协．

幕府情迷贰拾参(第二部end)
更新时间: 02/06 2003

深夜里，梓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因深夜的关系，无人的感觉十分冷清，让人难以想像白日时

的繁荣．

不知何时开始，天空飘起了纯白的细雪，更添了一丝孤寂．「是初雪啊......」感受到颊上

的冰凉，梓随手抹去并抬起头望向琉璃色的天际，漫天的细雪看来好不萧瑟．

这可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没想到会在这时候下......」初雪的日子通常不会太冷，所以他往往都会和琣在庭园中更

称伞享受寂静，如今却已人事全非，思及此，梓不禁叹了一声．

离开了琣也等於离开往日优沃的生活，虽说身上的盘缠是不少，但总得有个落脚处才行．

突然一阵喀喀的清脆马蹄声靠近响起，梓下意识地往出声的方向一看，是一架再普通不过的

夜行车，不过在车篷的帘子掀起之时，熟悉的脸孔却让梓不禁哑然失笑．

「这麽好的兴致，夜游江户？」梓浅笑著道，纵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想这点雅兴我倒有．」德川　家康对梓嘲讽的话也不生气，反而命人

停下马车，「上来吧！！」

而梓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後即登上了车，他知道德川　家康根本不可能会有什麽雅兴，他之

所以深夜出现在此，就是为了要等自己．

以为自己已经够会算计了，没想到还是略逊一筹......

「你早就知道了吧！！」不用疑问句，梓突然说了这麽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相信眼前的人

一定知道自己在说什麽．

「大概能猜得到，依东宫太子对你的执著，还有你不愿受牵制的性子，能猜到并不是什麽难

事．」这也就是为何梓提出要带舞离开时，他并没有劝阻的原因之一．

无可否认梓开的条件很诱人，但如果会对他造成威胁的话，他是说什麽都不可能会答应的．

「呵......」梓不禁失笑．

原来......这一切早就算计好的，自己和琣还有舞，都只不过是这场计划中的棋子罢了！！

「我输了......」且输的彻底，输掉了舞，连琣也是．

「你虽然精明，但毕竟年轻，有些事还是不足以应付的．」看著梓有些凄绝的笑容，德川　

家康像训晚备般地道．「如何？要不要回到德川府，依你的资质，只做个男人的玩物可惜了

些．」

「你当年养我育我，不也是为了这？」现在居然跟自己说可惜？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当年的我只知你比同年的孩子都还要来得成熟冷静，如今我的地位已然巩固，毋须再拉拢

他人，你的才干远超过秀彦，想必是个绝佳的助手，我不会看走眼的．」

「然後还可以用我来牵制琣？」梓冷冷地接了一句．

这个人的心里在想什麽，他会不知道吗？

「呵......你果然够聪明．」心事被揭穿，德川　家康并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用赞赏的眼

光看著梓．「但与其被牵制而受人摆布，你不觉得去牵制他人来换取自己想要的更有价值吗

？」

「我想要的，只有我和舞的自由．」权势功名，如果他想不必等人来提醒他，但他想要的根

本不是这些．

就因为琣的不明白，所以自己才离开了他......

「梓，你的野心不该如此地小才是．」德川　家康有些意外．

教训起他来了？！梓冷冷地道：「那你呢？你的野心又该怎麽说？如今你已得到了天下，琣

也在你的掌控之下即将即位，这还不够吗？等了三十年换来的所谓野心，如果是我......对

不起，我做不到！！」

「如今的天下已在我的掌握之中，为了这不知多少人抢破头的位子，我认为值得．」也因此

，他牺牲了许多人事物，如今的自己已达成了愿望，为了这一统天下的权力，他不曾後悔．

但彷佛知道他的心思似的，梓突然笑了出来，笑得哀凄．「这麽说......绪真大人死

时......你也不曾後悔吗？」

绪真......他曾爱过的男人......

就为了眼前人的欲望，他最爱的人成为了牺牲品，而德川　家康却仍是说他不曾後悔过．

而听到这名字，德川　家康很明显地沉默了．

当时的他明知道那场丈毫无胜算，却仍是派自己的长子去当诱饵，而後更为了减少兵力的损

伤，断了所有德川　绪真的退路，在梓苦苦哀求时，仍不愿派兵援救．

他有机会可以救自己的长子，但他并没有，要说绪真的死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也不为过．

为了自己想要的，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自己真的不後悔吗？

他从没想过这问题，更正确地来说，是他不敢想，他怕真正的答案会让自己崩溃．

「你不是不曾後悔，而是你不让自己後悔，我说对了？」

「有时我真觉得你聪明得讨人厌．」德川　家康冷然地道，但这也表示他间接承认了．

「彼此......」梓笑了笑，不在意德川　家康话中的刺．

转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除了细雪的银光，远方的天边已有了一丝光线，逐渐淡去的夜色

说明了天将亮．

宫里想必已一团混乱了吧！！

自己刺琣的那一道伤并不足以致命，琣大概不久後就会清醒过来了，琣会依自己的请求好好

安葬舞吗？

琣也许已恨死自己了......

琣曾说过，他可以忍受自己的背叛，唯不能接受自己离开，如今自己两样都做了，琣会恨自

己也无可厚非．

只希望琣能好好对待泉姬，过他自己的人生......

「我想你是不会答应回德川府了，那你有去处吗？」看著神情落漠的梓，德川　家康问．

「我想去大阪......回到我出生的故乡，连舞的份一块......」他本想送舞回大阪，但如今

已没机会了，他知道杀死舞的自己也许没资格说这种话，但他必须连舞的份一块活下去．

到了大阪，平静地过完一生，不再沾染勾心斗角的政局，也不再沾染烦心的红尘情事．

如今的他，已心如止水，只渴求份宁静．

人生就是如此......曾自以为不会为俗事所困，却在不知无觉间泥足深陷，越是挣扎陷地就

越深，等到终於觉悟放弃挣扎，任由堕落沉沦时，才又意外地发现，原来......陷得并没有

想像中的深......

「好吧！反正舞也死了，你想到哪全凭你的意思，我也没本钱可以留住你了，我马上差人送

你回大阪．」自知留不住梓，德川　家康也只能大方的放手．

「谢谢......」生平第一次，他对这个自己最痛恨，伤自己也最重的男人真心道谢．

也许这人抚养自己的目的是因为自己的外表，是为了拉拢外人好巩固自己的权位，但他冒著

被丰臣一族发现的危险抚养自己和舞长大也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没有这人，他和舞早在织田一族被灭时就已被诛．

「不用谢我，你曾说过，在这时代里是不会有人愿意无条件地帮助他人的......」当时说这

话的梓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也因为这句彷佛看透一切人心的话让他执意将梓留在德川府

．

「也许吧......」梓又笑了，没有反驳．

看著窗外远方天边绽放的曙光，梓的心思已飘回了故乡，十多年没回去的故乡如今不知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