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之《谷雨惊蛰》———— 宋颖

作者: 宋颖  录入:11-04


说是这么说,可那个眼睛瞟的方向怎么看都好像盯着中和殿所在的方位,还说自己不关心,高世宁不由叹气。


罢了罢了,为臣子的理当为君王分忧解劳。


“为太华长公主着想,似乎还是去一趟为好,谢郎不也是太华长公主的驸马人选之一吗?”


话音刚落,自以为摸准皇帝心意的高世宁就被某人恶狠狠瞪了一眼。


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独孤心里嘟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虽然嘴上不住叫着希望谢默作太华长公主的驸马,这心里却是越来越不愿意了。


只要一想到独孤瑟瑟和谢默站在一起,那样怎么想都觉得挺美好的景象,他就一阵烦躁。


可他不承认,绝不承认那是喜欢。


他不喜欢他,他才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独孤心里嘀咕着,脚上步子却是没停下,等他回神,发现自己已到了中和殿外。


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没好气,心里唾弃着自己的没出息,独孤回身打算去另外一个地方,此时高世宁却发出了一声惊叹。


“啊呀,怎么才三日不见,谢郎竟憔悴成这样了。”


朝高世宁手指的方向看去,隔着中和殿外墙的窗,独孤看到谢默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逗猫玩。


当真憔悴了许多,脸红红的,眼如春日池塘里的水,荡漾着浅浅的水泽微波,而唇的颜色也鲜艳了许多。


似是着了风寒引发高热的光景。


都生病了还坐在门口吹风,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那一霎那浮上心头的说不清是恼还是怜,总觉得还是生气多些。


想移步把那不知死活的小家伙拎回榻上休息,这时耳畔传来那人欢喜的声音。


“呀,你今天还带了伙伴过来?呵呵,好可爱,是你的孩子吗?”


这是对谁说话呢?


皇帝不由靠近壁上窗,中和殿平素为皇帝欣赏音乐之所,外墙上嵌着“丽音石”,有扩音的作用,虽然独孤离殿门距离不近,却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


他从没看到少年这样无掩饰的笑脸。


似乎相同,又似乎有些不同,谢默这时的笑脸独孤不多见,这时独孤才发现他以前所见的,那样以为很真诚的笑容里面,保留了多少孩子一样的天真。


即使,即使此刻他面对的是一群猫,也能笑得如此愉悦如此开怀,甚至比见人更真诚。


柔和的声音带笑,和平素的声音很有不同。


“嗯,我在云阳也有养猫呢……它的名字叫‘阿乌’,是只黑猫,很喜欢和阿兄养的那只火红狐狸打架。阿乌好瘦,每次都打不过狐狸,结果过来咬我的袍子,要我帮它打……看到你们就想起阿乌,一年不见,它不知道好不好……”

“喵呜。”


猫咪柔顺地把头枕在少年的靴子上,柔软的雪白的毛在少年足边磨蹭,惹得谢默一阵开怀。


“好可爱,来来来,过来吃东西……”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几大碟子,他微笑着把它们放在猫群前面,看着猫咪吃食的样子。


“明明猫儿很可爱,怎么阿宜就这么讨厌阿乌呢?”


谢默想不通,为何崔宜特别讨厌自己养的黑猫阿乌……


无论是崔宜碰上阿乌,还是阿乌遇上崔宜,这一人一猫对彼此都没什么好感,崔宜看着阿乌直瞪眼,阿乌瞧着崔宜弓起背,竖起全身的毛。


为什么他很喜欢的,偏偏对方都不喜欢他喜欢的。


谢默托着腮,他想的出神,却不知独孤大大的恼。


“宫里何时多了这么多的猫?”


听到皇帝的话,高世宁摸摸下巴,言道。


“宫里为了防老鼠本来就养了很多猫,陛下平日大概没注意到。不过这中和殿外养的猫儿最近好像肥了不少……”


原来宫里本来就有很多猫!


可这些猫也太不怕生人了吧!


独孤突然嫉妒起那几只靠在谢默脚下的猫,特别是窝进那人怀里的那只。


原是怎么也不该有的情绪,居然对猫儿生起了嫉恨的情绪,可是那种感觉他压抑不住。


有几分狼狈,心情只有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无法隐瞒,他喜欢看到谢默的笑,和以前对女子初初而起的心动并无不同。


那样柔软如春柳一样温和的笑脸,他喜欢看。


很喜欢。


可是他是皇帝,皇帝必须得学会控制自己的情感,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陷入感情的泥泞之中。


他不能,他没有时间去为一段感情而烦恼,而假若与这男子相恋,他必然会有烦恼。


而且,是很大的烦恼。


一时间头疼起来,独孤郁郁地朝高世宁招手,正欲叫他回去,中和殿内传来一阵骚动。


“呀,不好,谢郎昏过去了……快派人禀报高公公去……”


耳畔有这样的声响,窗内,几个小内侍正忙乱的想把突然晕厥于地的谢默抬进去。


“陛下……”


“去宣太医,你跟着朕进去瞧瞧!”


无奈的叹气,独孤突然觉得,即使他想逃避,似乎冥冥中有种力量,不让他这么做。


心乱如麻,当真是——


心乱如麻。

感想时间:
这几天有人问我《天凉好个秋》里最后出现的两个孩子,是不是炫和阳阳的转世,我说不是。虽然听起来有些残酷,但我觉得,这两个人的缘分,这一生都用尽了,即便有来世,你是你,我是我,不会再有牵扯……

独孤临涛不是独孤炫,谢采也不是谢默,他们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人生,^^。


再及,有人问为什么我写阳阳的文不用“太监”这个词呢,这里作个答复。“太监”这个词是明朝才有的,明朝以前叫宦官、中使、内侍、公公,阳阳的文对应的背景之一是北宋,那个时候“太监”这个词还没出现,所以不用。还有个问题,银子成为流通货币是明朝中后期的事情,唐宋生产力还没这么发达,金银基本用途是做为贵金属和度量衡的器具出现,唐太宗有一年,全国上贡的金子数量是13两(古代一斤是十六两),虽然经过隋末战乱,唐初的经济还不是很景气,不过也可以看出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实在很低的说,连一斤都不到,汗。

所以阳阳的文里使用的基本上是铜钱,如果是大金额的钱用的是“飞钱”,在一地存进去,再在异地取出来使用,相当于现在的汇款单一类的东西,不是纸币。笑,唐用的是开元通宝(唐朝一开始铸造的就是“开元通宝”,这里的开元不是唐玄宗的年号),宁朝用的是“景元通宝”(景元是宁太祖独孤恪的年号)。钱币的问题也属于新政的一部份,具体事宜留待后文再详细叙述。

^^,话是这么说,不过请不要尽信我写的东西,虽然看了很多资料,但有的经过改造,有的资料我查得不一定全面,有的论点史学界目前也有争议,不一定是对的,欢迎大家一起讨论。有发现错误请告诉我哟。

谷雨惊蛰16
独孤眼睛瞪大,几乎不敢相信。


“什么?这孩子晕厥并非风寒而起的高热,而是饿昏?”


“正是。”


宣召而来的太医萧涤一副想笑又不敢笑,还略带些责怪的眼神看的皇帝有点火大。


他可没吩咐左右不给谢默饭吃,他也有自己身为皇帝的骄傲,这么不入流的事他怎么会做!


估摸着大概是饭菜不合谢默胃口,他吃不下,这有可能。可就算饭菜不合他胃口,可是饿到昏过去,这也太夸张了。


“你们该不是把给他的饭菜偷工减料,私自偷吃了吧?”


挥手招来个殿内服侍的小内侍,独孤问道,他非把这事情查清不可。


“没,奉御大人每回派人送的饭菜都是六菜一汤,为了照顾谢郎的情形,送来的还大多是鱼虾等做的南方菜式。我们将食案送进去的时候,谢郎也并无不满……”


“那怎么还会饿昏过去?”


听到质疑,小内侍迟疑了一下,又道。


“谢郎每次进食,都不允内侍和宫人在场,说他不习惯。每次饭菜虽多,可他一个人都吃得干净,臣觉得奇怪,但又不能问……”


都吃光?


宫里用来装食物的盘碗都很大,而在汉山的时候独孤见过谢默进膳的样子,他的食量不大。
如今却是所有的东西都吃光,这就不对劲了。


沉默了一会,独孤问萧涤。


“他如今情况如何?”


“很虚弱,依臣萧涤的诊断,他至少有三日没进食了。谢默所得的风寒之症主因也并非夜间着凉,而是因未进食而引发的高热,他从小就是这样,经不得肚子饿,一饿就发高热……”

住了嘴,只因看到皇帝狐疑的盯着他。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什么叫他从小就这样,莫非萧涤和谢默早就熟识?


“臣幼时居于云阳,云阳谢家的事,臣多少知道一点。”


独孤对于萧涤的解释并不满意。


他刚才的口吻,分明是兄长看待弟弟的那种语气,萧涤不仅知道一些,他应该知道很多。但如今重点也不在这上面,独孤非常担心谢默,照萧涤的看法,谢默已有三天未进食,可那些食物他明明已经吃完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神不由转向榻上的人。


少年依然在昏迷之中,那张俊雅秀逸的面容即使那样憔悴,依然有着惊人的美丽。


男人如此美丽实在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汉张良貌若好女,谢默如此也没有什么可吃惊的。
独孤喜欢貌好聪明的人,不论男女都好。


幼时读史书,老师都说太过美丽的女子是祸水,易招惹是非。可独孤并不这么认为,假若喜欢上美丽女子的男子有本事,断断不会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所谓美人误国,不过是史家们为君王的失职所寻找的借口罢了。

他不觉得女子聪明些有什么不好,要是聪明又美丽更好,对女子都觉得无所谓,对男人独孤更无所谓。


做官的人形象关乎国体,他也比较喜欢长得好点的人,枯燥的上朝看看大臣,有时也是一种消遣。即便是权臣齐英,站在朝堂之上也如风景,看得赏心悦目。


独孤一向也不以为这有什么大不了,可现在独孤却觉得头疼。


他如今实在不喜欢一个男子聪明又美丽,尤其这个人是云阳谢默。


他独孤炫一碰到谢默,就好像碰到了魔障。


真真是魔障,一看到他有时独孤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啊呀,不妙,就是现在,他不过扫了那人一眼,就越看越想看。


真是要命,没事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


急忙撇了头,独孤郁闷地回身,看到高世宁正蹲在殿门口,正和一帮子小内侍嘀嘀咕咕。


“世宁?你发现什么了吗?”


高世宁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几个盘子。


“陛下,有可能谢郎把饭菜都喂了殿里养的猫。”


看到空空如也的盘子,再联想起谢默先前的举动,独孤恍然大悟。


“难怪你说最近中和殿里的猫儿肥了不少,敢情他把自己的饭菜都喂了猫……这三天的饭菜他都喂了猫?”


话到最后独孤突然意识到这代表什么,谢默是故意不进食,他存心想绝食。


看到独孤大变的神色,高世宁无奈的点头。


“怕是已存了那个心了。”


“死”这个词,在宫中用语中是一个禁忌,提到这个词便代表诅咒皇帝,所以在日常用语中通常用特指或者隐语来替代。


独孤很清楚,高世宁指的是什么意思。


谢默已经存了必死的决心。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独孤自问不是没给他留有余地,他为何一定要采用这么激烈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不屈。


这个笨蛋!!


守得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醒来,独孤正欲开骂,却没想到那人缓缓睁开眼,第一个举动竟是扑进萧涤怀里去,语气又惊又喜。


“表姐夫,你怎么会在这里?”


相对于谢默的惊喜万分,萧涤脸色淡淡,无忧喜。


“别这么唤,如今我与郑家小姐已解除了婚约,不再是你表姐夫了。而且这里也不容我们如此随便称呼,还是唤我萧涤吧……”


谢默惊疑不定。


“萧涤?表姐夫你不是姓崔的吗,什么时候把姓给改了,那可是大逆不道,表姐夫莫非你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和梅俏表姐的婚约解除了?为什么为什么?这是几时发生的事,为何阿默一点不知。”

看这样子也知道小家伙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几年不见,这霸道无比的个性倒是没多少改变,依然古灵精怪的让人头疼。


可是就目前这情形也实在容不得他们叙旧,萧涤看看周围,却惊奇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皇帝已经带人离开了。


是让他们在这里谈话的许可吗?


萧涤正在思索,衣袖却被拉着扯着,往下看,便是不满的脸。


“表姐夫,阿默在和你说话呢?怎么不理我。”


“唉,你这孩子……不是和你说了,别再叫我表姐夫。”


谢默冲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才不,我知道啊,梅俏表姐很喜欢表姐夫……她嘴上不承认,不过我和阿奇都看得出来啦……”


郑家的梅俏姑娘与博陵崔家六郎崔涤心仪于对方,郑崔两家的人谁不知谁不晓,连到博陵做客的他们俩叔侄都看得出来,只有这两个人以为旁人不知道,他们还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啊……

谢默微笑,唇边有一丝得意,可这样的得意,却在萧涤的无言中渐渐淡去。


“我已经不是博陵崔家的人了,如今我是萧涤,不是博陵崔家的人,还能和荥阳郑家结亲吗?”


第一等的士族,只能与第一等的士族通婚,崔涤倘若失去了博陵崔氏子的身份,他就不能与荥阳郑家结亲。


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谢默发觉这一点,可是他不能问,有的故事于别人而言是无谓的小事,对自己却是血淋淋的伤口,挖一次痛一次。


他不能问,谢默想自己或许触犯到萧涤的伤口,他为自己莽撞的行为感到羞愧。


萧涤却是不忍心看谢默这样子的,谢默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他的弟弟一般。


“好啦,这也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倒是你,怎么突然不吃饭了。我记得你是最不经得饿……”


谢默低垂着头。


“好饿啊……可是又不能吃,吃了事情就不好解决了。”


“你是指?”


无精打采地看他一眼,谢默使劲点头。


“他要我尚公主呢……表姐夫你也知道,我们谢家一向不和皇家结亲,如今我虽能顶的住,可谁知道皇帝能忍多久?如果一道圣旨到云阳,照阿爹的个性绝对会抗旨的,云阳谢家六百余口人命可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假若我不在了,说不定能避免……”

“也不是非采用这样激烈的方法啊,当今陛下人很不错,他不至于逼你们到这地步……”


萧涤的话被谢默打断。


“表姐夫,如果他还有退路,他不会如此,可如果他没有退路了呢?他已经没有台阶可以下了,皇帝必须保持自己的至尊地位,他做事真欠考虑,不给自己留退路,目前已是骑虎难下,如果想尽量少付代价的解决此事,必须要给他制造可以下台的台阶……”

推书 20234-11-03 :武林败类(皇族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