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仔细一想,能进陈家的竟都是这般赏心悦目的男女主角,横竖都能笼络外人,他这个小
配角是否有机会登堂入室犹未可知。
怅然若失地再看一眼一直对他客气有余热情不足的皓琳,后者正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来人身
上,陆莳棋只觉心口滴血,大叹时不利我,皓琳几时用这种眼神看过别的男人?
皓琳的确是在打量着气度豪健的姜守仁,心不由地又为着他热了,可胸口却似乎再度抽空了
一块,飘飘荡荡郁郁而终,不免想到:姜守仁看见小陆会以为是她的男友吗?
说实话,皓琳并不想听姜守仁同她说什么祝福的话,一点都不想,有时候即便是暗恋,也想
保存着原始的感伤,而不应被现实戳破了幻想的壳。
喜欢欣赏钦佩姜守仁,都是因为他太会解读人心,懂得别人的情义,也知道用适当的方法保
持距离或温文还礼,但往往太讲分寸的男人,会让旁人为其迷了心志却一无所获。
皓燃也终于向他走去,看似不经意地问:「你不是也过来度假的吧?」
「今晚可以不回湾仔码头吗?」
「怎么?」皓燃扫了眼身后的家人。
「九龙过来一批内地的大学生,在长州写生,他们的带队导师是老朋友了,他很青睐鸣风画
廊,想让我过来指导一下学生们的习作,看看到时能不能借用场地,为他们在香港办一场毕
业展览。」
守仁自觉说明来意,但隐下了特意赶上来探看皓燃的这一节私心内容。
「需要我同你过去?」
「你不过去也无妨,我不想耽误你明早的计划。」
皓燃淡淡一笑。
「我明早没有安排。」
守仁来不及表达情绪,就已经被凑上来搭腔的皓毅截断:「你们要上岛吗?」
看对方点头,他兴奋了一下:「我跟玲玲也想上岛,一起吧?」
这回轮到皓燃回复:「随你们。」
当时间临近傍晚时分,这四个人爬下游艇。
其余人除瑞真之外,第二天都有公务在身,因此只得先返航,皓琳盯着他们离开时的背影若
有所思。
一进长州岛,皓毅跟他的小女友就立刻没了影。
长州就像是一座不发达的小镇,岛上居民大多靠打鱼和做小买卖为生,沿着码头,是一长溜
的小餐馆。
皓燃拉着守仁在靠近码头的桌子上坐下,要了热腾腾的羊肉,蘸着海鲜汁吞下,那热量能把
海边的湿气都驱散了。
皓燃喜欢岸上一排排的渔船,和那些窄窄的街道,极富风情。
守仁好奇心一起,就失了章法,他去租了辆三轮车,一定要当车夫,拉着皓燃前往目的地,
皓燃也觉得却之不恭,只好上车。
沿途还买了冰镇饮料喝,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顿时像是贪玩的孩子,仿佛又重温起大学
时结伴去自助旅行时的疯狂。
等找到那个简陋的招待所,那名徐教授已经出来迎接他们了,看起来是位殷实的中年男子,
已经有双下巴和肚腩,明知道这人与姜守仁是同龄,皓燃却忍不住要感叹造物者的这份偏袒
。
徐教授带着八名资优生来此地写生,守仁虽然是十足的品味人士,但也因地而宜,从不故作
姿态,在这种时候,显得异常不拘小节,坚持在学生们的隔壁住宿一晚,不再另外挪地方,
皓燃也一再表示自己不介意。
招待所是个老妇人开的,收费很低廉,过道里偶尔会撞见几张异国面孔,一些不太富裕的老
外喜欢岛上东方式的生活,于是选择长住于此,每天坐船上下班,所以都是些熟客。
她眉开眼笑地介绍自己旅店的住宿环境多么好,床单多么干净,热水多么及时,下过最后说
,只剩一间空房间了,不过是双人床,你们可以挤挤。
两个大男人对望一眼,还是点了头。
但当守仁取到钥匙推开门时,猛地感觉脸上腾地升了温,那双人房比他想象的要小得多。
如果这时候说要去同徐教授换房,就显得小气了,可要是同皓燃睡一起……真不晓得会出什
么事,换作别人,守仁绝对心无旁骛,可偏偏就是有一些无法抵挡的诱惑如影随行。
皓燃却在留意室内可调适的照明灯和略显粗陋的原石布景,新鲜感十足,自然未察觉姜守仁
的挣扎。
他推开木窗户,放眼望去,正好可以看到码头的全景,点点星火亮起,点缀已变得黑漆漆的
海面,很是煽情。
「我……先进去洗个澡。」
守仁指了指浴室门,想着,冲一冲水可能会冷静一些。
皓燃噢了一声,也没有回头看他,而是继续专注地望着忙碌的渔民和杂货铺街景,等他回神
时,发现姜守仁已经不在身后了。
皓燃就这样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两圈,又在窗口站定,指尖无意识地轻击着窗台,心底隐
隐骚动起来,有一种久违了的冲动急迫地冒了出来,那稍纵即逝的喧嚣灵感,击得皓燃的脑
袋嗡嗡作响。
他一个箭步退到房门口,飞奔下楼,找到徐教授的房间。
等守仁终于冷却一半杂念,准备从方寸大的浴室里出来,却发现这个地方连一块浴巾都没有
。所以只好未着底裤,直接将长裤套上,腰上的扣子没扣上,裸着上半身推门出来。
下一秒,就对上了皓燃两道灼热的视线,惊得他差点又弹回浴室去。
「你——」守仁这才将目光栘到对方身前架好的画板上。
「问学生们借了些画具。」皓燃隔着窗户描绘远处的渔船。
「有感觉了?」
「这是个好地方。」
室内虽通风,但是因为空间有限,加上朝向不是很好,仍有些气闷,再加上两个热血沸腾的
高大男人,难免更显得挤迫。
守仁看皓燃有事分心,心里倒是一松,背靠着墙在床尾坐下,微仰着头,一只胳膊架在曲起
的右腿膝盖上,松开的裤腰和完美的腹肌,构成一派颓废的闲适,向外发散着强烈的侵略气
息。
皓燃只一个走神,就发觉自己的目光自窗口转到了姜守仁身上,接着便抬了下眉没再移开。
还从没有机会看到姜守仁这样野性的一面,如同酝酿着磅礴能量的狮子,源源不断地用雄性
气味涂抹着周遭的空气。
此刻,皓燃觉得自己就像一名落难公子哥,在斗室中求得一丝不抵触的唯美。
其实守仁在对方的眼神拖到他身上时,就已经感觉到了,所以有些慵懒地冲皓燃笑了笑。
「我在这儿不会打断你吧?」
皓燃听他这么讲,反倒抱起手臂,面对他的方向仔细端详起来。
那眼睛清亮锐利得令略感心虚的守仁背脊直发毛,但那里面包含的炙烈邀请是守仁看不透的
。
稍稍挺了挺腰,考虑着要不要站起来换个地方。
「你那天说的话,算数吗?」
皓燃继续盯着他,丝毫不打算放过他。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句,但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算数。」
「做我的Model。」
「可以啊,如果你什么时候需要——」
「我是说现在。」皓燃伸出右臂,用画笔朝着他比划了一下,「我现在就想画你。」
守仁顿时心惊,这趟长州之行毫无征兆地就要让他折损元气了,事实摆在眼前,他对陈皓燃
这个人本就缺乏应有的抵抗力,一方面无法挑明缘由借故躲避,另一方面又千方百计找机会
享受与他共处的时间。
可眼下,同处一室已经是莫大的考验,再要他立刻兑现承诺以身试法,即使大胆如姜守仁,
也被攻得有些措手不及。
皓燃看守仁神色有异,于是放低声音确认一次:「可以吗?如果你不想,也没……」
「不。」守仁打断他,脸上又恢复原来的自然,「就现在吧。」灵感错过了可就追不回了。
Chapter 9
原来这就是逞强的感觉。
他姜守仁一生当中没做过打肿脸充胖子的事,但这一会儿,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才猛
地觉得落入了自己挖的陷阱。
屋内的气压一下子低了几分,某种莫名的鼓胀裹着情挑越积越厚重,顷刻间就像要炸开了一
样。
守仁双脚一着地,便低头审视自己,然后摊开双臂轻柔地问道:「要我怎么做?」
皓燃一时之间竟也感觉压抑起来:「嗯……就像刚才那样坐着就好,同样的姿势,身体看起
来很舒展很协调。」
事隔十五年,再度为艺术袒露肉身,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紧绷,只因为接下来的几小时,有个
人的视线会一直缠着他胶着他,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温柔地抚摸他,细致地辗转于每寸肌肤,
挑逗他的器官极限。
守仁一念及此,只觉得头皮发麻,下腹热辣辣地烧起来,他毕竟是男人,怎么受得了被全心
孺慕的人这样盯着看却不允许有生理反应?
也许是不想让皓燃察觉自己的情绪,守仁还是慢慢褪下了长裤,动作有些迟疑,却反而增添
了性感的成分,成熟男子的坚实资本完全显露出来。
浑圆紧俏的双臀、精壮修长的腿、骄傲的男性象征,配合那肌理分明的胸膛和看起来极柔韧
结实的腰身,充斥着内敛的狂野。
优美的手臂肌肉蕴含着无穷的力,肩膊处还残留着沐浴后的水气,凝结在光滑且略微深色的
皮肤上。
在橙色众光灯的柔情基调下,他的身体似折射出圣洁的光辉,简直能达到令艺术家膜拜的高
度。
充满冲击与暴发力的美,原始的浓烈,纯肉欲的完美表征,却又带着细腻精致的官能提示。
即便是同性,也会因这份活生生的肉体之美而产生片刻的神往。
其实皓燃这时候的紧张并不亚于对方,虽说是得到对方首肯,但这人到底不是美术学院的特
约模特儿,他是姜守仁。
眼前的布景和整体效果好得超出原本的预期,在这样迷离的夜晚,这样粗鄙的房间,这样古
旧的气氛下,似乎不得拘泥于现实的顾虑,而应从艺术着眼,去全力捕捉这份真实。
皓燃在心里告诉自己:抓住他、抓住这一刻的感觉!
画纸不再留白,它将切实地被一阵新鲜掠取的物象填塞,生动激烈震撼,记录下每一条暗藏
的不明确的资讯,能诱惑人一步步去亲近它释放它,在自以为成功的那一秒钟,却发现自己
反被对手俘虏了。
跃过画板,皓燃的视线一直追踪着面前那个男人的每缕发肤,光影交错间,哪怕只有分毫的
偏差,都显得轻薄而微妙。
两人隔着两米的距离,却仿佛连灵魂都接在一起,皓燃修长强韧的指尖扣着笔杆,笔尖斜躺
在纸上,线条在跳跃,有生命似的,如同线条的主人,热浪扑面而来,那是纯男性的魅力,
极致的奔放的冶艳。
等打好轮廓开始细绘时,皓燃的笔下才稍稍缓了半拍,他往窗口瞄了一眼,猜想许是风太过
潮热,室内的温度似在升高,于是抬手解开了胸前的几粒钮扣。
守仁无法矫正自己的眼光,在皓燃无形中融解他的片段里,他也第一次可以这样长时间大方
地凝视他,专注时的陈皓燃有着异样的坚决与魅惑,犹如信仰的力量,即刻掀翻他的心湖。
守仁只觉背部沁出薄汗,濡湿了一腔的追随,每当迎上那对黑亮精锐的眼,就不禁心猿意马
起来,欲念无节制地澎湃汹涌。
现在的皓燃就像是只对守仁一个人敞开着,脱去了往日的平淡缜密,褪去了在人前特有的沉
静矜持,不再只是一道难解的谜题,可望而不可及。
此刻他是裸露的完整的率真的,他的冲动他的才气他的敏锐他的渴求,毫不掩饰地呈现,让
守仁那颗不再为谁轻易浮动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一直以来,对彼此抱有的那股神秘感从未真正消失过,如同雾里看花,含蓄又略带刺探,而
那些解答都隐藏在不易见的细节里。
比如皓燃鬓角处带着夏季的轻浮和忧郁,似有若无地撩拨着观者的心弦,又比如守仁眉眼处
透露的情怯与慷慨,矛盾而鲜明,能启发某人的灵感和智慧。
往往人与人的欣赏当中,还会掺入一些超脱异类的情愫,时而激烈时而坦荡,就在很以为安
全的十字路口,却因背负着蠢动的隐情而无法僭越自己设下的那道屏障。
在这个屋子里,也许该有的秩序早被打乱了,浓浓的海盐味和淡淡的松香混合着,在不愿清
醒和不能清醒之间,守仁自己也分不出界线了。
不知道在这有限的空间里,为什么会衍生出无限的遐想,一向清明的头脑竟也有完全混沌的
时候。
朦胧中,那枝画笔像缓缓注入了能源,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蛰伏已久的隐欲,并及时幻化成最
活跃的诱因,勾引他的知觉和肢体。
陈皓燃的目光时时从胸口穿射而过,让守仁有种在钝痛中苏醒、又在沉迷中昏睡的错觉,他
现在突然很想知道,这人到底离他有多远,这人的心到底离他有多远。
就只是看着他和被他看着就有这样强烈的满足感,在惊觉腿间的危险反应时,守仁如坐针毡
,想要中途退出,但为时已晚。
终于,他的一只脚还是提前跨下了床,破坏了原来的造型,当皓燃询问的眼神对上他时,守
仁抬起了左手臂作个「暂停」的手势。
「Sorry,我……」
守仁微微敛目,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皓燃察觉到他的不适,或许是因为室内真的闷热,也不由变得焦躁起来。主动绕过画架,上
前两步,单膝跪上那张不算宽敞的双人床。
守仁一接收到身后的压力,不禁侧过了身,正好迎上皓燃俊美无俦的脸,他正有些困惑地看
着他,却未对这位超级客串男模不负责任的行为提出异议。
就是这样!这样的陈皓燃让人迷惘,他有时会这样安静看着你,意味不明的神态和一颗稍显
得冷酷的心,你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真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都烧得别人跳脚了,自己却还在一旁不动声色无辜无畏地盯着
你。
手臂一沉,皓燃惊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挣开一瞬间握住他手腕使他重心失衡的火烫掌心,拿
捏的力度正好让他僵直着上半身没法再动弹。
皓燃像是有些预感,但又很是茫然,他不相信姜守仁这样的人会对他胡来,即使对方眼中泄
露的内容他不是全然不知,但总认为对方不至于控制不好。
皓燃并不觉得自己很不了解姜守仁,虽然这个男人大多时间显得高深,但其实在他面前却常
像是透明的赤裸的。
就如同现在这样,处子般未着寸缕地在他眼前任凭他用画笔分割重组,要假装看不见这个男
人的瑕疵,才可以让自己坦然地接受种种馈赠,皓燃这一刻不知为什么有些底气不足。
老实说,换作别人,他可能会收起画板走人,但他是姜守仁,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令皓燃安稳
地被胁持那么一小会儿了。
守仁本不想制造难耐的对峙场面,他不需要陈皓燃的臣服和施舍,更不想逼他疏远或轻视自
己,他只是希望得到比肩而立的松散和平,但棋差一招,谁动真感情谁就输,凯文没说错,
自己得不到这个人,因为他还没有想要属于谁。
想到这里,守仁用力的手心逐渐懈怠,皓燃却没有趁势立即甩开,而是继续默默观测他,只
是稍稍起伏的胸膛出卖了他的慌张。
关于皓燃的哪怕只是一刹那的转折,都能被守仁悉数收入眼底,要是能不要这么在乎陈皓燃
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就好了,那样的话事情会变得简单得多。
捋落身上唯一的一件饰物——左腕上那串极品沉香木手炼,然后就着皓燃未完全脱离床铺的
那只手,轻轻套上,脂腹沿着他已被笔芯浸染成灰色的指尖,上行到漂亮的指关节,接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