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风维

作者:风维  录入:10-22

      「我京哥要给我的,你凭什么……」
      话音未落,一直没开口的闻二公子一把将小保拉回自己身边,「你又不爱喝白水,争什么?这是乌梅汁,喝吧!」
      看着用宠溺的眼神凝视着堂弟的俊美少年,鹰鹰的眼眸中闪过极为复杂的神色,但这抹略带悲怆之感的异样眼神很快就消失在快速下垂的睫毛后面。他捧起热腾腾的菊花水,轻轻啜了一口,面容在氤氲的白雾中微有一些模糊,嗓音低沈地道:「我觉得有些累了,也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大家还是去休息的好。」
      小保立即扑了过来:「京哥,我今挖年根你睡!」
      鹰鹰抬起乌黑深邃的眼眸,唇边露出一个温柔宠爱的笑容。「歆歆,你已经不是那个离不开京哥的小孩,也根本用不着哥哥陪你睡觉了,乖,回自己房间去吧!」
      「可是我有好多话还没跟你说完呢……」
      「我也不是明天就走啊!」鹰鹰笑着拍拍心爱小孩的脸,温柔但坚决地将他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拿开,慢慢把他推到身后那个无言站立的男子身边。
      那是歆歆自己选择的男子,是一个能够更好地照顾他的男子。
      虽然有些酸涩的失落感,但飘浮不安的心,应该终于可以慢慢地放下了。
      「……那……鹰鹰,我们先走了。」闻烈揽着小保,踌躇再三,还是选择了跟海翔他们一样的称呼,要是跟着小保喊哥哥,还真有点叫不出口。
      海翔本想多留一会儿,可小保十分警觉,坚持要等着他一起出去,生怕自己的宝贝堂哥被人吃了豆腐。
      离开水阁后,大家穿过九曲的回廊,来到一个岔路口,彼此招呼了一声,正准备分头回自己的房间。小保突然转了扎乌溜溜的眼珠,猛地凑到萧海翔面前,「刚才我在京哥房里,你干嘛对忘我摆出一副别扭的脸色啊?」
      海翔瞥了他一眼,「以内你很烦啊!」
      小保哼了一声,「因为你嫉妒吧?我京哥疼我也疼了一十九年了,你现在才插进来不高兴,晚了点吧?」
      「像你这样知道傻高兴的小鬼,我才懒得嫉妒呢!」
      「你说我是小鬼?咱们俩谁年纪比较小啊?我告诉你,我京哥可是巫医双修的天才,世上最完美的人,不许你这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打他主意!」
      萧海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会为了他长大的,可你呢?除了抱着他傻笑以外,你还能为他做什么?」
      「我……」小保登时气结,「什么傻笑?我根本没奢望他会来看我,可现在他来了,我当然会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凭什么看不顺眼?」
      「枉他那么疼你,你却这样没心没肺的,我当然看不顺眼!」
      小保大怒,「我哪里没心没肺了?」
      「你有没有担心过他啊?」萧海翔也动了真火,「就知道叽叽呱呱地笑,你以为他到这里来看你,就跟从周庄到李庄那么简单吗?」
      小保就像被一个炸雷打中了一样,猛地僵立当场,脸上的颜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闻烈刚担心地抚了抚他的肩,就被一把推开。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一点,难道京哥来这里会有什么危险不成?」
      「我不知道……」萧海翔红着眼睛,「我希望没有……」
      「你不知道,那谁知道?」
      萧海翔慢慢将燃烧般的视线投向西方,一处小小的院落。

      第八章

      「觋子,你答应到了京城就把有关鹰鹰这个法术所有的情况告诉我的。」
      对于四位客人的深夜来访,长发的巫者好像并不意外,只是轻轻耸了耸肩道,「我没这样说过,我只是说到了京城再最终决定告不告诉你。」
      「那你的决定是什么?」
      巫觋子侧了侧头,看着水廊彼方鹰鹰所居的房间,「我决定不跟你说。」
      「为什么?」萧海翔的手紧握成拳,指间咯咯作响。
      「因为两天前我答应了他,什么都不跟你们说,反正说了你们也做不了什么。」
      小保猛地冲上前,紧紧揪住巫觋子的衣服,大声道:「你暗示我京哥有危险吗?是不是巫术的反报?我回到明朝就是因为受到爹地妈咪『逆天夺嗣』之术反报的结果,难道京哥逆反时空也会有反报吗?他会怎么样?会别吸到其它的时空里去吗?他不能回到现代去了吗?那他可不可以留在这里?你说话啊!」
      巫觋子被他摇来摇去,但始终默然不语。
      萧海真也着急上前一步,道:「觋子,你明知道我们大家都很关心鹰鹰的,如果他真的会遇到危险,我们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呢?无论有用没用,你先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也好。」
      「我承诺过他不说,就不会说的。」
      「现在还管得了什么承诺不承诺的!?」小保气得大吼,「你这人有毛病啊?事情轻重缓急都分不出来,巫术的反报是很厉害的,难道你会不知道?」
      闻烈见小保已经急红了眼,忙将他拉后一步,也对巫觋子道:「觋子,鹰鹰为了放不下小保才会冒这么大的危险,所行虽然有逆天道,但此情可感,你既然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又为何一定要守口如瓶呢?」
      巫觋子摇了摇头,「你们不用再劝了,我不会说的。」
      小保气得直条,几乎忍不住要上前动手,被闻烈牢牢拦住,急怒之下,狠狠地咬了环抱在胸前的那只胳膊一口。
      巫觋子斜斜瞟了他一眼,将夜风吹得略有散乱的头发捋了捋,徐徐转身端起一只茶杯,轻轻吹着水面上的浮叶。
      「觋子。」萧海翔突然叫了一声,目光沈静地走向面色冷淡的巫者,「你承诺过他不说,写出来总可以吧?」
      在场的人都是一怔,小保呆呆地松了口。
      巫觋子定定地看萧海翔片刻,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小翔,你真是改变了很多啊!明明心急如焚,却还能控制住自己冷静地思考,换了以前那个急性子的萧海翔,还真的做不到呢!」
      「为了鹰鹰,我可以做到所有以前做不到的事。」萧海翔的脸上带着极为坚定的表情,那是一个决心捍卫所爱的男人的表情,就连小保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萧海翔,的确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卤莽冲动的少年了。
      巫觋子收淡了脸上的笑容,脸色沈郁下来。「小翔,天命不是凭决心就可以撼动和改变的。巫者行术,最忌的就是干凡命理,纵然鹰鹰他道行高深,挺到现在,也已经算是极为不易了,如今天轮运转,万物皆杀,逃……又如何逃得掉呢?」
      「鹰鹰不用逃到任何地方去,我什么都可以为他档。」萧海翔紧紧抓住巫觋子的胳膊,手指几乎要捏进他的肉里去,「我记得小时候你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万境由心起,天命就是人心。」
      巫觋子的神情突然有一瞬间的动摇,他立即一转头遮掩住,勉强笑了笑,「难为你竟然记得,那时我每晚用鬼魂的幻影术来吓你,师父的确就是拿这句话开导你的。」
      萧海翔也跟着笑了笑,略略放轻手指的力度,「觋子,觋子,虽然你从小就爱欺负我,可一旦发生什么事情,我知道你还是会护着我的。你是最有灵性的巫者,没有什么事情难得倒你,你一定知道所有的玄机,也一定能够帮助我。」
      巫觋子看着海翔黑润如玉的眼睛,轻轻问道:「鹰鹰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萧海翔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道:「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我的命数和鹰鹰的命数,早就已经缠在一起了。」
      巫觋子的目光一震,深深地看了这个从幼时起就认识的朋友一眼,低下头去,似乎在思考什么。
      「觋子。」萧海真将手放在他低垂的手臂上,柔声道。「就算囡囡什么都做不了,他最起码应该知道,鹰鹰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将来。那个将来也许残酷,也许令人无法接受,也许真的不能改变,但是……我们总有一天要正视它。」
      「好吧!」巫觋子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写给你们看,但我真的要事先生命,你们能为他做的事情的确是太少了。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又是一个顶级巫者,我早就说过,这两者合而为一,就代表着危险。」说完他一转身,径自走到书架前,从两本书之间拿出几张写满蝇头小字的稿纸放在桌上,道:「我把你们想知道的事情都写在这儿了,自己看吧。」
      萧海翔与小保面色发白,同时颤颤地伸出手,又同时顿住,最后还是闻烈上前将稿纸拿在手中,展开来看了一遍,眉头顿时深锁。
      「你快点说上面都写了什么!」小保急道。
      闻烈看了巫觋子一眼,慢慢道:「觋子说,鹰鹰来到这里,使用的是一种名为『溯流』的顶级法术。他本是天生的巫灵者,又得到一个……什么三世离魂的帮助,所以施术的过程非常顺利,可以在这里停留到这个肉体死亡的时间,然后再返回他所来之处。」
      「那危险呢?危险在什么地方?」海翔忙问道。
      「……停留在异世界的这段时间里,由于巫力的掩盖作用,他可以过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但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绝不允许有任何影响他人命数的行为……否则,就会惊动天眼,重启命轮……」
      「什……什么叫影响他人命数的行为啊?」小保吃吃地问,「比如说,我京哥去酒楼吃饭,把最后一笼小包子吃掉了,下一个食客没得吃,生了气回家把老婆打了一顿……这一类的连锁反应,算不算啊?」
      闻烈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看着巫觋子。
      「这些日常行为,都在巫力掩盖的范围内,没有什么关系。」巫觋子默然了半晌,终于道,「就拿你那个例子来说吧!不管是不是来自异世,都会吃包子,可是……总有一些事情,是除了鹰鹰之外,这世上的人谁也做不了的。」
      小保想了想,「我知道了,比如说除了京哥,这里的人都不会讲英文,会不会哪一天他不小心说了一句英文,就会惊动天眼?」
      巫觋子也愣了一下,「什么是英文?」
      「英文就是……就是在大海那边,另一个国家的语言……」
      「我写得很清楚了,要惊动天眼,必须要改变另一个人的命数,你知道什么是命数吗?」
      小保摇了摇头。
      「对一个人而言,命数就是三个词,生辰、际遇、死期。这其中『际遇』原本就是多变的,就算是受到鹰鹰的影响而有所改变,也不至于能够重启命轮。惟有生辰和死期,那是天定的命数,如果因为巫者的行为而有所改变,就必然会引起天惩。你所受到的反报,就是因为你父母改变了你的生辰所致,所以即便是鹰鹰这样的巫者守护着你,也没办法阻止你在现世的死亡。」
      「那……那……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京哥他小心一点就可以了嘛!一个人的生辰死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改变的,只要京哥他不杀人,不救人,就不会有危险啊!」
      房间里出现了一段死一般的沈寂,小保惊惶地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呼吸越来越急,但张着嘴,又不敢问出口。
      最终还是闻烈翻着手中的稿纸,低声道:「他已经救了一个人……」
      小保像被针刺了一般地跳起来:「谁?谁啊?」
      一个茶碗突然在萧海翔的手中碎裂开来,瓷片直刺入掌心,他却还是用力攥着,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纸缝滴下。
      「囡囡……」萧海真抢上前去,使劲掰开他的手指拔出尖利的碎片,血色模糊,他的眼中也一片模糊。
      小保怔了一下,突然间恍然大悟,尖叫了一声猛扑过去,朝着萧海翔木然的身体的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嘶声哭喊着,泪流满面。萧海真咬着牙护在弟弟身前,抱着小保的腰拼命将他向后推,但也不忍心说一句责备的话。
      「我可以还吗?」海翔看也不看小保一眼,死死地盯着巫觋子的双眸,眼眶似乎也要迸裂,「用我今生的命,或者来世的阳寿……对了,鹰鹰曾经跟我要过来世的阳寿,这说明有用啊!我可以给他,所有的都可以给,只要……」
      巫觋子无声地摇了摇头。闻烈看着稿纸,低声念道:「天眼已开,命轮已启,他既不能留在此地,也回不了来处,一旦时数到了,便无路可逃,只能成为一缕飘泊无依的离魂。」
      「离魂是什么?会怎么样?」小保颤声问道。
      巫觋子幽幽长叹一声,「天地之间只有为数极少的离魂,都是与天命抗争而失败的巫者,一旦成为离魂,若是轮回不满三世,就只能魂消魄散。大多数的离魂都在轮回完第一世界后便被冥风吹散,只有极少数的才能依凭仙木之精投入第二世,而躲过第三次冥风重获新生的离魂几乎没有,我与鹰鹰纵观了千年时光,也只见过那一个……」
      萧海翔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干涩地道:「觋子,他是因为救我才遇到这种劫难的,如果我死,应该可以缓解一点吧?」
      「就算你现在立时死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当然,要是他愿意接受你来世的阳寿,时间上倒可以宽裕一点,不过那也总是有限的,而且鹰鹰是善巫,找到他弟弟后心愿已了,又怎么肯夺你来世的命呢?小翔,你的感觉一点都没错,你们两人的命数,早就已经纠缠在一起了。他成为离魂后的第一世,一定在你身边,希望到时你能护着他渡过第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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