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受 下————投木桃的芝芝

作者:投木桃的芝芝  录入:10-21

他扬起了眉梢,流露出一丝开怀的笑意。

秦缚拔出酒壶的壶塞,醇酒的香味在夜色中飘散。他仰起脖子猛灌了下去,酒液从唇角溢出,顺着喉咙滑进胸膛,有一丝火辣辣的感觉。他的人生不像琉夜,短暂得像是流星在夜空中划过,但是琉夜找到了真心的伴侣共渡漫长的一生,而他始终是孤独的一个。

醇酒浇不灭蚀骨的孤独,琉夜掉过头来看着他,或许是酒力的缘故,或许是替连羽引导灵力损耗太多心神,秦缚一下子就掉进了那个漩涡中。察觉到琉夜又对他施展迷心术,他来不及扭头避开,心神已经被琉夜控制。

酒阑梦醒,待到他清醒过来,山脚下的军营已经火光冲天,厮杀声不绝!

29-措手不及

秦缚飞快地翻身骑上马背,往一片混乱的军营中赶去。

琉夜对秦缚施展了迷心术之后,立即就回到了山下,他跟云非天约好在子夜动手,月亮已经升上了中天,他趁看守最松懈的时候闪进关押顾枫的营帐之中,松开了捆绑着他的绳索。

顾枫挥刀割破营帐的侧壁,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门口的守卫被琉夜从背后敲晕,拖进了黑暗的角落里。原本顾枫离开后,琉夜也能轻易脱身,但偏偏此时陆沉巡营而至,走近营帐立即便发现了不妥。顾枫并未走远,琉夜只能想办法把他拖住。

陆沉皱着眉头,用力地掀开门帘,对上了琉夜寒星一样的眼眸,他扬起袍袖,挡住他投射过来的目光,沉声问:“琉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有了警觉,琉夜的迷心术便无法施展在他身上,只能用身体把门口挡住。两个人面对面僵持了一阵,陆沉越加怀疑,沉下脸说:“琉公子,请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琉夜被一道大力推开,陆沉越过他走了进去。

营帐中空无一人,陆沉扯开被割破的营帐,外面已经不见顾枫的踪影。秦缚使访“弘夙”遭到连御下毒,他赶往救援却在边境被顾枫拖住,“毗沙“与“维陀”由此交战,他与顾枫一直执持不下。

秦缚被困荒漠,顾枫屡屡阻挠,以致他来不及救援,秦缚落入了绝琰的手中。秦缚被擒之后,他当夜就发动军队进行猛烈的进攻,打伤了顾枫几乎把他擒获。绝琰赶到边境控制局面,“毗沙”也集结了更多的兵力,如果不是“维陀”上任君主绝昭突然病逝,绝琖登上君主之位同时放出了秦缚,他有所顾忌就不可能放开手脚打一场硬仗。

两国在边境一仗,他最终把失去后援的“维陀”一方打败,顾枫护着绝琰退到了鸣沙谷之中。

顾枫不亏是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他选择的这个退守地相当明智,狭窄的山谷成为天然的屏障,“毗沙”军队挺进的步伐被阻拦在山谷之外。他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把顾枫擒获,但琉夜竟然放走了他!

陆沉回过身怒瞪着琉夜,骤然间没有防备之下,旋即便掉进了两潭漩涡之中,他最终还是没有避开琉夜的迷心术。

顾枫被琉夜放走,带着手下的一小队精英侍卫,没有立即与绝琰会合,反而是里应外合放火烧光了毗沙的粮仓。绝琰在短短的两天时间内集结了大批人马,当中大部分是连御借出的“弘夙”的兵力,当晚发起了突袭,把毗沙的军队攻了个措手不及。

琉夜赶到粮草存放的营地,火光已经冲天升起,顾枫带着手下迅速地撤退。风助火势,要扑灭已经是不可能,眼前的大火熊熊地燃烧,厮杀声、呐喊声、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混合成巨大的声浪席卷而至,他此时才明白自己被云非天利用。

绝琰并不单纯要突围而出,他根本就是要与顾枫里应外合,趁机把秦缚击溃!放走顾枫,他还可以向秦缚承担责任,但是来不及应对偷袭,粮草尽毁,如此严重的后果,他又怎样向秦缚交待?

云非天没有原则的偏帮绝琰,陷他于不义,只是因为绝琰是他姐姐琉月唯一的儿子!琉夜的心头像是被插上了一刀,满腔的悲愤交加,他想云非天跟他一起回长生天,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愿望,但云非天却是偏偏不能给予。

大火炙烈地燃烧,滚滚的浓烟升起,琉夜对云非天的失望,也像这道冲天的烟雾一样,铺天盖地。

秦缚清醒后赶至,果断地放弃了抢救已经没有多少希望的粮草,调派全部的兵力抵御绝琰的进攻。琉夜转身奔回连羽的营帐,绝琰不会不要连羽,来带连羽回去的人,一定会是云非天!

银发飞舞,白衣蹁跹,云非天把连羽护在怀中,策马逐走在夜色之中,琉夜突然冲出来挡住去路,他几乎来不及勒停马匹,直直地就撞了上去。

“琉夜!”

黑衣黑发的男子满脸悲愤,云非天骑在马背上,一时间不忍心策马越过他而去。他知道自己伤了琉夜的心,但是形势至此他也无话可说,眼下他急于要做的是把连羽带回绝琰的身边。

“琉夜,你让开,绝琰还等着我带连羽回去见他。”

琉夜摇头,“你不可以把他带走。”

“别怕。”怀中的连羽扭动着身体,云非天揽住他的腰安抚下他,“琉夜,连羽继续留在这里很危险,你让我带他走。”

“他的身体里有秦缚灌进去的灵力,秦缚还没有替他清理干净,你把他带走,遭到灵力反噬他会痛死的。”

云非天把手搭上了连羽的经脉,知道琉夜并没有撒谎。怀中的连羽睁大着双眼,眸光中映出熊熊的火焰,棋差一着,绝琰没有算计到这种情形,只怕今夜要长留遗憾了。

“秦缚不会伤害连羽,你把他还给我!否则你今夜把他带走,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让秦缚替他引导灵力,绝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痛死。”

不管是出于对他的感情,还是对绝琰的亲情,琉夜都是被他利用了,云非天能够想像琉夜的失望与悲愤,他看着他下了马走近,伸手过来,从他的怀里把连羽接了过去。

由此至终,琉夜都不看他一眼,那个热情开朗的男子,这次是真的被他伤了心。

连羽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开,云非天明白他即使是要承受灵力反噬的痛楚,也要他带他走,带他回到绝琰的身边。

但是眼下这种情形,他又怎能把他带走?

连羽的眼中盈满了泪意,琉夜沉声说:“连羽,如果秦缚要伤害你,他就不会那么艰难替你引导灵力,你跟我去找他是唯一的生路,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在清冷的月色下,闪动着晶莹亮光的眼泪顺着脸侧滑落,连羽缓缓地松开了云非天的手。

他被琉夜抱上马,然后身后一沉,琉夜也骑了上来。身下的马匹开始扬蹄奔跑,他听到琉夜在耳边说:“连羽,你知道吗?一直被爱着,无论怎样都没有被放弃,……其实你很幸运。”

即使他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但是绝琰仍然对他死心塌地,就连秦缚那样冷硬如风的男人,也会对他有一丝恻隐。而他全心全意的付出了,云非天在利用他的时候,又可有半分顾及他的感受?

“琉夜,对不起——”

身后响起云非天的声音,琉夜的身体僵直,却没有回过头,也没有减缓策马奔走的速度。带着歉疚的声音在风中散开,很快就被甩在了后面,连羽感觉到有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然后顺着肌肤滑走,只留下一小片水渍。他把身体靠进琉夜的怀里,摸索着覆盖住他执着缰绳的手。

“真是磨人的小鬼。”

琉夜伸出另一只手揉乱了连羽的发丝,“可惜我不能够把冰魄唤醒,否则一定会让你好起来,让你能够开口说话,张眼看见最美丽的风景。连羽,如果真有能开口说话眼睛看到东西的那一天,你一定会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他的心情因为连羽无声的安慰而平复下来,夜风迎面吹来,连羽往他怀中更加贴近,温顺得像是初生的幼兽。

琉夜提紧缰绳纵马奔走,秦缚已经带着“毗沙”的军队撤退,他们同骑一马,踏着月色追赶着大队人马而去。

这夜绝琰率领部下与“弘夙”的军队联手,展开声势浩大的反扑,“毗沙”被打得措手不及,秦缚放弃营地带着人马在夜色中边战边退,在天明时分撤回了“毗沙”的国境,两方的人马重新以边境为界展开对峙。

而琉夜带着连羽,也终于在晨曦初露,霾云散尽的时候追上了他们。

30-无力自拔

经过一夜的混战,人困马乏,曙光渐渐穿透云层,“毗沙”的边境城镇雪融的城楼愈发显得巍峨高耸。城门的吊桥放下,秦缚带领着人马鱼贯而入。一阵马蹄声动,有人骑着快马疾追了上来。他回过头,入眼是琉夜被晨风吹动的乌发以及翻飞的衣袂,而他怀中靠倚着的少年,是素袍恬静的连羽。

晨光渐渐变得耀眼,连羽亚麻色的发丝被勾勒出细碎的金边,随着原野上吹过来的和风撩动。素色柔软的衣袍也被吹起,摇曳出轻盈优美的弧度,修长的身姿仿佛笼罩着一圈淡淡的光环,在一片杂乱喧嚣的人马声中,他柔和明净得像是落水河畔灿然绽放的水莲花。

秦缚隔着人群,目光落在连羽的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他从山上下来回到军营,在一片混乱中一直没有见到琉夜和连羽,原本以为他们已经趁机离开,没想到琉夜最后还是追上了他们。队伍让出了一条通路,琉夜策马一路奔跑到他的面前。秦缚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造成眼下这种局面,琉夜是推波助澜者,他还要追上他们干什么?

陆沉横马挡住了琉夜的去路,拔出长剑指着他说:“琉公子,你不认为继续跟着我们很不明智吗?”

琉夜的目光越过他看向秦缚,“我的本意只是放走顾枫,我并不知道绝琰会趁机发动突袭!秦缚,你要相信我!”

他怀中的连羽直起了腰身,虽然看不见,但他的目光顺着琉夜声音的方向看过来,专注地等着秦缚开口表态,神情充满对琉夜的关心与信任。秦缚扬手示意陆沉让路,“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进城!”

一堵城墙之隔,里里外外是两重的天地。

秦缚登上城楼察看绝琰一方的动静,大队的人马扫荡过后,广袤的原野只残余满眼的狼藉,绝琰并没有再挥兵追来。

“秦缚,我一直不想插手你和绝琰之间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却是失了原则,我很感激你最后仍然选择相信我。”琉夜与秦缚并肩站在城楼之上,他们身后可以看得见的地方,连羽扶着黑骝马站在那里,伸出手梳理着马鬃毛。

“我没有想到,非天,他居然会这样利用我——”

琉夜感伤地摇头,原野上的风空空落落地吹过,吹不散的是他心头满腔的悲愤。

“战场上本来就只有胜负之分,没有道义可言。琉夜,这次是我太大意,我并没有计算到你的头上。”

“你跟着下来打算怎样做?”

秦缚收回巡察的目光,“现在绝琰有连御的相助,我不能与他硬碰。当日我带着随从使访弘夙,连御能够知道我修炼灵力的秘密,并且从落水河尽头的山结处采回生长多年的蔓离花。我一直怀疑身边有隐藏的叛徒,所以我不打算再留在边境,我需要返回都城,清查出这个内奸。”

“连羽体内的灵力还没有清理干净,我希望你不要迁怒于他,他其实很无辜。”琉夜看着秦缚,提起那个屡遭不幸的少年,他就会觉得不忍心。“连羽对绝琰和连御来说都非常重要,但是我不想看到你把他当成人质要挟他们。我带他来追上你,是想让你救他,帮他摆脱灵力反噬的痛楚。若你真的走到这一步,我会立即带他离开,并且立誓从今往后不会再认识你秦缚这个人。”

秦缚的目光落在墙根处的少年身上,他的黑骝马一向不亲近陌生人,但是连羽却能接近并且温柔地抚摸它的鬃毛。连羽曾经有过一匹黑鬃黑尾的紫色骝马,被他在落水河尽头的山结处放归了山林。

他清楚记得当时的情形,连羽被他拖着一直往前走,还频频地回头,眼里泪光闪动。他残忍地用脚尖剔起一粒石子,直直地击向马腹,把紫骝马赶进密林之中,连羽的眼泪洒落了一路。

秦缚一生中从来不懂得后悔的滋味,他不会后悔自己所做过的每一件事情,但是现在远远地看着连羽,他心头的怅然像是潮水一样漫上来。重见时连羽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下的牙印还没有完全消褪,他没有涂上药物或者是运用灵力自疗使伤口愈合,他在无人的时候拉起衣袖细看颜色越来越淡的伤口,然后久久不语。

连羽所有的纯良美好都不与他有关,或许他此生都会被一直仇视。

他不愿意向任何人承认自己的感情,但是却欺骗不了自己,他陷进去了,陷在连羽的纯良与美好之中,无力自拔。一丝叹息散逸在风中,却只有秦缚自己能够听闻。他沉声道:“我答应过会让他好起来,就一定会遵守诺言。”

秦缚要返回“毗沙”的都城,琉夜带着连羽同行。连羽的眼睛不能视物,一路上都是琉夜带着他同乘一马,非常辛苦。秦缚眼见于此,离开雪融之后,便选择了改走水路。他们坐着船顺流而下,一路往都城而去。

落水河发源于冰川,流经“弘夙”和“维陀”,成为两国的边境界线,最后流入“毗沙”。在“毗沙”的境内,落水河的水流已经变得非常平缓,但是水质依然清澈,大船行驶在河面上,清风徐来,扑面是水莲花的幽香。

夜月行船,水波不兴,秦缚手执酒杯弯膝靠坐在船舱内,副将玄风替他斟满了一杯酒。他被困在“维陀”的边境小镇归春与“毗沙”的国境之间的荒漠中,玄风被陆沉派来救援,当夜突围他失手被绝琰擒获,玄风逃脱了出去,把消息传给了陆沉,所以才会有了后来陆沉发起猛烈的进攻,打伤了顾枫,然后绝琰不得不连夜赶赴边关主持局面的一连串事情。

错落的灯光中,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船头正在对话的琉夜与连羽的身上。

琉夜与连羽对话的方式可以想像,就是琉夜独自自言自语,而连羽是只管听以及偶尔动动心思。琉夜的声浪传来,渐渐变得含糊不清,他借酒浇愁,一下子就喝醉了。

“非天,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被玄风扶着回房间,琉夜仍在喃喃地追问,酒醉之后往往是真实感情的流露,他被云非天利用,一直表现得非常悲愤,但是在卸下心防之后,他显得脆弱与绝望。这个真诚的男子,他全心全意的付出,却得不到同样的回应。

秦缚仰起脖子饮尽杯中的酒,酒力挥发上来,身体难耐的躁热,他拉开了衣襟,露出强壮的胸膛,让清凉的晚风吹散身体的高热。

连羽仍然扶着栏杆站在船头,微微地扬起脸,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夜风。

秦缚拿起酒瓶向着他走了过去。

感觉到他带着酒味的气息接近,连羽充满防备地想退开。但是他的身后是船栏,前路却被秦缚高大的身躯挡住,他只能倔强地把头别了过去。

“你能感受到琉夜的伤心吗?在我少年的时候他教会我要坚强的隐忍下去,但是现在却没有人能抚平他的伤口。绝琰趁夜发起突袭,毗沙损失严重,在这一件事里面,琉夜却是被伤害得最深的人。”

连羽的眼神柔软了下来,由此至终,琉夜对他的关爱都是发自内心,他非常喜欢这个用情至深的男子。

船头悬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昏黄的灯光映在连羽恬静的面容上。秦缚像是被迷惑,目光无法从他的身上移走。只要他替连羽清理干净身体里的灵力,琉夜就会带他离开,回到绝琰或者是连御的身边,从此不会再与他见上一面。

他们是敌对的双方,有着各自的立场。

夜色中落水河静静地流淌,诉说着琉夜的伤心,他的躁动。

秦缚俯身凑了过去,连羽极力挣扎,他扶住他的后脑,强硬地吻上了他带着甜香的唇瓣。

连羽对他的仇视极深,不差再多一条劣评。这一夜,绝望伤怀的不止是琉夜一个,他心头的躁动只有连羽能够平息。即使再见陌路,他也想品尝一次他的芳香甜蜜。绝望失意的情绪像是一张大网,把秦缚牢牢地困住,他无力去挣脱。

突然之间从水底下传来了一声巨响,秦缚完全清醒过来,而他们所乘坐的大船,已经被炸成了两截!

31-黑暗河流

船板倾侧,大量的水迅速地涌了上来,秦缚拖住连羽,滑进了清凉的河水里。猛然间的变故,让连羽猝不及防,他像是所有溺水者一样恐慌地挥舞着手脚,极力地进行挣扎,结果一连呛了好几口水。

推书 20234-10-19 :夜袭————樱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