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原来他发烧了……难怪这么难过……
听见启琛的话,惟礼昏沉的头脑暂时也只能想到这个。
「惟礼,你还好吧?我带你去看医生好吗?」
「没关系……厨房柜子里有退烧药……最近刚买的,我吃药再睡一下就行了。」
在美国,一些止痛或退烧药是家庭必备品,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必要,不过他还是会买来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天倒派上用场了。
然而出自喉头显得比平常嘶哑些的嗓音让惟礼轻轻地皱了一下眉。
「好吧,你等我一下。」
启琛立刻跑去厨房,找到药之后检查了一下,然后便倒了杯温开水回来。
这时候惟礼已经坐了起来,升高的体温让他的脸颊带点不是很自然的潮红,藏在衣服下的胸膛也随著变调的呼吸,比平常略显急促的起伏著。
看著惟礼吃下药,启琛又替他拧来了一条乾净的毛巾。「呐,擦一下汗,这样比较舒服。」
「谢谢。」启琛的体贴让他在这时候感到特别的温暖窝心,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方才那种难过到几乎要窒息的感觉了。
他很庆幸,现在启琛陪在他身旁。
「我睡多久了?」窗外的天色还暗得很,想来应该是凌晨左右吧。
「你也不过才睡三个多小时。」启琛看看表,「现在快一点了。」
「一点了啊……」
平常这时候大概他都还在电脑前奋战。想著,他又喝了一口温水。但,忽然想到什么,他又开口。
「启琛,你还不睡吗?」启琛的生理时钟一向很准时地会在晚上十二点前规律地启动,他不是个能熬夜的人。
启琛摇头。「现在不是很困。」他站起身找来报纸和扫把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清了清。
其实,除了替惟礼修正一下测试过的程式之外,他一直都在思考。认真儿彻底的思考。
所以睡不著。脑袋清醒得很。
他反覆不停地想,他和惟礼之间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他自己都没料到,他和惟礼的关系,似乎已产生了他都掌控不住的变化。
而且有些捉摸不清,暧昧不明……
对于这种什么答案都不清不楚的结论,他很不喜欢。
──想尽各种方法,几乎是不择手段地又求又赖,他才好不容易挣到来西雅图的机会。
为的,就是搞清楚惟礼之所以莫名其妙离开他的理由。
可是没想到,在什么都还没开始前,他对惟礼……
就更是莫名其妙地有了和以前不同的感觉。
这一切──还真有点措手不及。
但是,他却不会有任何反感。这一点,他发现得很快。
是因为──疑惑的对象是惟礼的关系吗?
微微歪著头,就著不是很明亮的灯光看著坐在床上缓缓啜饮温水的惟礼。
这不是第一次,他觉得惟礼好看。觉得惟礼令人心动。
但却是第一次,他想要伸手抚触他泛著浅浅薄晕的脸庞,想要伸出双臂用拥抱去感觉惟礼的温度,惟礼的存在。
从来都不知道,他对惟礼会有这样的渴望。这么深切的渴望。
比单纯的友谊,更加来得浓烈炽热。
虽然猛然有些惊愕,但他却接受地很迅速,似乎一点不快都没有。彷佛──
喜欢惟礼,爱上了他,就是一件这么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他的脑海里也不由自主地浮现过去几天所发生的一切。
这更让他察觉了,惟礼似乎──
「你在想什么?」
看他想得很入神的样子,惟礼不知为何,感到一丝丝的不安。
「惟礼。」
想到就做的个性让他决定这一回要彻底地将问题解答,忘了现在似乎不是最好的时机。
「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怎……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
一瞬间,呼吸就像是被人截断似的,险些岔气。
「我想知道。」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惟礼规避这个问题。
他要答案。不论是不是他预想的那一个,他都绝不放弃。
坚决而不容逃避的迥迥眸光直直锁住惟礼,逼得他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即将被人看穿一切的危机和压力冲的他心脏狂跳,脑子一片混乱,而心惶意乱的狼狈首度在启琛面前将多年的自制彻底地破坏殆尽……
羽甄情绪暴走中……
本来一回就要结束的剧情临时改写成了两回……
这几天累到一睡著就几乎爬不起来的地步……
所以好多文都没有回……
不过写到这里,也差不多是要告个段落的时候了……有人想看番外篇吗?
让我学著爱你14
「你……」
眼神慌乱,惟礼连出口的单音都显得破碎。
启琛……真的发现了吗?
这──是在质问?
他的愿望……终究还是达不成?
就连──只求看到启琛幸福的愿望都不能吗……?
「──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惟礼松了眉头。
视线胶著在他沉黑眼眸的启琛没有发现他的双拳牢牢地抓紧覆在腿上的薄被,指节泛著令人心痛的惨白。
就彷佛是最凄恸的宣誓。还有仪式──如果不这么做,他说不出口。
双手藏不全的阵阵颤抖,撼痛他的灵魂。
「得知答案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这么好奇吗?好奇到不惜三番两次的试探?」
空气突然凝滞了起来。沉沉的,就如同惟礼现在的声音。
启琛说不出话。
他甚少见过惟礼那双漂亮的眸子有这么冰冷的时候。
几乎,没有。那,冷到几近没有感情的黑眸。
空气不仅沉,还带著和惟礼眼底那冷峻不符的冲突预感,开始浅浅地蔓延。
一场激烈的冲突。
「我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本来洋溢著温煦笑意的唇线,不知何时冰冻,只留下寒怆的弧度。还有自其间逸出的森冷。
「──因为我受够了你的为所欲为。」
他相信启琛听得懂他的意思,就因为对启琛的了解更让他确定,也就是如此,他才会有现在几乎要窒息的痛苦……
他真的很残忍。他用最冷酷的方式重重地创伤他最爱的人。
他看著启琛,却见不到他的视线。甚至感觉不到启琛现在的神态和情绪。
只有彻底封闭自己的感情和感官,他才做得到。这件他死都不愿意的事。
良久。
──真的很久。
久到惟礼认为这可能只是一场梦。他希望只是一场梦。
这一段空白,很久。
久到启琛从哑口无言一直到发觉惟礼眼里的怆恸压抑。
惟礼就是这样。他的坏习惯,从来就没改过。而且有日渐严重的趋势。
他就是这样。宁愿什么事都往肚里吞,不让别人看见他的软弱,不让别人分担他的苦痛。
就某一种层面来说,他们两人的自尊同样地高。
他怎么会现在才看清?怎么会……
他怎么会让惟礼忍受这种折磨这般这般地久……?
他和惟礼一样地残忍。因为所爱而残忍,而伤害。
「我的确是为所欲为。」
他的口气有压抑的怒意。他很生气,说实话,真的很气。
「这么多年,你早该了解,怎么,现在忍不了了?」
他气惟礼居然把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里挣扎痛苦。
「好。」
深吸一口气,他摊手,一副无谓。
「──那你要我怎么做?」
这一句话,就像一道响雷划破空间的隔阂,在惟礼的世界造成激烈的动荡。
这一句话,无异,宣判了一种决裂。即将由他而起的决裂。
又是良久的沉默。时间还是流逝,不变的,是两人胶著执锁的视线。变的,是眼神里深深的波动汹涌。
「……回去。」
这声音很轻,不同于方才的沉滞,但杀伤力,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启琛脸色微变。
这细微到几乎察觉不出的变化让惟礼的心脏跳的很痛,喉头梗的很紧,呼吸变的很困难。
──但他还是继续说。
「回台湾去──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以后,不要再过问我的隐私,或者其他事。」
简单的几句话。为了将它说的自然,惟礼觉得自己彷佛耗尽所有气力。
沌重的失落,满漫在龟碎的心头。
「……是吗?」
这个傻到极点的笨蛋……
做什么这么委屈自己……?
──简直就快要把他气死了。
再也不吭一声,启琛一点预警都没有地站起身子,过猛的力道使得椅子跟著倒了下去。
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让惟礼惊愕,当他反应过来时,启琛已经打开门,背对著坐在床上的他,静止在那个地方。
「我的返程机票是三天后,时间到了我自然会走。」
他的手仍停在门把上。
「我回去了以后,记得……不要再像这样折磨自己。」
惟礼这模样看在他的眼里,让他又心疼又生气。极端的两种情绪同样教他翻腾。
「我不会再过问你的私事。」
他踏出一步,反手将房门缓缓带上。
「但我会等你。等你回来。」
轻轻的喀一声,一扇薄门隔绝了惟礼的视线。启琛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胶缠眸光里。
而启琛在即将阖上门前所留下的轻语,却很重很重地击醒了惟礼。
「启──」
惟礼瞠大眼,他弄不清楚启琛这话里的深意。他不懂。也或许他懂。但,他很不确定。
非常不确定。
但,他还是跃下床,当双脚立在冰凉地板的瞬间,他几乎整个身体都支撑不住地歪斜。
可是,他咬牙一撑,硬是走过去拉开那扇门,那扇刚刚隔绝了他和启琛的门。
安静的空间里突地响起惟礼将门拉开的声音,没有多余的心思力气握著门把,任门板乘著方才的力道旋了个弧度,与墙壁轻轻地敲撞。
那声响回荡在两人间,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
似乎变得有些模糊的视线里,依旧是启琛的背影。启琛知道他出来了,却仍没有回头。
只能看见他高挺背影的惟礼不知道,那双本来灵动开朗的眼眸几乎蒙上一层水气。
说实话,他真的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复杂到他说都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不是没有过绮丽的遐想,但却未尝过真正动心的滋味。
这一连串的心境变化下来,他理解的快,接受的也快,但是,对他这个从未识情识爱的人来说,真正消化的速度却是远远不及。
所以他因为惟礼失神,因为惟礼焦躁,因为惟礼心疼,又为了他愤怒悲伤……
「──启琛……」
他投降。看著启琛无言的背影,他认输。这世界上唯有启琛可以轻易打败他的坚持,击退他的防线。
耳畔滑过这抹熟悉却已然沙哑的声线,音调中还带有一丝不自觉的哀求……启琛觉得自己有放声而哭的冲动。
「惟礼……」
启琛还是不回头。但他开口了。
「在你的心里,我到底是什么?」隐约间,空气里似乎还有他喟然一叹的痕迹。
启琛问了一个惟礼早就知悉答案,简单的问题。却也是他回答不出的问题。
「我……」
「你真的,把我当作你的好朋友?」
这话里的质疑,可以往好,也可以往坏的方面解释。但惟礼现在,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他好慌。
「──回答我!」
惟礼感到束手无策,启琛却又在这时低沉地逼迫。
惟礼的呼息已经比平常粗重而急促,但惟礼已没有那个心力注意理会。
「你……是我的朋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
这个答案,实在很不恰当。这点,他很清楚。然而却没想过接下来会引起什么发展。
──这回答让启琛气极。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你在说什么?」他低头皱眉,声音带了点烦躁,丝毫不见方才的冷淡无谓。
这让惟礼一楞。
「朋友?」他晃了一下头,轻哼一声,「也就是说,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他的耐性本来就没惟礼的好,能忍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吧。现在想想,从很久以前开始,他总是为惟礼破例。
「惟礼,你真的觉得我和其他人是一样的?」
启琛的语调,除了气愤外,还有一点悲凄。
「……认识相处这么多年来,我们从幼稚园开始打架,小学也没少过口角,可我们还是一样彼此照顾,我们在一起上课,一起玩闹,我们不同于其他的死党好友,我认为,我们已经像家人一样了……」
以前,他认为他们像是手足,但现在,他总算了解他始终不愿意让惟礼离开他世界的原因。
「可是,惟礼,为什么你要选择疏远我?」
他一直这么做,不管是之前,还是这一回,惟礼就是要想尽办法让彼此分开。
低垂的头没有抬起,启琛回荡在空间里的声音显得有些闷窒。
「是我……太自以为是?是我,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们都是彼此重要的存在……是这样吗……」
惟礼彻底地慌了!
「不──」
他反射性地摇头。
「不是这样──不是……」
虽然,他必须让启琛受伤才能逼他回去,但──他后悔了!
启琛的话让他心惊,他不要启琛这样误会。他不想……
可是,他很旁徨,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那不然是如何?!」
陡地转身,启琛抑不住眸底悲愤。
「你以为把我赶离你的视线,这一切就可以不了了之吗?你以为只要你故做冷漠,我就会二话不说地走人吗?」
惟礼怎么会这么傻──傻到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丢下他了……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并不想……」
不要这样──
眉峰不自觉地拢深,惟礼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近乎凄凉的恳求。
「启琛……」
启琛这么做,这么说……只会让他抑止不住多余而奢求的渴望……
他不能够会错意。
不可以。
一但压遏不住这满腔隐敛的爱意,他不敢保证事情会变得多糟糕──
「告诉我啊,惟礼,你真正的想法,我只要你的真心话……」
「启琛……拜托……」
不要这么逼他──
不要逼他坦白──
他此刻懦弱地承认……他输不起……
他输不起启琛……
失去启琛的后果,他,真的输不起……
混乱心慌让全身的热度高窜,惟礼的身体几乎像块烧灼的烫铁,炽焰般的高温焚得他连站立的力气都全数毁尽。
益发急促的呼吸教他双腿一软,跌坐了下去──
「惟礼!」见状,启琛冲了过去,一把扶住他。「──该死!」
他居然疏忽了惟礼在发烧,还这样跟他大呼小叫的……他真是该死至极!
「惟礼,撑著点,我扶你回床上……」
「我……启……」
不知道还想再跟启琛说些什么,惟礼攀著他的手臂牢牢地抓紧,已经开始快要涣散的焦距吃力地对准启琛近在咫尺的脸庞,可灼喉的热度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模糊,令人瘫软的高温更是蚀去他的气力,教人几乎辨认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扶起惟礼,看著他迷蒙的黑眸,他现在,只有一个想好好抱紧惟礼的冲动。
但还不行,他要释开彼此的误会。而,他也会等到惟礼的身体好些了之后。
「先别说话。」
启琛的声音,很难得地,减了那抹急切和焦躁,充斥的,是一种缓和的温柔,彷佛,他正轻声细细地对珍藏的宝物,柔柔的盯嘱。
耳畔听进那抹动人的声调,惟礼有些怔忡。
启琛的举止言行好温柔。
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不知所措。
──但,他已无暇再多想其他。
在阖上双眼,意识即将沉眠的顷刻间,他似乎感觉到启琛握著他的手。
紧紧的。彷佛这一生一世都不再松开般地执著……
在浅浅昏暗的灯光下,启琛坐在床沿边,柔哑地低语。
「等你醒来,我要很清楚地和你说一句话,不再拐弯抹角……我会很明白地对你说……所以,好好地睡,我等你醒来……」
──也请你原谅我的无知。
──再给我一次机会。
──也让我学著爱你。
──真正的爱你。
──你……可还愿意?
让我学著爱你15
就让我学著爱你。
很深很深地爱你。
倾尽所有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