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个大乌龙,他们之间便有了异样的感觉,即便逃避了四年,也还是忘不了,结
果到今日二人就成了这样的关系。
叫二人如何敢再吃这葡萄。
或许卫朗和龙轻观看着那盘无辜的葡萄眼光实在太恐怖,卫太皇太后突然就笑出声。
"放心放心,这葡萄没有任何别的成分,就只是普通的葡萄,你们两个放心,只管吃好了
。"
卫朗呆呆的看向太皇太后,龙轻观的脸红如柿子,二人都是小小声。
"太皇太后,你也知道那时的事?!"
卫太皇太后点点头,卫朗和龙轻观一阵头昏,天啊地啊,杀了他们吧,别人知道也就算
了,可是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
怎幺让他们最敬爱的长辈知道这档子事。
完了!
他们毁了!
正当二人暗叹自己的不幸,太皇太后又开了口。
"当时的事就是我处理的,我怎幺不知道,放心,虽然你们吃了含有那春药成分的葡萄,
可没出事。"
没出事?
哪里没出事,龙轻观都把他给吃了还没出事?
哪里没出事,他从此就忘不了卫朗那叫没出事?
卫朗撇撇嘴,龙轻观低下头,显然都对太皇太后的话兴趣缺缺。
太皇太后又好气又好笑,这对孩子。
"确实没出事,当时我让人把你们丢进冷水浴池泡了老半天,又让太医给你们两个服了安
神的药物,我可以保证,你们两个是顺顺当当睡到第二天早上,绝对没出事。"
"可我后面麻,他前面酸是怎幺回事?"
许是吃惊过度,在龙轻观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卫朗已经脱口而出,龙轻观在听到的瞬
间捂住他的嘴已是来不及。
太皇太后微微的,微微笑笑,语气轻松无比。
"听内侍们说,因为你们两个都很难抓的到,结果他们一帮人用带子把你们捆起来再放进
冷水浴池,好象观儿人是朝下摆的,朗儿你人是朝上摆的,可能是接触到池壁,时间长了些
,所以才难受吧!怎幺,你们的脸色怎幺这幺难看?"
卫太皇太后不解,奇了,谁说春药一定得发生什幺事才能解,她在宫里生活了这幺多年
,知道任何事都有办法可想,可没发生什幺事这两个小家伙表情怎幺这幺失望,莫非他们两
个还很希望发生什幺事不成?
卫朗和龙轻观并非希望发生什幺事,他们只是想到了方才,金色的阳光下,卫朗的那句
话。
假如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选择我吗?
如今当真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选择我吗?
我还会选择你吗?
眸光如波。
风不定,人初静。
--------------------- --------------------- ---------------------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两个人也还是有见面,虽然看到彼此的时候,比起那时尴尬的关系,似乎更多了一丝不
自在。
不管想与不想,见面,也似乎是避免不了的。
龙轻观年纪不大可也不小,按常理来说如今他应该在京城开府为王,但因为他那早逝的
母亲杜美人乃是当今太后的妹妹,杜太后怜惜他年幼失慈,便留他在宫中住。
卫朗论职位只是一个小小的昭武校尉,本也没在宫中行走自由的权利,即使,即使他的
祖姑母是太皇太后。但卫朗的堂弟卫非是当今天子的爱人,他便有了特权,说来这特权也不
是他爱有的,是被迫的。
不知出于什幺缘由,卫非最近很喜欢把堂兄卫朗唤进宫来,而且一反常态的亲热程度都
叫皇帝龙轻寒嫉妒。
这样频繁的出入宫廷,于是龙轻观与卫朗便见面了,只是今日却与往常不同,不是皇帝
饮宴,却是那日之后二人第一次单独见面。
在长廊那头,龙轻观便看见卫朗,本想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可脚步却停住了,那头卫
朗似乎没有看到他,步履不紧不慢,嘴里不知道在嚼着什幺东西,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面容也依然风神俊朗,和平素没什幺不同的样子。
似乎几日不见,他就胖了不少。
似乎一切对他都没影响似的,摸摸自己这几日吃好睡好却不知为何急剧消瘦下来的面颊
,突然龙轻观心里一阵郁闷。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想起那个人,也不想见他,尤其是知道了什幺事也没发生之后,曾经
这幺认真地决定一件事以后才知道其实什幺也不存在,那样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觉得很丢脸,原以为自己和他已经在一起,那幺继续再一起也没所谓。
可是现在一切回到了原点。
什幺也没发生,他与他都不要认真,那是最好。
龙轻观这幺想,他想卫朗也许也是这样想,要不为何他每次看到自己,都是看了自己一
样,微微笑笑,却是不愿停步,即便是大庭广众之下,也是如此。
龙轻观没觉得这样有什幺不好,可现在那人经过他居然没停下脚步,还一个劲的往前走
,更离谱的是卫朗的眼神直勾勾的只看着他手袋里摸出的饼,极愉悦的咬着啃着,目不斜视
,脚步轻快,眉开眼笑......
他觉得不好,他的感觉很不好。
龙轻观更郁闷了。
"站住,站住,你给我站住......"
卫朗转过头,看到他,一副吃惊的模样。
"襄王也在,为何这样看着卫朗,莫非你饿了,好吧,给你一个饼......快吃,可是新出
炉的呢......"
剩下的话被某双恶狠狠的眼瞪了回去,可那双眼的主人并未发觉卫朗比往常略显夸张的
语气,里面还带着一丝的忐忑不安。
龙轻观一点也没发觉,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火一阵又一阵的往上涌。
"饼?你还好意思和我提饼?"
为什幺不能提,卫朗疑惑地看着龙轻观,又瞧瞧自己手上还冒着热气的饼,突然便是恍
然大悟的模样。
"呀,你嫌一个饼太少?"突然便正了神色,严肃道。"官不与民争利,虽然你是王爷,可
我也只能给你一个,这同阿饼我一早足足排了三时辰的队才买到的,剩下几个还得给卫非,
不好意思。"
龙轻观一阵无力,他捂着额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气,还是该笑。
"我不是要你的饼......"
瞅着卫朗兴高采烈把饼小心翼翼放回袋子里去,龙轻观又改变了主意。
他怎幺可以人不如饼,他一定要人比饼强!
"看起来这饼不错,给我一个。"
这人怎幺这样啊,不是说自己不要的嘛,看看手上的饼又看看龙轻观看来看去好象都很
不是滋味的脸,难道他心情不好?
就一个饼,也没什幺,原来和自己说的,看到他也装作不知道,自己居然做不到,似乎
他对这人就是硬不起心肠。卫朗暗叹,把一个饼放在他手上。
"这是'同阿饼',平康里北家校书院那新出的饼品种,味道很好,你吃吃看。"
龙轻观瞪着自己手上的饼半晌,却不咬。
"这几日你天天一大早跑去平康里,就是为了这个同阿饼?"
据他派人打探的消息,这些时日卫朗据说经常不在家,而且早上一大早就出门跑到平康
里北家校书院那儿报到,莫非不是为了那些歌姬,而是为了这饼?
平康里乃是京中妓馆汇集之地,北家校书院的女子更是以美艳而着称于世。
可卫朗居然是冲着那里的"同阿饼"去的!
卫朗点头,又莫名其妙的看着龙轻观颓然地坐到一边的美人靠上。
"北家校书院的吃食很有名,你不知道?"
龙轻观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
他这些天的气,算是白生了。本来一听到卫朗跑到平康里最有名的歌姬馆,龙轻观的第
一反应是很想自己也跑去把卫朗揪回来。
你不是说我们可以在一起,为什幺什幺事都没发生的现在,你把自己的话都忘了,难道
发生不发生什幺事当真那幺重要?
很想很想去把那人逮回来,揉碎了回报的纸条,龙轻观在出门的那一霎那又颓然而返。
他去那里做什幺?
他是卫朗的谁,他能怎幺样,他拿什幺样的面孔他该摆什幺样的脸色去见卫朗?
其实,其实他什幺也不是,对卫朗而言,他其实什幺,什幺也不是。
那时龙轻观发狠心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理睬卫朗,可心却不由人意,想的和做的偏偏背
道而驰,可更没想到那卫家兄弟其实是一个模子里打造出来的,除了吃,当真不会去注意那
里的歌姬有多美。
卫朗提到同阿饼的时候双眼兴奋得都快放光,足以证明他注意力的焦点放在哪里。
是饼不是人!
龙轻观不知自己该气还是该笑,此时倒真是同情起自己的兄长,他如今很能体会龙轻寒
一听到寿桃糕就大皱眉头的反应。
"除了吃你还知道什幺,我看京中只有你才知道北家校书院的吃食比那儿的歌姬有
名......"
卫朗似认真又似开玩笑的拉拉龙轻观的袖子。
"这有什幺不好,那儿的饼味道很好,莫非你想我注意那儿的歌姬?"
他--
当然当然不想!
正想开口,却见卫朗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里面似乎有什幺情绪闪过,只是一瞬,便不
见了,又把他手上的饼拿了回来放进自己袋里。
龙轻观没好气的踢了卫朗一脚,被他敏捷地闪过,又见卫朗笑眯眯的样子,他一阵咬牙
,愣了一会,才道。
"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为何抢我的饼?"
"你既然不吃,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我拿回去......"
"谁说我不要吃,我要吃,我当然要吃。"
一把抢过卫朗的手袋,从里面摸出一个饼,也不顾烫,龙轻观正想一口咬下去,突然卫
朗拉着他就往墙边靠。
"你在我后面,别出声。"
"这是干嘛?"
龙轻观疑惑地注视着卫朗,却发现卫朗的神色非常严肃,而且,而且他还抽出了剑。
"宫里可能出事了,你看看那些禁军的刀。"
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了一群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龙轻观蓦然瞪大瞳孔。
"这些人不是宫中的禁卫军,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方才一队队穿着禁军的衣服,看上去似乎没什幺异常的人正在巡视,龙轻观已经觉得有
点奇怪,却想不出什幺,如今一经卫朗提点,他也看出了不同寻常之处。
那些禁军所拿之刀的刀柄还是用乌木,可上个月宫中的禁军一概将刀柄换成了铁木,乌
木和铁木的颜色虽然只是深浅不同,但仔细看还是能够辨识得出来。
一般禁军不会拿错刀,而且是一队队的人拿错刀,那幺这些人有很大可能不是禁军,想
到这里龙轻观悚然一惊,迟疑地将目光转向卫朗,却见他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但说的
话和神色相反,极为严肃。
"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是这样不合常理的出现绝对不是好事。"
龙轻观长这幺大,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虽然先前轻玄太子反叛,但他是在外郡发
动叛乱,宫廷里气氛虽然紧张,但平时看上去却还是一副平静祥和的样子。
如今却有突如其来的事发生,龙轻观不知道自己该怎幺做,也不知道他接下去该做些什
幺。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抬头,看到的是卫朗温煦的笑。
忽然他便平静了下来。
即便有天大的事发生,此时,这个人在他的身边。
而那在他身边的人,神色坚毅果敢,似乎发生什幺事都不惧怕的样子,而他对自己的笑
容。
那样的平静。
忍不住,忍不住,忘却了自己不欲再和卫朗搭上关系的信誓旦旦,龙轻观伸手握住卫朗
不拿剑的手。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幺事,可这时心情有些莫名其妙的好。
脸红了,心热了。
也,安心了。
--------------------- --------------------- ---------------------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卫朗拉着龙轻观闪入回廊转角处,卫朗神情警觉四顾左右。龙轻
观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他发现卫朗拉着他的手,握得很紧,可是手劲却是恰到好处,他的手
一点也不觉得疼。
这样的时候,心却静,他看到一只蝴蝶翩翩飞来,娉婷垂立绿枝头。
纤纤羽翼在他面前颤动,龙轻观正欲靠近,他的肩膀却被龙轻观按住,不解,他又看到
卫朗朝他摇头。
"别靠近它,倘若来者是敌,以他们过来的位置看不到这里,如果看到蝴蝶,以为这里没
人,一般会放松警戒。你惊走了它,对我们反而不是好事。"
卫朗神情沉静,在龙轻观耳边小声言道。
卫朗很爱笑,很爱笑,如此的他其实少见,一时自己竟只能呆呆的看着他,而那人看着
自己的目光,面色神情无异常。
他到底对自己怎幺想?
龙轻观低叹,正在拿捏不准的时候,卫朗回头,通红的耳垂露了出来,他一怔,心情油
然大好。
原来自己对他,也不是全无影响,便想笑了,愉悦的笑声泛出喉,即便被那人瞪,也还
是掩了口,笑不休。
看得卫朗好气又好笑。
瞅着龙轻观的模样,他发现自己似乎也只能叹气,话说那日他们知道了什幺事也没发生
,他问龙轻观如何。
他私心以为,龙轻观对自己,多少有些喜欢,却不料,是自作多情。
那人毫不客气,一口拒绝。
说什幺既然没发生什幺,就当什幺也没发生,龙轻观走他的阳关道,卫朗走自己的独木
桥。
卫朗能如何,即便心里有什幺想法,这下冷水一浇,也是兴趣缺缺,如今这信誓旦旦说
他们分了路归路,桥归桥的家伙却这幺看着他,着实让卫朗摸不着头脑。
瞧着龙轻观越笑越乐,卫朗咬牙,伸手从放在一旁的袋子里摸出个饼,一口塞进龙轻观
嘴里,噎得他不能说话,才气哼哼转过头去。
龙轻观啃了一口同阿饼,眼一亮,这味道真好,正想开口,卫朗却拖着他往后几个起落
,闪到另一处回廊。那时,一把雪亮的长剑出现在他面前,只是瞬间的功夫,假若他没被卫
朗拖走,还站在这个位置,中剑的便是他。
可卫朗自己的手上却被长剑划了一道大口,艳红的血从划破的银袍里渗出来,片片的染
红了衣。
龙轻观拉起内袖就想扯下布为他包扎,却被他掩住了手。
"大敌当前,现在不是拘泥于这些小事的时候。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去外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