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成功一个人呆愣愣的在原地!
这人想要干嘛?
一个下着大雨的日子,白班长和于家喜来了。
他们是成功打电话叫来的。现在由于刘美丽的关系,成功已经自动的取消了自己的星期二假日,不这样,人手就更紧张了。大排档现在到了一个何去何从的拐点,因此是要请所有的股东到场好好的议一下的。
由于一直在野战场忙碌着,白班长和于家喜已经好久没来大排档了。
两人都穿着迷彩服,那神态做派看上去跟现役军人没什么两样。
成功格外关注了一下于家喜的气色,看起来他还很好,精神不错的样子。成功稍稍宽了点心,看来杨乐还没做出选择,或者说杨乐还没跟于家喜说什么。
尽管高杨说的很客观,也给予了杨乐极大的理解。成功也知道高杨说得在理,可是在情感上,他就是不太愿意原谅杨乐,觉得杨乐是在背叛于家喜。既然你有这么多放不下的牵挂,那么当初在选择的时候你就该考虑清楚。
于家喜一来,成功就亲热的拉过于家喜的胳膊让他看院子里已经成形的石榴。于是于家喜和白班长都不得不停住脚步,隔着雨帘来数树上的石榴。于家喜还用手揉了一把成功的头发,脸上带着笑意。
成功很高兴,他能领悟到于家喜的爱护。
正在堂屋里捡菜的刘美丽和姜林也都迎了出来。数过石榴的于家喜和白班长就都沿着走廊进了堂屋。
这场雨看来要下一天了。
刘美丽脸上有着羞赧,不管怎么说,未婚先孕对一个传统的农村妇女来说都是有点羞愧的事情。
白班长先恭喜了刘美丽和姜林,然后问候了一下刘美丽的身体状况。姜林很自觉的端着一盆辣椒离开了堂屋。这毕竟是“战友家”股东们开会,姜林不算数的。
大排档有着很现实的问题,首先是现在刘美丽已经不适合过度劳累的工作,虽然她自己坚持大厨的工作并不辛苦。
“你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的孩子呀,对不对?”白班长和颜悦色的说,“又是油又是烟的,一站又要站好久,到底是辛苦的。”
刘美丽不再做声。
其实,就算刘美丽能扛,也抗不了多久了,终归是要生产的,那时候,大排档的大厨同样是个问题。而且,成功还是很希望刘美丽和姜林能尽早登记结婚的,那样的话,两人回乡办手续也会造成大排档的空挡的。这些问题都是困扰着成功的。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呢?”白班长问。
“两个办法!”成功伸出两根手指。
大排档是经营川菜的,很多客人就是冲着川菜来的,所以得请个川菜厨子来延续刘美丽的风格,以保证客源的稳定。“请厨子是很容易的,可是管理厨房一定就没那么容易了。”按照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经验,成功知道一个浪费的厨房是会让老板亏大钱的。 经常听说有厨房因为不满意老板,结果将一桶一桶的油倒下排水沟的,而你老板却还以为是因为用量大呢。所以,管理好厨房是盈利的一个关键。
白班长和于家喜都不由得点头,“闻婷家的农家乐开始的时候也是吃过这个亏的。”白班长说。
“第二个办法是什么?”于家喜问。
“第二个办法就是将整个大排档全部都盘出去。”成功说,这个想法是当初在讨论成立野战场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的。盘店的好处就是省却了许多经营管理上的麻烦。“那个,我们的‘战友家’是注册商标,别人想用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缴纳商标使用费哦!”成功很为自己当初的灵机一动而自豪。
“而且,村子里五一后新开了两家私房菜,会将客源分流不少,这么点地方开三个菜馆,很容易形成恶性竞争的……”成功说道。“战友家”大排档现在靠的是以前的口碑,这要是大厨换了人手,难免会造成口味偏差,会造成负面影响的。就他而言,他是主张趁着生意好的时候整店转让的,这会卖到一个好价钱的。 “刘姐,你跟姜林愿意到野战场去吗?”白班长问,“农家乐那边的人手不是很足,尤其到了农忙季节,就更加缺人手了。”
刘美丽怯怯的说:“到哪里我都没意见的。”
白班长笑笑,“如果盘店的话,按股权比例,你也可以拿到一笔钱的哦。要还债还是要入股野战场都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可以吗?”刘美丽抬起头来。看得出来,她舍不得离开“战友家”。
“当然可以啦!”白班长点头。
“我的那份也拿来入股吧!”于家喜说。
“你不是已经入股了吗?”
“那是杨乐的。”
“名字可是你的。”
于家喜微微红了脸,却不再说什么。眼神闪过一丝犹豫。
成功想,他也是在野战场有股份的,钱是高杨的没错,名字可是他的。再说了,现在,他一点儿不介意是高扬的钱还是他的钱,反正都归他管。
“哎?”成功突然明白过来,“老白哥,你的意思是将店都盘出去吗?”
“我同意盘店!”白班长和于家喜异口同声的说。
22
决定了要将大排档盘出去,成功却突然舍不得了,连小院里的那一草一木都觉得难以割舍。他说再等几个月石榴就该熟了,他还没亲自摘过石榴呢。
白班长拍拍的他的肩膀,说我们只是盘店,又不是卖房子,这房子还在呢,石榴树也还在的。
“那个,老白哥,合同上一定要写上石榴树哦,接手的人有义务保证石榴树的茁壮成长!”成功叮嘱正在负责草拟合同的白班长,这棵石榴树可是成功一直很小心的料理着的。
成功望着院子里的石榴树,心里纳闷,自己好像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当初离开家、离开乡下、离开家乡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恋恋不舍,那些可是他呆了很长时间到地方啊!以至于他一度认为自己是冷情的。可是,现在,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四合院,也特殊不到哪里去,而且正如白班长说的那样,房子还在!况且,他还住在离这里很近的地方,可是,他为什么就觉得万分不舍了呢?
“没关系,呆会儿我截些枝条回去试试看,没准还可以在野战场那边长起来的。”跟成功一起站着廊下的于家喜安慰他。
“真的?”成功立刻打起了精神。如果那样的话就是太好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喜欢起石榴花来了。“真的能养活吗?”他又有些担心。
“不试试怎么知道?”于家喜说,自信和骄傲溢于言表。
白班长原本担心于家喜会不适应这种让他热爱的军事娱乐化的做法,结果没想到于家喜没变,反倒是顾客们改变了自己。
作为野战场的教练,于家喜身上那种特有的军人的气质让接受他训练的各色人等都禁不住跟着严肃起来。对于野战场的顾客而言,他们来野战场就是为了休闲娱乐,但是,于家喜让他们不得不严肃的去对待他们即将面对的一切,这个声色俱厉、从严要求、绝不姑息的教练使得他们真的有了一种来到军营接受军事训练的感觉。于家喜的严谨歪打正着的迎合了顾客们想要身临其境的口味而大受欢迎。于家喜成为了野战场最受欢迎的教练。
现在的于家喜仍然是一身迷彩服,可是,在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当初的那种落魄和末路的感觉了。成功想,谁能料到当初那个让人心疼的于家喜会变成今天这样自信骄傲的人?
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的很好。
成功想起自己辞职的时候是打算边打工边游历的。可是,现在,在北京他已经安下了家,还找到了自己的爱人。当初的想法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世事果然难料啊。
虽然已经在网上发布了转让大排档的消息,但是,大排档正常的营业还是要继续的。因而,成功三人一如既往的在大排档忙碌着。
时近中午,当成功刚把自己用毛笔写的转让大排档的大红海报贴出去的时候,杨红月来了。
头天的大雨使得富有乡土气息的村子的道路显得有些泥泞。其实,村子里也都已经是水泥路了,只是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们放养的鸡鸭让本该洁净的路面有些污秽起来,空气中散发着各种混杂的气味。
成功在连这里一半都不如的乡下呆了七年,所以对这些飞的鸡跑的鸭和狂吠的狗完全没反应——他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可是,杨红月跟这样的环境是格格不入的。
她的那身天蓝色的缎面旗袍和那双手工制的绣花高跟鞋走在这样的道路上真是让人不得不捏了一把冷汗。
“怎么?转让啦?”尽管是阴天,杨红月还是戴着那副硕大的眼镜,她看着刚贴上墙就因为潮湿而变色的海报问。“这么点地方倒有三个大排档,都可以开个美食城了。”
成功连忙屁颠屁颠的要将杨红月让进院子里,这可是个不能慢待的客人哦。
杨红月却没进小院,而是问成功有没有空,跟她出去走走。
她很会挑时间,挑准了成功一天中最空闲的时段。成功想要找借口都不好意思,空荡荡的小院明摆着告诉人现在是非营业时间。
成功只好硬着头皮跟刘美丽姜林说了,自己跟杨红月出去走走。刘美丽说午饭给他留着。
杨红月实际上是有自己的车子的。在村口,她一出现,一辆白色丰田立刻就迎上来在她身边停住,不偏不倚,车门刚刚好就停在她的身边,一伸手就能拉开了。可是,她并没有急于上车,而是站在那里看着成功。
成功不解,也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杨红月,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这么着大眼瞪小眼一会儿之后,杨红月终于忍不住了,她几乎是叹息着说:“有女士在的时候,不是应该替女士开门吗?”
啊?哦!
成功没想到这位“姨”还有这么一着,赶忙跑上前替她拉开后座的车门。可是,杨红月仍然没有动,很循循善诱的的提示成功说:“这个样子是很容易碰到头的……”
咦?会吗?成功没太留意自己以前上车时有没有挨碰过脑袋。知道会碰到脑袋那就小心点呗,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土包子成功不是绅士,自然不会知道绅士礼仪。杨红月的要求对于他这样的没见识过绅士礼仪更没想过当绅士的小人物来说是有点勉为其难了。
杨红月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只好更加耐心的告诉成功可以用手为她挡住车壁,这样即使碰到了也不会疼。
成功赶紧照做了。他一边在心里腹诽老太太有这个功夫折腾,车子早就开出老远了,一边庆幸高杨没这种繁文缛节的穷讲究。
总算是老太太肯上车了,成功被她打发着坐到了前排。这个正合成功的意,跟杨红月并排坐在一起不定她还会整出什么让他应付不来的名堂来呢。
司机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穿着非常正式的西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司机的样子。
杨红月没有介绍,成功自然也不会问。
以不变应万变,这是高杨告诫他的。
车子开到了一个咖啡厅的门口停下。成功依样画葫芦,照着上车时的样子伺候了杨红月下车。看杨红月脸色和缓,成功暗想,老天爷,幸好自己爱的是男人,要是真的找上这样讲究的女人,他一定会抓狂的。
他们下了车,那个年轻人径直就将车子开走了。
这个咖啡厅很高档,环境好得没话说。
成功的那身街边少年的打扮跟幽雅的环境却是完全不搭调的,现在,换他显得很扎眼了。
杨红月点了杯蓝山咖啡,侍者问成功的时候,他说要一杯水就行了。成功不是太喜欢喝饮品什么的,他认为咖啡还是闻味道就好了,现在空气中已经充满了香浓的咖啡味,就没必要再特地点上一杯来闻味道。
“高杨又不在家?”在室内,杨红月终于取下她的墨镜。
“哦!”成功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随口应答到。
“习惯吗?”
“没什么不习惯的!”
“军属不是那么好做的。有事想找个人说说都没办法,什么都得自己扛。”杨红月笑笑。即使是已经六十岁了,她仍然有四十多岁女人的风韵。
成功笑笑,杨红月说的是实情,不过,没有高杨以前自己不也这么过来啦?现在,心里还多了份念想呢!成功很满意自己的心现在已经不再空寂。
“看得出来,你很在意高杨的。”杨红月淡然一笑,“不是我王婆卖瓜,其实,我这个儿子很难让人不在意的,对不对?”
成功点头,看着杨红月。这时候的杨红月脸上的确是有着母亲的骄傲的,在母亲的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是最好的吧?!
这时候,杨红月的咖啡来了,比成功的白水晚来很多,因为这是现磨的咖啡。成功从书上知道咖啡会有很多的讲究的,喝咖啡也是在品味一种文化。可惜,对他这样喝水只求解渴的人来说,他宁愿花一块钱去喝北京的大碗茶也不愿意来品味咖啡的苦涩。在这一点上,高杨跟他是一样的喜好,天气热的时候,一杯冰镇的白开水就已经能让高杨非常惬意了。
“高杨的父亲已经知道你们的事情了,是我告诉他的。”
“哦!”成功困惑的点点头。听杨红月的意思,她并不清楚高原跟他的几次见面内容吧?因为是长辈的事情,成功并没有打听过高原跟杨红月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就知道以前每个季度高原都会去保定看望高杨母子,而杨红月是换男人跟换衣服一样的勤快的。
高原是高杨的父亲,至于高原还是不是杨红月的情人,那就不得而知了。高杨对他父母的事情是不愿多言的,成功自然不会多嘴。
“高杨的那个父亲,很固执的。认准的事情就不会回头了。这个臭脾气高杨跟他学到不少。不过,高杨在相貌上更像我。高原那个人,总是惦记着龙腾的财产,放不下一个利字,耗尽一生。到头来,是不是两手空空,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看着杨红月抿了抿咖啡,成功也喝了一口水。
“高原曾经想要栽培高杨的。高杨高中毕业那年他都已经替高杨安排好出国了,谁知道那个跟他一样固执的儿子不声不响就自己拿了户口本上武装部报名当兵去了。我知道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家访的程度。”杨红月苦笑,“高原知道后气坏了,说我没管教好孩子——他又不是不知道,高杨就是头犟牛,谁能管得动他?”
成功暗笑,好啊,高杨,原来你妈妈管你叫犟牛。
“去了部队的高杨就真的不是我们能管得到的了,有时候我觉得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在离我越来越远——远到我再也找不回来……”杨红月有些伤感起来。“他都当上我军官我都还不知道,看他一直没有复员,还以为他是超长服役。直到有一次我去看他,才知道他都已经是个中尉军官了——高杨真的伤了我的心啦!”
“唉,他说结婚就结婚,他说不结婚就不结婚,现在,他找了个男人,我也由着他了,你说说,我这个当妈的做的还不够吗?可是,他就是不咸不淡的对我,一年到头别说写信,连电话都不给一个。要不是我去看他,他根本就不可能主动去看我——我是谁?我是他妈呀,是他的亲妈!可是,在他眼里,我不过就是个路人甲而已。”
杨红月掏出绣花手绢轻轻的擦拭眼角,“小成啊,不瞒你说,我这个儿子心够狠的。以前交往了那么多女朋友,说不要人家就不要人家了。昨天还蜜里调油,今天就翻脸无情。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到我那里哭哭啼啼的。当初他去当兵的时候,我就想啊,这下好啦,这个少女杀手总算是进了个安全的地方了,想要祸害女孩子就没那么容易啦——没想到他真的是命犯桃花,不祸害女孩子了,他倒祸害起男孩子来了……算啦,不说啦,不说啦……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跟他治气啦。就他现在这个样儿,他父亲费尽心机弄来的那点财产肯定是轮不到他啦——老头的脾气我知道,年纪越大就越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