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司机————轩月凝

「我？」古亦群耸肩，说：「我还能怎样？就跟著你跑阿。」似乎也不秤秤自己的斤两，会不会变成蜂窝都不知道呢。
江月鸩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有那麽容易吗？你以为那麽简单吗？你若是被打成蜂窝，我又该怎麽办？」是阿，他被打成蜂窝是绝对稳死的，到时後，习惯他在身边的他，还能活的下去吗？
该是茫茫然而不知所措吧？然後一个人老死？
这下换成古亦群没话可说了，他死了，那麽江月鸩呢？他虽然很想说，你可以找别人，但是自己又割舍不下，绝对会不甘心的，可是，这不就代表他必须就此放弃，然後放他一个人危险吗？
这点他也绝对不要。
「那要怎麽办？」古亦群问，抓著江月鸩的手。
江月鸩哭笑不得，都这时候了才在同他讨论这问题，现在时刻紧急万分，怎麽像是他们在平时吃饭後聊天一样？
「算了，我依然跟你出去，我保护你，然後你也保护我。」古亦群说著，脸上露出就这麽简单的表情，手上接过江月鸩给他保命的枪。
目瞪口呆，江月鸩真是觉得世界的人都疯了，古亦群疯了，而他自己也是，居然还点头答应，并给了他一把枪。
「我想，我在这次之後，要回去当公车司机。」临走前，江月鸩这麽说。
古亦群看了他一眼，轻声道：「那……我也回去当老师好了。」
但前提是，要活著出去。

55

不过，很多事情并没有想像中的困难。
例如搭救这件事，就再这一瞬间而已，但就这小小的一刻，却是改变了所有的人。
活著，很容易，难的是要活的精采。
古亦群想，他这一生也算是精采了，到了这个年纪了还跟人家出生入死，早就已经不是个莽撞的少年了却还是这麽冲动。
苦笑，看著跟在自己身旁的江月鸩，他的一生更是精采，如同火焰一般。
眼前，他们已经穿过了那一片战场，直直接接的闯进了关著人的地方，两个人身上完好如初，根本就没有一丝伤害，连根寒毛都没掉。
说实在的，这一切真是太简单了，他们从头到尾只有向前奔跑而已，简单到他们觉得这根本就是算计好的感觉。
「如果这是电玩游戏的话，我还没玩过这麽简单的。」古亦群这麽说著，他玩电玩游戏要破关都要花比这更久的时间呢！
江月鸩皱眉，确实，这一切都显得太简单了，简单到很不自然的地步，感觉起来更像是别人设下了阴谋等他们跳下去一样。

不过，看见躺在他们眼前的两个孩子，就算有危险有阴谋也顾不得了，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撘救这两个孩子。
古亦群靠了过去，拍拍两个孩子的脸颊，道：「醒来了，康稔、林辉，醒醒！」皱眉，怎麽拍也不醒，他回头望著江月鸩，不解。
江月鸩皱眉，围过去查看，顿了一下後说：「他们这样子绝对是被灌药了。」神智不清、昏昏沉沉，怎麽看就像是被喂了药。
古亦群眼睛里窜出了火，他早该知道的，这些在道上混的有些药也不会奇怪，可他就是生气，生气这些孩子被灌下药，要是有成瘾了怎麽办？
「好了，走吧。」拍拍古亦群的肩膀，江月鸩这麽说，时间拖不得，越快离开越好。
古亦群点头，一人抱起一个孩子，离开了这个地方。
不过，想要离开却没那麽容易了。
跑出了这地方，却在准备上车时被堵了。
所以说，事情还是有他的难度存在的，现实是现实，游戏是游戏。
「哼，这不是江月鸩和那个谁吗？」冷淡的声音从一旁窜出，顿时，江月鸩两人身边围了一群人。
那个谁，自然就是古亦群，他咬了咬唇，没想到居然自己的名字没有让人记住，感觉像是某个无所谓的小角色似的。
有点让人生气。不过现在可不是该生气的时候，现在要担心的是他们的安危。
江月鸩看著那发出声音的人，这不是鬼禔又是谁？江月鸩沉著脸，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怀中的小子，伸手拉住古亦群的手，想著退路。
眼前的情况，可说是一个难关。
鬼禔笑了笑，说：「我不会为难你们，只希望你们把手上的两个家伙放下来。」鬼禔神色温和，眼中却闪烁著恶毒与算计。
古亦群心底一叹，这样还不叫做为难吗？怎麽看都像是在找什麽藉口为难他们。
「抱歉，恕难从命。」江月鸩摇头道，虽然现在情况紧急，但他还是保持著镇定与冷静，这样的情况，他也不是没有遇过。
只是，没有像这麽危险的，而他身边还有一个让他牵挂的男人，现在，大约也只能想办法放他逃了。
就算他说要护他，可，情况不是保护不保护的程度了，现在可是连命都会丢去的危险哪。
古亦群咬了咬下唇，他虽然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万分，脸上却还是那一派的自然与轻松，不是他不会紧张，而是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江月鸩分了心神在他身上。
唉，这两个小家伙可给他们惹了不小的麻烦，若能安然回去，非得要好好削他们一顿，不然还挺不甘心的。
「呵呵，我还是很少看见有人被包围还能这麽安然自在的……是有恃无恐吗？」鬼禔推了推眼镜，那冰冷的目光露出点嗜血的嘲讽。
古亦群和江月鸩两人同时退後一步，相视了眼，然後轻笑。
他们都做出了决定，彼此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突破重围！
鬼禔眼睛一眯，冷冷的，手举起来正要挥下，却再下一秒钟被人拿枪抵住後脑。
鬼禔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他的手臂上激起了些许鸡皮疙瘩，又看见了江月鸩与古亦群眼中的惊讶与惊喜，他知道是谁来了。
顿时间，彷佛坠入寒窖一般，通体冰凉。
「……亲爱的，别来无恙？」低沉而带著调笑的声音在鬼禔身後想起，那是让他憎恨与痛苦的声音。
身为鬼门的主事者，他却没用的开始惶恐了。
他是何时跑到了他的身边，又是什麽时候这群人被偷偷换掉了？！这时候，鬼禔才悲哀的发现，自己的亲信全都不在自己身边。
赵烁看著江月鸩和古亦群有些狼狈的样子，正要开口说话时，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那像是瓦斯爆炸的声音。
没多久，那一头的浓烟窜起，虽然古亦群他们已经在户外了，可还是免不了被浓烟呛到。
可事情并不会就这麽结束，鬼禔趁著赵烁分神於那声爆炸之际，夺了他的枪，枪口直接的指向在他对头的江月鸩。

碰！

56

一声惊悚的枪响，在这吵杂喧哗的时间里显得更加骇人。
鬼禔手举著枪，目光狠戾，脸上表情净是冷漠与残忍，让所有正想著逃命的人都愣住了。
「月鸩！！」一声惊喊，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见，江月鸩倒在地上，站在他身边的古亦群忙弯下腰来检视他的情形。
所幸，江月鸩反应的快，仅是被子弹打重了小腿，伤势并没有大碍，但估计是短时间内无法行走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措手不及，更是让所有人茫然了一阵子，而鬼禔就趁著这个漏洞逃了出去，逃跑之前还不忘怨毒的瞪了一眼赵烁。
并不是没有人阻止，而是因为赵烁咬牙命令众人不准去追。
「所有人听著！现在每个人给我跑回总部，不准惹事生非！」赵烁命令著，并主动将本来是让江月鸩背著的林辉扛了过来，再让几个手下帮忙把江月鸩抬起来，跟著拔腿狂奔跑回不远处的车子上。
古亦群咬著牙背著康稔，快速跟著那些人走，他现在也无暇管什麽恩怨情仇了，赵烁和鬼禔之间的烂事他管不著，现在就必须要赶快让江月鸩到医院去治疗。
「麻烦开车到医院去，快！」急忙吩咐著那背著江月鸩进车子里的小混混，古亦群有些著急与生气，明知道江月鸩的伤并没有危急到生命，但他就是忍不住心头的烦躁。
「是的，先生。」那混混说著，忙开著车快速的往医院去。
车子里显得很拥挤，光是後座就坐了四个人，两个少年以及两个大人，其中一个大人孩受伤著。
江月鸩临危不乱的拿著古亦群的衣服压住自己正不断出血的伤口，试图止血著，他脸色有些苍白，却没有喊过一声痛，这对他来说算是家常便饭了。
「我没事，不用那麽紧张。」腾出一只手安慰似的拍拍古亦群的肩膀，江月鸩说著，脸上虽然没有很大的表情，可那额际却是渗出了些冷汗，而他的脸色也越显苍白。
古亦群将人搂在怀里，就怕他又怎麽了。
「骗人，没事会受伤吗？」古亦群忍著那愈发难受的心情，道：「……还说自己很厉害，结果还不是受伤了？」抚去江月鸩那额际上的冷汗，古亦群低垂著眼看著他。
江月鸩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温笑，很浅很淡，却是让人感受到真实的温暖。
古亦群见到他脸上的笑，忍不住皱了眉，道：「别让我这麽担心。」他说著，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他为什麽不能早些阻止鬼禔抓起枪呢？又为什麽不能让江月鸩不受伤呢？
他自然也是知道在这道上免不了是受伤甚至丧命，也晓得这对江月鸩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然而，心爱的人受伤了自己却只能在一旁束手无策、毫无作为，这样的感觉是情何以堪？
而途中，自己也总是要让江月鸩护来护去的，委实麻烦了许多，自己硬是要跟在他身边，多少是任性了。
自己，也真是没用。
一边反省责备著自己，一边拍拍江月鸩放在胸前的一只手，古亦群完全不搭理挤在一旁醒来了的两个少年。
「你也是。」江月鸩笑了一下，模棱两可的说著，看著外头的景色，知道医院近了。
古亦群抱著江月鸩，感受著他身体的温暖，两个人就这麽沉默的对视著，沉浸在彼此之间。
一旁醒来的林辉和康稔对视一眼，有些不知道怎麽做，只好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
不过，康稔想了想之後还是咬著牙打断了那两个旁若无人的先生，他道：「那个……真的很谢谢老师与江先生的帮助。」康稔抓著不情愿的林辉，对他们表达感谢。
江月鸩看了他一眼，道：「没事的，不用客气。」江月鸩的口气很平缓，没有一丝特别的情绪起伏。
古亦群看著林辉不情愿的表情，想也不想直接呼了一巴掌上去，力道虽然不大，可那声拍响却是震撼的。
康稔和林辉皆愣愣的看著古亦群，只有江月鸩轻轻皱了一下眉。
「你这小子有没有感激的心阿？人家几乎是冒著生命的危险救你，你哥哥怕你被人干掉还专门跑来找月鸩帮忙，最後也被你连累抓了去，你居然连一点感激都没有？你是不是人阿？！」古亦群重重的骂了林辉一顿，他的心被愤怒掩盖，他无法忍受为什麽江月鸩几乎是冒著生命的危险只为了救这两个小鬼，可那小鬼却是将这样的态度回报给他们！
林辉回过了神，他无法相信这个老师居然甩了他一巴掌，他更无法面对那该死的老师的怒骂──少年的心高气傲容不得他人的责骂。
「你凭什麽这麽说我？！你又不是我的谁？我高兴怎麽做就怎麽做──」话说了一半，被一巴掌打了断，林辉瞠大眼睛，他没想到她居然被呼了第二个巴掌，他更无法相信的是那个呼他巴掌的不是那个老师，而是自己的哥哥康稔。
偏偏这一下竟是比方才还要重。
「成熟些，林辉！」康稔口气不高不低，没有怒骂或是责备，仅是这麽说著，收回手，康稔目不转睛的看著自己的弟弟。
古亦群本来以为这林辉也不会听这看似纤弱的哥哥的话，不料，林辉却视有些窝囊的坐好了，不吭声也不闹，只是一个劲的看著窗外的景色。
康稔给了古亦群一个歉意的眼神，道：「对不起了。」然後，也坐好位置，没有在说话。
车子上一片沉默，那在前头开著车的混混则是冒著冷汗，小心翼翼的驾驶著车子，憋著声音不说话，就怕後面的人忽然生气。
就在沉默之下，车子逐渐到达了医院。

57

医院来了一个小腿中弹的伤患似乎是一件大事，不过，在这个混乱的社会里，这样的事似乎也成了什麽稀松平常的家常便饭了。
所以，当江月鸩出现在急救室门前时，所有的医生只是微微睁大眼睛一下，然後表情恢复平静，有些还很亲切的问著其他人有没有伤口要照料之类的。
当然啦，现场除了江月鸩之外，没有什麽人的伤严重到需要给医生治疗，最多自己回去拿个药涂抹一下就好了。
「哎呀，这不是上次在敝院住过一阵子的古先生吗？」一道亲切的声音传到了古亦群耳里，古亦群转头看著那拿著刀子穿著白袍的男人，赫然发现眼前的医生有点眼熟。
回想了一下，他才想起了眼前这一边跟他聊天还一边帮江月鸩做治疗的医生是当时候所认识的。
「呵呵，有一阵子不见了，医生。」古亦群乾笑了一下，这人还是曾经帮他做过治疗的呢……
「是阿，想不到这次受伤的不是你而是江先生阿。」那医生带著口罩笑著，一边俐落的替江月鸩处理伤口。
古亦群只剩下乾笑，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少年脸颊微微抽搐，神情有些怪异，但也只是站在旁边安静的看著医生的动作。
过了一阵子之後，那医生就已经把江月鸩的小腿包扎好了，对著面色有些苍白的江月鸩说：「好了，下次要小心啦，不要又被枪射中了，这可不是闹著玩的。」医生小小的叹了一口气，接著就抓住了古亦群吩咐他该注意的事项。
江月鸩面无表情，只是在心理苦笑著，他当然知道不是闹著玩的阿，这可是搏命耶！
「……接下来就是要好好休息了，明白了吗？」医生吩咐著古亦群，并仔细的说了许多，无法反驳与反抗的古亦群只能苦笑著点头。
好不容易等医生说完了最後一句，他才道：「医生，这些在我上次住院的时候就知道了，不用再重覆一次了啦。」苦著脸，古亦群觉得医生有些让人受不了，似乎是有些聒噪与罗唆。
「这怎麽行？要是你忘了其中一项那受害者就是江先生了。」医生笑著说，然後转身离去面对下一个病人。
急救室是很忙的，没有多少时间让医生閒聊，在这里每个医生都要变的很耐操。
「你觉得要住院吗？」古亦群问著江月鸩，他的伤势并不算很重，应该是可以在家照料的，况且，他现在也是閒著，在家也方便照顾他。
「回家好了。」江月鸩看著古亦群的眼睛，这麽说著。还是回家比较好，至少可以随时看见古亦群，也不用让他在医院与家里这两者间跑来跑去，累了他和自己。
「恩，伤好了之後，就要回去岗位了。」古亦群笑了，他拍拍两个少年的肩膀，让他们先照料一下这个伤患，自己一个人到一边的柜台去办理一些手续。
古亦群背著江月鸩出医院，他让那在他们到医院的混混送两个少年回家，自己才招了计程车和江月鸩准备搭乘回家。
「司机！我们要回家！」古亦群对著计程车司机说著，脸上有著一点点如释重负的笑。
听见了那声有些熟悉的『司机』两个字，江月鸩对著古亦群虚弱的笑了一下。
「欸，少年耶，你的地址没给我，我是知道你家在哪里唷？」司机调侃著说。
古亦群微微一笑，说完了地址之後，搂著江月鸩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我们，回家。」

尾声。

「我说，你不让江叔叔好好养伤在做什麽阿？」一道带了些责怪味道的少年声音从江月鸩家门口传来。
把江月鸩压制在沙发上的男人微微一抬眼，有些不屑的道：「呿，不良少年闪一边去，没资格说我！」跟著，又亲热的窝在面容有些无奈的江月鸩身上。
看了一眼那站在门口的少年，江月鸩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男人，道：「亦群，闪。」瞪了一眼古亦群，却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没有威吓力，那个姓古的男人依旧笑嘻嘻的面对他。
好像有点太纵容他了……可自己却又心甘情愿的纵容他，叹，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是自取的。
「林小弟，你来了。」江月鸩淡淡看著门口的少年，对他露出一点善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