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那样认为,我只是觉得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我们应该因势利导,牢牢地掌握住它的方向。”
“你是想力挽诺亚的狂澜,还是让成胜如虎添翼?”老奸巨滑的人真是不好对付,每句话都直击要害。
“如果诺亚并入成胜,那么这两者便没有区别。”我从容对答。
“也许你说得没错。”说着,冯逸师站了起来,示意会面结束。他的这一举动有些无礼,但我并不介意。冯逸师现在的心情我很清楚,虽然公司的运营出现了问题,但无论如何像他这种多少有些顽固的大股东都没有想过要把公司卖出去,当成胜这样一家让他们无法拒绝的收购者出现,他们的反应不能不复杂非常。
最后,他说:“诺亚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董事会讨论之后,我会通知梁总确切的消息。”
“好的,那么我静候佳音。”
闻言,冯逸师有些感慨地笑了笑。
“怎么样?”一出诺亚,景天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刚刚是双方总裁的单独会面,他一直等在会客室里。
“上车再说。”司机为我打开车门,我跨进去,景天也随后上车坐在对面。
“和事先预料的一样,对方没有做出确切的表示,我们不能逼得太紧,需要给他们时间。”这是我得出的结论。
“和那些老古董办事就是这样,”景天放松下来,“要让他们做出决定势必要经历一番挣扎。”
“没错,不过我不介意做这种程度的等待。”我在座椅上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需不需要找赵浩辉帮忙从中活动?”
“照你对这个人的评价,他并不是一个懂得技巧的人,我怕他反倒会把事情搞砸,所以暂时先不用他。”停了一下,我继续说:“虽然现在要等对方的回复才能展开工作,但我们不能真的干脆坐等。利用这几天的时间,组织人员成立一个专案小组,全面配合这次并购,顺便跟我们的财务公司和代理律师事务所打好招呼,做好一切准备。”
“好,成胜全面启动了!”景天兴奋地摩拳擦掌。
刚回到公司,陈安的电话如期而至。
“不是说今天很忙?”我问。
“再忙打电话给你的时间总是有的。”
我没有说话,话筒的两端同时安静下来。
“香港最后一个完美男人。”陈安突然朗诵般地说道。
“什么?”我莫名其妙。
“你自己做完访问都不看的吗?”
“没有那个习惯。”
“这样啊--我现在正在看《HK商业周刊》,刚刚那个是你访问的题目,啧,评价果然够高的!”他在那边把杂志翻得哗哗作响。
“我记得《HK商业周刊》是一本财经杂志,而不是八卦报纸,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但你就是能让财经杂志也八卦起来。”他笑着说道。
“这句话你留给自己用就好。”我嗤笑他。
放下电话,正准备投入工作,想了想还是把手从键盘上拿了下来,通过内线对利华说:“《HK商业周刊》给我那一份过来。”
周刊本期做的是一个专题--香港三十岁以下的商业精英,一共选择了四位代表人物,其中就有我和陈安。
直接越过我的访问,看到陈安那页。文章的最后有这样一段文字:无论是公司的商业操作,还是在社交界的不羁形象,陈生都是极有个人风格,他可以博爱,可以肆意,他告诉我们什么叫适度完美,又如何自在自我……
够感性的!我在心里暗笑。
然后我看到了文章的最后一句话,堪称触目惊心--无论你是伙伴还是对手,无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没有人能够拒绝他!
没有人能够拒绝他……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我拿起手机回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阿业,有事吗?”陈安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愉快。
“你今晚打算请我吃饭?”我突兀地问。
“……嗯,没错,下班我去接你?”他怔了一下,又立刻回答道。
“不,我今天晚上没有时间。”我缓缓地说出这句话。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陈安的声音悠悠响起:“梁纪业,你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跟我说声‘不’?”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拒绝我的时候还少吗?事实上我就没记得你有哪次是没有拒绝我的!”
我没有说话,他也长时间地保持沉默,话筒里彼此的呼吸都很沉重。许久之后,当陈安再次开口,他的语调轻松得过分:“好了,我知道了,我邀请你共进晚餐,而你很干脆地拒绝了我,是这样没错吧?”没等我的回答,他又紧接着说:“那我们下次再约好了。我这里还有点事,就这样。”说完利落收线。
整通电话我只说了两句话,可这并不是让我如此懊恼的原因,我简直不敢相信刚刚那件愚蠢透顶的事情居然是我做的,既幼稚又无聊!
我烦躁地在椅子上转了个圈,握着手机想再次拨过去,再三犹豫之后终于还是放弃。
29
我知道我只是还不能够完全适应自己。
对于陈安,我其实是纵容了他的接近。对我来说,如果真的想要对某人某事说“不”那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我自有办法让你不再接近我,甚至主动避开我。可是面对陈安这种能力从来都没得以发挥,并不光是因为陈安的执著让他忽视掉你的拒绝,重要的是我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要拒绝。
陈安的形象总是变幻莫测捉摸不定,让人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诸多猜测,欣赏、疑惑、淡淡的不屑……种种情绪成就了我对这个人最初的感观,接着我又想知道更多,他还有多少个另一面?而其中哪一个才是他的真实面?是不是靠得近些,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些?就在这种犹犹豫豫的拒迎之间,陈安已经在我生命中深入到了不可想象的程度。
从来没有对明天如此不确定过,但我已经知道,除了陈安谁都不能让我如此。
我对叛经离道的事情没有什么多余的不成熟的猎奇心理,也不再需要用叛逆证明什么,二十八岁了,我想我已经足够成熟。如果我想要什么,那一定是因为我真的想要,而不是为了做给谁看,同样地,我也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
诺亚很快有答复传来,说可以接受成胜的收购,但最终是否可行要看下一步的谈判。
好消息来得比想象中快,在景天和专案小组成员的欢呼声中,我却笑得有些勉强。
路口转弯之后,突然在后视镜里看到陈安的车子开始跟在后面,有些意外,这时他把手伸出车窗冲我挥了挥,一路尾随我到家。
陈安一下车,我就注意到他今天的穿着有些不同:泛白的牛仔裤松松地挂在腰胯上,上身黑色的真丝衬衫扣子只扣了两颗,大片胸口性感地裸露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牛仔裤便装穿得如此华丽不凡。虽然陈安的衣着品味向来特立独行,但此时显然更嬉皮了些,配上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情,倒是相得益彰。当然,我并没有错过他递给我的第一个笑容中的少许怅然。
“晚饭吃过了吗?”进门之后,我问。
他没有回答我,径自说:“这几天你很忙吧,所以没来找你。”如同一种解释。
“还可以,诺亚的事情很顺利,接下来会进入到谈判阶段。”我想我应该告诉他这些,虽然这其实是成胜的机密,而且完全与他无关。
“那成胜面对的将是一场持久战啊。”他轻轻地点点头。
这时我意外地看到陈安左耳上戴着一枚小小的钻石,在半明半昧的室内反射着精光。以往在床上缠绵时,我有注意到他耳垂上的小凹洞,但却没想过陈安会真的像旺角街头的叛逆少年一样,带着耳钉出现。他发觉我的视线集中的位置,摸了摸耳朵,说:“很早就有了,不过我可没有混过你想象的那种堕落的生活。”他强调道。
“我并没有想什么。”我淡淡地说。
陈安随即低头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然后突然坐到我身边,凑近我的耳朵吞吐着温热的气息:“我还没吃晚饭,不过我不想吃饭,我--想吃你!”
我被他前后转变过大的话题弄得混乱,刚想转头看他,嘴唇却正好被他的吻截住。
想说的话被统统塞了回去,陈安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入侵我的口腔,熟悉的霸道和张扬迅速将我席卷,我毫不犹豫地回应他的热情。分泌过剩的口水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在下巴上蜿蜒成一道淫糜情色的痕迹。
陈安一边与我热吻,一边去拉扯彼此的衣服,我也一把扯开他的皮带,他的脚蹬了蹬顺利脱掉裤子,下身只剩下一条黑色底裤。
当他跨坐在我的腿上时,我立即感受到了他勃发的欲望。手来到他坚挺的部位,缓慢给予刺激,手心感知到它每一次的细微颤动,张显着无穷的蓬勃生命力。
“陈安,上楼去……”我喘息着说道。
“在这里就很好……嗯……”他含糊不清地回答。
沙发的有限空间限制了彼此的动作,但也因此而变得更具征服性,在频繁的肢体接触中,我们的情绪更加高涨。
陈安从我身上滑下,半跪在地板上,俯身靠近我的下体。在含住我之前,他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那个表情我好像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什么线索,来不及想更多,陈安已经用他的方式颠覆了我的理智。
“呃--”在巨大的欢愉之下,我难以自制地大声呻吟出来。
他的舌头分外灵活,在我最敏感部位上给予的每一分刺激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陈安放开我,扣着我的腰用力给予我暗示,我顿了一下然后转身趴在沙发上,他随即压上我的背。
当陈安坚定地向我的体内推入时,我遵循为数不多的几次经验调整呼吸尽量放松,然而这种事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身体依然非常紧绷。
这时陈安托高我的腰,进入的角度随着变化,他也终于得以全部没入。
在等待我适应的时间里,他俯身吻了我的侧脸,这似乎是他很喜欢的举动,右手则在我腰际上下抚摸以示鼓励。
我回头看他一眼,示意没问题了,他于是开始摆动腰部,一次又一次地全力贯穿我。
“啊……”
“呼--”
客厅里充斥着彼此粗重的呼吸,露骨的肉体撞击的声音,以及身体和皮质沙发摩擦发出的涩涩声,然而这些声音在我的耳边越飘越远,意识都开始模糊,我感到自己就快要承受不了这过激的快感了。
“陈安,慢点……”
如同过了一万年,又好像其实只是几分钟,陈安终于闷哼一声,射入我的身体深处,在肠道被热液灼伤的那个瞬间,我也被刺激着到达顶点。
30
“跟我做是不是特别好?”我沉浸在高潮带给人的欲生欲死的感觉中,久久都不能清醒,直到陈安开口这样问。
我狐疑地看向他,他的表情很自然,可我不认为他是那种不成熟到需要事后在床伴那里寻求肯定的人。
和陈安一起的感觉当然好,这我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他带给我与众不同的感受,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而是陈安异常的专注投入,使与他的性爱中被赋予了很多他本身的特质,再加上彼此足够的经验和技巧,让每次做爱都狂野激烈得难以形容。
见我迟迟没有回答,陈安突然扑上来,恶狠狠地说:“那我们就做到你说好为止。”说着手再次潜入我的身下。
“别闹了!”我推开他,坐起来。
他突然间变得懊恼,沮丧地坐到一边,说:“我不知道你是拒绝我的哪个部分,我是男人,还是我是陈安?”
我没有说话,陈安翻身在地板上躺下,长长地吐了几口气,房间里一时很安静。其实和陈安在一起,像这样沉默的时候很少,一开始我们一见面就会有激烈的争执,后来终于不必再针锋相对,陈安也始终充当着活跃气氛的角色,而我的反应通常很淡然。
今天也是如此。陈安没过多久就爬起来,靠过来问:“一起出去玩?”
“去兰桂坊?”我挑眉。
“兰桂坊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如果去喝酒,我宁愿在家里,你想喝什么?”说着我站起来向酒柜走去。
陈安在身后抱住我的肩膀,语气里带着请求和劝说的意味:“来吧来吧,别这么扫兴!”
最后我们还是换了衣服一起出门,陈安开车,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无趣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有些人把开车兜风在午夜游车河当作一种娱乐活动,恕我不能理解。
我们当然没有真的特意跑去兰桂坊,就近找了一间高级些的店停好车子。
“还不错。”推门进去,陈安四处看了一圈,回头对我说。
“不就是普普通通。”
我本想到角落有沙发的位置上坐,但陈安已经率先往吧台走去,我只好跟上。一坐下,他就点了两杯双份的纯威士忌,一杯推到我面前。
从走进这家酒吧开始,我就感到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向我和陈安集中过来,也许像我们这样两个外表出色的男人吸引他人的注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那种被人以猜度试探的心态任意赏玩的感觉,我不适应,并且不喜欢。
当我把视线调转回来时,发现陈安的杯子居然已经空了,他正拉着酒保聊天。
“你有什么拿手的花式鸡尾酒没有?”他问。
酒保报出来一连串的名字,陈安点点头,说:“一种一种调给我试试。”
我不知道陈安的酒量如何,料想是不会差,但喝这样多的混合酒没有人能受得了。
“停下来,陈安。”我按住他的手。
他对我无所谓地笑笑:“我没打算喝醉,而且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就醉的。”
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想再在这个酒吧里多停留一秒钟,我打开钱包付了酒钱和小费,然后用力推了赖在高脚椅上的陈安一把,他看出我的坚持,这才懒洋洋地站起来向外走去。
如果要其他人来看,大概觉得陈安的举止十分自然没什么不妥,但我却能够看出他脚下的步伐有些飘忽。我快走几步不着痕迹地托住他的腰,他回头看我一眼,居然皱着眉头推开了我的手臂。
我在原地怔住,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浮上来。回过神,我再次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他,坚决地说:“现在跟我回家。”我已经确定他醉了。
陈安这回没再推开我,嘟囔了一句什么任我把他稍显粗鲁地拖上车。他有些发软地窝在座椅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一路都闭着眼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
“陈安?”直到车子停进车库,我试着叫他。
“嗯?”他几乎立刻就睁开了眼睛,眸子里居然已经恢复了清明,好像酒气都在刚刚回程的二十几分钟里完全挥发无遗。
“下车吧,到家了。”
“你家还是我家?”他沉沉地问。
今晚的陈安言语里一直带着挑衅,但我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计较,我没有回答,直接解开他的安全带拉他起来。
他应该没有那么醉,却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架着他费力地打开门,然后把他放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坐在对面喘了口气,问他:“你怎么样?要不要洗个澡?”
陈安并不回答,只是笔直地看着我,目光幽深,仿佛想把我看穿,许久,他低沉开口:“梁纪业,为什么你要不停地逃跑?每当我以为自己找到了通向你的道路,却每每又发现你从原地闪开。”
我长久地与他平静对视,然后沉静地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著于我?”这是我心里始终有的疑问。
“我对你一见钟情,虽然后来我发现你具有的要远远多于那个。”他很流利地说出。
一见钟情?我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东西,而且,虽然我和陈安在林奇的宴会之前没有过接触,可是彼此那张脸的曝光率绝对已经高到让人厌烦的地步,还谈什么一见钟情?
可能是我心里的不屑充分表现在了脸上,陈安的眉头拧了起来:“你为什么现在来问我这个问题?”
“并不为什么。”我冷冷地说。
陈安哼了一声,一脸嘲讽:“真是十足的梁式回答呀!你总是用这样一副表情这样一种腔调,明白地告诉我--哪怕你这个人就在我面前,我也没办法靠近你的心。我以前就问过你,你当我是什么,我敢打赌这个问题你到现在也不会有答案!”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那时我以为你接受我了,我很高兴,可是事实上呢,除了勉为其难地接受,你可曾想过给予?你能不能给我哪怕一点点的反应,起码让我知道我不是在自己跟自己演戏?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打算要真诚坦白地面对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