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 番外 牵绊——猫咪果冻

他开门，钥匙却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迟了迟才弯腰拾起钥匙，开了门。
然后，就站在门口。
他没有回头看我哪怕一眼。
我笑，心里带着一些不安，用力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过来，面对着我。
玄关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他脸上两道反光的泪痕。他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我，流着泪。
我从没见他流泪，也从没见他的眼神如此悲伤。
而现在，他哀哀的看着我，泪珠一直不停的落下来，落得我高兴更心酸。
“朝……”为什么我曾经期盼过你落泪？我错了……你哭泣的时候……我……好心疼，“别哭……”
他却仿佛不能知觉自己流泪，也像没有听见我说什么，伸手捧住我脸庞：“你怎么……”
朝，你为我落泪了……别哭……
千年之前，你也是为我哭了么？那样哭泣着，倚在我的棺椁前，逝去。
你……为什么我会疑心你的情意呢？为什么我看不清你的感情？对不起……对不起……惹你伤心了，对不起……

他的脸倏地模糊——这是我最不愿的昏迷。

---END---

韩朝篇
我不知道我的决定——离开他的决定，是正确还是错误。
或许，这不过是我的任性。
或许，这会让我后悔。
却一定会让我痛苦。
他不在我身边，我，生活得如同偶人。
偶尔会不自觉的叫“白痴……”，然后想起他已经不在我周围，已经不会时时刻刻跟着我，随着我，于是，寂寞就这样泛滥。
原来，在不经意的时候，他，已经是我的一部分。我，却舍弃了他，找了一个伤害我们双方的借口。
不愿做他的世界，不愿他再疑虑、焦急下去，不愿意他变得没有勇气，没有自信。我，不愿他的怀疑再来伤害我。
所以，我割下心头的牵挂，离开了他。
然而，舍弃他的伤口，两年没有愈合。
如果他不找到我，或许，再也不会愈合。
我真是一个很任性的人，我们相处的时候，总是他主动，总是他……曦……曦……我仍然只会离开你，却让你来找我……如果你不再来……我也不意外。
不过，根植在心底的期待……
再也消不去了。
1
“曦。起来。”
“白痴，起床，吃饭。”
我站在床边，看着裹成一团，像蚕茧一样的被子。轻轻将被角拉开，露出他疲惫、虚弱的脸。不知怎的，胸腔中的一处暗暗揪了起来。昨天晚上大概又偷偷的去洗手间呕吐了，所以才这么累。

这个白痴不是说吃了我做的饭就会好了么？
两个星期里，却没有好转的迹象。还因为怕我担心而忍着呕吐的冲动。
白痴。
真是白痴！
伸手抚抚他的脸，我淡淡的皱眉，俯身以额头贴着他的额。
果然是低烧。大概是营养不足所致。
我的嘴唇不小心碰到他的鼻尖，润湿的触感，出了不少虚汗吧。刚想直起身，他的眼睛突然睁开，定定的看着我。如此热烈的目光，让我突生躲避的想法。躲避起来，不让他看见我的羞涩。仿佛洞悉我的念头，他的手迅速的圈上我的颈，拉近我们的距离。

他的唇覆上我的，吸吮辗转。
我张开口，接受他。
他的味道窜进我的口内，这是我熟悉的的味道。
任他或深或浅的探寻着我的唇齿，却不等于要这么纵容他。约两三分钟后，明白他正啃咬得兴起，我一把揪下他，横抱起来。
跨步进浴室，放下他，然后调好水温。
回头看看，他正费力的脱睡衣，满脸委屈的神色。
可是……被占便宜的人是我吧。
我冷冷的瞪他：“水要凉了。”白痴，都病成这样还不安份一点。还是这么瘦，一点肉也没长。他的裸体让我仍有些不习惯，更多的是心疼，于是我转过身，往水里倒沐浴液。
他小心的走进浴缸，坐下，仍然是很难过的模样。
我不作声，替他擦着背。
水声单调的响着，氤氲的蒸气弥漫了整间浴室。我的视线穿过水雾，细细的描绘着他的身体。他突出的骨节，他凹凸的肋部……不平滑的皮肤，没有丝毫生气。
“朝，抱我吧。”
他的耳部漾着些粉红。或许是因为温度，或许因为我的目光毫不避讳，又或许……其实我知道他不怎么甘愿被我压倒，在我身下，可如今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有不安吗？
“不。”
我说。
“我其实好多了，没关系的。”他回头，说，十分理智沉稳的样子。
这句话他盘算了多久？把我辛辛苦苦做的饭菜全部糟蹋不说，还一点体重也不增，现在居然说得出口？
我丢下毛巾，浅浅的弯弯唇：“抱起来不舒服。”
偶尔看他张大嘴合不拢的白痴样子，也是一种享受。
他怔怔的看着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我冷冷的转身，拿浴巾给他擦：“怎么？不满？”
“……你果然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终于回过了神，他嘟嚷着，接过浴巾擦身，擦着擦着，“如果我恢复到七十公斤呢？做吧。”
欲求不满的家伙。我冷哼一声，不予置评。就他现在比骷髅多不了多少的体重，七十公斤？五十公斤也是幻想。
“朝……七十公斤，我们就做好不好？两年呢，两年都没有肌肤相亲，你不想我啊。”
哼，谁顾得上想这种事情。
“真的不想？我可是想很久了。不和你亲热，总觉得……总觉得……”
稍显沉重的喘息后——“我可是做梦都想你的。”
他低低的声音里饱含的感情，就算是我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无法拒绝他的要求了？或者，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好。七十公斤。”再次抱起他，我说，仍然是冷冷的。
他眯着眼笑，贴上来攫住我的唇。
这家伙，到底还要不要吃饭啊？……得寸进尺……要不是看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要不是……
2
朝，如果今生过了，来世还能遇见你吗？你会记得我吗？你会记得，我始终在全世界的寻找你吗？你会等待吗？
有着乌黑眼睛的男人沉声问。
他坐在我对面，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望着我的目光里却充满了渴求。
我抿着唇，没有开口。
回答不出。茫茫人海中，找特定的人物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有心有力，谁又能保证不会错过？
是吗？不能回答我吗？
很久之后，他垂下眼，嘴角边浮起一丝苦笑。
然后，他在我的视线中慢慢的化作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瞬间仿佛浑身凉透，说不了一句挽留的话，就这样看他离开。心里的痛苦像抽丝剥茧，丝丝不断，让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迷茫中我对着他渐渐淡去的影子大喊：不要走！不要走！……除了你，我还能钟情于谁？除了你这个白痴！我……谁还能入我的眼？！

为什么我发不出声音？！
白痴！白痴！曦！你回来！你回到我身边来！我伸出手，在虚无中乱抓着。他的影子像空气一样从我的指缝中溜走，令我更觉痛楚：
我不准你死！你的命是我的！
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好不容易从噩梦中挣扎着醒过来，心底仍然隐藏着的不安让我立刻转身摸索着应该在身边的他。然而，被子里却是空的。他不在。
我坐起身，跳下床，冲向洗手间。
白痴！为什么不叫我？
跑到洗手间门口，便看到他无力的伏在洗手台上，呕吐却没有停止。看他仿佛连生命力都要吐出身体的样子，我抓紧门，脑中一片空白。
不行，还是不行吗？他现在就靠着营养剂维持，要把他送回医院去吗？
我……我不要看到他在我身边更加瘦弱下去……
看他消逝在我的视线中……
“你……天亮就走。”
我的声音中，甚至充满了我自己也才察觉到的冷漠与恐惧。
他的身体颤了颤，洗了洗脸，转过身来。他的目光那么惊慌，那么的深沉，带着我陌生已久的气势：“朝……你认真的吗？”
“……你在这里又有什么用？”我说。
他轻轻的笑，垂下眸。
这种神态，和梦中的他有些相似。我转身，走回卧室。背后传来他沉重的脚步声和显得有些不稳的喘气声。我坐在放着笔记本的书桌前，打开电脑。
他费力的走到我身边，坐在我的腿上，依偎在我的怀里，闭上眼。
他的发摩擦着我的下颌，轻柔的……
“没关系，我已经……好多了……我以前吃了一点东西不到三十分钟就会吐出来。你看，现在能坚持到一个小时了……甚至，晚上我可以忍到你睡熟之后。我的胃工作得满正常，一定……吸收了不少东西。”

“很快就会长肉了，你放心。我忘了告诉你，吐完之后我就喝牛奶，现在牛奶已经不会吐出来了……”
安慰我吗？我敲开一个搜索引擎。输入：神经性厌食症。
他低低的笑出声：“那我睡了。”
我没有应答。很久之后，低下头看他，他早就睡得一塌糊涂，口水流了满地。液晶屏幕上治疗神经性厌食症的种种方法和下面的评论，似乎显得有些多余。探手从床上拖过被子，盖住他，我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和他相比，我……，真是少了一份执著。
这份执著，不是追随的执著，而是相伴的执著吧。
不离不弃，不离不弃……曦，我发誓，今生……不离不弃。

3
“谢谢。”
冷冷的道了谢，男人有些惊诧的抬起脸，挂着老实的笑容，搔了搔头：“呃……呵呵，不用，但是……韩先生，你确定要这么多吗？”
“是的。”我说，扫一眼地上大大小小的箱子、袋子——并不算很多。那个白痴来的第二天，我几乎把一个小超市搬了回来，这次定购也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我帮你搬进屋里吧，很沉的。”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那，谢谢惠顾，有什么需要的话，请不要客气，随时打电话……”
“是。”
运货卡车开走了，我开始搬运。
没多久，大大小小的箱子、袋子便堆满了厨房和客厅。将最后一大箱牛奶搬进来之后，我瞥了一眼趴在窗台上的他。
“刚刚吐完？喝这个。”打开箱子，丢了一罐一千毫升的纯牛奶过去。
他接住，眼睛仍然盯着窗外，一付闷闷不乐的模样。
将牛奶像喝水一样灌下去之后，他抹抹嘴——“我觉得刚才那个家伙……让我看不顺眼。”
“你看谁顺眼过？”我冷冷的笑了笑，也拿一罐牛奶，开封，仰头便喝。这白痴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又来了……无缘无故的吃醋……
他回过头，有如怨妇那样望着我，扁扁嘴：“朝，他对你居心不良……对你笑的时候……哼……”
“你有妄想症。”
“真的！我知道！这是我身为男人的直觉啊！那人对你有意。”
“他是正常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正常……”
我丢掉牛奶盒子，冷冷的上下打量他：“难道你觉得你正常？”
“是，我不正常……算了。呐，朝，你有没有觉得我胖了？”他有些挫败的皱起眉头，继而又舒展开来，兴致勃勃的问。
“没有。”
“……。真的吗？我觉得我手上长肉了……喂……朝……你也和我交流交流啊……怎么就这样放着我不管？朝……朝……朝朝……”
我关上厨房门，把他的声音隔绝在外。
要是有空和他交流的话，谁来给他做饭吃！大概隔两个钟头就要吃一次饭，虽然说吐的次数渐渐也没有那么多了，可是这家伙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如果要让人发胖的话最好吃些大补的或者荤肉类，但是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进食补身和太油腻的东西。否则可能造成反效果……还真难养……

炒了个什锦饭，再做个清蒸鱼汤。
我打开门时，他坐在沙发上无聊的转着电视频道，我的T恤衫几乎要从他瘦弱的肩头上滑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那种心疼的感觉又从心底泛起来，就像他不在的时候，寂寞泛起来一样突然且持久。
我一脚把插座线踢开：“吃饭别看这种东西！”
“可是我很无聊啊……，吃饭了啊……朝，你喂我好不好？”
他张大嘴，闭上眼睛。
我放下鱼汤，冷哼一声：“你没长手吗？”得寸进尺的家伙。
“喂我，喂我啊，有点情趣好不好啊。你没看小说里面、散文里面写着呢，情人生病了，就亲手喂……”
“自己吃，不吃算了。”
“真是……狠心啊。”他失望的睁开眼，说。
我转身继续搬东西，他很安静的吃着，很快把什锦饭和鱼汤都给吃得一干二净。
“你不能慢一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得厌食症了，要是按照他这种狼吞虎咽的方式，任谁也会看了饭菜就犯怵。
“是朝做的啊，我一看就很想吃。”他笑呵呵的回一句，把干干净净的碗碟往旁边一推。
……
油嘴滑舌。真想把饭直接扣在他脸上算了。

“朝，我们去散步吧，就在附近走一走。来这里三个星期了，我还没有出去过呢。”
精神倒是很足。我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视线看着远方的落日。六月了，白天热得不能出门，傍晚出去走走也好。
将他横抱起来，往浴室走去。
他笑：“回来再洗吧。”
“闭嘴。”即使是落日的时候温度也很高，还是稍微等等比较好。
“那朝要和我洗鸳鸯浴了？”
鸳鸯浴又怎么样！这个白痴！
4
当初为了躲避他，我和沐儿来到了这个小镇，在郊外的偏僻小区定居。虽然已经来了两年，我却很少在小区里出现，连附近的景色也没注意过。今天散步才知道这里竟也还不错，虽然，我仍然没有欣赏的闲情逸致。

“朝，原来我们住了这么个好地方呢。”
他的声音从后边传过来，我站住，回头看他。他扶着矮矮的篱笆，气喘吁吁的挪动着步子。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带着笑容。
他当初怎么能从撩晔来到这里……
“朝，你还在生气啊？”
“没有。”犯不着和这个白痴生气。
“那你来扶我吧。”他停下来，可怜兮兮的望着我，伸出双手。
我不动，冷冷的看着他。
“果然还在生气。”他叹气，顺着篱笆蹲下，“好，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服务你……是我的错……”
“什么服务啊！”我低声喊，随即想到刚才在浴室的一幕一幕，心里的火气就止不住的向上冲。不对，不对，韩朝，不要被他惹得情绪化了……可是……可恶！死白痴！越来越知道怎么惹我了！

“你的脸红了，好美啊……”
忍住忍住，他是病人……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我攥住拳头，冷冷的瞪着他。
“好，好，不是服务。是我看见你的身体就色欲大发……是我克制不住，但是，归根究底还是你诱人啊……”
“濮阳曦！”我咬牙切齿，拳头在他脸颊边停住。
“在。”他悠悠然的瞟过来，笑着应。
“回去。”我站直身体，往回走。幸好这附近没有什么人，不然……不然……
他拉住我的手：“等一等啊。朝，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逗两句就生气了，二哥我好高兴……”
“别生气，是我不好。我道歉。现在我实在走不动了，背我吧。不然你舍得让我在这吹凉风啊？”
哼。我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前走。背后传来他的笑声。

这次的菜单：炖鸡，西红柿鸡蛋汤，八珍粥，以及芋头汤。
望着锅里冒出的蒸气，不知不觉的，我又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都过了半个小时，那个白痴还没有回来。
这次是他太过分，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尝尝苦头。别以为病了我就会心软……
很快，菜都做好了，粥也熬了，我将它们放进保温箱。然后，就在客厅上网查工作方面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