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相交,迸出明亮的火花,那几个杀手身手很好,瞬间就交换了几招,招招连绵不绝。
而身边的阿风也和那几个杀手斗在一起,沉重的流星锤舞得滴水不漏。
迅速翻了几个刀花之后,终于被我占到先机,一刀穿透了那个杀手的手腕。
他拿着刀的手,随即鲜血横流,惨叫着扔下长刀,带着其余的人,转眼间就消失在黑夜的暗巷中。
或许是看到久斗下去讨不到便宜,所以回头再做打算。
“走了吗?”阿风失望的放下手中的锤子,砸得地面砖屑横飞,“老子还没有打够呢!”
我插刀入鞘,朝一直负手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恍如公子哥一样文静的高韶举道:“还是你有办法,用最快的时间,赶回了长安!”
他得意的一笑,“其实,如果你有很多黄金的话,也会一样有办法!”
确实需要很多黄金,我们三个日夜兼程的拼命赶路,光是马就跑死了七八匹,再加上雇马车的钱,更是惊人的开销。
我这时才想起平安公主,此时她委顿在地,像发怒的猫一样,用凶狠的目光瞪着我。
“公主!”我缓缓向她走去,掏出了那柄和我生死与共的黑色匕首,放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我想问你一件事!”
她杏目含威,大声道,“你这个小人,只会靠人的庇佑生活,本公主死在你的手中,真是羞辱!”
她这是在自保吗?只要我手一偏,就是她口中的小人,果然很聪明,可是我根本就不会杀她。
“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我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问。
她的面色一沉,露出诧异的神色。
“那封密函,是不是你送出去的?”
“你不知道?”她非常惊讶,不似假装,甚至取代了刚才的恐惧,“那是一封匿名的密函,没有人知道写信的人是谁,但是肯定的是,里面一定有充足的证据!”
我的心突然一沉,本以为写密函的一定是公主,但是却没有想到她矢口否认。
“难道不是你吗?”我急切的问,拿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多年来的追寻,眼见化做一场泡影。
“哈哈哈哈!”公主突然像疯了一样大笑起来,“我?堂堂的大唐公主,竟然会去费劲心思陷害一个京兆尹?”她接着面露凶光,“如果是我的话,根本不会留你一条命,让你有机会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第 70 章
她说得没有错,李贺也是,太子也是,他们权倾朝野,翻手成云,覆手成雨,撤换长安的京兆尹,只须随便找个罪名就够了,根本不用假手皇上,
更不会用,递送密函那样拙劣的法子。
我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无所倚靠,本以为,今晚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我会用刀抵住她娇嫩的脖子,让她对所做的一切忏悔,再还我父亲一个清白,这就够了!
可是,最终的最终,我周旋在这些人中间,整整三年有余,却一无所获。
我颓然的收回了匕首,对她说,“你走吧,是太子命我回来保护你的!以后还要多加小心,那些刺客,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太子呢……”公主坐在地上,满脸迷惑的问我,目光惶恐。
“太子……,那个孩子,他的灵魂永远的留在了沙漠中,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艰难的对她说。
接着我眼前的公主,一下就委顿在地上,瞪着大眼睛,空洞的望着天上的繁星,木然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是!”我点了点头,“回到长安救你,是他最后的心愿!”
公主的灵魂似乎飘到了遥远的地方,穿着锦绣华服,孤零零的坐在冰冷的石板上。
她的身影如此的无依,又是如此的脆弱,执着的目光,牢牢的盯着星光璀璨的夜空,似乎要在那满天的星斗中,找到亲弟弟明亮的眼睛。
“走吧!”高韶举走过来,驾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起来,“人生路上,有许多荆棘叫我们头破血流,要想报仇,再活一世也不够!”
再活一世,也不够吗?
我懵懵懂懂的跟着高韶举,沿着长安的夜路,往坊里的深处走去。
那些大大小小的高墙的阴影,埋葬了多少人的欲望?也埋葬了我的青春,还有仇恨!
“陈西宁!”身后突然传来平安公主嘶哑的叫声,“你这个没用的孬种,你这就不想报仇了吗?”
我的身体一僵,却还是继续往前走。
“我告诉你,长安只有盖有我的印鉴的书信,可以经由内务府直接送到皇上的手中!那封信,很有可能是有人盗用了印章!”她的声音从清冷的夜风中传来,句句惊心,“有权保管我的印鉴的,只有公主府的长史!”
我停下脚步,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可是她却坐在地上,朝我照了照手,示意我过去。
我看了一眼高韶举,他正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可是,仇恨的力量太过强大,追寻真相的渴望,令我无法抵挡。
我缓缓的转过身,走向平安公主。
她浓妆的脸,正带着一种恶作剧一样的表情仰头看我。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有话,就快点说!”我伸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又立刻恢复成了雍容华贵的样子。
“西宁!”公主轻轻在我耳边说,“你是不是该想一想,那个写密函的人,想对付的是你的父亲,还是另有其人呢?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把你从青云之途,拖下地狱呢?”
我没有说话,拳头却攥的很紧。
一直以来,我都坚信,是因为父亲的地位太过敏感,才引来了这场无妄之灾,难道我追寻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吗?
“五年以前,我的长史是个能干的老头,他姓常!”公主继续说,“可是,这个人在你们家变之后的不久,却因为去平康里寻欢作乐,酒醉掉到运河里淹死。”她说着靠到我身上,撩起我一缕头发,得意的说,“你说,这事情是不是有点蹊跷?”
“你是在暗示我,这个常姓的长史被人利用之后灭口?”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不过,你或许可以找他的未亡人问一问!”
峰回路转,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走投无路的状况下,又看到了一条新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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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我借助高韶举在长安的密探,总算是找到了那位常姓长史的住处。
那是一个座落在布政坊的小小院落。
只是夕阳西下中,我一个人赶到那里时,却发现大门紧闭,门口杂草丛生。
小巷中有叫卖的小贩,我急忙拉住他,打听究竟。
“这家人早就搬走了!据说老爷子流连烟花之地,掉落河中淹死之后,他们没有能力负担长安的开销,不得不回老家去了!”
“那是多久的事?”
“好像有几年了!”他想了想说,“似乎刚刚出了事,他们就举家迁徙了!”
怎么这么快?难道连一个月的法事都没有办?眼前的小巷变得深远而悠长,我愣愣的站在其中,又陷入了新的迷途。
线索,又断了!刚刚寻找到的希望,转瞬间变成了失望!
然而,寂静的阴暗的小巷里,突然传来了平稳的脚步声。
那声音不徐不慢,似乎在闲庭信步。
或许,是这里的居民要出门,我急忙偏过身子,给来人让路。
可是他却在我的身边停下来,拿扇子搭在我的肩上,笑道,“西宁,你果然在这里!”
那个人留了几缕美髯,英姿勃发,蓝色的锦缎衣帽,更显气质不俗。
却是赵意为!
第 71 章
他怎么会在这里?一种可怕的想法开始涌上我的心头。
三年前那个春日,我再次回到长安时,第一个访客是他!而现在,在这个荒弃的宅院附近流连的又是他?
难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我一直引为知己的人吗?
我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腰下的长剑,指节青白。
“不要误会!”赵意为爽朗的大笑起来,“我是听从公主的吩咐,过来这里找你的!听说你从西域回来了,我好想找你叙旧,可是又不知你住在何处,只好在这里守株待兔!”
或许,真的是我想得太多?
我满腹狐疑的跟他找了附近的一个酒楼,举杯畅饮。
高高的楼台下,宽阔的大街上,有英俊的贵族公子,骑在白马上,从人群中招摇过市。
我和他,都被那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吸引,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年少时光。
“老了,老了!”意为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少年意气不肯平,无奈岁月不饶人啊!你我年轻时,何尝不是如此春风得意?”
我笑了笑,饮干了手中的酒。
时光如流水,蹉跎了人生,现在的我们,已经再也不是昔日那心地纯净的少年了。
欲望,仇恨,还有悲伤,已经磨钝了我们的心,凝视这个世界的眼睛,丧失了昔日清澈的光芒。
“西宁,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赵意为突然神秘的对我说,“尽快离开长安,这里要发生大事!”
“嗯?什么事?”我好奇的问。
“天机不可泄漏!”他摇了摇手指,对我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要死了!”
难道他说的是太子?军队确实快回到长安,到时候太子的死讯就无法继续遮掩,这些人还是得到了消息了吗?
“我知道!”我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真是太傻了,其实完全不必那么做的!”
可是赵意为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眼眶居然一下就红了,哽咽着说,“她真是太傻了,贵为公主,已经什么都有了,何必行此险招?”
“你在说什么?”我突然感到不对劲,隐隐觉得他的话暗藏玄机。
可是赵意为却假装酣睡,不再理我。
热闹的长安街道上,人头攒动,我望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第一次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这虚芜繁华间,又有谁?要掀起新的风云?
可是我顾不上这么多,依旧执着的寻找着当日常长史死时的蛛丝马迹。
我找到了平康里当时献歌的歌女,她每日阅人无数,早就已经忘记了几年前的恩客。
我又找到了当时发现尸体的小贩,他却说,常长史没有外伤,与别的淹死的醉鬼并无二致。
十几天转瞬即逝,却突然从深宫中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皇帝驾崩了!
据说是在一夜之间暴毙,谁也不知道他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整个长安,陷入了死寂之中,烟花酒肆的大红灯笼,被迫摘了下来。所有的歌舞宴乐,都被勒令停止。
就连走在街上的人,都不再穿鲜艳颜色的衣服。z
一夕之间,这座繁华热闹的,天下第一的宏伟都市,好像被死亡充斥。
“西宁,此地不宜久留,好像有政变要发生!”高韶举不止一次劝我尽快跟他回去。
可是我始终没有答应,虽然追查的线索一个个断了,心中的仇恨却越燃越烈。
而就在我犹疑不决的时候,公主府的阉奴突然前来拜访。
平安公主,居然想要见我!y
在高大的公主府中,她依旧像多年以前,我初次见她时,那样的高贵而美丽。
虽然身穿孝服,不施粉黛,却显得她清纯而妩媚,似小女孩般明艳耀目。
“不知公主,找小人过来有何事?”我急忙弯腰对她鞠躬,她的少见的美丽,让我无法逼视。
“西宁,经过那晚,你我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她笑着对我说,春风得意,“不知你愿不愿意为了我,留在长安?”
我听了这话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z
她却继续说,“做为辅佐本朝第二个女皇的朝臣,这样你父亲的冤屈,也能够得以洗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