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受就像小动物一样,会本能的向自己最喜欢的人表达情意。
他脖子里淡淡的乳香,敏感处清新的青草味道,实际上都是为了激发养育者的情欲而存在的。
弛恩无奈的叹了口气,按捺住下身不适的感觉,亲亲小黑的小脸,把他搂进怀里。
虽然表面上看来毫无攻击力,这么柔弱的小黑无疑处于弱者的地位,但弛恩有时候真会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弱者,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成了小黑的老奴..
「小坏蛋,回去再教训你。」他轻笑着自言自语,在小黑白嫩的耳尖上咬了一小口。
已经睡着的小东西动了一下,发出甜美的鼻音,翻了个身又睡了。
他今天是真的累了。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医院里越发安静了,连身边小黑都睡着的弛恩,开始觉得无聊,他很想偷偷乘电梯上去看看馨到底怎么样了,又怕被医生骂,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椅子上,不知怎么办才好。
渐渐的,连自己的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正在这时,温暖的走廊里突然飘来一阵冷风,弛恩浑身一个激灵,猛的清醒过来,大大的打了个喷嚏,随后迷迷糊糊的朝走廊尽头望去,那里是医院入口处的方向。
只是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原本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彷佛瞬间消失了一般,没有了一点声响,走廊里的空气变得凝重,还弥漫着一股陌生的阴冷气息。
弛恩直直的望着走廊尽头,下意识的把怀里的小黑抱得更紧些。
而不一会儿,走廊的拐角处就出现了一个人影,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弛恩没有站起来,瞇起眼看着对方飘逸的如披风般的黑色大衣,以及走路时微跛的动作。
他的头发是非常纯粹的银白色,在黑色的映衬下显得分外鲜明。
弛恩知道他是谁。
这个人,他曾经见过多次,最近一次是在不久前,种受比赛结束后,在电视上。
他就是整个谢莱斯星系幕后的财政支持者,拥有本星系绝大部分科学技术与财政力量的世袭公爵,阿尔.冯.肖维尔。
肖维尔公爵的年纪和弛恩差不了多少,头发却已经全白了,他看起来比电视上更加高贵优雅,戴着单片眼镜,长筒靴在地上踩出平直僵硬的声音,一轻一重。
即使是弛恩所在的星球,非致命伤和残疾都已经可以完全治愈,和健康人一模一样,根本不会有跛脚这样的事,而公爵残疾的腿,从弛恩的方向可以看见有不正常的纤细,很明显是装了假肢。
为什么会这样?同时身为研究者与富翁的公爵,为什么会装着假肢?弛恩不明白了。
走廊上没有任何人经过,看着公爵越走越近,弛恩很想起身离开,却又觉得这样做,好像自己莫名其妙的心虚了。
又没有做错什么事..
于是他就坐在凳子上,装做无所谓的样子,抚摩着小黑的脸,等待公爵快些经过自己身边。
坚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弛恩像个犯错的人似的垂着头,眼睛却偷偷向上瞥,瞥见对方已经走到自己的前侧,然后维持着正常的速度,走到正侧,就这样慢慢走远,走到电梯前,按下按扭。
电梯很快就来了,肖维尔公爵走了进去,关上门。
走廊里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弛恩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抹一把事实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刚才的气氛实在是太怪异了,就好像整个医院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刚这么想着,附近又渐渐热闹起来,刚才畏于公爵的医生和护士重新开始随意聊天。
弛恩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抱着小黑开始打瞌睡。
第七章
肖维尔公爵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找到馨的病房,默默的隔着窗子,看着里面的医护人员在馨的周围忙碌,而费尔洛斯正一步不离的陪在他身边。
「公爵大人。」
身后响起恭敬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对着面前的接待医生微微一笑。
「这么晚打搅您,真不好意思。」
「没有这回事,你们总是要忘记,这里和谢莱斯主星有六小时的时差,我已经起床了,而且..」他说着低下头,抚摩着自己异样的左腿。
「最近谢莱斯的温度很低,这里似乎需要检查一下了。」
「没有问题,我们可以立刻准备。」
「不用立刻,我想先看看馨。」
病房的门被推开,费尔洛斯寻声望去,看见站在门口的人,立刻迎上去。
「馨他又..」
公爵半举起手示意自己已经明白,然后朝病房的深处走去,馨已经渐渐平静下来,正微闭着眼,看见公爵,立刻坐起身来,做出要下床的样子。
「如果你再动,可真的要进废件处理厂了。」公爵笑起来,走上前去按住馨的肩膀,「头还疼吗?」
「已经好多了..」馨低低的回答,似乎非常疲倦的样子,「如果我没有失去意识的话,绝对不会让人请您这么辛苦的到这里来。」
「真是没有办法,难道真的要逼我把财产散尽,抛弃贵族的身分,你才能向对一个普通人那样的和我说话吗?」公爵苦笑起来。
「即使您散尽钱财抛弃身分,也不会改变您是我的制造者这个重点,我对您的感情是不会变的。」馨说话的时候比平时还要认真严肃拘谨,站在门口的费尔洛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费尔,」公爵叫住他,「楼下走廊里的两位,是你的朋友吗?」
费尔洛斯略微思考,立刻明白他说的是弛恩和小黑。
「是的,他们和我一起到这里来的。」
「请为他们安排合适的过夜处,虽然有温度调节器,成年人不会有问题,但是才两个月大的小受,我担心会着凉。」
「我明白了。」
得到了对方的响应,公爵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转向馨。
「好了,现在轮到你来说说,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费尔洛斯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场景,表面看来温和顺从的馨,事实上却十分固执,绝对不会对普通人说出自己的苦恼,即使头疼到惊醒,也绝不会对自己吐露半个字。
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撬开馨的嘴,这个艰巨的任务只能由馨的制造者,肖维尔公爵来完成。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非常沮丧。
走出电梯,弛恩还坐在原来的地方,抱着小黑,头深深低下,好像睡着了,费尔洛斯怕吵到他,放轻手脚慢慢靠过去,没想到弛恩却抬起了头。
「你下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
「嗯。」费尔洛斯点点头,「你累吗?我去给你们找个可以睡觉的房间。」
「还可以,不是非常累。」
弛恩打了个哈欠,「馨怎么样了?」
「嗯..」
费尔洛斯不知弛恩是不是也看见了肖维尔公爵,费力的思考怎样解释。
「刚才从这里经过的某个人,是去探望馨的吗?」弛恩又问。
见他确实见过了公爵,费尔洛斯连忙点头,「是的,那一位是谢莱斯主星的阿尔.冯.肖维尔公爵,是馨的制造者。」
「制..造..者..」弛恩用一种玩味的语气重复这三个字,费尔洛斯起先还不明白,愣了几秒种,猛的一颤。
看见他的反常,弛恩露出笑容。
「你不应该说这么多。」
他现在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肖维尔公爵是在多个星系都鼎鼎大名的种受专家,而非机械制造家,身为警用机器人的馨,怎么会是由他制造出来的呢?
这也就证明了弛恩一直以来的猜测,馨的身上确实隐藏着什么秘密,而且因为今天发生的事,还证实了这个秘密和种受有关?
「我想从理论上来说,一个种受专家可以给予警察机关资金上的资助,但是应该不可能在种受的同时又是一名机械制造专家吧?」弛恩向费尔洛斯表达自己的看法,「当然,我一直都只是好奇,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完全可以拒绝回答。」
费尔洛斯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像战败似的耸肩一笑,「看来再怎么努力,你是大人,而我还是个孩子的事实是不会变的,你一认真起来,我就只有乖乖投降的分。」
「哪里有认真了,我真的只是好奇。」弛恩露出被人误解时苦恼的表情。
「也许是吧。」费尔洛斯说着,重重的坐下来,双手撑着膝盖,沉默不语。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难处,」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只是对于你来说,有一些顾忌。」
「对我有什么难处?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贫穷小市民而已。」
「这只是你自己认为吧,我可不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你身为种受师的名字,我早在学生时代就已经听说过。」
弛恩抓了抓头,「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我顶多是个过气的名人,连我自己都忘记了,你又何必要记得?」
费尔洛斯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良久才重新低下头。
弛恩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明白馨的一切了。
这个机械警察,究竟和自己的种受师身分有什么关系?
「那是距离现在七年以前的事了。」费尔洛斯果然开了口,他的声音和以往完全不同,带着很沉重的感觉。
「我才刚从警察学校毕业,第一次接到出勤任务。我在学校里的成绩非常优秀,不过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学校成绩,与成为一个真正的警察之后完全没有关系。
「就像你即使在书上和电视上看见再多的凶杀场面,面对真正的现场时,还是无法忍受的一样。」
弛恩点头表示同意。
「我所在的部门,只负责特别生命体的凶杀案件,简单的说,就是那些种植出的小受的被杀案件,直属于政府的保护委员会。
「你可能不知道,虽然有许多的保护部门,还有这么多的保护主义者,但是在不知道的地方,依然还有无数的动物被虐杀,种植生命体也是一样的。
「那次的任务,和之后的工作比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一个小受在调教过程中被主人误杀,凶手是当地非常有名的富豪,有这方面的嗜好,之前已经有很多孩子被他折磨致死,但我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
「到达现场的时候凶手早就不在了,他对这类的事情从来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连报警的想法都没有,就好像一件东西坏了之后随后丢掉一样,是负责打扫的仆人发现并且报警的。那就是我和馨的第一次相遇。」
「馨是种植生命体?」弛恩诧异的重复。
「当然他那时还不叫做馨,那个富豪养了很多小受供自己玩乐,他们连名字都没有,只在手腕上留下数字的烙印,以此辨别身分,馨就是其中的一个。
「因为他非常漂亮,他的主人非常喜欢他,但是所谓的喜欢,就是每次想到了什么新的折磨方法,就会第一个用在他的身上。」
弛恩打了个冷战。
「真正的情况我当然不知道,唯一亲眼看见的就只有他的..当时的样子..」费尔洛斯似乎是硬生生的打住了尸体两个字,而是换上了比较中性的说法。
「我们进入房间,到处都是血的味道,还有说不上名字的药水气味混在一起,我差点跑出去呕吐,但是大家都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了,按照正常程序搜查现场。
「我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后面,一想到今后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和这些事情打交道,突然不愿意再做警察了,这个时候,我看见了馨。
「因为报案者已经很清楚的说明了情况,所以我们知道,他已经死了,但他还是维持着被捆绑在椅子上的样子,全身赤裸,身上的血迹都干了,全身都是伤,整个身体都呈现出一种扭曲的样子,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费尔洛斯说着,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弛恩。
「挣扎?」
「没错。」费尔洛斯瞇起眼,露出一种弛恩完全陌生的笑容。
「他就是在这样一种无法抵抗逃脱的状态下死去的,即使到了现在,我都能幻想出他当时是多么的痛苦,却没有任何人可以救他..
「你知道吗,他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闭上..我好像能感觉到,他还在寻找能够救他的人,但是直到最后,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说到最后,费尔洛斯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哽咽,慢慢低下头去,抓住自己的头发。
弛恩深深的叹了口气,「所以你不愿意他就这么被处理掉,把他变成机械体?」
费尔洛斯苦笑起来,「我也觉得很奇怪,后来我遇见过无数更加残忍的凶杀场面,却没有一个人像馨一样给我的印象这么深。
「当时警察部门正在进行一项研究,制造一批警用机器人,替人类警察处理各类繁重或者危险的工作。
「但是,制造机器人并不困难,难的是使他们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智慧,而智慧的根源就是大脑,为了节省经费,我们会选用一些已经死去的人的大脑,进行处理之后,为机械警察所使用。
「馨已经不可能再复生了,于是我想到了这个研究,那时还没有人想到使用种植生命体的大脑,因此馨变成了一项重要的实验,同时得到精于生命体种植的肖维尔公爵资金和技术上的协助。
「这个实验应该说是成功的,也可以说是不成功的,馨在生理上最终成为了合格的警用机器人,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但是他最致命的缺陷,却始终没有办法消除..」
「是指他的头疼?」
「没错,理论上来说,机器人是不可能有痛感的,但是他的头痛却会定期发作,肖维尔公爵认为他是没有办法摆脱过去的阴影,却又不敢面对,以至于无论多么先进的洗脑技术都不能消除他生前的记忆,并且会以梦的形态重现,也会引起头痛。」
「那那个凶手呢?他没有被制裁吗?」
听到弛恩的话,费尔洛斯突然冷笑起来,「制裁?他并没有受到制裁,或者说,已经被神灵制裁了,馨死去以后的第二天他还是做和往常一样的事,我们在做现场调查的时候,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正在别的地方享受!在自己的马术俱乐部骑马!高兴的很!但是他没能够从俱乐部回来,因为意外,他从马上摔下来,摔死了。」
一瞬间弛恩好像看到费尔洛斯脸上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他无法想象如果凶手接受法律的制裁,费尔洛斯会如何对待他─当然,是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
费尔洛斯说完,便不再继续,走廊里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像是试探一般的,谨慎的开口,寻找自己平时的声音。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
弛恩长长的喘了口气,「原来你是以为我曾经是种受师,会对这样的事情有所抵触或者其它反应?」
「确实如此,况且我也不喜欢把任何事都告诉别人。」
弛恩习惯般的摸了摸怀里熟睡小黑的脑袋,「你想的也太多了,你以为我做这件工作这么久,真的从来没有伤心悲痛的体验吗?」
费尔洛斯没有回答。
「馨是不是为了体验一下种受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职业,才会去参加种受比赛的?」
「我不太清楚,他不会把所有的想法都告诉我,也许的确是。」
「他已经种出了小受来,应该能了解这个职业,我们绝不是什么有博爱之心的人,只是小小的种植者,就和种菜养花贩卖一样。
「今天属于你的孩子还在身边,或许明天他就会被买下,成为别人的所有物,我早就习惯了,馨种出的小受也已经不属于他,他应该已经有所了解。」
费尔洛斯也伸出手去玩弄着小黑的头发,「老实说,他并不喜欢种受师,当然也不喜欢你,在他眼里,如果不是你们的存在,他就不会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受这样的苦。」
「这些事我也已经习惯,不过我知道他很喜欢小黑。」
「因为他们是同类吧,虽然身体是机械,馨身上种植生命体的基因却没有完全消失,会对同类有好感也是自然的。」费尔洛斯说着突然眨了眨眼,「不过,我虽然不是种植体,也很喜欢小黑。」
弛恩立刻转身到他构不着的地方,把小黑护住。
「差点就上了你的当。」他狠狠瞪了费尔洛斯一眼。
对方做了个鬼脸,随即站起来。
「天快亮了,我还是建议你们先回去,即使能在这里住下,也不会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