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关于相遇。
一直期待奇迹,向往美好的爱情,憧憬珍贵的故事。
一天,一天,一天,时间算成秒,那么富裕,把青春偷的不露痕迹。
然后失去了浪漫幻想,收获回忆。习惯了平淡,不再渴望改变。
到一个时刻,看着身边那个人,即使不告诉他,心里也都庆幸,我遇见你,幸亏是你
。
当然,相遇的时候,我傻不愣瞪。
****
七岁的时候,我小学一年级。开始读书写字。
我一看书本上的方块字就觉得很亲切,拿起笔我巨亢奋,满身的血液像庐山升龙霸那
般壮观。
我爸说从我眼里的光芒,看见一个天才的诞生。
老师们奔走相告,咱们这个小镇上要出大人物了,谁都抢着来我所在的班级授课,这
时代抓住机遇就是抓住财富。
第一次测验,我很茫然的看着卷子说我紧张。老师对我笑得很和蔼,“焦,不怕,测
验是很平常的,你只要把你学的写出来就行了。”
长大后回想往事,我也觉得可笑,小学一年级第一次测验,无非就是考考横撇竖捺一
二三四,我居然那也紧张。
不过并没有影响我的正常发挥。
因为成绩出来后,老师清醒了。找到校长说,我惭愧,盲目地犯了左倾路线的错误。
到了十岁,我在百折不挠的努力下,始终能够保持每次测验考试六十分。
我爸看着我眼里的光芒说,澳,原来你小子是天生眼睛长得亮。
我知道,那就是在夸我。
我打小就长得干净耐看。
肤色黝黑,有出息的男人都长得黑,这是我爸说的,他站在夜色里基本上不张口你不
知道还有个人。
当然我不至于那么非洲,稍微比我爸白上一些,谁让我赶上好时代,出生以来就有牛
奶喝。
所以我黑得细洁,见过水貂么?
而且瘦,瘦的很健康,不像晾衣杆那样看着寒酸气。
进到初中之后,我的喉结突里突里长成了一个核。每个人都有些习惯动作,我就常抬
起下巴不说话。
其实我是无意的,通常原因是话题走向我所陌生的领域,为不露怯我得装作走神,眼
神放的缥缈一些,其实内心在特紧张的偷记下别人的话,可每逢这时,身边的同伴会
很愤怒得骂,“他妈的,焦,你又来!”
然后一个棒锤,打得我低下骄傲的头,低头的那一瞬间,捕捉到四周满满倾慕的眼神
温柔的海。
女生们特喜欢我。
吃话梅会分我,没事就爱晃在眼前,扫地扫到我脚,争辩几句都高兴。写圣诞贺卡的
时候,开头某某同学里的那个某某就是我。
实话说,我当然得意了,人活于世,很大程度上就是靠别人的肯定取得快乐。可累啊
,不能在同伴面前太喜形于色,除非哪天我活腻味了找挨打。没办法,讨女生喜欢这
种事,我就算慷慨,也分不出去。
这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地方,也终究没能阻止我在成长的道路上发现真相,那就是,我
是一特普通特普通的人,注定了平凡的一生。
连冬唾弃的说哼,你就这点出息。
我说那怎么,做人就得掂清楚自己的斤两,我们长死在这个小镇上了,了不起以后出
去旅游一回开开眼还得回来。你不认命还指望什么。
连冬拿着一张报纸看得特入神,“焦,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还不清楚你?就是懒散
,不思进取,别拿什么注定啊,命运啊给自己当借口。”
我有点懊恼,周围那么多人,学苎妹歉岸疾涣舻忝孀痈遥皇遣恢牢艺馊怂
酪常弦嫡馓旎垢姨硇姆常澳阏饣熬兔灰馑剂恕!?
“切,”连冬敷衍地抬头哼我一声,转头又钻进报纸里,瞧那钻研的劲头,别是有什
么发财致富的好消息,我觉得热血在沸腾。“我这话没意思?那你爸让你考大学你跟
要发配边疆那么痛苦!”
说着,抓住我胳膊,指着报纸上一豆腐块大的旮旯说,焦,是朋友的,陪我上市中心
走一趟。
要不是连冬被那豆腐块吸引而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平凡的一生,将在高中毕业这年拉
开新一章的序幕。
身处这座国际大都市的一个近郊小镇,基本上读完高中已经算个学问人了,在镇上找
个工作,平稳笃定的过日子。生活不会很忙,闲下来就可以晒晒太阳打打篮球。
说我胸无大志也好,说我得过且过也好,总之我就向往这种可以不用读书,开始挣钱
的日子。
照我爸的意思,是要我考大学,虽然很早发现我不是天才,他还是贼心不死的期望我
成为镇上数一数二的读书人。
他听过一个古老的美好传说,镇上的谁谁谁,考上秀才之后,能在路口建个石膏像。
我怵,我特别怵。
看每个高校招生手册封面的校长照片都像看着自己的石膏像。
我爸见我死活不填高考志愿表,一礼拜郁郁寡欢,说你怎么连挑战的勇气都没有。现
如今,考大学越来越容易。
我说那是,你们那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现在独木桥已经比高架都宽敞了,拓宽桥
体的成本全折入大学毕业生的低工资里去了。
我妈拉着我爸说算了算了,他不乐意你勉强也没意思。像我们这样本分过一辈子不也
挺好,孩子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他也是怕给我们压负担,现在考上大学是不难,读
完可不便宜啊。
我眼眶一热,要说还是我妈了解我。
我爸咕哝了两句,没奈何,只得由我,嘴上还是要摆老子的派头,“你啊,真不像男
人。”
“这话说得,”你做爹的,咒儿子什么不好咒这个,我拢着他肩膀硬拉他下水比一场
,“我是不是男人,等过两年和周黎结了婚,她知道。您操什么心。”
周黎是我隔壁班同学,善用她的美色,顺利成了我的女朋友。
不过这儿的老一辈,都管我们这种关系叫媳妇,家里的,或者那口子。
我爸我妈觉得周黎懂事乖巧,最重要是会干活,手脚特别麻利,适合娶回家当老婆。
她爸她妈满意我忠厚老实,心眼儿不花,不像现在的男生,尽是油滑,心比天高就想
着飞黄腾达。
我觉得他们真火眼金睛,连我最隐蔽的优点也一览无遗。
双方家长都挺满意,就等着我毕业工作几年,到了法定婚龄成家。
说出来,要被人骂早婚的,可我们这儿都这样。恋爱谈得早,成家成的早,儿女生得
早。
毕业那天,我离开学校就直接跑周黎家,她正坐在屋门口晒着太阳给我打毛衣,我远
远地看着,觉得挺幸福,青山绿水细细长流的那种。我觉得这辈子基本上是和惊涛骇
浪有点距离,所以特别知足于这安宁。
我走过去,蒙住她的眼睛在她脸上bo了一下,未来的老婆温柔的笑了起来。
把手上的硬皮本儿塞过去,“哪,替你把证书带回来了。”
她无所谓地往线团筐里一放,冲我甜笑,“烧了红豆汤,给你留着呢,屋里桌子上,
自个儿去拿吧。”
我“哎”地应了,端着碗出来,坐在她身边“刺溜刺溜”地喝。
“怎么跟狗一样,还出声哪。”她一抹我嘴角的渍,“今天去的人多么?”
“多,”我伸长腿,太阳真好,“女生们都去了,你也知道,我毕业是一件挺绝望的
事情。”
“德性!”她笑着打我一下,“谁要听你吹,你那些哥们呢?”
“关系好的几个都到了,聊了好一会儿,有几个考上大学了,还有几个打算去市区找
工作发展,我正说好在有连冬陪我一块儿守在这儿呢,他就给我出花招。”
“连冬?”周黎皱眉头,她对连冬印象就一个字,蛇。连冬每次都特冤枉地给我哭诉,
你说嫂子她是不是看什么灵异小说多了啊,我怎么也是一头雄鹰啊,有蛇那么曼妙么
。可周黎认定了连冬是她父母口中的那种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油滑子,想要知道什么是
安全感,尽管往连冬各种特质的负面想就成,“他要干吗?”
“你也知道,那小子打小喜欢载歌载舞,霹雳街舞什么时髦他学什么。”
“他要去考艺校?”周黎乐了。
“不是,是一个什么征组偶像团体的选拔会。”
“别逗了。他怎么这么梦幻啊。”周黎还真觉得我在幽她,我心说我这人从没幽默感
的。
等她笑够了,听我说已经答应陪连冬去给他壮胆,笑颜顿失,很明显的摆出不乐意的
主观能动性。有点委屈地抱怨怎么才毕业也不想着陪陪她。
我特严肃地告诉她,我这人就这样,打小的铁哥们怎么都珍贵的。我不知道你们女生
怎么看待,对我而言,友情就是一个重字。
周黎憋着嘴含嗔瞥我,眼珠子突突地爆成桃红心状。
我真是抬举了连冬这厮。
晚上他来我家,帮忙打点行李,噼里啪啦的打开抽屉抓出内裤,我一锤他,“丫流氓
,进屋抢劫也有点出息。”
他痛得叫屈,“你当我有病吧,就你这咸蛋超人的内裤送我我都扔,我是拿出来给你
打包。我们得在宾馆住上一晚,这么热的天你不换洗?馊货。”
“你他妈的,我咸蛋超人怎么啦,你还没蛋呢!”我一个扫堂腿过去,连冬怪叫着跳
上椅子,“什么住上一晚,白天你可没提这事儿。”
连冬嘿嘿傻笑着冲我献媚,很奴才地替我把蛋蛋裤叠着整齐辉煌,我汗毛倒竖,敌人
就在身边。“有话明说,你想干嘛?”
“我也是才听人说,那个招考的地方远,而且当天说不定不能出结果,咱们得争取面
试结束后打探一下情况,太晚了换车不方便,所以保险起见,还是住一晚好。”
“住一晚就住一晚,你会负责我的起居。吧?”
“这是当然!”他拍胸脯,我就知道事情要坏,这贼厮的胸脯是草纸做的,不值钱,
“你陪我去,我能让你破费嘛!不过……嘿嘿……你也知道我……焦,你先借我,我
一准还!”
“……我没钱。”我流泪了,帮不了兄弟的忙,残酷的现实谴责良心。
“你骗谁……”他一脸大便,“我刚才拿裤子都瞧见了,抽屉底下大牛皮信封。”
我震怒得蹲在地上学狼叫。
连冬看上去比我还痛苦,说焦你这个忙一定得帮我,我就指望这次实现梦想了,别人
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从小就满脑门星星,我有天赋,在这个小地方我没机会,我
得自个儿去抓。你瞧,我要卑鄙点,刚才就偷偷摸了你那大信封,是,我知道你每晚
睡觉前都得数一遍才能踏实入眠,要发现少了一毛钱都找我拼命,可我要今晚赖在你
这儿过夜,不就没这茬了么。所以你看,我跟你借就是正直,就是铁了心会还你,是
不是这道理?
我脑子不好使,三两下就说了是,借,我借,多少你说。
他一滋牙,挺爱惜的顺着我的头发,不多,你允个千八百的给我就成。
我喔了一声,也就这个数了,再多我心可疼。
钱过手时,我立马清醒,“连冬,你可得还!”
“一定还!还算利息!”
“几分利?”
“银行几分我再给加百分之零点零一!”
连冬走后,我把牛皮信封换了个抽屉小心藏着,等几时银行涨息,老子跟你算!!!
****
次日,我陪着连冬踏上通往梦想的旅途。
旅途上,连冬斗志昂扬,衬托我的脸越发绿油油,一颗清秀的大白菜。
他妈的。我说呢,他爸妈平时给的零用钱不少,基本上他吃喝玩都赶着灾区人民的标
准,抠门抠到屁眼里,怎么还得管我借钱?今儿早上在车站,一看见这小子的鬼样子
,我就明白他把钱全花在风骚上了。周身名牌,居然踏着一双nike的复刻板,太不自
觉了,一点没有农民进村的觉悟,我真想踩他。
“你几时去买的这些烧钱货?”我是真好奇,要知道,我们这儿不比市中心,名牌的
档次有限,最多的是美特斯邦威专柜,周杰伦斜着眼特深沉的样子,成天算计我们的
家产。
“前阵子拖我舅舅带回来的。你都猜不出多贵,我舅还替我垫了点儿呢。我让他保密
,要让爸妈知道,准能晕死。”连冬那小样就是不上台面,穿着从未上身的好东西,
一脸的羞怯,双手双脚都不知道怎么自如。
“神经病。”我总结,“你觉得值不值?”
“值不值我这次都豁出去了,咱不能刚出场就在外表上差了别人。”
“虚荣!”
我特鄙视他。
男人的风采是用钱能换来的么?
不!不能!
能我也舍不得。
宗旨是让潮流追逐我,我不能迎合潮流做傻b。
你看我吧,知道那种场合,十有八九都是有钱家的孩子吃饱了饭没事干,或者象连冬
那样一心扑在艺人梦想中,为之倾家荡产在所不辞,和他们比穿着,那是找死,所以
我把我所有的周杰伦都给抛弃了。就抓件撕了商标的白衬衣牛仔裤。连冬挺窝火,说
他才是主角,焦你这么起劲干嘛。
我切他,虽说我是一陪客,但人吗,谁不想自个儿好看点。
连冬说,“你觉得你真看着还不错?”
我说看着怎么样由不得我俩评论,你瞧周围人眼里的激赏就是明证。
连冬哼了一声,推我下车,两个多小时站下来,我筋骨都僵了,“是不是到了?”
“恩……”连冬眯眼瞧瞧路,“差不多再穿一条马路就到。”
天谴,这条马路上居然有陷阱。
眼看着就到了目的地,连冬神经短路,说时间还早,去这个商场逛逛吧,我冲的比他
还快,可算有地方上厕所了,再晚会儿就炸了炸了,连冬你在这儿等我。
好死不死我怎么就把他留在了jack&johns的专柜前,等我释放完毕哼着夜来香那个香
啊香的小曲出来时,看见那孙子横垮着一把以外形为卖点的男士用伞,旁边的售货小
妞直说帅啊真帅。
能不帅才鬼了,两百八的伞破几个大洞都风华绝代,我跟堵枪眼似的扑上去,还是没
拦住连冬掏出钱包,爱戴的毛主席是那么眼熟,上面划着一条蓝色圆珠笔印,昨晚以
前我还每夜跟他说good
night。
连冬看着我讪笑,“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飘雨,有备无患啊是不是。”
我心想,如果他这次落选,下回肯定还得找我借钱骁勇再战。
××××
我算开眼界了。
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这么多时髦新潮的同龄人。平时光看电视,打扮入时
色彩缤纷,总觉得带了点儿极端的夸张或传媒效应。
现在我才明白,社会已经跑到我的很前面去了。
人多的象大年三十的玉佛寺,我挤的头晕目眩,脚上不知被踩了多少下,刚开始还有
力气吆喝“他妈的,谁踩我!”
没人把我当回事,大脚趾痛的委屈,人潮汹涌,一堆五颜六色的头发或高或低地飘来
晃去。
“妈的,又踩!”我真怒了,认识我的人都知道别把我惹急了,急了什么卑鄙下流的
事我都不害臊,踩我是吧,我别的没有,就剩巨大巨大的力气。
一脚用力下去,连冬怪叫的跟豪猪一样,“缺心眼的哪个鬼敢踩老子脚!我的复刻
nike啊!!!”
我立即跳起来骂,“谁!谁谁谁!踩我兄弟有胆给我出来!”
我满脸仇恨,配合连冬发自内心的愤怒和伤痛,周围人果然被唬得一愣一愣,“没啊
……没啊……不是我……”
“你看我干嘛!也不是我啊!我自己都被踩了不少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