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恋月————寒月

我苦笑，「小华大人，我在吃了不是？」

「不准说话！赶快吃！」小华瞪着眼，威胁我，我倒也不好意思让他失望，只得赶快拨弄手中的筷子，装作恨不得连盘子都吞下去的模样。

「二护法！」小华啊的一声，引起了埋头猛吃的我的注意，抬头一看，是组织里的二护法──墨悠。小华也是组织里的人。

在我被救回后，昭靳的朋友安排我进了阎门，是个黑道组织，由他主掌，是为阎主。他说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而当时我的身边已无亲友，所以也就听从他的安排了。我一直以为黑道都是为非作歹的，进了阎门才发觉并不全然是这样，至少，阎门做的是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虽然也杀人，但都是为了惩奸除恶，我倒也没那么在意了。

我在阎门中没有地位，因为我什么都不会，最多只是帮组织鉴定一点古物而已，所以没有什么过问权，但倒也挺逍遥自在的。

「怎么来了？不是正忙着？」我吞下满口的炒饭，要他坐下来谈。

墨悠是个很英挺的人，而且随时都保持着笑容，因此获得了不少淑女和俊男的青睐。

我觉得他的笑容很像昭靳……都是很温柔的笑容，也是很柔和的人。而且，他是除了阎主外，唯一知道我是塞加事件的生还者，且是昭靳的情人。因为在事件爆发后，我被救出，而其它的新闻事项全被阎主动用影响力压了下来，好让我安静的过生活。

「你又没吃午餐了？」他的手覆上我的头顶，揉乱了我的一头长发。自我回到台湾后，我就把头发留长了，别人问起，我只说是许愿。其实我只是为了思念昭靳，才留长发。

「小华正逼我吃呢！」我放下了筷子，将束发的绳子解了开来，打算重新束起，却见墨悠接过我的绳子，与我的一头长发，准备替我来。

「见月每次都不正常吃饭，二护法你看他瘦成这样，我们怎么跟阎主交代！」小华抱怨着，一双手却也没见停下，努力的工作着。

有人帮忙总是好的，瞧，墨悠的大手梳个三两下，绳子绕个几圈，我的头发又被束成一束了，比我每天奋斗个几十分钟来得快。

我道了一声谢，又开始吃着我迟来的午餐。

「小华总是喜欢大惊小怪。」我说。

「他是为你好。」墨悠招来一杯白开水，笑说。

墨悠不常喝酒，除非有特别的需要才会喝，所以他通常都是一杯白开水。

「我知道。」我摇摇头，解决完盘中的炒饭后，开始慢慢啜起我的黄金沙滩，「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阎主有事找你。」

「何事？」我疑惑。虽然我是阎主带进组织的，可平日我与他的碰面机会不多，他忙着，我则是四处闲逛，怎么今日有事找我？

我努力在脑海中思索着，虽然我混，可应该没有樱�犯門规才对……

「不知，他只说要我带你去他的阎居。」

「那走吧，别让他久等了。」我向小华道别，然后便偕同墨悠走出酒吧了。

望了一眼天空，台湾的夏天似乎总是好天气……

※※※

阎门人口众多，在三大护法之下的人还有好几层阶级的划分，不过我不甚了解就是了。虽然我在阎门中没有地位，可不知为何所有看到我的人都对我存有一份尊敬，我自问没在阎门闯下啥番大事业，只是混口饭吃的小啰啰罢了，就不知他们对我的尊敬从何而来。

阎门只是一个统一的名字，阎主真正住的地方并不叫阎门，而是名为阎居，阎门只是外界统一称呼的名字罢了。而其它三大护法与其下之重要干部也都住在阎门，以便有事传达。他们住的地方也各有各的称呼，如墨悠住的地方就叫做清幽阁。

平时仍有许多小干部在阎门走动，包括守卫和巡逻等。

到了阎居，墨悠在我的前方领着我进去，我则上下左右打量着这多日未来的阎居，似乎没啥改变。

阎主是个严谨的人，光看他的枺�西擺设就知道他一定是个方方正正、冷酷、不圆融的人。我真搞不懂跟昭靳不同类型的他为何会跟昭靳是好友，俗说『物以类聚』不是？怎么他们就是不一样？

「阎主，见月来了。」墨悠微微躬身，恭敬道。

我则是点了个头，然后瞧着他怀中艳丽的男孩看。我想，又是窑子里的人吧！

阎主跟我一样，是个同志。但他的伴侣一个换过一个，一夜情的也不在少数，跟他的外在看来真是不符。不过，我听说阎主本来在情感上是很专一的人，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全都是因为他深爱的人死了，而他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真是心有戚戚焉啊！

他跟我很像不是？

男孩的眼神向我望来，不怀好意，甚至还包含了忌妒？！

我失笑，那男孩还以为我要来抢他的宝座呢！我连我是否可以再爱人都不知道了，怎么又会去抢他的阎主夫人的宝座！

我笑他傻，也笑我笨，都半年了还是学不会放弃。

阎主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叫人拿来了一个大纸盒，盒上的图案绘得精致，里面应该放着美丽的枺�西吧。盒上還放着一封信，信封是用古老的玺印封泥的方法封上礏R>
「见月，这个是给你的，还有一封信。」

我接过纸盒和信，道谢。「这是？」

「这是今日早上有人交给我要我转达给你的。」

「谁送的？」

「对方没说，不过…我相信你看了信之后应该会知道。」

闻言，我马上打开信一看。信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紫之月石，请到枺�京一聚�?br> 神秘的传说上』

我震住了。

这个人……怎会知道我有紫色月亮！？紫色月亮应该是除了我跟昭靳外，没人知道的，难道……这个人是昭靳！？可是，若他真是昭靳，为何不来见我，反而搞得神秘兮兮的？

不！他不是昭靳！昭靳不会做这种事！但这个人一定和昭靳与这个紫色月亮有相当的关系才对。

我收起信，打开纸盒，里面装的是一件日本和服，样式是紫罗兰色的，上面还绣着精美的图案，我没多看，只注意到一张小纸条……

『穿上它的你，一定很美。

到达之后，自然有人认得你的服饰。』

我心里有些了悟，盖上盒盖，我对阎主道：「我要到枺�京�?br>

阎主只是皱了下眉，「你不怕是陷阱？」

我淡淡一笑，「纵是陷阱也非去不可。我感觉枺�京一行應該會有我想要的枺�西。」

阎主沉默了一会，舒开了紧蹙的眉头。

「好吧。不过我必须保护你的安全，让墨悠带着几个随行人员陪你去吧。」

「阎主，我──」

「见月，日本可不是我的地盘，虽然我与日本第一大帮的少主是朋友，可你知道危险随时随地存在的，若不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万一你到日本发生了什么意外，我要怎么向昭靳交代？」

「我……知道了。」听到昭靳的名字，我的心就一阵紧缩，酸酸涩涩的，甚是难过。

「墨悠，你先去挑人吧。」阎主道，也顺便让怀中的男孩下了去，房中只剩我和他。

「见月，你觉得墨悠他人绾危俊归愔骱鋈粏拐?br>

「很温柔的人。」收起心中的酸苦，我照实回答。

「就这样？他对你如何？」

「嗯……他对我很好，很照顾我，凡事都会替我着想，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有时太勉强自己了。虽然他总是面带笑容，可是我看得出来他是在苦撑，但我不明白他在苦撑些什么就是了。」

「是吗……」阎主也笑了，只是笑得有些无奈。

「阎主，你怎么问我这些问题？」我不解，后来一想，阎主的笑容好象透露了些什么……

难道……阎主喜欢墨悠？！

「难道你对墨悠？」我瞪大双眼，打量着阎主，却只见他噗地大笑。

「见月，你的想象力太好了。」阎主稍敛笑容，「不是的，墨悠他早有喜欢的人了。」

我惊喜，我怎么不知墨悠有喜欢的人了！？

「我可以知道是谁吗？」

阎主神秘一笑，然后别开他的视线，若有深意地说：「有些事，凭双眼所见的未必正确。真相，永远在最后的地方。」

这一句话，我以前也听过。

当我被救回阎门，问起阎主昭靳的下落时，他并没有告诉我，反而是说了这一番话，至今，我仍是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我望向窗外，发现了墨悠的视线……

那眼神，好象在对我说什么……

※※※

幽幽的黑暗中，一浚�裊袅余烟在橘红的燃心中缓缓上升，我盯着它，沉默。

「你怎么了？都不说话。」将烟灰抖进玻璃缸里，男人吸了一口，便是支着头对我说，也扬起了一抹笑容。

我抬头瞄了他一眼，还是沉默不语。

「还是不说话？心情不好？」

过了很久，我才摇头当作是回答。

「那你怎么了？平日见你还满多话的，怎么今天完全换了一副模样？还是──」男人说着，一副我不说话天要下红雨的样子，看了真是不悦。

我瞪了他一眼，让他噤口，然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懂你……」

闻言，他的身体好象震了一下，呆楞了一会才问：「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他的眼神又是那种掺杂了很多情绪的那种眼神，彷佛他有很多心事。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神秘的人。」

「嗯？」

「虽然你总是面带笑容，可我总觉得你不是很快乐，而且我对于你的一切都不了解。」我看着他的表情顿时变的黯然，脑海中突然将他和昭靳的模样重叠在一起，「我觉得你……跟昭靳很像……」

「你在说什么……」他的身体僵住了，举止不自然。我看见了，我想我可能是猜中了他的心事。

「……阎主他……他今天跟我说了。」我提起勇气，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道：「墨悠，你有喜欢的人了？」

像是被针刺中了，他蓦地瞪大眼盯着我，眸中讶然。

他的反应证明了我想的没错。我又叹了口气，心情有点闷。

「墨悠，我们是好朋友吧？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一直觉得自己离你好远……你跟昭靳都一样�…我不喜欢这样。�?BR>
「见月……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墨悠无奈，我却委屈。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你们都说同样的话……靳他也说是为液茫�可是到最后…他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却无法再见到他了……」说到最后，我已经语带哽咽了。「你们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我的心情！�?BR>
当我没有昭靳的下落时，我也不曾哭过，总是以为自己很坚强，其实却不然。我只是强忍着不哭，因为我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我只能靠我自己。可是我坚强了好久，昭靳还是完全没有消息，我已经忍到了极点，我已经孤单太久了啊！

「见月，对不起……」墨悠丢掉手中的烟，伸手轻轻的揽过我，幽幽的叹息，呢喃着。

我揪着他的衣服，断断续续的哭着，「我…我不想…再是一个人了……」

「我知道……」他拍拍我的背，柔声道。

「我好爱靳……」

「我知道……」

「我好想他……」

「我知道……」

这一夜，墨悠任我哭着。我一句一句的呜咽，他也一句一句温柔的安慰。在那瞬间，我忽然觉得墨悠的怀抱好温暖，那种感觉就跟被昭靳拥着的感觉一样……

※※※

第十三章

日本的枺�京是個很流行的地方，尤其往街头随便一站，就可看出现下年轻人的流行趋势，通常是引领着台湾的流行先锋。在这么一个流行的都市内，我很难想象给我那封信的人会在这种地稡R>
下了飞机，我和墨悠身后的几名随行人员推着行李走在我们的后面。自飞机上，我就时常好奇的盯着他们看，不过显然他们对我的无礼注视不以为然，大大方方的任我上下打量着。

墨悠在组织里是个能力很强的人，能当上三大护法之一就是证明。他在阎门早期曾处置过不少人，传闻手段干净俐落，不拖泥带水，但未曾亲手杀人，只因他爱干净，不喜血腥味。组织里对他很是推崇。

既然墨悠很强，他所挑选出来的人应该也都很不简单，只是……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那几个随行的人有什么厉害之处。

这几个人都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真耐打吗？

「放心，他们不像外表那么不中用。」墨悠淡淡的笑声传来。

「可是他们都长的好柔弱的样子。」说的当时，我意外的瞥见了那几个人的脸上浮现了丝丝红晕。「啊！他们也会脸红耶！」我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指着他们对墨悠说。

「见月，你真是的……」墨悠失笑，「虽然外表很斯文，但身手可是一流的！况且，看来最柔弱的是你，你还说别人呢！」

「哪有──」我正想反驳，却瞧见一个身着黑色和服的男人快步向我们走来。

「他是个练家子。」墨悠在我耳边轻声道。

「你怎么知道？」我也轻声回了墨悠。

「你看他穿著和服走路那么快，却又很稳，而且虽然是不经意的，却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他的腿走路的力道很强劲。平常人穿著这么窄的和服连走路都很困难了，就像你，一步当作三步走，不可能像他这般走路，只有有武功的人才会这么走。」墨悠话才落下，那人已到我们面前。

他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弯腰恭敬。我可以感觉到在他向看我们时，那些保镳们和墨悠的情绪好象顿时紧绷了起来。

「见月少爷，我们等您很久了。」

石破天惊的，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只见他诡异的笑，「对于我们邀请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客人的名字呢。」

寒意忽然从我背脊升了上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脸色有些苍白。墨悠此时默默的握住了我的手，温暖从他的手掌源源不绝的传了过来，心中的不安稍减，虽然这动作已经有点超出了朋友的范围，我仍感谢的看了他一眼。

「到底是谁要我来的？」

「我们家主人。」

「你们家主人是谁？」

「这问题，请您留到与我们家主人见面后自然会知道。」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情势逼人，加上心中的疑问，我也只好随他去了。

坐上车，车中还有另外几人，也是身着黑色和服，看来都不是很好惹的角色。

「如果跟他们打起来，谁有胜算？」我凑过去墨悠的耳边小声地问。

墨悠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计算着他们的能力。

「一半一半吧。我们双方的人数差不多，可是你的安全也在考虑之内，不能冒险，所以……情况差的话，或许他们会是胜利的一方。」

「那我们不就是瓮中鳖了！」我不禁扬声说。

「或许吧。」墨悠苦笑。

「对不起，将你们拖下水……」我愧疚。有时真的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昭靳因为我的无能而不知生死，现在又因我的无能让墨悠他们陷入困境。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傻瓜，我心甘情愿。」墨悠拥我入怀，叹息着。

「墨悠……」

我躲在墨悠的怀中，没有挣扎。突然觉得墨悠的怀抱就是我的天地，我的心在此能得到安慰和平静，彷佛这世间只剩下我和墨悠也不要紧……

此时，我忘了昭靳。

此刻，我的心中，满满的，只有墨悠……

※※※

车窗外的景色由人潮拥挤的市区渐渐变成绿意盎然的郊区，男人俐落的将车开进一条小路里。这条小路只能容纳一辆车行走的宽度，且周边景色偏僻，我有些惧意的抓紧了身旁的墨悠……

他们不会是要把我们载到荒郊野外去杀人灭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