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下一句,下一句──怎么也写不下去。
抬头对月,他凝眉苦思。
此时,屋中吱呀一声,进来一人,他惊愕转头一看,震惊地站了起来。
“夫人?!”
“夫君!”
一见是他,面色憔悴的郑国夫人含泪奔入他怀中。
“夫君,夫君──奴家,奴家终于回来了──”
抱住妻子更是羸弱的身子,他心疼心怜,又担心,他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是皇上──”道了一句,已是泣然声下,久久才复说,“皇上恩准奴家回府──”
“是真的?”他惊疑看她,“真的是皇上让你回来的?”
“是的,是的。夫君。”投入夫君怀中,她紧紧环住他,好久不曾想见,此刻心情难以诉说。
见她如此,他一样拥住她。
终于回来了,她终于回到他身边了,怀着激动的心,他也不禁,红了眼眶。
好不容易,他们平定下来,然还是,紧紧相拥,近一年的分离,让他们害怕一分开,便又是一年。
他们不停的互诉思念,表露不见对方时的寂寞与难熬。
心,都快碎了。
最后,她含着泪说。
嗯。他点头,夫人,在宫中你过得好吗?
皇上没有亏待奴家,奴家过得很好──可是心不好,天天伤悲──
苦了你了,夫人。
不苦不苦,夫君才苦。她静静看他更瘦更苍白的脸,泪流下来。
不哭不哭。他哄着,为她拭泪,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嗯,嗯。她点头,突又忆起什么,她抬头说,夫君,我在宫中见到了一些昔日的旧侍宫女。
哦?他目光闪过几缕伤悲,小声问,他们过得好么?
纵然职守比从前服侍我们时低很多,不过还过得去。知道丈夫心思,她也轻声回答。奴家经常跟他们聊着,聊了好多事,在江南的事情──那个只在梦中才会复现的往事──
不知道,此刻,我们曾经的家园,变成了什么样。
最后,她低叹,锁起眉,脸上透着浓浓的哀。
夫君?她疑看突然放开自己的他。
他微微一笑,笑中带涩。他说,我突然想起了要怎么填那首诗。
他来到书案前,执起笔,把方才未了的诗继续填写下去。
她静静来到他身边,看他写,轻声念: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44
他把写着诗的纸,放在烛火上点燃,静静看它燃烧,放在火盆中,静静等它化为灰烬。
整个御书房,只有他一人。
看到诗词的那时,他挥退所有人,把诗念完。
这是那个人的新诗,一名大臣把它呈上来了,告诉他,这是反诗。
然而这诗,只让他看到他的悲──
春花秋月,年年花开,岁岁月圆,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了呢?
他对人生已然绝望,遂不觉厌春花秋月之无尽无休──
这样的生活,真的让他厌了吗?
于是回想,故国的好,曾经的乐,想到如今直至悲叹,不堪回首。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经历现在种种,他失去了欢乐,失去了尊严,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了生存的安全感──
于是心中愁绪如春水东流,时起时伏,连绵不尽。
他站了起来,走出御书房外──
“皇上。”外面守候侍臣宫女见他,立刻福身请安。
“为朕更衣,朕要出宫。”他说。
一路前行,来到那个人的府中,不许下人通报,得知他所踪,他直接去寻人。
在那个绿水湖畔,他见着了他,和她。
他们相对而坐,他写诗,她抚琴吟唱,笑语嫣然,悠然自在。
他不悲了吗?心因此景沈入谷底,他一步一步走近浑然不觉的他们。
因为她回来了,在他身边了,于是他忘记了悲伤,也忘记了他与他的曾经──
于他心中,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一个幽囚他的君主,一个逼迫他的男人,一个夺他妻的仇人,一个为达目的假意对他温柔的阴谋者──
如果真是如此,那于他自己心中,他又是怎样的存在?
一个臣服于他的曾经君主,一个懦弱的男人,一颗被他利用的棋子,一个引起他兴趣的玩物──
就仅是这样。
那么现在,见他因为忘记他而对别人笑得温柔,见他没有他反而过得更好,心为何如此黑暗。
还不禁去想,如果他是因为这样才幸福快乐,那他宁可让他恨自己一生一世。
这个念头一萌生,便瞬间侵蚀了他的心──
他便这样,向他们走去,看到他因他们的出现大惊失色,慌乱下跪,而心──
更阴冷。
俯望跪于地上的他们,他在暴戾的冷笑。
他知道,如若要得到什么,就要失去相等的什么。
一直都是这样。
45
他把他自地上拽起来,不顾他与她的惊恐,抱住擒住他,然后吻他──
“啊──”
那个女人在旁边尖叫的声音犹为刺耳,然后他没心思去注意她,怀中看似柔弱的人拼命挣扎起来,连他都压制得有点吃力。
不管怎样都不放开他,在他终于挣脱一只手,举高狠狠向他甩来时,他及时握住,并在他耳边低语:“我说过,绝不会有第三次!”
同时,他于他眼中看到了──绝望。
没错,便是这般灰暗无光、深沈痛苦的眼神,充满认命与无奈,悲哀与难诉──
总是在不停地望着他,一开始时,被他伤害污辱时──
让他的心,一阵莫名震撼。
或许在一开始便吸引了他,只是他那时不觉不察──
他如风般飘忽不定,柔弱至只要一松开,他就消失不见了。
然而紧紧抱住他,那温温暖暖的温度,是如此真实让人心动。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于是不断去探索找寻,想得到答案,却最终,再也停不下脚步。
只因他已经被深深──吸引。
他在那一刻间清楚,已经,回不了头了。
也,不想回头。
拉住他,按住他,在他反应回来前,再次吻上他,当着他妻子的面──
“不──”那女人在他们身边叫得刺耳,他也在他怀中挣扎。
他是不会放开他的,不会。
就让那个女人看清,他已经是他的人的事实吧──
“唔?!”探入他口中的舌头突然传来一阵辣意,他震惊地放开他,同时感到一股腥甜在嘴里弥漫。
他居然咬他?!
他睁大眼瞪他,他全身颤抖呼吸紊乱,惊惧不安地望他。
他突然想起前两次他赏了他巴掌后,也是这般惊怕的表情。
打了他,又害怕被降罪被处罚,于是害怕。
突然觉得不再那么生气,只因他的矛盾行为让他觉得他──很可爱。
“夫君……”女人在他的身后叫唤,他浑然一愣,然后倏地回首。
“夫人。”
他想向她走过去,却被他拉住了。
“皇上,请您放──”他抖着声颤着身想甩开他──
“如果你现在不马上跟朕离开这里,朕就立刻要了这女人的脑袋!”他在他耳边,用只有他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他全身僵硬,而对面的女人焦虑不安地望着他们。
他试着拉他走,这次,他再也没反抗,如果一个傀儡般乖乖跟在他身后──
“夫君?夫君──”
女人的叫唤让他回过头,他一使力握住他手臂,他立刻惊恐地转头:“皇上……”
“快走!”他残忍地命令道。
他无奈,只能跟着他,一步步走离,连多看一眼妻子都不敢。
然而他看到,在走到转角的那一刻,他回头看那女人一眼。
看到她趴坐在地上,满脸泪水,双眼的震惊不解与痛苦──
她不停地叫,叫着他牵着的人:“夫君……夫君……”
他握着的手在发抖,他知道他想回头,想过去扶起她安慰她,但他不能也不敢!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突然大好。
因为他,控制了他们的一切。
看那女人悲伤,比他得到一个至宝还令他高兴!
46
“皇上,您要带微臣去哪儿?”
只是走出大门外,身后人瑟瑟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他一愕,停下脚步。
没错,他只想着带他离开那女人的身边,并没想过,要带他去哪──
回首,他望看目光透露悲伤,脸色惨淡的人,握住他手臂的手,握得更紧。
如果问他,他想去哪儿,他一定会说回那女人身边这样令他生气的话──
索性不问。
索性就这样牵着他离开。
去哪儿不知道,走在街上,没有人能认出他们。
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他不是皇上,他也不是违命侯,只是平常人。
七巧节快要到了,街上更是热闹,货物也更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他起了兴致,拉他混在人群中,逛看街上的热闹事物。
朝廷兴仁,政事稳定,京城就分外显现国家的繁荣,整齐热闹,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如龙。百姓脸上战祸的哀愁已经消然不见,欢天喜地过着他们的太平盛世。
喜悦,很容易被感染,这位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同样如此,一向严厉冷鸷的目光柔和了些,拉着百般不愿的人穿梭在人潮人海中。
后来,他们停留在一个杂耍的摊子前,看着戏耍的猴子爬上爬下,蹦蹦跳跳,精灵古怪,十分逗趣!
身旁围观的人一阵一阵叫好,他也不禁畅笑,然,不意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却看到他一脸愁云惨淡时,他沈了脸。
他突然扯他,待他惊愕地看他时,冷声说:“不许沉着脸,不许想别的事,现在,朕要你专心陪朕,该笑就笑,该玩就玩!”
他望着他的黝黑无光的眼眨了两下,最后才垂下,并幽幽答道:“是……”
然后,他如他所言,笑了,但是却是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看着更让人烦。
失了兴致,他忿忿地扯着他,快步穿过人群穿过街道──
他跟不上他急遽的步伐,好几次都快跌倒,却硬是被他拽起,慌乱地不安地,走在越来越少有人来的街上──
“告诉我,我应该拿你怎么办?”
把他按在一堵高墙上,他倍感无力又愤恨难平地瞪他。
“皇上……”被迫靠在墙上的他又惊又疑地看他。
“不要叫我皇上,我现在不是皇上!”
是的,他不是皇上,他是一个内心充满矛盾──的平常男人──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只是害怕困惑地看着他。
他捧起他的脸,让他的头不要乱动,让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一个──让他,叫他的名:“叫我,义。”
瞬间,他瞪大了眼,双唇不觉微微发颤,害怕、不安、不解。
“叫我,叫我,叫我──”
他只是摇头,害怕地摇头,用抖动的声音一遍一遍诉说:“不──不──不──”
“你该死!”他彻底惹怒了他,更用力压在他墙上,双唇覆上他的嘴,占据他咬他,手疯狂地撕裂他的衣──
“不──不要──皇上──”
他惊恐的叫声,他害怕的泪水,他无力的挣扎──只是让他更疯狂──
他知道他伤害了他,他的嘴弥漫着血的味道,却不是他自己的,他瘦弱的身体被他压制得不成样──然,心,冷得黑暗得让他难以控制他的行为──
“义──义──义──”
他哭着喊着他的名,他吃惊地停下了所有的行为,呆呆看着满脸泪水一身狼狈的他无力倒在地上──
好久好久,他才蹲下身抱住他,哄他吻他安抚他,用轻轻地,害怕他破碎的力道做着这一切。
只是一声叫喊,就平定了他野兽般狂躁的心。
只是一声叫喊,他的名。
就让他安静下来。
奇特的,难以置信的,却不会难受的──
只是叫了他的名,而已。
47
缺了一半的月悬挂在空中,纱缦般的光芒从半敞的窗户照射进屋中。
夜至三更,屋外很静,只有虫鸣声。
屋里更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断断续续。
他没有睡意,他亦知道被他紧紧搂于怀中的人,没有睡着。
他们都没有回去,回属于他们的地方,他不想回去,他被他命令不能回去。
他把他带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房,两人于房中,当然不是干坐而已。
他吻着他,轻轻解下他身上的衣服,把他压在床上,抚摸他单薄瘦弱的身体,然后抬起他的腿,玩弄那个软垂的分身,还有那个小小窄窄的入口。
在这些行为中,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微微的细细的抖动,手紧紧抓住被单,脸侧向另一边,眼睛闭起来眼角含着一丝泪光──这一切,让他的胸口微涩,身体发热──
想占据他,感受他的念头狂烈,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挺身进入他,那一刻,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只因那个窄小的洞口被迫含住过大的炙热硬块,让他痛得几乎咬伤了唇。
他低头,轻轻吻他,安抚他,一边进入他,感受他体内火热的温度。
对他们都算是漫长的过程,好不容易他终于完全没入他体内,理智也在同时崩溃,野蛮了起来,疯狂地占据贯穿他,罔顾他痛得苍白的脸色,一滴又一滴流穿脸颊的泪──
终于平息那妄动的欲火时,他几乎是失神地趴在床上,下身,流出他体内的白色液体中掺杂几缕血丝──
“抱歉……”他满怀愧疚地于他耳边一遍一遍诉说,为他擦拭身体为他止血,然后拥他入眠──虽然不成眠──
夜,真的很安静,静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拥着更是安静的他,终于,他忍不住坐起来,也拉他起来让他躺在自个儿怀中。
捧着他白瘦的脸,看着他黯淡的眼睛,还有被他自己咬得受伤的唇──
他静静地吻他的唇,他的颊,还有他的身体,手划过他的背,停留在他瘦得他一掌就足以盈握的腰。
这次,他连颤抖都没有了,一具尸体般,呆呆地不动。
于心中叹息一声,他停下一切动作,抬起头看他,并轻声问目光不知在望向何处的他:“在想什么?”
他不回答,只是细微地,摇了摇头。
“是不是想回去?”
他的话终于引起他的注意,慢慢收回迷茫的目光看他,他深黑得无光的眼中泛着一丝惊疑。
他发出一声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的叹息。
他说:“想回去,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