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三角————蓝泪

为了让谈话能方便进行，梁欣特意让侍应给他们开了一个小房间，点了一个羊肉火锅，几盆小菜后，梁欣为他倒上茶：“只喝茶吗？不如咱们叫几瓶啤酒可好？”
小煜摇头：“你没听过‘酒入愁肠愁更愁’吗？更何况，我不是很能喝，就怕到时醉了，我还要你背着我回去呢。”
“我才不会背你回去！你把我当傻瓜呀，到时只要一个电话给殷少勤，他就会马上过来给你收拾残局啦。”
小煜听了脸色一阵发白，梁欣见了这般神情心中甚是了然：“怎么啦？一听他的名字就这模样，果然是跟他出问题了吗？”
小煜深呼吸一口气，梁欣给他递一口烟：“拿着消消气。”小煜想想，就接过来放在嘴巴里，让梁欣为他点燃。
两个人巴答巴答地抽一会儿，小煜终也鼓起勇气问梁欣：“你知道，我跟少勤的事。”
梁欣挑起两道好看的眉，唇边噙着笑意：“是啊！知道的还不少呢，你当你姐我出来混那么多年是白混的？是直是弯都分不清楚。光看你俩眉来眼去就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又吵架了吗？”
小煜沉默许久，长长叹了口气“梁姐，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笨蛋？居然相信他会对我真心……”
“你觉得他对你不是真心？”梁欣吐出一口烟雾，模糊了她美丽的脸孔，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忧郁，马上又用别的情感掩饰起来。
“我现在都不知道了，搞不懂他到底想怎么样。我的要求难道真的很过分吗？我知道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人，这一点我也忍了，因为我一直相信我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可是，他……”说到这里，他已经无法再说下去，胃里的酸气翻腾得要紧。
“可他却是模棱两可，摇摆不定，对不对？我理解你的感受。小煜啊，你知道感情这回事，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回报。可世界上就是有这一种人，傻乎乎的为另一个人付出一切，到头得到的还不是一场空？”
小煜看着眼神显得落幕的梁欣，突然发现这坚强的女人原来也有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
梁欣熄掉手中的烟，发现小煜愣愣的看着自己，露出微笑：“怎么了？是不是突然发现我的可愛，想来追求我了？”
小煜‘啊’地叫了一声，随即明白她又在耍弄自己，讷讷地笑了起来。
“小煜，你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关心你的事情么？”说着，她又为自己燃上另一口烟“因为你很像以前的我。”
“以前的梁姐像我？”小煜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梁欣给他的印象是比男孩子还要豪爽的人，个性直率又大方，怎么会像小气的自己？
“我给你说一个故事。要听吗？”
“嗯。”
“从前有一个从乡下村子里出来的姑娘，在棉纺厂内工作，当时她还扎着两条麻花辫子，相信爱情是女人的唯一归宿，某日她突然发现自己爱上了上级的一个车间主任，她日夜想念，吃着走着睡着都想着那个人，她一个姑娘家又怎有那个勇气向人表白，只得守株待兔等着，终于有一天，那个人对她说‘我喜欢你，可不可以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姑娘欣然答应，那时她以为找到自己一生的幸福。他们交往了三年，姑娘每次说要结婚，那个人都以两人年纪太小为理由打发掉。后来一次偶然机会下，姑娘终于明白那个人为啥一直不愿跟她结婚，原来他是一个有妇之夫，而且还带着两个小孩。姑娘问他既然你已经结婚，为什么还要来惹我，那个人说：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呀，但也爱着我的妻子，我两边都放不下，就只好把这事瞒下来……”梁欣自嘲一笑，问“真是個自私的家伙！你猜姑娘后来怎样了？”
小煜摇头，他实在不知道，但他已经猜出那姑娘是什么人了。
“后来那个姑娘觉得人生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就吞药自杀。”
小煜瞪大眼睛看梁欣，梁欣淡淡的说：“她没死，被人救活了，但从此以后便再也不相信爱情，公主的童话城堡被摧毁了，公主无以为存，就只好把自己变成巫女了！”说到这，梁欣爽朗的笑起来“所以我说，就算没有爱情，人也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小煜，你比我坚强，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也能做到。如果实在不能忍下去，就别忍了，跟他分开吧，趁现在还没损失太多的时候。你是个好男孩，一定会有人懂得珍惜。经验告诉我们，被爱比爱人幸福太多了。”
被爱比爱人幸福……
晚上九点，与梁欣分手的时候，在酒楼的门口，小煜看着梁欣被她的男朋友用车接走。那男人看梁欣的眼神无比溺爱，梁欣回看小煜，眼中有着无比的骄傲与自信，仿佛在告诉他：看，我这不是很幸福吗？
十点，少勤给小煜打电话，看着那个毫不陌生的手号码，小煜下了某个决心。
少勤按照约定时间，十点二十分走到小煜公寓。小煜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转过头来。
“小煜，发生什么事了？”少勤问，就算他再粗心大意，此时也能看出小煜心情不好，平时的小煜，不会轻易表现出沮丧，他会这个样子，就代表事情真的很严重。他隐约察觉不对路。
“少勤，我想调职去南京，你觉得怎样？”小煜回过头来，看见少勤一脸讶然。
“为什么突然想要调职？还跑去南京那么远，这里不是干得好好吗？”他把钥匙放在玻璃茶几上，坐到小煜身边，伸手搂住他。
“我为什么不能调职？我想换一下新环境不可以吗？少勤，你会跟我一起去吗？”他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少勤避开他的眼光，没有说话。
“你反对？”
“这事……怎么说？……”
“你不用说，我自己去就好……”半响后，看他还是没有表示，小煜死心的叹一口气“少勤，咱们分开一段时间可好？”
少勤脸上又是一阵讶然，捉紧他的手：“为什么？”
“你不是最清楚的那个吗？少勤，我从来没有强求过什么，其实我对你的要求一点都不高，可你却是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你要我们以后如何下去？你自己想想，小斌回来以后，你都做过些什么了？”
“小煜，我……”
“我其实并没有要你马上忘掉他，可我觉得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五年……不，到现在为止已经六年，如果六年的时间我也不可以让你下定决心跟我在一起的话，我相信以后也没这个可能。我很小气，不允许自己所爱的人的心分一半出去给别人……以前的就算了，我很随便，如果你不能自己决定的话，我给你做决定，回小斌身边吧，这世上也许只有他才能让你死心塌地。”
过了许久，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后来小煜是受不了这闷人的气氛，自个把少勤丢在厅子，进房被窝去，不知不觉中睡去，没有做梦，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半，少勤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14
小煜把白色信封放在小斌的办公桌上，脸上有着决然的神色。
小斌不动声息的看着那个信封，问：“这就是你的决定？”
小煜不说话，只等他的回复，小斌轻轻叹一口气，把信封收下来：“这信由我替你呈交上去，至于是否应允可不是我说了就算，你等回复吧。”
小煜点了下头，退出办公室。
清晨七点三十分，小煜被通天的门铃声吵醒，嘴里骂着下了床，心里却在暗暗盼望某人的身影，开了门，却意外看见是小斌，一颗心往下沉去，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心情，现在全给他败光了。
小斌仿佛没有察觉气氛不对路，推着半梦半醒的人进屋子：“你现在才起来呀，哪来时间吃早饭？”
“没心情，想睡。”
小煜进澡房刷牙，话说得有气无力。
“感到累的话就放假啊，我批。”小斌在厨房里弄了一锅开水，问“你家不是有面条吗？都放哪去了。”
“没了。”然后听到他开冰箱的声音“货存全都没有，不用找，这里除了饼干外，没什么好吃的。”
“这样啊……那下去吃好了。”厅里的人无可奈何地说。
“小斌……”小煜不耐烦嚷了声，最不想看见的人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出现？有时候他真搞不懂小斌的想法，作为情敌的两个人有可能一起快快乐乐吃早饭吗？这么显浅的道理难道小斌不懂吗？他可不认为他是神经这么大条的人。
“你叫我有事吗？”他探半个脑袋进来问，小煜几乎没被他气昏在地上“你到底是搞不搞得懂状况啊？你不觉这样很不妥当吗？”
“有吗，什么不妥当？我只是不想挤公车回公司罢了，所以就找你来着了。”他说得无辜。
“……”
“你不说话就当你是没有意见了，那就赶快洗刷换衣服吧，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要动作快点的话还来得及吃早餐。”
他为什么能表现得毫不在乎？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往后那一个星期，少勤没有找小煜，倒是小斌这个最不应该出现的人经常出现，早上拉小煜去吃早餐，晚上会拿着夜宵上他家里窝着，渐渐的，小煜肚子里堆积的疑问越来越多。
在少勤‘失踪’的第八天晚上，小煜终于接到他的电话，但那不是本市的号码，少勤在外地。
简单几句问候后，少勤直接彻入话题：“小煜，那天晚上后，我想了很久，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一时半刻能想得清楚，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
“你直接说‘甩我’不就行了？还给什么时间？我的青春可是很宝贵的！”真他妈的，等他那么多天，居然是这种结果，要杀人不用坐牢枪毙的话，小煜马上过去把他勒死。
“如果事情可以这么简单的话，我也不用这么烦恼啊！小煜你要相信我对你是认真的。”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什么时候给我信心来了？你何曾对我说过一句‘我喜欢你’了？你是对我们的感情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小煜……”那边的声音着急起来。
“你一直都不曾认真过对不对？”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一直把我当成小斌的替代品是不是？”
“小煜！不要这样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还在考虑些什么？殷少勤，我发现我真的完全不懂你！你一下子这样一下子那样的，我对你还能有多少信心？你要我如何相信以后你不会再次背叛我？如果你觉得你是一辈子都没有法放下小斌的话，就请你回到他的身边，不要再来纠缠我了，我不是那种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的人，没有你我不会死的！”
越到后面，小煜吼的声音越大，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他就把话筒狠狠磕下，眼睛热得发红，呼吸急速久久不能平伏。
不能哭不能哭，男人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叶小煜你要坚强一点！
电话声再度响起，也不管是谁打进来的，小煜一下子把线拔掉，现在谁的声音他都不想听到。可他偏偏忘了还有一个不应该在的人在，才想到不要听到谁的声音，此刻听来极讨厌的声音就说话了。
“小煜你没事吧？”一只手搭上他的背部，替他平伏呼吸。
“走开！”小煜骂人红了眼，便再也管不得那么多，直接把他的手甩开。
“好啊。”他倒也爽快，从小煜的左边走到右边，小煜气结。
“肚子饿吗？”小斌问，完全不管人家现在情绪还处于低潮时期，自顾自问。
小煜盯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怪物，从前他就知道小斌不是一个用正常思路考虑事情的人，可没想到他会脱节到这种地步罢了，如果他的做法正常，现在应该抓紧机会把少勤搶回来才对啊，难道他笨得听不懂他跟少勤间的对话吗？
“我看你是饿坏了，走啊，我请你。”说着，也不管人家是否同意，拖了他的手就走，等小煜人坐在楼下快餐店时，才想起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跟着下来？他完全可以拒绝的啊？小斌的思考方式不正常，不代表他也跟着不正常啊。
“要吃些什么？你好象没胃口，点些开胃小菜吧。”小斌拿着菜谱问。
“少勤有找过你吗？”既然逃不开这个人，小煜就干脆问了，老搁在心里会把他憋死的。
“有啊。”小斌说“他问我‘鱼与熊掌’为何不可兼得。”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是因为那个选择的人太笨了！怎么想熊掌也比鱼珍贵有价值，可他却苦恼着应该选择哪一个，到最后鱼和熊掌都跑掉了，他就什么也得不到。要换我的话，当然毫不犹豫的选择熊掌。”
小煜眼中燃起怒火，这话是什么意思？没错，他也知道自己比不上小斌，也明白少勤那么为难的原因也在于此。他没有小斌的美貌优雅，也没有他能说会道，更没有他的大方得体，在他的相映之下他永远只是一只不成材的‘丑小鸭’，可也轮不到他这么个损。
“好了，再生气就有煞纹了，吃些什么，‘熊掌’。”
什么？小煜有点犯傻，他刚才叫自己什么？
看他那个样子，小斌牵起嘴角一笑：“你又冒傻了，我的意思不是已经很明显了？笨熊。”
菜端上桌子，向来十分挑食的小斌竟也不挑起来，吃得有滋有味，倒是小煜这个从来不挑食的家伙，看着那些美味可口的菜式，竟连筷子也不想提起来，没吃几口就觉得饱了。
“小斌，如果他回来找你的话，你会不会再跟他一起？”
小斌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会儿，反问：“换你呢？”
小煜苦笑：“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你。”
“我不会。”斩钉截铁地。
“为什么这么肯定？”
“难道你想听我说‘会’吗？”
小煜语塞。
“别傻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难道你这次回来不是为了他吗？”
“不，我回来不是为了他，只是觉得在英国那边没有呆下去的意义，所以就回来了。说起来，你们会搞成这个样子，我也该要负点责任啊。”他笑笑，话是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一点‘悔意’。
“是这样么？就是你回来后什么手段也不曾用过，他还是向着你那边么？说的也是，你是王子啊！”带点自嘲，带点讽刺，小煜反常地笑起来。
“王子？现在还是一只青蛙呢，如果得不到公主的亲吻，青蛙又怎会变成王子呢？”
小煜半懂不懂，一瞬间，他觉得小斌的眼神变得陌生，心里同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有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正透过那句莫名奇妙的话缓缓渗出来。
15
“大少！王子殿下！死鱼！青蛙！起床了！！！”
小煜胡乱叫着，伸手用力去推那个卷着被子还在呼呼大睡的人，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平时习惯早睡早起的人一旦懒床起来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可以的话，他实在不愿叫他起来，由得他在这里睡死就可以了，反正陈总到上海出差，没三五七天回不来，小斌成了办公室的头目，就是他迟到也不会有人敢多嘴巴，更何况这小子人缘那么好，可是……他的摩托车钥匙被他昨夜给藏起来了呀，说什么如果他不这样做今早就不会有人叫他起床，他可真有先见之明啊。
可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起不来？真奇怪！
床上的人不动，小煜跑到厅子打开冰箱取出几块冰，拉开他的衣领放进去……
“哇啊~~~！”‘王子’很没仪态的大叫一声，从床上一个打滚跳起来，气怒至极的盯着小煜“你想杀人啊？”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会。”难得看见王子失态，小煜几天以来的郁闷心情顿时开解不少，谁叫他不识相的非要缠着他不可？这叫什么……对，叫报应！
“几点了？”怒气一下子就过去，小斌把那几块冰扔在地上，伸手抓来床头上的闹钟，低叫一声‘见鬼’，就马上从床上下来，嘴里还要埋怨“为什么不早点叫我？”
“我叫啦，从七点五十分叫到八点，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能睡。”
“我不是说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我马上叫起吗？”
“怕什么，还有半个小时，怕赶不回去吗？”
“我有个重要会议，必须要在八点十分回到公司。”他嘴里叨着牙刷，说话有点模糊，但小煜还是听懂了。
小煜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打开手机盖子，里面有少勤十来二十条信息，他甚至还没看过就把它们全部删掉。那笨蛋道歉方式跟他的求爱方式一样笨，只会让人越看越生气。小煜决定这次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