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正低着头,坐在乒乓桌拼成的会议桌前沉思着。他一开口就否决了那几个还穿着足球运动服的人提出的建议。
“要不干脆直接跟校长提意见?就算那些人家里再怎么有钱有势也不能一手遮天吧。”
“嗤”的一声像是鄙夷,当发觉出自自己口中以后捂住口鼻已经来不及了。人人已经转过头来注视着我这个局外人,刚刚还想着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不要作出些火上浇油的举动却偏偏无意识的作出这种事来。
“亚文,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没、没、没,我只是觉得那个办法也有欠妥当。”我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的无辜而并非有一打断他们开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的要我们称了学生会那帮人的意?”
“……”
仓库里一片沉默,人人都低下头去思索,但是始终没有人提出新的意见。
“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佟正的一句话使人人眼中都似乎看到了希望,毕竟他是这里唯一一个以普通生的身份入学的学生。他说有办法,可能会从另外的途径突破吧。
这个体联还真是好笑,明明就是特招生为主的活动机构却偏偏找个普通生来坐这个主席的位子。我承认佟正的确有他的人格魅力在,但以那帮人如此痛恨普通生的所作所为还会拥护他真是有点匪夷所思。
12
“张沛,能不能请你留一下。”
听到这话,刚刚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个懒腰的我放下手臂便看着依旧是心事重重的佟正,他找张沛想商量点什么呢?
终于,诺大的体育馆后仓库只剩下张沛、佟正还有我了。佟正看看我,迟疑了一下。
“亚文,你也出去一下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张沛商量。”
看样子是想问问有关学生会里的事了,张沛跟了我将近一年的时间。在整个体联里没有比他更清楚学生会里的事了,当然再清楚也不会比我清楚,毕竟整个枫庭学生会有一年时间是在我的掌控中运作的。
“不要,外面风大。你们不用管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一说到我的健康问题,佟正立刻就没辙了,可是那个该死的张沛却立刻解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不会超过10分钟,你一个人先回房间吧。”
“……”
到底是张沛,对我的性格是越来越了解了,连想反驳的话都找不到。在被他推出门外之际,不甘心的我瞄了眼佟正,他的脸色果然又是不太好。大概是等会还有求于张沛,一副想发作又不敢发作的忿忿表情。
回到那狭窄又通风不好的房间,黄陨星也不在,大概是故意躲着我的关系,最近看到他的几率是越来越少了。他不在是清净了不少,不过也少了个让我发发脾气的存在。
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指5点钟的方向。二楼窗口正对的校园要道上人来人往的都是刚刚下课正往宿舍赶的学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初冬的季节。曾是校园一景的如同挂满幸福的手绢般明黄色叶片的白桦树如今也只剩下孤家寡人的白色枝干,而那招摇在枝头的一抹赤红枫叶早就缩成一团皱皱的挨在一边。
向着窗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竟然已经有了淡淡的白雾若隐若现。冬季是万物萧条的季节啊,而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也将在这个冬季陨落,这一切却不是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的。
拉过一张靠背椅正对着窗户坐着,顺便趁着四下无人很没风度的把脚翘上书桌,整个椅子便成了45度的斜角向后倒去。
张沛怎么还不来,虽然猜也猜到佟正要问的是关于学生会的事,但我还是好奇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蔡挚泱放弃那道他用来树立威信的指令。真的很好奇啊,张沛你快来吧。
头一歪,身上什么覆盖着的东西滑落了。揉揉眼睛一看才知道是件深灰色的校服外套,摊在地上好大一片,应该不是自己的尺寸。把脚从桌沿上抽下来才知道已经麻的连伸直都做不到了,一边敲打着麻痹到几乎毫无知觉的双腿,一边奇怪自己竟然能以这样的姿势睡着,刚刚自己明明一点都不困的。
“醒了?”张沛手持一支似乎刚刚点上的香烟坐在一边的双层床的下铺,看他的样子已经不是刚刚坐定的了。
“怎么不叫醒我?”抓住椅背弓着身子站起来,许久才抬头挺胸重新做人,一边揉着同样僵直的背部肌肉,我迫不及待的就问了心中绕了许久的问题。
“佟正找你问什么?他想干嘛?”
“他问了我关于学生会办公室里电脑的事情。”他俯身在地板上掐灭了那燃烧着的烟,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那你跟他说了什么?”
“据实回答,我什么也不知道。”
呵呵——我轻笑出声,如果张沛说他告诉了佟正什么才真正让我感到奇怪。显而易见,佟正是想要通过电脑得到学生会内部滥用职权的证据,只有握有证据向校长那些势力小人提出申诉才会有被得到重视的可能。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还会令学生会的人迫于压力自动放弃,我想这应该就是佟正对电脑里的资料感兴趣的原因。
“你要我怎么帮他?”伸了个懒腰,不用问就知道张沛肯定希望我能告诉他一点佟正有用的情报。
“你流鼻血了。”
用手指摸了摸鼻子,果然沾上了红色的黏液。顺手扯过桌上放的纸巾擦了一下,这种事情在不久之前还会令我惊惶失措,而现在却像是感冒流鼻涕那样自然而然。
“密码可能已经换了。”
用指尖捻起染上红迹的白色纸巾,随手一抛,宛如白色翅膀的蝴蝶般翩翩飘落窗外。
“你应该知道应急启动的方法。”
这个张沛真是深藏不露,他明明是没有亲眼见过我使用学生会的电脑的。这下连搪塞一下的机会都不给我,以前让他跟在我身后做打手真是埋没了他,还是我应该感叹体联真的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那个…我凭什么要帮体联?好歹我还算是正式的学生会会长吧。”
我突然欺近他身,歪着脑袋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以张亚文的这副相貌做出这种举动应该是再合适不过的,好像小鹿一样的眼睛再瞪的大大的一定说不出的我见犹怜吧。
“这是你欠了张亚文的。”张沛似乎一点没有被我的表现所触动到,他定定的看着我,依然是一副冷浚而看不出任何内心活动的表情。
这个家伙,为什么以前没有注意到他总是这样冷冷淡淡的。虽然一直陪着我却没见过他有什么大悲大喜的七情六欲,不知道他在他喜欢的人面前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如果我是欠了张亚文的,要还给佟正,那你呢?你用什么来还我呢?还有,你在我身边做了那么久的卧底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干脆攀上张沛的身体双手搁在他肩上,形成了一种面对面的暧昧,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嗅到他呼吸淡淡的烟草味。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认为我很无理取闹?你跟我也跟了那么久还不了解霍少庭这个人吗?”
边说我边拉近了和他的距离,顺势就要贴上那形状看似性格坚毅的嘴唇。
当温热的触感如同想象般的传来之后,吃惊的反而是我这个始作俑者。他为什么不推开我呢?迟疑之后便想松手,却被禁锢在狭小的空间中动弹不得,张沛那带有独特烟草气息的味道笼罩全身。他的索取不光是触碰那么简单,随着他唇舌直触进我的口中,我开始怀疑自己的举动是不是引火烧身呢。
算了,想做就做好了。反正这个身体也不是自己的,用来体验一下从未有过的经验也不失为一种废物利用。
正当我闭上眼睛想要沉浸在张沛带给我的欢愉之际,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顺着张沛的目光落到自己裸露的胸口,那里有着大大小小的斑点。有的仿佛新鲜的血液般殷红,而有的已经因为时间久了而透出紫红色,那是皮下出血留下的痕迹。
“这种现象有多久了?”
“干嘛,又不痛不痒的。”
“我问你这种现象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张沛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摇晃着我的肩膀,几乎有点陷入疯狂。
“我问过江施,他说暂时不会有事的。”
我随口胡说了几句敷衍过去他的神色才慢慢平复,真是刹风景,现在搅的我一点兴致都没有了。不过他的反应也真是奇怪,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是真的爱我才会对我的病情如此关心。
有那种可能性吗?他在我身边一年,我的所作所为他是尽收眼底的,我的任性、暴躁、目中无人、还有自我为中心,动不动就利用手中的权势欺压别人,得罪了我而被亲卫队整治的人还算少的吗。如果说会有不明就里的人因为我的容貌而对我倾慕,那张沛是绝对不会去喜欢我这样一个人的。
13
有时候,同样的景致和万物到了晚上会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风貌,就好比一个学校。白天可以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到了晚上特别是过了11点的熄灯时间却容易让人联想到荒芜已久的废墟,特别是枫庭这作在有一定岁月的遗迹上建起来的学校。
站在久违了的学生会办公室所在的楼房前,周围是黑漆漆的一片。虽然不至于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周围除了我手中发出微弱光线的手电外没有任何能让眼球捕捉到的光亮。
呼——长长的舒了口气,我这是做了什么孽要深更半夜的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偷东西,想来还能从典故中找到一个成语来形容我这种作为,不就是监守自盗吗?
瞒着所有的人,包括张沛,自己一个人来拿有关学生会的资金流向的证据。当然也不能叫上佟正,否则怎么向他解释我对这里的熟门熟路?
在门口怨天尤人了一番之后,总算是下定了决心进去。把手中所握的东西伸进那扇大门看似牢固可靠的锁眼后左右扭了扭,咔哒一声锁就开了,一点撬窃的痕迹都没有。不是我有什么祖传的独门绝技,也不是门上有什么机关,只是我拿到了原本就属于我的钥匙而已。
门在不知道什么外力的作用下自己就慢慢的开启了一条缝,像是在引诱我进入似的。想也没有多想,我推开门就大步迈了进去。一切都是熟悉又陌生的,顺着古旧的露出黄杨木料的楼梯扶手缓缓而上,兜了几个圈就到了办公室的门口。这个楼梯曾经是我很喜欢的内部留下的原始遗迹之一,回旋而上容易让人有种错觉仿佛置身于18世纪某作古老城堡的内部。
借着旁边窗外透入的几丝光线还不难看清楚周围,最醒目的还是门框边一个闪着红点的电子锁。这是我就任学生会会长之前就有的,我在任时还升级过两次,反正学生会的钱是一向多的没处花,除了克扣各个社团的经费外还有大笔的校外资助。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当时否决了安装最先进的那角膜自动辨别系统和声音识别系统的提议,否则我拿了电子钥匙卡还是一样进不来。
“滴”的一声,从未觉得这电子声有何特别的此时却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激动,这就是偷窃所带来的快感?
房间里还是一样的大和乱,桌子上推满了未及时处理而积压的各种文件和报表,连地上都是白色的纸张,感觉到微风拂过发稍,才发觉原来连窗户都没有关上。这个房间所拥有的是带阳台的巨大落地窗,风从窗户吹入几乎扫过整个房间,吹落了不着边际的一切。
兴奋的在这个房间踱来踱去的走了几圈,目光终于落到了最里边那台桌上的液晶屏电脑,那里曾经是我的座位。
坐上真皮质地的椅子,柔软的皮面似乎还带着一丝热度。伸手去按电脑的总开关,却发现电源的灯是亮的,安静之余还可以听到电脑运作的杂音。
窗是开着的,椅子是热的,电脑是通上电源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个解释。
“不许出声。”伴随着捂上嘴巴的手的是刻意压低的声线。
没有惊讶,没有惶恐,更加没有害怕,在那手接触到自己的瞬间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亚文?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还以为…”
“别多说了,你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打开显示器的开关,屏幕上显示的是要求输入密码的提示。没有多想,十指飞快的输入一行字母,结果居然顺利的出现了我期望的结果。
“你要的是什么?快点复制。”
久久没有答复。回过头,才发现佟正带着复杂的表情注视着我。这种时候他在发什么呆啊?
自作主张的复制下所有关于资金分配和资金流动的文件作为电子邮件发送出去,然后飞快的关上电脑拉着他的手就往外冲。我一个人用钥匙从大门进来是不用担心有什么差错,可这个体联主席竟然硬生生的从二楼的阳台上爬进来就不免会被什么人看到。
脚步飞快的迈下楼梯,眼见出口的大门在前面渐渐靠近那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伸手握住门把手,竟然转不动,难道是卡住了?掏出钥匙插进去转动了几下依然是纹丝不动。
“干的真是漂亮啊,体联的主席大人。”
从一楼扶梯的阴影处出现了蔡挚泱的身影,尾随着他的还有许许多多不下于20个人,看来他们全都早就埋伏好等鱼上钩了。
佟正没有说话,他只是把我拉到身后藏起来只身面对那一群因为计划成功而兴奋的一个个摩拳擦掌的人。
“电脑的密码解不开,所以我什么都没有找到。”
哈哈哈,蔡挚泱那原本就笑的无比灿烂的脸一下子更是仿佛开了朵花似的春风满面,原本那给人阴郁感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样看上去倒是比平常还阳光了几分。有几个尾随着他的手下目光顿时就离不开蔡挚泱的脸了,而那几个人正巧好像也是曾经对我倾慕有加的亲卫队成员。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既然拿的到这里大门的钥匙和电子锁的钥匙,电脑的密码对你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吧。毕竟你以前和我们的霍会长正巧住在隔壁。”
佟正沉默了,他低下头想了许久才慢慢的说道。
“那你想怎么解决。”
“简单的很啊,你辞去体联主席就行了。”
蔡挚泱这个家伙,原本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主意才削减社团经费的吧。这样就可以煽动体联和下属的社团起来闹事或是像今天这样来偷资料,蔡挚泱就有理由来逼迫体联解散来获取全校唯一的权威。他的野心可真是不小,以前我也小看了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存粹嫉妒佟正的小人,而现在看来他想要的是全校众人之上的地位和权势。除了我这个阻碍他得到会长职位的人,另一个就是占全校半数学生的体联主席了。
“好,我同意辞职。不过你要怎么保证自己的诺言?”
拉着佟正的手反而被他紧紧的握在了手心里,似乎在安慰我不用担心似的。
“你不如当场写一份永不追究此事的保证书给我,同样我也写一份主动放弃体联主席的声明交换,怎么样?”
蔡挚泱那闪耀着狡黠之光的眼珠转了几下,他点点头表示了同意,随后转身去让人拿纸和笔。
“亚文,抓紧我。”
话音未落,我整个身体就腾空了起来。佟正一手抱着我就向那盘旋的楼梯冲去,他趁蔡挚泱不注意就飞快的三阶一跨的上了扶梯,转瞬间就已经望不见楼下那群人了。
“来,你先自己上去,到刚刚那个房间里等我。我把追来的人解决掉就来。”佟正把我放下来之后在我背上一推就自己转身面向那脚步纷杂的追踪者了。
“发什么呆,快走啊!”他一个转身踢已经扫下了最先追上我们的几个人,在他的怒吼之下,我也只能拼命的顺着楼梯往上奔去。我知道如果我逃不掉那就一定会拖累到佟正,如果只有他一个的话他一定逃的掉。
跑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我几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此时的呼吸急促到好像连吸光周围的氧气都无法平复的地步了,这个身体的体力为什么这么差。靠在门上,抓住电子钥匙卡的左手又好像提着千斤重的份量那么沉重,用右手扶住左手的胳膊肘才顺利的抬高到电子锁的位置。
滴——的一声之后,依靠着的门板在身体的份量压迫下就向后旋转了。来不及坐在椅子上透口气,我直接跑到了阳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