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熟爱情》 BY:西夕东阳
半熟爱情
西夕东阳
一
“没有永远 但还有明天 明天或许一切将会改变
你不用担心会没人陪伴 我会一直陪你走到终点
我不是最美的花朵 但我要为你盛开欢乐 我要怒放、怒放、怒放、怒放……
我收获快乐 也收获折磨 我所做的一切你都值得
要笑得灿烂 令世界黯然 就算忧伤也要无比鲜艳
我不是最美的花朵 但我要为你盛开欢乐 我要怒放、怒放、怒放、怒放……
和你分享 你的眼泪 你的忧伤 你的欢乐 你的盼望 哎呀 哎呀
我不是最美的花朵 但我要为你盛开欢乐 我要怒放、怒放、怒放、怒放……”
任丘无力的握着黑色麦克风,懒散的坐在KTV的客用沙发上,玩味似的唱着郑均的《怒放》。他的周围坐着六、七个同事,玩筛子的、点歌的、牛吹的响当当的、拼酒的什么都有。因为前一摊大家已经喝了不少的缘故,现在差不多都是半醉半醒的状态,没人注意到他在唱这首歌时眼神看似庸懒却一直专注的看着一个方向,那里坐着这次聚会的主角、任丘暗恋了半年的对象----方维。
大学刚毕业任丘便被进入了目前所在的这家广告公司当美术设计,可才干了不到两个月他的工作内容就彻底改变了,现在他是业务部的经理。
变迁的理由很简单,因为经理说他那老实人的亲和外表和诚恳有礼的待人接物是现在做业务的亮点,这年头的生意场上不需要开口夸夸其谈的评书先生,也不需要只有漂亮外表而没有精明内在的绣花枕头。
任丘很感谢经理的对自己的赏识,也不挑剔有这么个机会可以尝试多方面的工作,天知道过了今天他还能不能保住现在的饭碗呢?多学一项谋生的技能总是好的。可他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儿别扭,毕竟被人拐弯抹角的指明自己其貌不扬、有张“国际脸”,总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即使如此,他仍不失为一个尽忠职守的好职员,努力打拼了两年后他终于升迁了。任丘再也不用过那些不管刮风下雨,每日里东奔西跑的苦命汉生涯;也不用再维持差点使他面部肌肉僵化的那一成不变的恭谦笑容。现在,他只需要安稳的坐在还算得上是宽敞的业务部办公室里查阅手下若干名虾兵蟹将的业绩并作出指导就可以了。
他的生活看着似乎是一帆风顺。
在同事、朋友的眼里任丘一直都是个勤恳、不爱出风头、乖巧的善良人士,就像他那亲和、普通又无害的外表一样。他们都不知道其实在任丘的内心一直存在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小世界,那里是一个禁忌的男欲天堂。
少年时代的任丘每晚都幻想着自己是那天堂里的国王,他那千万忠诚、英俊的臣民对他有着无限的敬仰且爱慕有佳,他梦想着自己总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总是他们追求的理想。在那里他快乐的生活,无尽的享受,疯狂的纵欲。
可这些也只是想象而已。
在现实世界里,任丘的感情生活贫瘠得如长不出一株小草的西北荒漠,那里从不曾有人问津。
他的爱情模式从来都是除了幻想就是暗恋,因为他还十分的胆小。就像从来不曾恋爱过的小女生面对心仪的对象一样,喜欢却总是说不出口,更何况他喜欢的对象又都是同性。
他的现实生活与内心美妙的幻想真是-----反差极大!
今年春天公司里来了一个新职员,叫方维。
任丘头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时便立刻联想到了正当“防卫”四个字。
坐在舒服的真皮转椅上,任丘天马行空的想象着那个新人方维是那种被人踩上一脚或者摸一把屁股就会立刻张牙舞爪的有趣家伙,他很期待见到这个新人并恶意的想着要找个机会踩一下那人的尾巴,看看效果是否真会和自己想象的一样。
可一见到方维本人时,任丘连一点想试的念头都没有了。那严肃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就像扑克牌上的纸人一样,看着就让人觉得那是个不好惹的家伙。想任丘细胳膊嫩腿的,要是动方维一下万一被反击的话,倒霉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他自己。他哪里还有试试的想法?只想着这样一个冷面老K不要是自己的手下才好。就客观而言,方维那张冷冻脸准会把客户吓坏!
可通常老天都是不从人愿的,人事经理将方维带到任丘面前时,那张万年不怒的脸极尽温柔的笑着对他说,“小任,他是方维,以后就是你的部下了,你可要好好照顾新人啊!”任丘听了,当时就后背发凉。
打从方维正式在任丘手下任职的那一天起,任丘就很不喜欢这个人,因为他似乎不懂得何为“和平共处”。同事们见有新人报道,一开始总是免不了要热情的问东问西几句,只要你是个社会人一般都知道应该怎样对待这样的场面。可方维偏不,顶着那张扑克脸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周围七嘴八舌的同事,眼光冷冷一扫,众人还未吐完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大半个月后,情况与方维头一天到业务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不爱与人交谈,独来独往,向任丘报告业务的时候也总是顶着那张寒冰脸,似乎任丘才是下属。他的这种态度让任丘觉得他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于是认定了他是个高傲且自大的家伙。有时候任丘从透明的玻璃窗外看着方维刚毅的侧脸甚至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从来就不曾笑过?
同事们暗地里给方维起了个外号----珠穆朗玛一支花。珠穆朗玛自然是指他那万年寒的表情。冰山,够寒了吧!至于一支花,那自然是讽刺。方维是个平凡的男人,除了身高占了点优势,还有那一副看上去很值得女人依靠的宽阔厚实的肩膀外,他那鬼见刹的寒冰脸与娇弱的小花是绝拉不上半点关系的。尤其是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眼神,总好像周围的人都已经俗到了极点,而他则是个脱尘的神仙。他既是神仙自然又怎屑于跟这群俗人打交道呢?
任丘觉得那外号还真适合他,也直觉他在这里干不长久。可是事实让人很意外,自从方维上完公司的培训课程开始外出跑业务后,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他只是个新人,还是个有着一张万年冷冻脸的新人,这样的他做起业务来怎么就没有失败过呢?难道他是业务界的天才?
鬼才信!
于是在业务部这个小小的社会圈子里开始流传着这样一个夸张的传闻:方维其实是老板的儿子,客户得给老板面子。对了,差点忘了说,老板恰好也姓方。
任丘作为经理自然不会参与到这些人的谈话之中,但他仔细的把这话听了进去。好象是有些道理,想方维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做业务不是给客户看脸色吗?要不是这个原因,别人会买他帐?再说了,他是突然进公司的,那时人事部门并没有对外招录人员,业务部也不缺人。可奇就奇在如果他真是老板的儿子怎么不挑一个环境好,工作又轻松部门呢?跑全公司最累人的业务部岂不是找罪受?
任丘思索了大半天,一击掌终于悟出了其中的道理----小老板“微服私访”!
这么一想事可就大了,任丘忙将方维工作到目前为止自己与他的接触点滴想了几遍,就怕有什么地方没注意而得罪了他。
正所谓人惹得起,钱惹不起啊!他还想在这里混口饭吃。
这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胆惊受怕的日子任丘熬了足有一个月,他很在意方维在公司的一举一动。有时候一不小心对上眼,他赶紧故作无事的笑笑或是干脆走上前问方维一些业务上的事情,并经常“好心的”告诉方维一些经验资料,毕竟他自己也是做业务做过来的。
正当任丘觉得方维对自己不会够成危险的时候,忽听手下的虾兵蟹将又有传闻传出:方维不是老板的名正言顺的儿子,老板名义上只有一个女儿。公司今后也是要传个那位千金大小姐的,这方维不过是只寄居蟹而已。换言之,他的地位并不是那么的有保障。
真是世态炎凉啊,任丘一听,又记下了。他不再时刻注意着方维的一举一动,毕竟那是一件既劳神又费力的事情,他也不再好心的传授一些业务技巧给方维,谁会太过在意一个靠山不稳的人呢?任丘心里打算着只要不得罪他就好。
事情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坐在办公室里的任丘有一阵子常会感觉有人在看他。可抬头找寻那视线来源的时候却又感觉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他挺高兴有人常在看他,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可是那暗处的视线满足了他小小的虚荣心,他猜想着那应该是爱慕的视线。
那些日子里任丘开始注意起自己的衣着打扮,上班前光头发他就会花上近十分钟来造型和整理,然后穿上有型的外套光鲜亮丽的潇洒出门。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有人赞他看上去神采奕奕,有人赞他阳光活力了不少,也有人赞他比过去看着帅气多了。
他很乐,每天上班就像吃了蜜一样。
有次在餐厅碰上老板,还问他是不是恋爱了,他笑的极高兴,虽然没有实体的对象,但在想象中那视线的主人早八百年就成了他的恋人。晚上躺在床上,那男欲王国里的英俊臣民们更是让他欢心的不得了。可就在他满心欢喜的时候,那视线逐渐减少了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最后终于消失不见了。
经过再三确认自己的感觉无误后,任丘沮丧了。幻想中的爱情,无疾而终。
一个突然停电的日子里,外头刮风下雨,业务部里空气沉闷。打电话去供电局询问得知要到下午五、六点才能来电。于是老板大发善心,让各位员工提前下班回家。
任丘何尝不想,可是手头上这个月的业绩统计报告还没写出来,商业秘密又不能带回家做,他只能趁着天色还早,在办公室里赶了。
写的眼酸脖子疼的时候,任丘站起来走到窗前眺望远出的高楼,左右转了几圈脖子,运动了一下筋骨。雨还是像先前那么大,天却又黑了不少。不知哪处的神经脆弱了一下,任丘忽然间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挺可怜的。记得打从懂事起自己就已经住在了孤儿院,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他从来都不知道。那时侯院长麽麽常对孤儿院的孩子们说,“圣父、圣母就是大家的父母。”可那是骗人的,稍大一点的孩子没一个会信。唉!想想家里连个等待自己的人都没有,回去和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正感伤的时候,任丘突然听到办公室外有人走动的声音,心里的警钟立刻响了起来。人都走光了,还会有谁?
他紧张的饼住了呼吸,猫步走到靠里屋的窗边,撑开百叶窗的一格,小心的向外张望。
工作区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好象还捧着什么。
任丘开门出去,对方回头,居然是珠穆朗玛一支花----方维。
“你怎么还在?不是都下班了吗?”任丘走近他问,同时看到了方维手里端着几个饭盒。
“有些工作还没做完,你不也还没走吗?”方维自然的说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任丘吃了一惊,这万年寒竟然这么自然就答话了。夸张的是他还是头一次说了这么多的字,平常他可都是“一字千金”啊!诸如:“是”、“知道”、“好”、“行”……这类干脆到就差让人翻白眼的超短回答!任丘几乎不感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声音,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直盯着方维的脸瞧。
“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吗?”方维奇怪的看着任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任丘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傻了一般盯着方维的脸猛看,顿时就脸红了,他慌忙摇手道,“没有、没有。你忙你的,我回办公室里去了。”
转身刚要走,却又被方维喊住,“肚子饿吗?我刚下楼去买了盒饭,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吃吧?”
任丘再度惊讶不已,这方维今天是哪里烧坏了吗?不但话多居然还请他吃饭!这、这应该算了天大的待遇了吧!要是被其他同事知道的话,难保他们不会被吓死!
可这饭任丘是不敢吃的,万年寒并非常人,或许他只是跟自己客气呢?于是他客气的对方维说,“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了,我还不饿,你先用……”这最后一个“吧”字还没从嘴巴里说出来,任丘不争气的胃在嗅到方维打开喷香饭盒的那一刻便毫无形象可言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这……”任丘的脸顿时尴尬的一阵红,一阵白。好丢人啊!
“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等一下,我去给你搬张椅子。”
方维走过任丘旁边的时候,任丘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不用搬椅子了,你要不介意就到我办公室去吧,那里比这儿亮,地方也比这儿宽敞。”
话一出口,任丘自己吓了一跳,竟然就这么答应了?!该死!刚才自己还说不饿来着,想着想着他更不好意思起来。倒是方维说了个“好”字,没等任丘反应过来,便将那飘着香的饭菜移师到了业务部经理办公室中。
“快进来吧,菜都快凉了。”方维探出一个头朝还杵在原地的任丘喊了一声。
这真的是万年寒??
“你……能吃这么多?”任丘看着眼前的四个饭盒,三个装满了菜,一个装满了饭。更奇怪的是还有两副筷子。
“不能,但我喜欢买多点,营养均衡。来,这给你。”方维说着将其中一个盒饭的盖子撕下了一半,拨了点米饭在里头,将剩下的给了任丘。“真巧,餐厅还多给了我一双筷子。”
任丘忙接过米饭,一边不住的向他道谢。拿着一次性筷子的时候,竟感觉有点受宠若惊。
尽管方维在吃饭的时候也还是保持着他那万年寒的不变表情,但总体说来这顿饭吃的还是挺不错的。菜色多,味道好,吃的也饱。而且任丘觉得方维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或许他还是个挺不错的人。
第二天上班,任丘见到方维很高兴的向他打了个招呼,方维低声回了一个“早”字,整个业务部顿时变的鸦雀无声,全部的人都呆住了。任丘看着四周同事的眼睛瞪得如铜铃那般大不禁笑了出来,向方维点了一下头,他心情愉快的走进了办公室。
这样的情况约莫持续了一个月左右,业务部的人渐渐的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常有人很白痴的说,“原来方维也会跟人打招呼呢!”而任丘与方维之间的关系在这个月内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化。
任丘跟往常一样作着自己分内的事情,而方维仍然是业务部的“珠穆朗玛一支花”,只是流言又起:方维又不是老板的私生子了,这回变成了老板暗地里的情人。
这个流言又把任丘给吓住了,“情人”?方维?有这个可能?
任丘靠在茶水室的门口喝着清淡的茉莉花茶,看着刚从外头回来的方维将面料高级的西装挂在椅背上,然后翻开文件认真的看了起来。他心想着,那身西服不便宜啊,以方维现在的薪水来说这衣服挺奢侈的。难道传言是真的?
方维的邻座张雯这时不知道对他说了些什么,然后高兴的笑着递给了他一个文件夹。他接过后放在了桌面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感受到任丘的视线,一抬头两人的眼神便撞在了一起。任丘突然觉得背部好象被电击了一下,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水差点就晃了出来。方维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又低下头去看他的文件。
任丘轻叹了一口气,暗笑老是被流言牵着跑的自己实在是够傻。方维是老板的情人?这怎么可能!他可是万年寒啊!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估计他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老板要情人不会找个年轻又漂亮的?像他这样没表情、不漂亮、看上去又太过男人的方维,哪个有钱人眼瞎了会找他呢?
二
站在梳洗台的镜子前,任丘用梳子将鬓角的一缕散发小心翼翼的拨向耳后,然后伸手左右挪了一下系在白色衬衣领子上的那条新买的深咖啡色领带。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上下左右又审视了一番后,终于灿烂的一笑,“perfect!”
穿着擦的漆黑发亮的高档皮鞋走到客厅,将烫着金边的大红色请柬揣在怀里,拿起旁边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任丘高兴的吹了一记口哨,风度十足的转身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