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的话很少,有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与其说他要巫来作伴,还不如说是巫心里渴望亲近他一些。尤其钟从来没有提起他古怪的眼睛和声音,便是自己化为蛇形,好象在他眼里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有他对待自己是最好的了。只有钟是把自己当正常人看待的,巫喜欢这样,钟没提过医治自己眼睛的事情,巫想这个是治不好的,他也当没有这回事情一样。因为那不重要呀。钟不介意,自己又何必介意呢。
钟种了好多花,虽然不爱和花说话,可是他对花却细心呵护。如果巫问起来,他也会详细地解释各种花草的药性。
很奇怪,巫觉得自己变得强壮了,越来越象人了,他蛇眼本来看不太清东西的,只是凭着蛇信和其它的感觉才判断环境,现在也越来越亮了,只是那形状仍然是蛇眼的形状,巫想,是不是他吞下的鱼珠的缘故,使他的感觉器官都变敏锐了。但他想想又没有放在心上。住在山上,虽然他的性格还是沉默,但是开心的时候却越来越多,甚至于,自己变得越来越懒。他可以赖皮赖床,还有赖帐。想到这里的时候,巫会吐吐舌头,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越来越多的流露少年的天性出来。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只有两个人挤在一起睡。经常他就在夜晚不自觉地化成蛇形,因为怕冷,他总会不自觉地钻进钟的胸怀里。开始的时候他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一旦发现了,就会想办法离远一些,或者翻过身去。可是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有一次他退得都到床边了,钟一把把他捞上来,按在自己胸口。和钟在有意识的时候和钟靠得这样近,巫那一瞬间都担心自己生病了,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呢。紧紧地闭着眼,不敢看钟。
不过这以后反而觉得睡在一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在一起的日子久了,有时巫才慢慢觉得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在看自己,可是一旦发现巫有所察觉,又调开了眼神。
有一天山风比较大,巫迈出门,就看见钟站在山头迎着风。听到巫的声音,问道,“你见过风筝吗?”也不等巫回话兴致高昴地说,“我想想,是放在哪儿了呢。”。说着从巫的身边绕了过去。
巫听着新奇,不一会儿看见钟取了个东西出来,削得薄薄的竹子上面被糊上了纸,做成了一个方方的形状,下面有一团线。
钟说,“看看我,我教你放风筝。”
巫才知道那方形的东西叫风筝,慢慢,钟跑起来,那线越放越长,不一会儿就见那风筝轻轻地飘起来,钟跑得也慢了,长风之中,看着他的衣袖飘飘,好象随时会飞于空中,巫心里想,“原来这就是神仙呀。”
“你过来接手试试。”
巫走了上去,很有些不知所措,钟将线团交在他手上,两手握在他的手上方,巫有些紧张,和钟难得这样靠着近,感觉钟比自己高,说话的气息从头上传过来。“你一会慢慢跑。它飞稳了,你再跑快些,一边跑一边放线,记住了吗?”
说完了,放开了手。巫回头看着他呆在原地不动,那风筝摇摇有掉下来的可能,钟推了一把他,巫才跑起来,不一会儿,那风筝才稳住身体,飘了起来,巫看着开心,不由得回头兴奋地向钟咧嘴笑起来。
钟看着巫跑进跑出,脸上闪着兴奋的红晕,心里也忍不住感觉到巫带来的活力,心里突然也轻松下来,望着少年欢快如小鹿一样的身体。但是一旦意识到自己心中溢出的暖流,钟的心理反而一沉,抑止了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的脸上的毛发,巫也没有意识到钟心理的变化。只是再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钟的身影。留下巫一个人觉得少了很多乐趣。突然愁怅起来。
“巫,以后你自己睡吧。”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钟淡淡地开了口。
为什么?巫觉得突然,这个消息居然压得他心里头沉沉的,沉得让他居然觉得反胃。一扭头,冲过去去抱着自己的被子。
他才动一下,就觉得自己脸上冰冰的有什么东西滑过。钟却突然板过他脸,“你怎么了?”
“我?”巫抬起来看着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好象有东西一样,钟的样子显得很模糊。
“巫,怎么哭了,你很难过吗?”
巫摇摇头又点点头,这就叫难过?钟的指头带着暖暖的体温温柔地在自己眼睛下擦动,巫突然更不舒服起来,好象有什么石头压在心里了。眼睛里的水越流越多,张开嘴,突然叫到,“眼睛坏了,你也不治好他,你就不爱管我了,不要我了,那你别理我呀。不要你理了。”
“别哭,你哭了,我也会难过的。巫,你还小,好多事情不懂呢。有时人与人之间是要有距离的,不能靠得太近的。”钟搂过他,轻轻地叹着。
巫有些明白了,自己是哭了,象那个舍不得离开钟的女人一样,也哭了,这就是眼泪,突然用力扑到钟怀里,“我不想换个屋子睡,我不想换,不要不要就不要。”
眼睛里有水,好象鼻子里也有水,不管那么多,巫愤恨地想着,都是钟惹出来的,都是讨厌的钟,心里想着就把那些个水水一股脑地全擦在钟身上。
钟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忍耐着,慢慢地终于吐出了一句话,“那好吧,天也快凉下来了,你就呆了等明年春天再说吧。”
巫突然笑了,埋在钟的怀里,牙齿突然下了狠劲咬了钟一口。
钟轻轻咳了一声,“怎么了,受了这么大委曲呀?还觉得不解气,就再咬吧。”
巫低下头偷偷地笑了,牙齿在钟的皮肤上磨动,眼泪真好,好管用,钟马上就改变主意了。他低头头,没有发现钟眼神里的无奈和矛盾。
这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两个人都没发现他们越加亲密一样。
“喜欢钟,好喜欢。”他喜欢趴在钟的胸上听钟的心跳,若是可能,能听出钟心里在说的任何话都好,比如钟是不是也在心里说“喜欢巫”呢,想着想着,头就忍不住在钟的胸前蹭动起来。也喜欢钟身上的味道。钟的心跳好象越来越快,那胸前的小豆子,怎么也因为他磨蹭的动作使得颜色越来越亮了?而且还硬硬地挺起来,会...会让人好想去咬一口。
舌头比他的脑子动作还要快,他已经忍不住用舌信去舔了一下,钟从毛发里发出闷闷地笑声,当巫用舌信卷住乳头放入嘴里时忍不住用力吸了一下,又控制不住将牙齿去碰,好象是甜的。巫的身体里窜起一阵奇妙的感觉,特别是尾部,巫的尾部已经自动的卷了上来,紧紧的地缠上钟的身体。钟的身体好象激灵打了个冷颤,接着却出手掐住他的七寸,“不许调皮。”
巫有些不好意思,还特别失望,明明他觉得钟好象也很喜欢他这样做一样。他贪婪地盯着钟露在外面的胸膛,好,好好看呀。小豆子因为被他含在口里过,上面蒙了层湿润的光泽。可是钟会不会生气了。他抬起蛇首看看钟,钟的毛发掩盖了他的表情。他不想让钟生气,他好想告诉钟,其实他不会真咬的,不会让钟感觉到痛,他只是只是,歪着头巫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做什么。但他还是顺从地点点头,感到钟的手在七寸处滑了开去,轻轻地带着某种奖励的意味拍了拍他的身体。
巫觉得自己向来温温的身体好象有点热,好需要接触。好想钟能用力抱着自己。扭动着平息自己,微微又向钟靠近了一些。大着胆子说,“钟,为什么留着胡子呀?可不可以剃掉,我好想看到你的样子。”
感觉到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翻了个身子,冷冷地说,“睡吧。”
巫识趣的伏下了头,心里却莫名的受伤了。
模模糊糊睡去,却是在梦中有人叫,模模糊糊地梦境里走来走去,寻到那人再一细看却是龙太子尊。巫吓了一跳,在山上的日子早已经把这个人忘了,他心里想这可真是恶梦,吓得转头要跑。
但在梦境之中却无可遁之处,被尊一把扯住,急急地问他:“你去了哪里,怎么到处都寻你不得。还好当初是下了这个符咒。”说着用手轻轻抚摸巫的额头,态度温柔之极。语音也是前所未有的诱哄之词,好象巫是他亲密无间的朋友。巫觉得厌恶,身子受惊地抖了一下。心里想,我可决不会和你回去的。
尊的脸一板,声音也硬了起来,“你快回来,要不有你好受的。”
巫怯怯地摇摇头,“不。”
钟在睡梦中突然感觉到巫的身体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与巫朝夕相处,心灵相通,一惊醒来想抓住巫,巫已经滚落在地上。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通红的“巫”字,象把火在那里烧一样。巫化成人形,抱着自己的头在地上在地上滚动,口中发出痛苦的嘶吼声。钟有一些慌了神,抢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巫抬眼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接着伏下身子把头在地上撞来减轻他自己的痛苦。钟又心急又心痛,死死地抱着巫,阻止他自残的动作。手一挥,一面水镜立于巫与他的面前。水镜恍惚一下,不一会就现出一个人影,是尊。
“你想做什么?”钟沉声问道。
他抱着巫的动作激怒了尊。尊的眼睛里闪过炙热的火焰。“把巫还给我。”
钟有些犹豫,低头怜悯地看着巫。巫忙松开自己抱住头的手,死命地抓住钟的袖子,生怕钟放开他,钟看到他头痛的痛苦,忍不住去亲亲那烧炙着的字已示安慰,巫一声惨叫,钟也被弹了一下,巫的头上居然起了一圈象烫伤的火泡。
“你怎么能这样伤害他?”钟大声咤责尊着。尊的眼神更怒了,他伸手过来,可惜镜中月,水中花一切只是反象,什么也没有抓住。再看到巫的痛苦也不禁茫然,耐下脾气哄巫,“巫,回来吧,你若是肯回来,我便把你额上的符字取消,你留在海里陪我,我不会让你再当奴隶好不好?我以后有了好玩的,都可以拿出来和你一起玩。”说到此收了法力,以示诚意。巫喘息着停了下来,扯着钟的衣服不肯放。模模糊糊地看着尊却仍是望着尊摇摇头。
钟的手向院中一招,窗外几株花应召而开,轻轻飞入屋里。钟一边将花轻轻揉碎敷在巫头之上,一边与尊说,“龙太子,你本事倒是大,居然敢闯入我的结界之中。你可是不知道天规?”
尊不见惧怕,他见巫明显对他有怯意,却仍是一心要拒绝他,心里面不知道怎么地伤心得不得了,对钟说话没了好气,“三界之中,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没有可以挡住我们龙族的结界。我不知你是谁,但龙族控水,你想与龙族作对的话,就叫你尝尝旱涝之灾。”
他说话死硬无比,仍然努力象穿过水镜把巫带走,就是凭他怎么努力也无法穿越过来,心里骄燥不安。
钟冷笑一下,“你先去打听一下我是谁吧。”搅乱水,尊的身影被抹去。不一会,水便蒸发了一样没了。再低头仍是柔声问巫,“还痛吗?”
巫忙开口说,“现在不痛了,我不怕痛的。”停了一会,怯怯地说,“你对我真好,没有象你这样对我好的。”说着努力想笑一下,又担心自己笑得不好看,忙收了笑,反而弄得怪怪的模样,象做鬼脸。
钟却没在意这个,听了这话似楞了一下,轻轻拥抱了一下巫,“傻孩子,真傻。”
说话间,钟猛然站起,快步走到窗前,巫跟着站起来,向外看去,就见一瞬之间,土地干洄,满院花枝枯萎,几个花妖盈盈立于花枝之中,相拥而泣,回头看看他们却是身形渐渐模糊,慢慢隐于花枝之中。巫是脸色大变,回头看钟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钟低喃了一句,“动作可真快呀。”回屋里拿了一支玉瓶出来,取了几滴洒了出去。月光下只见那些裂隙马上就弥补了。冷冷笑道,“我这瓶中的水一滴便可比五湖四海的水。应该还可以勉强撑上几天。”说着,他转过头来拍拍巫的肩,“我要出门去借水一下。便留你在家,万事小心。我这里的结界,尊是一定进不来的。你大可放心。”
巫依依不舍,“怎么这就要走。”
“这么快就舍不得我了?”钟说话轻松之极,却隐有调笑的味道,一双眼睛灿如星光,又似无边的海洋,让人堕入其中,不可脱出。巫心里想,“他的眼睛都这般好看,脸上不知道剃了胡子会有多俊。”想着想着不觉红了脸。钟微微一笑,“小傻瓜。”便低头在巫额头上轻轻一吻。又正色道:“你在山上留着若是见地干洄太狠,便洒这瓶中之水几滴下去。尊就算想抽走这么多水,也必大费元气,撑上几天,待我去寻个法子来解决。你无聊时可在山上多转转,不过你一个人怕冷,万不要下山。还有,”他想了会又说,“后山之中,有个洞穴,不要去看。”
巫见他细心呵护,一一叮嘱,心里感动,但是两人相识至今,从来没有分离过。又是向来来觉得自己孤苦,忍不住难受起来。钟复又拍拍他肩,却是一时也想不出说什么的样子,出门之后招来一片云朵,向巫招招手,不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留下巫不敢入睡,怕尊又在梦中来找自己,抬头看看只有月亮悬在半空,只有一些阴沉的流云浮来漂去,巫叹了个气,想到连排遣寂寞的数星星的游戏都不能做不由得郁闷起来,抱着膝盖,望着天边直到天际泛白。
闷了两天还不见钟回来,瓶子里的水也快用完了。有时瓶子里洒下的水没多久便干洄了,弄得那些个花妖也都精神不振。俏丽的花妖只偶尔在晚上才出没一下。巫看着她们嘴唇发干,不喜说话。连他自己也受不了干,土地有时风一吹都扬起一阵尘土。就是巫也觉得分外难受,因为一项喜欢潮湿的他还从来没有感到自己这样缺水过。巫一直没敢合眼,却是惧怕做梦,有时忍不住摸摸额头,就怕尊从他脑子里碰出来,所幸一切还很平静。看来尊也是下了狠心和他们僵持,真是坏人,巫皱皱眉头,越发恨起尊来。
到了这日午间,巫实在是闷得慌,而且几天没有睡觉,感觉是眼皮特别沉。四周静悄悄的,越发显得无聊。干点什么好呢?突然巫想起了,钟说起后山的洞穴不要去看。忍不住起了好奇的念头。就偷偷去看一眼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不让钟知道就好了。
想到此,便起身向后山走去。
那个洞穴居然很好找,大概是洞口本来有流水滴下遮住,刚好现在水干洄了,让洞口暴露出来。巫摸索着向里面走,越走越深,蛇形的眼睛能在黑暗里看见东西,但是非要很近的东西才行,巫走得很慢,紧张加上剌激,使他精神亢奋,不知不觉走了相当长的距离,所幸里面并不是迷宫,只是越走越接近地下,偶尔会有冰凉的水滴从岩石上滴在巫的脖子上,让他一惊。到了后来,巫有些心慌,又怕钟回来了没看见他会生气。心里想照这样下去,不知道会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才想着前方一亮,里面居然有微弱的灯光透出。巫精神一振,钟的叮嘱早抛到九宵云外去了。加紧了步子走了过去。
没曾想里面只是一间空厅。墙壁上挂着两盏壁灯,整个墙上均是一副壁画。在墙面上刻着两人,左面一男人身带冠鳞身,右边是一灵巧的女子束发,两人却均是蛇尾之形,且两尾相缠,身后墙壁上刻着一东一西刻着一日一月中间则是满天星斗。巫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这两人是谁,怎么会有半人半蛇的人,看那样子,脸一红,是蛇类动物交尾相缠的举止。再往里走,就见另一空厅里还是一幅壁画,是那蛇尾女子抚育一孩子的样子。巫看得茫然,又耐不住好奇之心。继续往下走。
再一会却是那蛇尾女子将一婴儿放在边上,坐于泥土之中,用手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泥巴小人。壁灯之中灯光微弱,更显得气氛诡异,巫隐隐觉得自己偷窥了某种秘密正看得心惊胆战,突然有人在他身后问了一句,“你是玉京子?”
巫吓了一跳,腿一软,手撑着墙壁才站直身体。向后看去。
第三章
一白衣男子站于身后,若是说山里那些花妖娇美,却好象灵气有余,而离尘世较远产生不了亲近之心,和这一白衣人一比就全是呆子了。这白衣男子相貌虽然不是绝美,说话之间却是天生妩媚,便是眉眼均都含情,看得人心里痒痒恨不得与之亲近却又觉得他眉宇之间不知道哪里透着种威严,偏偏又不敢靠近。就是把天下男女的优点为他一人所占。
看到巫回头后古怪的样子,倒是皱眉惊呼了一声,“怎么这么丑。”说完话,又忙举起袖子掩了嘴,轻轻笑道,“我口没遮拦,小兄弟可不要见怪。”那一笑,眼波流动,宛转多情,巫几时见过有人这样和自己这样说话,忍不住一呆,复又低下头,叹了口气,“你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我为什么要生气。”看看那男子,自惭形秽,低下头缩缩脚趾,就好象那样便可以把自己藏身起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