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剑客无情剑————月舞风[第四卷完][有前部连接]

作者:月舞风[第四卷完][有前部连接]  录入:07-17

“投降,我也讨不了好去。与其到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如死个干脆。”
略带苦涩的神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那万古不变的冰冷。
“你下令吧,听闻你韩大将军的人,个个身手不凡,不妨让封某见识见识。封某纵然不才,便是被乱箭穿心,想来死前也能拉上几个垫背的。正所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长笑一声,追风剑在空气中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那是即将饮血的兴奋,还是渴望杀戮的饥渴?手腕一扬,剑气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刺目的弧光,封无霆厉喝一声:“来吧!”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一股无名的汹涌怒火涌上心头,韩逸北终于克制不住的大怒!
“你的脑子里除了杀,还有别的东西没有!你就知道杀人,杀人!你是恶鬼转世吗!
封无霆!你简直不可救药!我真恨不得剖开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这样狠毒!”
那厉声的叱喝,如同雷击一般,不仅击中了封无霆,令他僵立当场,也令在场所有兵士,目瞪口呆!
“我的心……”他茫然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胸腔里跳动的这颗心,是什么做的?是铁石心肠,还是狼心狗肺?
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那人悲怒交加的神情,竟是如此的令人心神震颤。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一阵晕眩。
到底,自己都在做些什么?
费尽了心机,到底想要得到什么?难道说,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这真的,是自己想要得到的吗?
手中的剑,突然好似千钧之重,几乎把握不住。封无霆微微闭了闭眼睛,深深的喘了口气,向着韩逸北缓缓走去。
看到他的意图,全副身心都一直在警惕着他的副将,立刻挥剑相向,厉声喝道:“站住!”
停住了脚步,抬起眼眸直视着韩逸北,封无霆缓缓伸手,撩起了衣服下摆,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在韩逸北震惊的眼神中,突然之间,双膝跪了下去,跪在了韩逸北的面前!
“韩将军,我认输了。”
短短的一句话,犹如石破天惊,只令韩逸北全身一震,竟然后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
“我认输了,我愿意投降。”封无霆平平的回答,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将军能够恩准。”
他抬起头来,看着韩逸北,带着一种近乎惘然的神情,低低说道:“恳请将军,能让我上碧霞山一次。只要将军能够成全,我便束手就擒,绝无二话。”
“你想上碧霞山?”带着一种说不出是讥讽还是嘲弄的神情,韩逸北轻轻的笑了。
“你还真是痴情,为了能见心上人一面,不惜一切吗?还是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待你,不忍心伤害你吗?”
“当然不是。”e
封无霆也笑了。只是,他的笑容之间,却多了种难以言喻的自我嘲讽。
“我知自己下场早已注定,不求善待,更不求生。只是将军向来仁慈宽厚,才斗胆提出这样的请求,不知将军可否开恩,实现在下这最后一个愿望?将军请放心,在下虽是草莽之辈,却也懂得一诺千金,绝不会上得山去,就此不归。到那时,任凭将军如何处置,在下都绝无怨言。”
“你要上山,便上山吧。”韩逸北收敛了笑容,冷冷的说道:“如果你能说服东方君投降,避免一场血光之灾,本将军倒可以考虑从轻发落,免了你那凌迟之罪。”
“多谢韩将军。”恭恭敬敬俯下身,顿首拜谢之后,封无霆方才站起身来。他看了看韩逸北,一笑之间,将追风剑掷于地上,洒然而去。在众人复杂的目光里,那修长的身影,沿着崎岖的山间小路上一路前行,终于渐渐隐入幽深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第 34 章
坐在大账之内,男子凝神注视着手中的宝剑。追风剑,自那人出道以来,一直伴随着他的宝剑,此刻,却安静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曾几何时,名动江湖的神兵利器,寒光幽幽间,带着说不出的冰寒肃杀之气。这美丽却冷酷的兵器,死在它剑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不知饮过多少人的鲜血,便是它的光芒,也足以慑人心魄。韩逸北端详着它,从它的剑光中,恍若便看到了那冷冽如剑的人。
人如其剑,其剑若人。
剑客一生,素来信奉的便是剑不离人,人不离剑,若无特殊情况,绝不弃剑。而如今,这代表着剑客半身的宝剑,却被剑客亲手抛掷于地,究竟意味着什么?
重重的将剑掷于案上,挥去那纷乱如潮中隐隐的一丝心悸,韩逸北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他竟然就这样坐在账中,看着追风剑,看了几个时辰。
“将军,那追风使者上山已近三个时辰,如今天已将黑,还没有下来,会不会是打算趁夜色逃脱?”
好容易看到将军从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抬起头来,早就等在一边的副将孙峰急忙禀报道。
“他若会做出这等行径,也就不是追风使者了。”韩逸北摇了摇头,微微的苦笑。
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之后,韩逸北才接着说道:“他虽是江湖草莽,也是血性男儿,千金一诺。你等拿下了他,不可妄动刑罚,折磨于他。你可听明白了?”
“是,末将遵命!”
听到将军亲口下了这样的命令,便是有再多的不解,和郁气无法发泄的不甘,也不敢违令。孙峰抱拳告退,转身退出了营账。无意抬头,只见天空,已是满天繁星。
原来,已是这么晚了。
突然想起来,将军似乎还没有用晚饭吧。刚才看到放在案边的饭菜,一点动过的迹象也没有。将军难道就这样看着那剑,看了一个下午,出神到连饭也不记得吃了么?只是,将军,那素来温厚善良的将军,看着宝剑时,那沉默的神态,竟然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恨之入骨。
然而,那种恨,却又绝不是生死仇敌那么单纯的仇恨。不知为何,他隐隐的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神秘的追风使者,和将军的瓜葛,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杀父仇人那么简单。
前方关口突然传来了骚动之声,不一会儿,便有人飞奔来报:“禀报孙副将,那追风使者已经下山,现已被擒获!”
“哦?”孙峰扬了扬眉,将军所言不虚,那人竟然真的信守承诺,自行下山自甘就缚?这么说来,虽是江湖凶顽,倒也是条好汉。这时,他对将军叮嘱不可妄动刑罚的命令也理解了几分。对这种有血性的男儿,他孙峰也是向来佩服,杀人不过头点地,有仇报仇,杀了便是,若是再以酷刑折磨,倒真是有些小人了。
“既然拿下了,就先把他锁在偏帐里吧。记住,将军吩咐了,不准动刑。”
“是。”卫士应了一声便走。孙峰也转身走向大帐,去禀报将军。
听到孙峰的禀告,韩逸北只是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既已擒获,就好好的看守着。”他站起身来,说道:“我去散散心,如无要事,不要来打扰我。”
说罢,韩逸北便走出了帐外。
他信步走在夜色里,安静的军营里,篝火不时闪动着。再过几天,一切就都了结了。无论是兵不血刃,还是血流四方,终究会有个结局。
杀害恩师的凶手,已然落到了自己手中。换了旁人,便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可是对他来说,脑海里却是一团乱麻,该怎么处置对方,根本没有办法认真的去想。那人固然有罪,可是自己,就没有罪过了吗?
若不是自己,对他的纵放与私情,恩师是不是就不会死?若不是自己,明知他是玄英门追风使者,却置之不理,又怎么会害了慈父般的师父?
他更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他……为什么会这样狠心?
如果,杀害恩师的凶手,不是他,那便有再多的悲愤,却可以一心一意地只想着报仇,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痛苦万状。
封无霆……这个名字已经铭刻在心,想要忘记已永远也不可能。他曾经那样地喜欢过这个人……不,不是曾经,即使是现在,仍然是无法将他从心中抹去。
可是,越是爱他,就越是恨他,对于这次犯下的滔天大罪,永远也不能原谅。父仇不共戴天,无论如何,也不能饶恕这样的罪行!
然而,内心深处,依然希望着,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可以恢复到从前。为什么这个噩梦不能醒来呢?为什么自己困在这个噩梦中,再也醒不过来呢?!
他沉寂的站在黑暗里,冰冷的泪水,不知不觉间,已悄悄滑下了面颊。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孙峰的叫声传来:“将军!将军!”
迅速收敛了心神,韩逸北走出了黑暗中。
“出什么事了?”
“将军!”一见到他,孙峰急忙跑了过来。“不好了,杨大侠听说我们已经拿住了追风使者,提着剑冲去就要杀人!虽然被弟兄们拦着,跟他说朝廷重犯不能随便就杀,可是杨大侠已经红了眼了,揪着那人拳打脚踢,他拳脚太重,把人都打吐血了!将军快去看看吧,不然就要打死了!”
“这……”虽然心底深处觉得,那人做下如此恶事,挨打也是活该,却也不能就任杨洛川把人打死。咬了咬牙,韩逸北终于吐出了一句。“过去看看!”
尚未来到偏帐外,已听到杨洛川愤怒的吼,以及拳脚落在人身上的沉闷声音。
“恶贼,还我爹命来,你还我爹命来!”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一见到这杀父凶手,杨洛川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然而,却因为是朝廷重犯而不能擅杀。一腔怒气无法发泄,既不能杀人,便拳脚交加,痛打那凶手,也算是出一口恶气!
封无霆手脚都被锁链锁住,无法反抗,而杨洛川的拳脚,每一记都贯上了十足真力,饶是他有内功护身,这样十成十连续不断的硬挨,也招架不住。被他踢倒在地,封无霆只能蜷缩起身体,以手肘护住面部,硬生生的忍受着那力道强悍的踢打。
后心早已被踢了数十脚,内俯已被震伤,腥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封无霆紧咬着牙关,任凭那人如何怒骂踢打,也不出声。照这样下去,便是他承受外来力量伤害的能力再胜过常人,最终也只能落个被踢碎内腑而死的结局。
“洛川,住手!”
韩逸北一进帐门,便看到了这一幕。杨洛川状如疯虎般对着封无霆拳打脚踢,负责看守封无霆的卫士,呆呆站在一边,也没人上去阻止。而挨打的那人,则倒卧在地上,任凭杨洛川把他当成沙袋猛踹,却只是护着颜面,一声也不出,一股无名怒火顿时涌了上来。
“够了洛川,你再打下去,他就活不到明天了。”韩逸北上前,伸手拉开了暴怒的杨洛川。“飞扬,我真恨不得!”杨洛川两眼血红,虽然话没说完,但韩逸北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国有国法,此人重罪在身,难逃一死,洛川何必急于一时呢?”看了看那已经狼狈不堪的青年,韩逸北微微叹了口气。“打死了他,倒是免了那一刀之苦。”
听到他如此说,杨洛川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你说的对,这样就死了,真是便宜了他。我倒要看着他,是怎么人头落地的!”说罢,拂袖而去。
看着杨洛川离去,韩逸北轻叹了一声,走到封无霆面前,在他身边蹲下,伸出手,拉开了他一直紧护着颜面的手。
“都打成这样了,你只会护着脸?还是你以为,人的要害部位,全在脸上?”他讥讽的问道。
抬起明亮如星的双眸,虽然唇边鲜血丝丝流下,胸前衣襟也沾了一大片血渍,封无霆却依然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不过是想,他定是不让我活着了。死了也罢了,可是地府里还有我想见的人,我若不护着颜面,被他打得面目全非,就是见到了人家也认不出我来,可不是我的心愿。”
说到这里,内腑一痛,血腥味涌了上来,他忍不住咳嗽一声,又吐出了一口鲜血。看着他这狼狈的样子,韩逸北也不知是心痛也不知是痛快,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只是冷笑了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e
他站起身来,看了看那几个卫兵。“打盆清水给他洗洗,再给他换件干净的衣服。”说着,他向外走去,走到帐门边,仿佛想到了什么,他顿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等一下,把人押到我的营帐中来。”
说罢,他掀起帐门,径直离去。
番外:绿萝(下)
绿萝病了。
或许是因为那天,站在院墙下哭了半夜,着了凉的缘故,她感染了风寒。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她发起了高烧,一连几天,都昏昏沉沉,不能起床。
而就在她生病的几天,百花山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便是,趁着夫人下山办事的时机,男子逃了。然而,百花山都是夫人的人,武功全失,又无人可求助的他,未能逃出百花山地界,便被抓了回来。夫人得知此事,勃然大怒,连夜赶了回来。为了惩罚他的逃跑行为,竟然把他锁了起来,彻底限制了行动自由。
风寒刚刚痊愈,绿萝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大惊之下,忧心如焚。
那样冷漠的男子,那样孤高的性情,却被夫人如此的对待,他的自尊,他的高傲,被如此彻底的践踏,如何能够忍受?一想到他心中的痛苦,绿萝便觉得自己的心也疼痛起来,对于夫人的所作所为,生平第一次,产生了置疑。
“滚!滚出去!”伴随着男子的怒吼声,屋内传来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紧接着,便是吓的花容失色的丫环,跌跌撞撞的逃了出来。
自打被锁在房里,男子便失去了理智,狂怒之下,他将送来的饭菜全都砸了,并将送饭的人全部赶了出去。如今,他已有整整三天,粒米未进。
“还不肯吃东西,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一听送去的饭菜又被砸了,沉月终于忍耐不住的大怒了。
“他还当真要绝食饿死自己不成?既然他不吃,那就不要送了!我看他是还没饿够,再饿他个三四天,看他还犟不犟!”
一听这话,绿萝大吃一惊,急忙道:“夫人,千万不能这样!封公子性子极是倔强,万一逼急了他,当真扛上了,就不好收场了,恐怕真会弄出个三长两短来的!”
沉月也是一时气急,才说出了过头话,一听绿萝的话,顿时惊觉过来。想起封无霆性情刚烈孤傲,向来也不买她的账,此番绝食,绝不是任性二字这么简单,更不可能是那种近乎撒娇的怄气。若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断不会如此。若不赶紧找个台阶下,非和他硬拧着作对,恐怕真要应了绿萝的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虽然心底已是后悔了,但脸上却不肯表现出来,沉月冷笑了一声,说道:“那依着你,该怎么办呢?他那个臭脾气,你也是看到了,他不吃饭,你有什么办法?”
“夫人,让我去试试吧。看在我给他酿酒的份上,也许,封公子不会对我太凶,我再好好劝劝他,说不定,能让他回心转意。”
沉月也知道,在百花山上,如果说封无霆对谁比较有好感的话,大概也就只有这个绿萝了。一来是绿萝酿的一手好酒,投其所好;二来,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绿萝的容貌,和他的爱徒火心平,颇有几分相似。封无霆对她另眼相看,有很大一部分,也是源于爱屋及乌之意。
端着清粥小菜,绿萝小心翼翼的迈进了封无霆的房间。
听到有人进来,男子猛然回过头来。绿萝猝不及防之下,和他的目光对个正着,吓的手一抖,差点把托盘掉到地上。
男子那一瞬间的眼神,是她一生也未见过的。如同困于笼中的恶狼,充满了杀意与仇恨,怨毒与憎恶。绿萝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此时进来的是夫人,如果他不是被锁住,那么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置她于死地!
目光投到他的手脚上,绿萝不禁心中大震!
封无霆的手脚,都戴着锁具,这样手铐脚镣俱全,简直如同对待犯人一般。长长的金属链条,一端锁在他身上,另一端扣在床头,他根本走不出离床一丈远的距离,只要一动,锁链之声便叮当作响。那刺耳的声音落入绿萝耳中,她只觉得心头像被利刃割开一般,痛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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