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情若风————张跃

作者:张跃  录入:07-13

  "嗯!"邢仲摸着后脑,笑得腼腆。"我路过桃园时为你拾的,每年拾一袋;哦,有一袋最旧的,是买的,你十二岁那年......"
  "邢仲!"何咏忽扑到他怀里,压住自己的声线。"大笨牛......"
  "怎么了?"邢仲拍着何咏的背轻问,心里也抹过一阵黯然。"都过去了!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何咏没有抬头,一对肩头轻颤。邢仲紧张起来。"怎么了?就快是大人了!要坚强啊!是不是在军中受委屈了?男子汉,有什么挺不住......"
  何咏在邢仲的怀里摇头,带着一点哽咽。"没有!我很好!很好!只是......"何咏终于抬头,小脸仿佛梨花带雨。"我长大了,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关心我么?还会......还会这样总是想着我么?"
  "当然!"邢仲露出笑容。"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我关心你又不是因为你是小孩子!你比谁都厉害!我关心你,是因为......"
  "嗯?"何咏期待了一对水眸,心底似抓住了星光。
  邢仲望着长高的人儿。小脸不变的娇嫩,笑靥似乎更加迷人......怎么,怎么说呢?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会接受我吗?他懂得真正的感情吗?懂得爱与喜欢的不同吗?不能说得太坦白,吓坏了他,以后,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宁可,保留着他的这份喜欢,一直守在他身边......
  "嗯?嗯?"何咏轻摇邢仲,努力让目光传达出鼓励。
  "啊,我还没巡城呢!一回来就来找你了!"邢仲拍上脑门,表示突然想起自己的工作,生硬地改变了话题。何咏嘟起嘴,不满都写在脸上。
  邢仲心里忽起一股冲动,要迎上那粉嫩的小嘴,用自己的唇。双手不自觉地捧起了何咏的双颊......不对!"我,我必须马上,去巡视一下!"
  邢仲几乎是夺门而逃,何咏望着他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想什么呢?还男子汉呢,一点也不干脆!大笨蛋......"哎!等等我,我也要去!"
  邢仲登上了贵阳城楼,守卫的士兵一一向他敬礼,邢仲点头还礼,却显得心不在焉,且有些无奈;何咏就跟在他后面,不时微笑抬眼看他,他明白那眼神的意思是,"说呀!快说呀!"真想仰天长叹,可是有这么多士兵看着他......唉──怎么搞成这样?
  "邢万户!"一名卫兵忽然跑上城楼,气喘吁吁地向邢仲报告,"军师和小姐回来了,似受了伤,他们叫您马上过去!"
  邢仲大惊。"张大哥不是和将军在一起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卫兵表示不是很清楚,邢仲焦急了眉头,火速跑下城楼。何咏不明所以,也不便细问,紧紧地追在了邢仲后面。
  将军府里,受了伤的张启与何卓然正在低声交谈,邢仲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张大哥!卓然!你们怎么独自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张启勉强微笑,挥退了门口的守卫,让邢仲关上门说话。邢仲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何咏,正犹豫着,张启向他们招手发话,"小咏留下无妨!仲!你们过来坐!我有要事与你们商量!"
  邢仲拉着何咏坐下,神色紧张地望向张启右肩上渗出的血丝。
  张启尽量保持着淡然地说:"我的伤无大碍,不用紧张!倒是将军处境不妙,须尽快设法营救!这事还必须依靠仲贤弟!"
  邢仲急问缘由,张启简要地说了经过。邢仲北上节节胜利,何将军见机会大好,亲征两湖,不想中了清兵诱敌深入之计,在湖南长沙被围,张启与何卓然在陈珉的掩护下勉强突围,陈珉引敌远去,现在仍不知所踪。"......将军已然被俘!此消息不可太快传至军中,否则军心不稳,必生大乱!因此,当务之急,是要尽量不动声色地救出将军,再设法找到陈统领,这样才有机会重整实力、一雪前耻!仲,这次就要看你的奇兵了!"
  邢仲凝重神色,用力点头。"放心!张大哥!我一定会救出将军!"
  张启含笑点头。"现下敌强我弱,我们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仲,我需要你和咏深入敌营,以你们高深的武功,在敌人发现之前,救出将军!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否则救人不成,我们的实力还会继续严重受损!"
  邢仲点头应着,听到何咏的名子,愣住。"咏!?他还是个孩子!"
  正文 第八章 千山万壑又怎地(下)
  张启望了何咏又望邢仲,沉声说:"军中,除了你,再无人比咏的功夫更高强!那种高来高去的本事,非常人可有!却正是此时必须的啊!"
  邢仲还想反驳,他怎能让何咏去冒这么大的险?何咏却轻撇小嘴,一力应承下来,根本没把什么危险放在心上。和他在一起,什么也可以......
  张启大笑,赞了何咏一声,然后拍上邢仲的肩膀。"仲!小咏都不怕,你还怕什么?要对小咏有信心!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邢仲凝视何咏那张仍显稚嫩却无所畏惧的脸,好一会儿,才郑重点头。"好!我一定会要大家都安全无恙地回来!"
  张启畅笑,"这才是我们的若风万户!好!你快去通知离常他们准备准备,尽快出发!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邢仲用力抱拳、用力点头,领着何咏离去。
  张启目送他们离开,终于掩盖不住苦涩,长叹一息。何卓然忍不住问:"这样行么?何咏那么小!外一......怎么向他的家人交待?"
  "既从军,就要有随时牺牲的准备!大局之下,他们、你我,都算不了什么!"张启神色毅然,凝视空中良久。"况且,我对仲和小咏有信心!他们的武功你也都看到过!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平安回来!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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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仲的五千骑兵只用了三天就到了长沙,很快找到了清兵在郊外的大营。深夜,邢仲叫大队人马隐在百里外的山林里,自己选了些飞刀,收在百宝囊里,又给何咏挂了一个小百宝囊,然后携着他与孟离常、焦辛伏在清兵营地外的山头上窥探、耳语。"焦辛,知道这个营地的虚实吗?"
  "拒探,此营主帅为满清谨亲王尼堪,此人足智多谋,行事谨慎。何将军即为他亲擒。此营有骑兵一万,主要分布于东西两翼;箭盾兵三万,遍布外围;步兵五万,散布各处,还有大将十员,均非弱者。"
  邢仲嗯声轻应,借助微弱的营火与星光轻瞄了何咏一眼,见他丝毫无惧,甚至还有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下起了无比坚定的决心,脑筋也变得清灵起来。他审视着清兵营地的分布形势,低声吩咐,"我与咏先潜进去,大约半柱香后,离常,你领一百人在营地周围到处放火,引起清兵恐慌;焦辛,你把余人分成四百、一千、千五、两千,在清兵有了动静后,分批进攻,使清兵分不清虚实。你们俩个不可以和清兵实斗,要且战且退,等我和咏救将军出来后,焦辛率五百精兵护人离开,离常和我垫后。"
  "万户,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焦辛小心提醒。
  "就要惊得他们起疑,我们才好得知将军被监于何处;否则无处下手。"邢仲向何咏投去询问的眼神,何咏会意点头,水眸在夜色里闪出自信的光。挥了一下手,说了声"就这样!"邢仲便与何咏游蛇一样蹿下山头。
  孟离常与焦辛目视他们离开,眨眼间已找不到他们的身影,近半柱香时间里,从山头到营地,没有一点动静。焦辛看时间差不多,扯着孟离常离开,二人潜回山林中,按计划行动。片刻后,火光四起,借着晚风,从四周山林蔓延至清兵的营内。营地内的马匹开始嘶鸣,渐渐也有了骚乱的人声。焦辛把四百精兵编在第一队,按邢仲的安排布属好其它小队,嘱所有人捂住马匹的口鼻,牵着马匹逐渐接近清营。清兵已开始纠集,营地中不时有喝令传出,焦辛见时机已到,轻喝一声,亲领四百精兵突袭而下,几百人在夜色里突然发出震耳嘶喊,其势仿佛万兵压境!清营之内,人声、马声立刻乱作一团,火势也因无人看顾而迅速加大,燃着了部分营帐。
  邢仲与何咏早已潜至清营腹地,运功倾听找到了主帅的营帐,伏在帐顶偷听。帐内不时响起发令之声,主帅安排外围盾箭兵把营地守得密不透风,骑兵随时待发,以应可能有的更多来袭,并令所有步兵在营内往来穿梭,表面作出乱像,实则布好陷井,叫来袭者轻敌深入,然后关门打狗。
  邢仲听得满头冷汗,觉得自己的计画似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了,反而可能成了送到人家嘴里的肥肉!正急转着心思,忽然听到了何将军的名字。
  "把那个何腾蛟绑在营央,以百灯照明,周围三百盾箭,使敌人远远即见,若有入营三步者,即射何腾蛟四肢,有十步者射其腹、百步者射其颈侧。不可射中要害,有误中之箭,立斩发矢者!"一个深沉的声音自帐内缓慢却有力的发出。立刻有人领命离去。
  邢仲差点气得炸了肺,哪有这么毒的?不过,也是机会了......正要潜下帐顶,何咏的小手忽拉住了他,邢仲望过去,见何咏无声摇头,并在他眼前用手划出一个字的轨迹。划过两遍,邢仲看明了,那是"等"字。
  邢仲拧起了眉头,做出"等"字的唇形,对何咏投去疑问的眼神,何咏肯定地点头,把手放在耳边,示意邢仲再窥听一会儿。
  何咏躲在背光处,邢仲无法把他的表情看得太清楚,但那只握住他的小手却传来坚定无比的信心。邢仲暗暗咬牙,决定相信何咏的判断。
  果然,大约一柱香那么久后,刚才领命出去的人又入帐报告说无人跟踪,并报,来袭者源源不断,人数渐多,似有更多人马在后。
  "亲王,想那么多做甚?砍了那个何腾蛟,出去杀个痛快便是,再跟个娘们儿似的躲在这猜来猜去,人家就杀到头上了!"一个粗劣的声音说。
  "莫急!我要辨清来袭者是否大西军人马。既无人潜入救人,可见并非大西军来袭,而是另外的乱军,那么其实力便不会太强,可战!"深沉的声音,应属于尼堪,他下令遣兵拒敌,然后沉着吩咐,"何腾蛟仍是有用,留着他可使大西军投鼠忌器!加派人手,看牢,一定要保住他的命!"
  邢仲回握何咏小手,微加力道轻摇,表示对他的肯定。看准了出帐人所去的方向,他携着何咏,避开灯光,小心潜了过去。
  "带路"的人来到了近营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小军帐前,向门口的守卫传达了亲王的命令,并叫住了两队巡逻的士兵,让他们不时在帐周穿梭,又吩咐一个小队长去叫来了大约百多名盾箭兵守在四周隐蔽处。
  邢仲趁他们忙着布署的时候,与何咏借着其它少人看管的军帐顶"飞"到了那个小军帐上方,夜色中,只似两只大鸟偶过。有清兵疑神抬头,什么也看不到后,又摇着头继续呆站着了。
  邢仲与何咏伏在帐顶,透过通风的孔隙向内窥视,只见微弱灯火照亮着帐央的支柱,围着帐篷内壁一圈,十名劲装的满清武士,个个绷紧了发达的肌肉,目光炯炯地盯着它上面绑着的南明大将──何腾蛟。
  守得这么严密......邢仲皱紧了眉头沉思,而后眺向营地外的燎原之火,大约也只有百步之遥。清人选在这关押何将军,就是把最危险的地方当作了最安全的地方,赌来救人的人不会注意到这里......他们没想到,现在反而方便了我......只是,那么多箭盾兵,实在防不胜防,怎办......邢仲凝向何咏,握紧了他的小手。救人易,护着咏全身而退却难!咦......
  正文 第九章 死,也不分(上)
  "咏!"邢仲运气把声音聚成细线,靠近何咏耳语。"一会咱们下去救人,我先向东跑,把人引开,你会被帐幕盖住,暂时不会被发现,待人声少了,你立刻背了何将军向南跑,我刚才看到焦辛就在那个方向,你和他并五百精兵护着何将军火速离开。咱们稍后再碰头。"
  何咏抓紧了邢仲的手摇头,邢仲明白他的意思,轻抚他的肩背。"咏,这个时候,要以大局为重!听话,我不会有事,清兵一发现我只是一个人,就会放松的,我也会马上回到咱们队伍里。所以你的行动一定要快!只要够快,咱们俩个,还有何将军就都不会有事。现在,听着,不要再摇头!"邢仲用臂弯夹紧了何咏的头,不让他再动,继续贴在他耳边密语,"乖!听我的!我会先割开帐顶所有与支柱相系的绳索,然后用暗器打倒十个守卫,这时候帐幕就会倾塌,你即刻跳到何将军身边──我看他已昏了,你不要救醒他,这样方便些──我则在同时向东跑!听懂了?"
  何咏在邢仲的肩上缓缓点头,忽又狠狠咬了他的颈侧一口。邢仲咬牙忍住不出声,明白何咏真是懂了,暗叹了口气,他掏出十柄小飞刀,在手里像扇子一样展开,运功沿着帐顶轻轻划了一圈,紧接着掀开帐顶,一把撒出。十声闷哼与倒地声随着帐幕的倾塌同时响起。瞥见何咏顺利地落到了何将军身边,邢仲在帐幕还没有完全倒落之前借力弹开,向东蹿去。
  清兵守卫被突然倒塌的帐幕惊呆,见有人影向外飞走,急忙追去,在周围巡逻的几队人与箭盾兵们也紧紧跟上,不时发出劲矢......
  孤单的支柱兀立在倾倒的一堆帐幕中间,零星的清兵,把视线都投向了大队人马追去的方向,根本没有人去注意它,更别说它的脚下。
  何咏早在落下时就顺手用短刀割断了绑住何将军身上的绳索。他伏在何将军身旁,静静等着人声远去了,慢慢把何将军负到自己背上,运气于臂与腰,感觉背着的人并不沉重,便觑准一个裂缝,吸气提纵,猛地蹿了出去,向着南面,邢仲指出有焦辛的方向奔去。
  几个清兵看见又有人蹿出,吓了一跳,发呆了半晌,才想起要追。可是,没有了箭盾兵的支持,他们又能发挥出什么作用?何咏很快就脱离了他们的视线,他们甚至都没法看清,跑远的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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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仲只得自己一个人,没有负担,可以灵活地左挪右移,几乎瞬间就蹿出了清兵的营地,钻到林中。箭矢被丛生的树枝挡住,没了威力,追兵们也被林边越烧越大的火势阻缓了脚步,渐渐失去了目标。
  邢仲钻入林中不久,就找到了自己士卒,叫他们把自己领到孟离常身前。"离常,现在立刻纠集人马,向东面边打边逃,把清兵都引去!"
  孟离常发出集合的黄色信号烟花,片刻后,四面八方各有红、蓝、白等烟花响应。南面的白色烟花爆出菊花型,正是焦辛的信号。孟离常与邢仲知道他已然成功接到何将军,于是立刻上马向东方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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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了,焦辛与何咏已远离清兵大营,一路几乎没有追兵。五百骑兵就快要驰出长沙地界的时候,右前方忽传来阵阵马蹄声。追兵怎么会自前方绕来?焦辛暗自诧异,急忙勒马,叫所有人隐入路边林中。
  难道邢仲他们......不可能!清兵那么笨,不可能那么快就打败他们的......何咏把小拳头攥紧在胸口,紧张地盯着远方。"嗯?像是陈统领?"
  焦辛没有何咏那么好的视力,以为听错了他的自语。"什么?"
  何咏运气于目,增强了视力,看清了远处急驰而来的一大队人马确是南明的兵士;众骑之首,一身白色战袍,正是陈珉。何咏边看边描述了他的装束与样貌,焦辛听得大喜,喝叫大伙重回大道,欢呼招手。
推书 20234-07-16 :柔光曲————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