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在他父母亲吵架声中度过,偶尔几次连累到他身上,弄得自己一身是伤却连个哭诉的人都寻不著。别人只要知道他是林家大少爷,就象避瘟疫的闪的老远,眼中还带著唾弃的鄙夷之色。他不去在乎,即使大家都瞧不起都躲了远远的,他照样能呼风唤雨,照样能将人踩在脚底下!你瞧不起?他还不屑一顾!
大点儿的时候,老爷子放他去外头玩了,遇到个小女孩,长得糯糯正合他胃口。谁知第二天开始就再没见过那女孩。再大一点儿,他才知道,原来其他孩子都要去学校上学的,只有他是被关在家里由家庭教师授受课程。那一年,父母亲相继死去,老爷子未曾透露原因,但他却知道,父母亲死於爱滋病。那年头,爱滋病不光代表了一种死亡率近乎百分之百的绝症,更暗示了一种糜烂不洁的生活。在风光的火化大礼上,他清楚的听到底下人的窃窃私语。他顿时明白,为什麽父母亲会绝口不提外祖父母,因为他们拥有的是同一个父亲,那老爷子在逼死他前,就将他父母逼到了绝路。
在别人眼里恍如天方夜谈的怪诞之事就发生在他身边,越是长大,‘禁忌’的概念就越是模糊,伦理、道德、情意、荣耻等等,不过是单纯的名词而已。
老爷子虽说‘珍惜’他,可与其说是‘宠爱’还不如说‘放纵’更贴切。家里下了死命令:林霈榆,你在外面玩得花天酒地都可以,就是不能弄大别人肚子,要结婚,要续香火必须和你表亲王巧兮。
直到十六岁那一年,有了他生命中的第一次叛逆。他下定决心要逃出牢笼,只是人还没上飞机,飞机就已经被扣留下来。说来好笑,别人扣的是行李,他家里人爱铺张显阔气,胆大妄为到居然敢扣留飞机。上头有人跳脚,投资入股、改善职工待遇,几千万的货币砸下去,没几天就摆平了。
他一生中最惨的一次失败,被压回家的时候,老爷子就站在高高的立地窗边对他微笑,那种轻微中隐含不可估量的深度令他彻底感到失败!
同年,他破例考入一所三流大学。相继交过几个女友,理所当然的以分手收场。原因是,每个女友都说他有所保留、冷淡、漠然。他嗤笑,只是甩了甩头发,再没说什麽。接著,他就把目标定位在了男生身上,原因?不会怀孕吧,他这麽想。谁知这东西会玩上瘾,逛PUB、GAY
BAR、吃摇头丸,吸大麻……甚至一度染上毒瘾。老爷子把他从看守所里带出来,屏退了所有人,一声不吭的领著他走到一幢郊区的小房子里。外表看起来挺宽敞,可当林霈榆打开那扇门的时候,他几乎将去年那顿年夜饭都吐了出来。
不到一百平方米的地方,或坐、或站、或躺、或蹲,横七竖八的窝了几十个人。有些人面目怪异,痴呆不清,有些甚至缺胳膊少腿,还有一些嘴里趟著口水面带傻笑。他们几人一堆,三人成群,空气中弥漫著作呕的昆虫气味。
老爷子轻轻的关上门,将他锁在了里面,任凭林霈榆怎麽求怎麽喊都不答应。
“霈榆啊,他们都是你的手足,只是他们没有象你这样可以飞黄腾达的机会。从他们一出生就被丢在这里,我不忍心处理掉,你如果不愿意好好读书,那就跟他们一块生活罢。”
一个月後,林霈榆回到了家里,洗干净身上的伤痕,然後报考另一所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
又过了一年,在学校里他遇到了江川。
江川狼狈的坐在那里,他的命运显而易见,可是眼睛里却找不到一丝丝的愤怒,就连气息都虚弱的找不到生命的痕迹。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看见另一个被欺压到无力反抗的自己,於是,他身不由己地冲了过去。
第二天,小屋伺候。这一关又是一个月,但这一次他愤怒了,他不能接受因为打架而被关进这里的结果!在他快被一群疯子逼疯的时候砸了窗子逃了出去,还没跑出几里就又被别墅外的守卫抓了回去。他们将对付精神病人的强制疗法实施在他身上,用皮带将他捆绑在病床上使得他无法动弹。周围充斥著不能自理的残障人,生命仅存在‘进食’和‘排泄’这两样,这也是他,林霈榆首次尝到无能为力和恐惧的滋味,相当的辛辣苦涩……
老爷子放他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快不成人形了。
‘为什麽要关我!?’
老爷子笑的慈祥,却言辞冷酷:‘谁都当不了谁的救世主,尤其是你,林家的後人只有将别人踩在脚底下才行。记住,霈榆,你给别人希望的同时,等於让他多了条死路。’
他激烈的反抗著老爷子近百年来的风雨经验,只是冷静时,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有一些怀疑这话确实存有真谛的价值──只有将别人踩在脚底下。只有他够强大,才不会被牵著鼻子走,也不会被关进疯人院,更不会被迫做任何事!
现在回想起来,江川的每一次出现都成为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这之後他辍了学,在家花了一年的功夫读完了大学四年的课程,得到了学士学位的同时他有了将来的打算,他必须尽快成为一个公众人物,要让更多更多的人听到他,看到他,成为一个有足够能力抵抗家族压迫的人物,除了一夜成名的娱乐圈他似乎也找不个更确切的地方。意料之中,他做的很好。
回想至此,林霈榆说他很累了。我只好作罢,打消了继续探听的念头,开始著手收拾行李,简单的整理了他带来的衣物和用品。
我说:“我们回家罢。”
一刹那间,他红了眼眶。
我走近他,发现当他低下头的时候,耳根子下真的有条不算太明显的伤疤,一直蔓延进发际。
“谢谢你……我一直想道谢,你救过我。”当手指触碰那道伤痕,不知怎的,心里油然而升出一股骄傲。
“就算你只是在我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也没关系。”这句话,我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一直沈默一直沈默,等到我收拾完毕,背起包,他走来拿过包提在手里,慢慢地拉起我的手。
“江川,其实……那次在酒吧遇到你,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你,我想起那之後得到的‘惩罚’所以、那只是一开始!一开始、我是想报复你。只是开始,我也想让你尝尝那同等的痛苦。但我没料到,”他苦笑了笑,“到最後赔进去所有的人会是自己。”
我回应他的笑,在大悲大喜後,似乎很难找出什麽东西再让我心情跌荡起伏。他累了,我也非常疲惫,想赶快回家抱著被窝好好睡一觉,只是今後,恐怕被子要多一个人分享了。
回家的路上,他坐在车里死死抓著我的手,我将视线从窗外转向他,和我的平静比较起来,他显得非常不安,很多次欲言又止。
“你怎麽了?”我问。
他摇头,顿了顿,又摇头。我便不再追问。
终於回到家,我刚打开门跨进一步,他就飞快的跟进,将门狠狠的关上。
“老房子有年头了,你别折腾它……啊!”
他冲过来的拥抱太猛烈,将我撞到墙壁上,紧紧圈住。感受他一点一点收紧的手臂,我眩晕著,恍惚如四肢尽情地伸展开,平躺在柔软的云层中,感觉好得无法形容。
“你讨厌我?对我的父母感到恶心,对我很失望!?我根本没有外面看起来那麽光鲜,你现在看真切了,开始烦了,是不是!”
他爱猜忌的脾气依然,古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事实证明此话正确的不能再正确。
我回抱著他,以平复激动的身体。
“你确实没有以前印象中那麽完美了,不过,这样我就不用太自卑。”
隔了一分锺,我听见他长长的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
小小後记:相信会有大人抚膝大叹:俺早猜著了,就是这麽回事儿贝!
嘿嘿~别怨小V俗,别怪小V狠心,蒙骗了广大同胞,不过俺明天会接著坦白滴^^
一輩子不說我愛你 24
昨天,前天,漫長到無法想象的兩天終於過去。
我在心裏惦記著林霈榆回去時略帶疲憊且倉皇無措的神態,聽他的回憶,聽得斷斷續續,他說的不全,也不連貫,多數時候都是他在自顧自的回想,然後閃爍其詞的挑了些說,可我能明白個大概,清楚他的驕傲來自他無法正視社會現實的悲哀。
要一個孩子在周圍滿是唾棄鄙夷的環境中長大,魔鬼般的祖父不停地施加壓力,人們也總是邊討好邊歧視他,更可怕的是他有一群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輩分的手足,他們有缺陷,相較於林霈榆,或許他們的無知能活得更好。
第三天的時候,我買了些水果來到LIU的病房。LIU的臉色依然蒼白,躺在病床上發呆,雙眼直直地盯著天花板。
我說LIU,知道自己說任何話都沒用。我說我是個很自私的人。過去無謂林霈榆與他的親密是因為自認沒有那樣的資格去插手,而如今……如今我更逃不掉了,我說我完了,如果會遭到追殺也不會懦弱的躲起來。講些不害臊的話,這一生都象在等這樣的時機,我知道不能錯過他,否則……
我還沒說完,LIU就苦笑起來。清秀的面目掩蓋不住惆悵,尤其在摘去眼鏡後,滿眼的痛苦傾斜般地倒了出來。
他聲音很細,說出的音節就跟飄出來似的晃悠,他確實還很虛弱,可是卻為我解釋了一切:“他被人威脅要離你遠點,但他不肯說清楚是誰,只好拖著我一起陪他演戲。對你好些,他就擔心自己會露餡,對你壞些,一回家就睡也睡不著了。這兩年,只要半夜電話鈴響,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誰。‘LIU怎麼辦,小川他怎麼怎麼’每次挂在嘴上的都是‘小川、小川’,明明是他自己要扮演惡人,看到你一難過,他又跟著生氣。在別人面前趾高氣昂的大明星,在江川面前總是反複無常,你也覺得罷?”
LIU的話如一場和風細雨,飄在我心裏洪水滂沱,五味雜談難以描繪的心酸。
“看到你和唐漱石走的近,他氣得在家摔東西。有次你和唐漱石一塊回去,他拼命央求我打電話確定你在哪兒,結果一整晚你都沒回家。呵呵,你想象不出他當時的臉色……”LIU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遮住了已失去光彩的大眼睛,“你也想象不到,我當時的感受。我認識他有幾年,就單戀了幾年,就算明白他不會看上我也沒法死心。你就好了,有林霈榆,唐漱石……就連王巧兮也向著你……我、我幹嗎還要傻裏傻氣的守在那兒。我一開始沒把你當情敵,只是長得可愛一點而已,性格也那麼沈悶,林霈榆也不是什麼專情的人,你們鐵定長久不了。我抱著這種想法守到現在。”
我是想來安慰他的,負荊請罪的人該是我,而現在因他一番話豁然開朗的人也是我,受了益的人卻擠不出一句好言好語,我剛要把‘抱歉’的字眼說出口,他就立即又打斷我。
“王巧兮責備你的時候我都聽見了!巴不得拍手叫好,但是一下子又覺得你很可憐,不忍心讓你難堪。作戲也好,反正我只要能在他身邊就好,然而他情願犧牲我也不能讓你受到傷害,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我默默地看著LIU的手指將被單絞成繩子,指關節泛白,拳頭使勁地攥著。立在床邊,想安慰他,但依舊找不出只字片語,‘道歉’二字只會侮辱了他對感情的執著,令LIU更傷心。
讓一個樣樣都不如自己的家夥占了不該占的席位,他怎麼吞得下這口氣,“最可惡的是你!是你……”LIU嗚咽的說,“我恨也恨不起來,叫我怎麼辦!”
LIU的話象塊磚頭,直直的拋進我心坎,砸出些記憶碎片,拼湊著看,原來一直是我盲目的自怨自哀。而他最後那句‘恨也恨不起來’也象跟刺,尖銳的紮在胸口,這種疼我很熟悉,長久以來林霈榆就讓我如此。
我走出醫院,並且走了很長一段路才發現,林霈榆一直跟在我身後。要不是我忽然很神經質的轉過身,他或許打算一直跟我走到家門口。
而那一天,那一刻,那個表情在我有生之年,甚至在我快死去之時都印象深刻。
他背光站在靠右的人行道邊,因為我的突然轉身令他措手不及的微張著嘴,顯得詫異。身上穿著一見細條紋的襯衫,領口微敞露著健康色的滋潤肌膚,銀色皮帶扣,修長的黑色長褲,一雙發亮的皮鞋。在回上去,看見他略長了的頭發在風裏頭輕輕擺動,上頭還閃著金色的光芒,只可惜那雙湛藍的眼睛藏在了墨鏡裏。
我心想說,這個人怎麼都不會看了膩,何時何地都有無窮的吸引力。這樣不好,我會被他永遠吃的死死的,但是要克服他的魅力實在難了些。
“為什麼跟著我?”我問他,口氣沖了些。
他挑了挑眉毛,很奇怪的看我,似乎拿我當傻瓜看,盡管他一向如此。
“我看你能閉著眼睛走到哪裏去。”他走上前,一把勒住我脖子。
聞見他身上有怪怪的氣味,我湊過去,他卻一把又把我推遠開,大步往前邁。
“別磨蹭了,快點回家,餓死我了。”他埋怨道,撇開我拼命地走著。
我追了過去,“你午飯沒吃?”其實想問他一上午都去了哪兒了,早上我眼睛睜開時發現被窩邊空著一個窟窿。
他邊說沒吃,邊招手攔了輛出租,將我塞了進去,自己後跟上。
“LIU還好?”他輕描淡寫的問了句。
“……不是很好。”
他側過臉看我,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我現在管不了他了,過段時間……”
“因為什麼事?”
“什麼?”
我清清嗓子,重複道:“因為什麼事,讓你在這種時候,連LIU也顧不上了。是你爺爺?”
剛問完,腦門被他手指一彈,疼的我捂起臉,知道自己問到禁忌了,牢記於心,下次要問的有些技巧才行。
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我門都沒關上,就聽見他大力的關上浴室的聲音。
他迫不及待的洗去身上的味道,剛才聞到時,仿佛瞧見了發黴斑駁的牆壁,古老的木樓,濕冷的屋子,還有一群攜帶怪味的‘病人’。
我深吸口氣,胸口的窒息感揮之不去。
林霈榆比平時還沈悶,一個人會坐在窗台上看著外面抽煙,每當我不經意看他時,視線就會巧合的與他相撞。
“你不問我?”
我從報紙裏抬起頭,“問你什麼事?”
他哼了聲,“……有時候,你真的很狡猾。”他說完接著就熄滅了煙蒂鑽進被窩裏呼呼大睡。
挂鍾指向十一點的時候,我換了睡衣要躺上去,但在睡覺前,我輕輕地解開了他的睡衣。
白皙的肌膚上,大塊大塊的淤青,還有些細長發紫的的血痕。
這是今天才……我抖著雙手,無法遏止的憤怒!
用力把他搖醒,“你責備我什麼都不說,結果你自己也一樣!”
他揉揉眼,看見自己敞開的衣裳後立刻清醒過來,隨手拉起衣服。
“我把離婚協議書給了老頭子。”
“他打你!”
“恩……不過他老了很多,拐杖使起來也沒以前利索。”
我壓過去,雙手撐在他兩側,低吼道:“你為什麼不躲,為什麼還要回去!?”將自己的傷痛說的如此淡然絕對不是林霈榆的作風!
“冷靜點,小川。”他拉開我的雙臂,就這樣墊在我身下。“我告訴他了,我現在是中*友好大使,我還有自己的公司,而他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已經一只腳踏進棺材的人再也關不了我的!所以等他打了舒坦就放我回來了。”